絕塞風雲錄 第一章 天山雪(四)

作者 ︰ 玉鶴

那少年打落朱雀長劍,身形疾閃,趁機沖出包圍。白虎揮劍來刺,又被他篳篥擋住。

玄武擦去臉上雪水,突然一聲怒吼,撲向秋荻。原來秋荻不會武功,適才因為救人心切,隨手抓起一團雪來,拋將出去。假如玄武不加在意,任憑雪團打在身上,不過如撓癢一般,不會有事。然而,他卻以為有人偷襲,回劍自救,卻錯過大好機會,放月兌那少年。如此一來,陰差陽錯,秋荻反而助了那少年一臂之力。玄武老羞成怒,遷怒于她,突然一劍刺來。

秋振南見狀,大吃一驚,叫聲︰「荻兒小心!」長劍一揮,使出一招「飛龍乘雲」,截擊玄武。玄武劍鋒斜轉,咦了一聲,使出一招「裁雲剪水」。秋振南心下了然,還擊一招「白雲孤飛」。玄武面現疑色,又是一招「穿雲裂石」。秋振南還了一招「烘雲托月」。

玄武更不遲疑,驟然收招,問道︰「你是何人,為何會我天山派飛雲劍法?」秋振南也即收招,拱手說道︰「在下秋振南,見過幾位師兄!」四子聞言一震。

玄武叫道︰「你說什麼?你是……秋師兄?」秋振南道︰「不敢,正是區區!」白虎踏前一步,問道︰「你就是飛雲劍秋振南秋師兄?」青龍被那少年點中胸口,此時方掙扎坐起,听得此言,面色倏變。

朱雀突然踏前一步,說道︰「你既是秋振南,為何要幫助外敵,壞我四人好事?」他漢語說的不好,言語之間,也不似其余二人謙和。秋振南忙道︰「小女魯莽,不知個中緣由,還望四位師兄恕罪!」朱雀望向秋荻,哼聲道︰「她是你女兒?」秋振南道︰「正是!」朱雀道︰「秋師兄劍法通神,想必令嬡也是一般!」說話間,已向秋荻走去。

秋荻努嘴不語,心道︰「你們人多欺負人少,便不許我幫忙?」

秋振南心知朱雀言下之意,聞言變色,忙道︰「師兄且慢!」身子一橫,攔在朱雀與秋荻之間,說道︰「小女她不會武功!」朱雀聞言,不禁一怔,問道︰「你說她不會武功?」秋振南道︰「小女自小體弱多病,大夫說她不宜練武。」

朱雀望向玄武。玄武受過秋荻雪團襲擊,對方會不會武,他最清楚,但見他微微點頭。朱雀道︰「在下在天山時,常听師父提起秋師兄大名,今日難得一見,正該親近親近。」他見秋荻不會武功,便把矛頭轉向秋振南。

秋振南心道︰「我本不意得罪于你,你卻如此咄咄相逼?你不顧念同門之誼,我秋振南豈能不顧?」當下忍氣吞聲,躬身一揖,道︰「師兄劍法通神,在下望塵莫及。」朱雀道︰「在下听聞秋師兄曾為天山四子之一,劍法之高,無出其右。近年來更因飛雲劍法,名聞江湖,在下不才,懇請師兄賜教一二!」言語咄咄,絲毫不見敬意。

秋振南忍氣說道︰「在下如有不是,師兄責罰便是。若說賜教,在下愧不敢當!」朱雀冷冷道︰「如此說來,秋師兄是不給在下面子了?」秋振南道︰「不敢!」朱雀臉色陣青陣紫,眼見便要發作。

忽听不遠處一聲冷笑,那少年哈哈笑道︰「天山派弟子當真是尊卑不分,人家叫他一聲師兄,他便真以為自己是師兄?豈不知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之說?好歹人家也比他早入門幾年,便是天山四子,也比他早上幾任,他不稱聲前輩也就罷了,卻在此大言不慚,好不知恥!」說這話時,始終背對四子,然而搖頭晃腦,卻如說書一般。秋荻忍不住撲哧一笑。

朱雀怒道︰「沈雲峰,你膽敢到天山來撒野,便是與我天山派為敵,秋師兄身為天山弟子,豈會助你?」原來那少年名叫沈雲峰。秋荻听得此名,心中默念,不知為何,臉上突然一陣灼熱。

只听沈雲峰道︰「我說胡兒不會說話,當真不假!姓秋的是你師兄,又不是我師兄,我為何要他相助?」朱雀望向秋振南,道︰「秋師兄,你可都听到了?」秋振南重重一哼,心道︰「秋某人何時說過要助他?此人雖于我有恩,若真得罪了天山派,秋振南也絕不會因私廢公。」

沈雲峰笑道︰「姓秋的不是聾子,豈有听不到之理?」朱雀眼望秋振南,似要等他說話。秋振南上前一步,拱手說道︰「閣下于在下有救命之恩,此恩此德,雖粉身碎骨,無以為報。」沈雲峰微笑不語。天山四子倏然變色,心道︰「原來沈雲峰對秋振南有救命之恩,不怪他要處處維護,與我們為難。」

秋振南道︰「然則閣下若執意與我天山派為敵,在下唯有以怨報德,與閣下周*旋到底。」沈雲峰聞言,冷笑不語。

朱雀怒道︰「你私闖天湖宮,殺死我天山派弟子,此仇此恨,天山派誓死相報!」秋振南聞言一驚,心道︰「原來他殺了我天山派弟子!」

沈雲峰道︰「你說我殺死天山派弟子,不知你是哪只眼楮看到的?」朱雀不覺一怔。原來當時發現死難弟子的尸首時,凶手早已遠遁,是以無人看見。

玄武哼聲道︰「若不是你,還有何人?」沈雲峰道︰「既然不是我,那就另有其人,你們不去查明真相,卻糾纏著我不放,是何道理?」玄武道︰「只有你一人進過天湖宮,若不是你殺了他們,還會有誰?」沈雲峰道︰「你為何不去問你們掌門,他當時不是也在天湖宮麼?」

玄武怒道︰「你知道我們掌門閉關未出,所以才說此話。」沈雲峰一臉驚奇,問道︰「什麼,雲掌門閉關了?」玄武道︰「若非掌門閉關,天湖宮豈由你輕易進出?」沈雲峰道︰「便是你們掌門不閉關,在下照樣來去自如。」

朱雀怒道︰「豎子無知!我只問你,你到天湖宮去,意欲何為?」沈雲峰道︰「你不是說我殺了天山派弟子麼,還問我去天湖宮作什麼?」朱雀怒道︰「原來凶手真的是你!」沈雲峰嘆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怎樣?怪只怪時運不濟,選錯了時間。」

朱雀喝道︰「既然如此,還不束手就擒?」沈雲峰道︰「什麼‘既然如此’?你倒說說,什麼叫‘既然’,什麼叫‘如此’,什麼又叫‘束手就擒’?」朱雀怒道︰「強詞奪理!」突然一劍刺來。沈雲峰閃身避過,笑道︰「天元四象陣都困我不住,憑你也想殺我?」

朱雀向秋振南望去,問道︰「秋師兄,你就任憑此賊在天山橫行無忌?」秋振南知道此事另有隱情,無奈四子咄咄相逼,心下好生為難。

沈雲峰道︰「你要逼姓秋的與我動手?然則你又怎知他一定打得贏我?」朱雀叫道︰「秋師兄!」秋振南垂首不語,臉色陣青陣紫。沈雲峰笑道︰「適才還要與人家比試,如今又求起人家來?胡兒的臉皮真厚!」話音剛落,忽听秋振南沉聲說道︰「不管你是否殺害我天山弟子,但你私闖天湖宮,便是不該。為天山聲譽計,秋振南唯有得罪了!」一言甫畢,長劍一抖,使出一招「平地青雲」,向沈雲峰刺去。秋荻大驚叫道︰「爹爹!」欲要阻止,已然不及。

沈雲峰哈哈笑道︰「久聞飛雲劍秋振南劍法無雙,今日正好領教!」篳篥一揮,也不知使得什麼劍法,居然將秋振南這一招「平地青雲」輕松化解。

秋振南心道︰「天下劍法我也識得許多,卻從未見過他這一招,不知出自何門何派?」當下打疊精神,又是一劍刺出。沈雲峰篳篥橫削,像是劍法,卻又打出判官筆點穴路數。秋振南心道︰「天下劍法,以打穴著稱的莫過于昆侖派的‘一脈劍法’,然而刺穴之法,卻是運氣于劍尖,與判官筆點穴有所不同……」言念未已,忽見篳篥一旋,在他眼前一劃而過,差點沒有傷及雙目。

秋振南心下驚道︰「這分明是峨嵋刺的進攻路數!」當下長劍斜揮,使出一招「波譎雲詭」,虛實相濟,變幻莫測。沈雲峰贊道︰「好,不愧是飛雲劍秋振南,比那些胡兒鳥兒高明多了!」

朱雀臉色青紫,終于忍住沒有發作。忽听玄武小聲說道︰「師父常說秋師兄劍法了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青龍說道︰「不錯,這一手飛雲劍若換在你我手上,未必使得如此出色。」白虎道︰「‘飛雲劍’之名,果然名不虛傳!」朱雀見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盡在贊揚秋振南劍法,心中有些不樂,重重一哼,道︰「如果心術不正,便是劍法了得,又有何用?」三人聞言,相視一眼,均不作聲。

秋振南與沈雲峰交手三十余招,兀自不分勝負。朱雀冷冷說道︰「看來秋師兄劍法也不過如是!」話音剛落,忽听沈雲峰大聲說道︰「胡兒大言不慚,就讓在下來領教閣下高招!」篳篥長刺,突然點向秋振南胸口「神封穴」。這一招進手快極,又從意想不到方位刺來,秋振南不覺一怔,回劍自救。誰知沈雲峰這一招只是虛招,一進即退,只見青影一閃,已來到朱雀近前。

朱雀一驚一愣,未及出手,只覺臉上火辣辣一陣作痛,原來是著了沈雲峰一記耳光。朱雀怒不可遏,一劍刺出。沈雲峰道︰「這一記耳光是告訴你什麼叫尊師重道。」清影一閃,已在一丈開外,朱雀這一劍當即刺空。

秋振南遠遠見得,心道︰「原來他是一直相讓于我,否則以我的武功,怎能與他斗到三十招開外?」心下對沈雲峰不禁又敬又佩,然而又不禁懷疑︰「此人究竟是誰?我與他相斗三十余招,居然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數。放眼天下,似他這般年紀,武功便有如此造詣者,寥寥無幾。他叫沈雲峰,莫非是師父常說的‘雲峰居士’?」言念及此,不覺大吃一驚。原來「雲峰居士」乃是塞外隱士,隱居天山北峰,極少涉足江湖。天山掌門雲清子因與之有一面之緣,所以識得。然而據說這位居士已近百歲,雖然精神矍鑠,卻已是皓首老翁,如何會是眼前這位英俊不凡的少年?

秋振南仔細一想,只覺自己想法實在可笑,當下拱手一揖,道︰「閣下武功,舉世無雙,再斗下去,在下也不是對手,在下甘願認輸!」沈雲峰頗覺驚奇,問道︰「勝負未分,閣下為何便要認輸?」秋振南道︰「以閣下武功,要勝在下,實在輕而易舉,在下又何必自討沒趣?」沈雲峰微笑不語。

秋振南突然問道︰「不知閣下與‘雲峰居士’如何稱呼?」沈雲峰似是一怔,問道︰「你認識‘雲峰居士’?」秋振南道︰「在下曾听師父說過,‘雲峰居士’乃塞外一代奇俠,武功之高,無人能及。」

沈雲峰笑道︰「‘雲峰居士’正是家師!」秋振南聞言驚道︰「原來是‘雲峰居士’的傳人,不怪身手如此了得!」當下抱拳一揖。沈雲峰笑道︰「在下年輕小子,怎敢當此大禮?」說著,還了一揖。

朱雀見二人突然套起近乎來,又驚又怒,重重一哼,道︰「便是‘雲峰居士’的傳人,也不該私闖天湖宮。」沈雲峰突然哈哈大笑。朱雀喝道︰「你笑什麼?」沈雲峰笑道︰「天湖宮又不是什麼神秘禁地,為何去不得?」朱雀道︰「天湖宮乃掌門禁地所在,閑雜人等,不得入內。」沈雲峰道︰「我既已去了,你待如何?」朱雀怒道︰「如此,便當上天山接受懲罰。」

沈雲峰突然望向白虎,問道︰「你便是天山派執掌刑罰的白虎堂主?」白虎道︰「不錯!」沈雲峰道︰「私闖天湖宮是何懲罰?」白虎道︰「杖責一百。」沈雲峰道︰「也不是很重!」白虎道︰「然則你殺我天山派弟子,便該受死。」沈雲峰道︰「死刑也有很多種,不知是個什麼死法?」白虎道︰「三刀六洞之刑。」沈雲峰道︰「本門弟子違法也是如此?」白虎道︰「天山派上下,一視同仁。」沈雲峰頷首道︰「很好!」

白虎道︰「你是否已打算隨我上山?」沈雲峰笑道︰「一百杖責在下還受得起。」白虎道︰「我說的是三刀六洞之刑。」沈雲峰道︰「在下又沒殺人!」白虎道︰「有誰為證?」沈雲峰道︰「自然有人為我作證。」白虎道︰「誰?」話音剛落,山上突然傳來撞鐘之聲。

青龍一驚叫道︰「掌門急召!」白虎、朱雀、玄武、秋振南也自一驚。秋荻卻一臉莫名。

玄武驚道︰「師父出關了?」沈雲峰笑道︰「雲掌門急召,定然是有要事相商,你們還不速去?」白虎道︰「你想走?」沈雲峰道︰「你們攔得住?」話才說完,只見青影一閃。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山下已傳來沈雲峰的聲音︰「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陪。這一百脊杖,權且記下,他日再來領受。」白虎追出一步,定楮看時,哪里還有身影?

秋振南不禁贊道︰「好輕功!」朱雀向他望來,重重一哼。

青龍道︰「掌門急召,必有要事,咱們快走吧!」玄武道︰「秋師兄也隨我們上山?」秋振南道︰「在下正有要事與師父相商。」青龍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當先帶路,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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