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哲,好了嗎?」喬柔溫和的問著,桌上已經擺上了香噴噴的飯菜。
「嗯,馬上就好。」池哲把膠帶扔進抽屜里,理了理有些凌亂的桌面,然後深吸一口氣,才走了出去。他已經有十幾年不曾見到過池毅清了。
池毅清已經坐在那里了。如果不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那麼一般人必然都會把他當成一個寵愛孩子的好父親,一個體貼妻子的好丈夫。
「哲哲,過來吃飯吧,今天有你喜歡的菜。」池毅清笑著把一盤蝦球推到了池哲的面前,然後又給池哲舀了碗湯。
「吃飯前先喝湯,對身體好。」
「嗯。」池哲低著頭,慢慢的喝著湯。
食不言寢不語,飯桌上沒有人說話,只是池毅清和喬柔會時不時的給池哲夾上一筷子的菜,都是他愛吃的。幾個人吃飯有快有慢,但先吃完飯的,也不會去催促,舀上一碗湯,慢慢的喝著,耐心的等待著。當然,大部分時候,被等的都指的是池哲,他吃飯總是最慢的,一家人吃的很溫馨。
吃完了,喬柔收拾碗筷,池毅清則擼起袖子,洗碗。池哲也端著自己的小碗,站在小板凳上,池毅清很注重培養孩子的**能力,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池毅清的手指很長,是一雙適合練鋼琴的手,白皙有力,舒展間便帶著優雅從容,這樣的手洗碗的時候也帶著一種有節奏似的美感。他洗的很仔細,不像別的家庭里的父親總是推卸著家務,或者隨隨便便的應付。每一只碗他都舀流動的水沖洗過三遍,最後還要舀熱水再洗一次。這是家里人吃飯的碗,他要當心,他盡其所有的愛著他的家人。
看著這樣的池毅清,池哲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楮就這樣的濕了起來。幸好他年紀小,洗碗把自己弄得濕乎乎的,池毅清沒有看的見。
「爸爸,我洗好了。」池哲努力的掩飾自己有些哽咽的聲音。
「哲哲真乖,來,讓爸爸看看。」池毅清走到了他的身後,從後面虛環著池哲,看著他手里的碗,檢查著。
「哲哲,你看碗的外面還沒有洗干淨。雖然是在外面的,但把碗疊在一起的時候,那就會把下面的那只碗弄髒了,對不對?」池毅清抓著池哲小小的手,幫他洗著,「所以,我們要一起把它洗干淨。」
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輕聲的哄著懷里的兒子。
喬柔倚在門邊,含著笑意的看著兩父子間的互動,她是一個幸福的讓人嫉妒的女人。
池哲回到房間時,眼楮又不爭氣的濕了起來。
不論對其他人怎樣,但對「池哲」而言,池毅清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父親,他全心全意的愛著這個家,愛著喬柔,愛著他的兒子。池哲還記得直到16歲,他離開池家的時候,最後一頓飯,池毅清也還是這樣洗碗的。
那時的池毅清已經稱得上是位高權重。
殺伐果斷,剛正不屈,有大氣魄,大擔當。這是某次來市里下訪的大人物給池毅清的評價。
池毅清也的確當得起這份夸獎。
但即使是那個時候,家里來了客人,在飯後,他也能面不改色的當著下屬或者領導的面洗碗。
池哲記得,他和池然曾經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見過池毅清低著頭輕輕的吻著喬柔的手指,用一種他們從未听過的柔和的聲音對喬柔說。
他答應過她,結婚後,他會讓她十指不沾陽春水。可是,他不想阻止喬柔為他洗手做羹湯,他喜歡吃喬柔為他做的飯菜,但他總能蘀喬柔洗碗。
看來我干的不錯,你的手還是那麼的美,就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池毅清低低的笑著,長長的睫毛下深邃的眼楮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喬柔不再年輕的臉龐,似乎要把她刻在心里。然後他低下頭含住喬柔的指尖,一點點的親吻著那雙已經不再女敕滑的手,他吻得很仔細,從指尖到掌心,吻過劃痕,吻過掌紋,他像個虔誠的信徒在膜拜他心中的神明。
他們就這樣的擁抱在一起,兩個人的影子靠的很緊很緊,融為一體。
池哲還記得池然那時幾乎被感動到哭了。
情話人人都會說,但真正能做到的,很少。特別是能夠堅持著十幾年如一日的,特別是這個男人還身居高位的時候。
但池毅清做到了,結婚後的幾十年,喬柔都是他心尖尖上的人,甚至超過了他的兒子。所以,池哲不理解,他一點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池毅清這樣的人居然會一個比池哲小不了幾歲的私生子。
或許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哪怕明知道這種事是很平常的,但發生在池毅清身上就讓池哲無法接受,池哲也說不清楚自己後來一直不回家,這個原因佔了幾分。
哪怕後來,他知道那個私生子只是一個試管嬰兒,那個一直在照顧他的年輕女人只是一個懷著妄念的保姆,他甚至可以說是沒有母親,是國外專門機構的代孕媽媽把他生下,池哲也仍然接受不了。
因為,在此之前,無論池毅清做了什麼,他在池哲心里都像神一樣的完美。
這世界上完美的男人,池哲曾這樣的在心里稱呼過自己的父親。
所以在後來知道自己的死亡可能和池毅清的縱容有關時,池哲才會崩潰到自暴自棄。
他懊惱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明明重生了這麼多次卻一點頭緒都沒有,那種無力感又席卷而來。
另一邊的主臥里,池毅清和喬柔親密的黏在一起,結婚這麼長時間了,他們還是像初戀時那樣的甜蜜。每晚總是要說上一會兒悄悄話,或許是池毅清的工作,或許是池哲的學習。池毅清很少有事情是瞞著喬柔的。
只是今天,池毅清太累了,硬撐著一家人吃完飯,躺在床上眯一會,就這樣的睡過去了。
喬柔溫柔的笑了笑,幫池毅清蓋好被子,關了燈,也躺在了池毅清的身邊,只是她並沒有睡。
窗外的月光很亮,池毅清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冷傲,有些孤單。
她一只手撐著頭,一只手在池毅清的臉上輕輕的劃著。
池家出美人,池老爺子,池家的長子,小妹都長的很好,池哲也是一枚小小美男子。但說起池家長的最好的,恐怕還是池毅清了。
清冷優雅,不似真人。
雖然很多時候,他當著外人的面總是習慣擺著一張臉。自己當初和他認識的時候還被他嚇到了呢。
喬柔想著,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愛意,她的手一點點的劃過池毅清的眉,他的眉形生的好看,筆直,飽滿而眉峰清晰。
他的眼楮也很美,眼尾微微的翹著,眼部輪廓深邃,睜開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就要這樣的沉溺其中。
他的鼻子不大,很挺,喬柔惡作劇似的咬了咬池毅清的鼻子,池毅清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就又睡過去了。喬柔偷偷的笑了起來,像個孩子一樣。
接下來是唇,池毅清唇總是緊緊的抿著,很多嚴厲的話,決絕的命令都是從這里出來的,但其實他的唇形很好,是最適合接吻的那一種,飽滿,誘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毅清,毅清,毅清……
喬柔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喚著,充滿愛意。她小心翼翼的吻了吻池毅清的唇,再吻了吻他睡夢中也皺著的眉,十指相扣,然後心滿意足的抱著這個屬于她的,俊秀而美好的男人沉沉睡去。
躺在池毅清的身邊,喬柔的每一個夢都是美的。
我愛你,我會永遠的這樣愛著你,無論富貴貧窮,無關容貌身體。
這是他們從未說出口,卻從未忘記過的話。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