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香的情況出乎夏桉韜的意料,自上次夏桉韜離開了以後,他就生了一場大病,很多人以為他活不了幾天了,他卻一直強撐著,拖到了現在。
夏桉韜沒想到他會病成這樣,瘦骨嶙峋,臉色也糟糕的跟死人一樣,他難以置信他會變成這樣。
「少爺……」藍香看到他,強撐著要起來,夏桉韜愣愣地看著他,勉強坐起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藍香一坐起來就大咳了起來,他甚至咳出了血來了,封峙菻一看就知道他病得很重,但如果此時站在這里的不是他,而是封文軒的話,說不定救的了他。
「藍香……」夏桉韜深深吐了一口氣,走上前,拍拍了藍香的後背,如果說藍香真的喜歡他,那麼這一切的錯,都是他造成的。
「少爺……」藍香一邊咳嗽,一邊緊緊抓住夏桉韜的手臂,他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可是拖著一口氣,他就想再見他一面,告訴他一件事,「少爺,你……你要小心……」
「小心?」夏桉韜愣了一下,「小心什麼?」
「小心離你最近的人……」藍香像是喘不過氣來般的說完這就話,就昏了個過去。
「藍香!」夏桉韜驚叫了一聲,封峙菻急忙上前,幫他把脈,他的脈象弱的難以察覺。
「怎麼樣?」夏桉韜焦急地問道,封峙菻搖了搖頭,他無能為力。
「你小子回來,不先看看你娘,倒是往這里跑。」夏蓮一進門就劈頭蓋臉地揍了夏桉韜一頓。
「唔,娘,你先听我說,好嗎……」夏桉韜捂著被打的臉,竟然一上來就打臉。
「有什麼好說的?」夏蓮甩了一下手里的鞭子,一副說不出好答案,就等著吧的表情。
「我,我之前被關到了牢里。」夏桉韜道,「我回來,就是想看看你們怎麼樣了?誰知道我一進門,就知道藍香出了事,所以才這麼著急過來看他。」
「……」夏蓮哼了一聲,抱胸道,「他活不久了,尤其是見到你之後,那就是他的遺願。」
「怎麼會這樣?」夏桉韜愣了一下,夏蓮白了他一眼,藍香死了,她沒有一點愧疚感,該做的她都做了,算是仁至義盡,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根本沒必要為這種事傷心。
「……」封峙菻沉默不語,心中有點小不舒服,就算夏桉韜只把藍香當成朋友,但藍香卻沒有這麼想,夏桉韜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意,難道都不知道注意一下兩人的距離嗎?
這麼想,卻不能這麼說,封峙菻有點郁悶,夏桉韜也一直忙著照顧藍香,根本沒時間理他,雖然第二天早上藍香的身體都涼透了。
藍香的葬禮很簡單,幾乎沒什麼程序,就那麼草草下葬了,但夏蓮對他還算不錯,還讓人幫他選了塊風水寶地,或許是上天都在憐憫他吧,他出葬的那天,突然下起了蒙蒙小雨,為一切都罩上了一層細細的憂傷。
夏桉韜趴在床上晃著腳,外面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屋子里安靜的讓人發悶。
「小菻。」夏桉韜有氣無力地叫著,「過來幫我捏捏腿。」
「……」封峙菻無言地看了他一眼,坐著沒動,繼續看自己的書。
「小菻,小菻……」夏桉韜不停地叫著,封峙菻一開始還能忍著不理他,結果他鍥而不舍地叫個不停,實在是讓人受不了了,封峙菻起身,打開門出去了。
「喂!」夏桉韜不高興地叫了一聲,見封峙菻還是徑直出去了,就用力踢了一腳床幫,自從這次到京城以後,封峙菻格外的不一樣,對他有點愛理不理的,而且……夏桉韜抱著被子滾來滾去,有點想尖叫,好長時間沒有踫過小菻了!
封峙菻站在走廊上,看著外面的小雨,不停地濕了周圍的一切,濺起蒙蒙的雨霧,冰冷迷離,封峙菻閉上眼,吸了一口氣,全身仿佛被灌進了涼意,他睜開眼,不知為何,突然間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他模了模臉,是干的。
旁邊突然傳來輕微的笑聲,封峙菻轉頭看去,竟然是夏蓮,夏蓮看了他一眼,又勾了勾唇角,「你姓封是吧?」
封峙菻愣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你叫我封峙菻就好。」
「封峙菻……」夏蓮念了念,「兩木相對,相見不相和,但又加了一個草字頭……」
封峙菻愣了一下,他從來細究過自己名字的含義,但現在听她這麼說來……這麼說來,他的名字是封御嵩起的吧,這是代表了他對龍淵和割舍不掉的感情嗎?他居然連名字都只是父親的附屬品。
「峙菻。」夏蓮看著封峙菻道,「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
封峙菻僵硬了一下,除了他的母親外,幾乎沒人這麼叫他,封御嵩似乎沒叫過他的名字,但他還是點點頭,心里多少有了一絲暖意。
夏蓮似乎笑了一下,因為這笑容既不明顯,消失的也快,「你知道我們做這一行的,見誰都是一副笑臉,眼淚什麼的早就流干了。」
封峙菻奇怪地看了夏蓮一眼,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說起這些,但他知道她不會沒有意義地說這些的,果然重點來了。
「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是賤妓出身,看起來風光無限,但背後不知道被人吐了多少口水,這麼多年過去,我努力支撐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夏蓮眼神幽幽地,「我只要桉韜這一個兒子,我不指望他能繼承艷香樓,也不想他有什麼大出息,我只想要他平平安安度過這一生,有個手腳勤快的媳婦,活潑可愛的孩子,等到他死的時候,有幾個人會為他傷心……」
夏蓮描述的對于普通人來說或許是幸福的一生,但她說的只是期望,夏桉韜不是會照她預想的未來走的,可他知道夏蓮為什麼特意告訴他,不過此時他也只能打馬虎眼了,第一次的時候,他可以明確地說自己跟夏桉韜沒關系,可現在既成事實在那里擺著,他沒辦法說謊,就說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希望會這樣吧。」
希望?什麼叫希望?夏蓮笑了出來,「你跟桉韜之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能離桉韜遠一點,再這麼下去,你會牽連到他的。」
「什麼……」封峙菻一愣,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之前藍香也說過要夏桉韜小心身邊的人,難道說的就是自己嗎?
「我言盡于此,請你以後能回到屬于你的地方,我不希望我唯一的兒子,因為你而有任何閃失!」夏蓮這話說的極為,說完就不等封峙菻答話,就轉身離開。
「……」封峙菻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他做錯了什麼嗎?還是說錯的是他的身份?
夏桉韜嘆口氣,老實地穿上鞋子,想要出去找找封峙菻,但他走到門前卻發現門怎麼也打不開,他愣了一下,劈開門,卻發現外面還有一道門,精鐵柵欄。
「……」夏桉韜抓著柵欄看了半天,知道這又是他娘想要困住他的把戲。
「娘,娘……」夏桉韜叫著,可是始終沒有人過來,他嘆口氣,他娘老是搞這套,都不嫌累嗎?禁閉這種事,對他已經沒用了,不過姑且看看他娘這次又是為了什麼吧。
在屋里閑閑地躺到天黑,居然還沒有個送飯的人來,是可忍孰不可忍,關他禁閉就算了,還不給飯吃,他娘是想餓死他嗎?!
就在夏桉韜想干脆劈開門,去找點東西吃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匆匆跑了過來,竟然是他之前的丫鬟,小環。
「少爺,你快點逃走吧。」小環紅著眼,飛快用鑰匙開門。
「什麼?」夏桉韜愣了一下,等門一開,他就立即抓住了小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少爺,蓮媽媽她……」小環一開口就泣不成聲,夏桉韜沒耐心听她哭完,大吼了一聲,「你快點說啊!」
「蓮媽媽她,她被官府抓走了。」小環被嚇得眼淚也不流,立即說出了重點。
「啥?」夏桉韜以為自己听錯了,被官府抓走,難道又有什麼人死在了艷香樓?
「蓮媽媽她被說和人密謀篡位,現在被太子抓了起來了。」
「篡位?!」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啊,怎麼會被按了這麼大一頂帽子?!
「蓮媽媽讓我偷偷來把你放出來,她還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小環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和一封信,塞給夏桉韜就推著他,讓他快點走。
「……」夏桉韜看了一眼小環,「我走了,你也會被抓的吧。」
小環愣了一下,突然跪在地上哭了起來,「少爺,小環雖然服侍你沒有多久,但你對小環恩重如山,從來不曾將我當成奴役,反而待我如親人,小環就算死也報答不了少爺的恩情……」
夏桉韜嘆口氣,「小環,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所以你先走吧,你跟我夏家無關,我不想連累你。」
「少爺?!」小環大驚,「你是蓮媽媽唯一的牽掛,小環也不想少爺出事……」
「好了,小環,我有事情要做,你留在這里只會拖我的後腿。」夏桉韜說完,動了動腳,就飛快地消失了,小環愣愣地看著他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