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台上游（4）[VIP]
「親去漠北？」榮威歷經滄桑的面上滿是詫異之色，又道︰「這一路上長途跋涉，漠北之地又極為險惡，公主三思啊，更何況皇上早已將政務交與公主，臣怎好插手。」
「舅父，我只一介女流，寧願將閨中繡閣作為全部天下。如今，我雖人在此，但早已六神無主。所以，只得交給舅父，在京中，我所能依托的，便只有舅父和姐姐。」肋
「公主，臣畢竟身為外戚，」他面露幾分為難之色，眼角處的紋路愈發清晰，話鋒一轉又道︰「如此一來，皇上若如當年那般怪罪下來，又該如何？」
「舅父還為當年之事耿耿于懷嗎？」我心下一沉，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最初的鼎力相助只換作五年的流放境遇，換作是誰會不寒心？我語中略帶乞求道︰「當年卻是三哥之過，不過凡是當以大局為重，還望舅父答應。」
他輕聲笑著，紫色蟒繡錦衣包裹下的寬厚肩膀隨之顫動，又道︰「自小看著他長大，我只當他是一個孩子，與他行事便輕率不少，現在終才想明，他更是九五至尊的帝王，任何人不得冒犯。」他眸中閃爍著古老的辰光，又道︰「當年之事，並非他的過錯，不過這更證明他有心要作一代英主。」
「舅父……」我有些不解他的意思。
「公主莫要多言，臣應下便是。」他語中透著點點雄渾壯志，一雙濃眉輕蹙，又道︰「不過公主若已然決定親去漠北，一路上還應多加小心。至少，要多帶幾人同行護駕。」鑊
「舅父放心，」我轉身又望向景柔姐姐道︰「姐姐，這道聖旨關系重大，不到最後時刻切不可向人吐露半點，否則，京中難保安寧。」
「一定。」景柔姐姐將那聖旨小心翼翼放入木匣中，又抓著我的雙手，滿目傷懷道︰「妹妹親去，定要小心，漠北之地艱難險阻，還望妹妹保重，姐姐日日在宮中盼你歸來。」
「多謝姐姐。」我輕柔一笑，卻掩不住憂傷猶如大海的波瀾洶涌澎湃，若我朝果然無法保全，我寧願陪同三哥，在漠北漫天的黃沙中尋得一片安詳，那里天空湛藍，一片廣闊，似是可以展翅飛翔的地方。
門外傳來陣陣嘈雜的腳步身，定是秦峰得到通傳帶領一干御林軍已至。我不可再與景柔姐姐傷懷，只一心想火速趕往漠北，便對她道︰「妹妹明日起程，今夜便不留姐姐了，望姐姐在宮中也要珍重，靜候三哥率大軍凱旋而歸，」我微一停頓，低垂下雙眸，語中哽咽著，又道︰「即使不能如此，姐姐也莫要過于傷懷，天下，還要靠姐姐親手交與翰澤。」
「妹妹，」她注視著我，楚楚凝眸中晶瑩的淚珠終于垂落，半響不知何言以對，只輕輕與我相擁，萬分悲切。待她情緒略有所平復，又對我道︰「姐姐先行回宮了，妹妹一路多加小心。」
「姐姐放心。」我勉強掛上幾分若有若無的笑意，送她到殿門。又對舅父道︰「朝中大臣多倚重于舅父，我深知舅父忠心耿耿，所以還望舅父為我皇家守住這片天下。」
他俯拱手作揖，語中萬分懇切道︰「公主放心，臣赴湯蹈火，定不負公主所托。」說罷，他听聞秦峰在外求見，又對我道︰「臣不擾公主，先行告退了。」
我微微點頭，又令侍從將秦峰宣入殿內。
秦峰身著墨藍色的戎裝戰甲，頭戴同色戰盔，眉宇間透著大將風範，他闊步走入，來到我身前，俯身向我行禮，恭敬道︰「臣已調集手下數百名將士，只待公主吩咐。」
「數百名？」我有些詫異道︰「不必如此之多，你只挑選數十精銳便可，切不要大肆張揚，免得京中人心惶惶，再生事端。」
「這怎可，公主安危如何保全……」他面露幾分質疑之色望向我。
我嫣然一笑，來到他面前親手扶他起身，又道︰「漠北情勢危急，本宮不可顧慮太多了，此事便如此吧。你且再尋些快馬來，隨我連夜出發。」
「漠北一路窮山惡水，地勢險峻，若是乘馬，只恐怕……」
「不必多言，且如此辦吧。」我輕聲吩咐著，又道︰「另外，矚你兄弟秦巒，定要保全京中安定，萬不可有疏忽。」
「臣遵旨。」
我吩咐他退下準備。我也該略作整理，收拾隨行所帶物品。
此刻，偌大的宮殿中又只剩我一人，優雅夜空中月的光影越發寂寥，為大地披染一層飄渺的青光，我望著殿內奢華的陳設在璀璨燈光下熠熠生輝，萬千愁緒齊涌而上，再不知是何滋味。我不喜如此物華旖旎，甚至不屑權謀之爭，可為何此刻，竟如此戀戀不舍？我來到窗欞，一雙玉手清撥晃動的水晶珠簾，竟發現今夜它別樣光澤。桌台上的白玉雕飾，也散著玉潤光澤，上面瓖嵌的碩大一顆紫珠珠光耀眼。
如果此去不得歸來，今生與這里再無緣，那就讓我最後緬懷關于這座宮殿的回憶。
分明昨夜，往事依稀，院後廊邊。下了紅簾擎翠鑒，悄不覺，笑靨微圓。蒙蒙脈脈，如塵似影，記也難全。
我收拾行囊畢，來到庭院內，抬頭望著深沉夜空。東邊一角，已露魚白，皎潔的一輪孤月黯淡下去，只剩淡白色月痕，黎明就要到了。微風輕，空氣中夾雜著草的清新，愈發沁人心脾。我注視著這寬闊的庭院，甬道兩旁載著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如此和諧唯美，仿若瑤池仙境一般。可為何之前，我從未曾察覺。
這一切，終究令人戀戀不舍，只是我還未留心，它便離去的太過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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