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很疼。
非常疼。
真他媽疼。
我恢復意識的第一秒,首先感覺到的,就是上面那些東西。
下一秒,我終于有了第二個感覺,那就是,冷。
我偏了偏臉,雖然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可是真正做起來,居然艱難到讓我覺得脖子酸疼。懶
轉過了臉,我就對上了一張蒼白虛弱的面孔。
那張臉離我很近很近,那張臉蒼白到幾乎和白雪同色,那張臉很漂亮很漂亮,無論是我的前世,還是今生,都從來沒有,從來沒有見過,比他還要好看的,另一個男人。
他的睫毛很長,他的鼻子很挺,他的五官很精致,無論是單分開,還是拼到一起,都精美得,簡直像是一件藝術品。
可是,我雖然偶爾會被他漂亮到幾乎雌雄難辨的那張臉迷惑了心神,卻也沒有忘了,我眼前這個男人,他並不喜歡我。
他對我,討厭得很。
他有自己很喜歡很喜歡的女孩子,而我,又恰好是拆散了他們的,那個壞人。
唉。
我很苦惱地望了望天,摔下來的,怎麼偏偏就是我和他呢?
老天爺,您是想要給我們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然後好讓我們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嗎?
好,悲,催。
看完了蕭惜遇的臉,我探手到他的鼻子下面感受了一下,哦,還有呼吸。然後掃了一眼他的身子——嗯,還好,除了衣服被刮得破爛了些,似乎並沒有什麼比較嚴重的傷了。蟲
我再看一看自己如今所處的地方,是一條河。
從懸崖上跳下來之後,我們摔進了一條河里?
難怪沒死。也難怪,會覺得冷。
我忍著酸疼至極的脖子,非常迅速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況,身上疼是必然的,不管怎麼說,也是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
我擼起衣袖和褲管看了看,還好還好,除了手臂和腿上,這兩個地方劃出了幾道淤青的傷痕之外,並無其他致命的傷,我頓時稍稍放了心。
蕭惜遇還在昏迷當中,他仰面朝天,受了傷的背,被泡在冰冷的河水當中,流出的污血,將河水染得觸目驚心。
我得把他弄出去。
再這麼泡下去的話,他即便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想必也得因為傷口感染掛掉了。
拖拽一個大男人,並不是什麼輕巧的活計,更何況,那個大男人,還被水泡了許久。
用小時候寫作文那時,經常會用到的矯情說法來形容的話,就是︰
我用上了吃女乃的力氣,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氣喘吁吁地、滿頭大汗地、持之以恆地、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地,終于將蕭惜遇,從河水中拖了出來。
可是,只是把他拖出來而已的話,這事兒還沒算完。
河的兩邊是什麼?河岸。河岸上有什麼?鵝卵石。
我總不能,讓一個傷員,躺在坎坷不平的鵝卵石河岸上面吧?
于是,我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出來,緊接著,又腳不沾地四處去找些柔軟的干草之類的東西,好鋪在他的身子下面。
就這麼折騰下來,等到終于把蕭大爺安置好,我累得幾乎要掛掉了。
蕭惜遇在那邊躺著,這要是擱在平日,我肯定早早就跑到他方圓二里地之外了。可是今時今日,情況特殊,太他媽的特殊了,我完全顧不了那許多了,直接就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坐著坐著,我腦袋就歪下去了。
歪著歪著,我眼楮就重若千鈞地閉上了。
想來真的是因為太累了的關系吧,那麼惡劣的睡眠環境之下,我居然不僅睡著了,還做了個夢。
在夢里,我一直都在游泳,游啊游,游啊游的,以前就說過了,我會水,所以說,先開始游泳的時候,我其實蠻開心的,可是游到了後來,我就覺得喘不過來氣兒了。
不僅喘不過來氣兒,還渾身發冷。
我覺得冷,就下意識的,往身邊挨著的那樣東西湊了湊。
不行,還是冷,再湊湊。
就這麼夢里一邊游泳,一邊覺得冷,現實中一邊往身邊那樣東西湊一湊,再湊一湊。等到我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一掀開眼,看到的場景就是,蕭惜遇的臉,正對著我的臉,而我,正蜷在他的臂彎里。
我倆離得好近好近好近,我都能感覺得到,他細微的呼吸,拂過我的臉。而他,睜著眼,正認認真真地、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的臉。
我呆了那麼三分之一秒,然後,渾身的血液都齊齊往腦門上沖。
……靠靠靠靠靠!
他他他他……他怎麼睜著眼!
他他他他……他怎麼用那種奇怪的表情看著我的臉!
他他他他……他看什麼看?!
就這樣,在蕭惜遇的眼中,上一秒還安靜得跟個嬰兒似的乖乖睡覺的我,突然之間,對,真的就是在突然之間,就面目驚恐地變成了一個潑婦。
我再一次使出了吃女乃的力氣,我強忍著胳膊上讓人呲牙咧嘴的酸疼,一巴掌就推到了他的胸口。
我氣哄哄地怒聲喊,「你你你,你干什麼?」
我當時那副堅貞的姿態,簡直可以和古書當中記載的那些烈女們有一拼了,想來是我的烈女氣勢太威武,蕭惜遇當場就狠狠地蹙了蹙眉。
不僅如此,他還面色非常痛苦地,從唇齒間,逸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我愣了愣,下一秒才回過了神。
我從他懷中支起身子,扒拉著往他背上看了一眼,然後,我就目瞪口呆了。
「裂、裂、裂了!我、我、我錯了……」
蕭惜遇沒理我。
他疼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