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嫁給了一個我不認為是病殘的人,而我們在一起很快樂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們就像他什麼毛病也沒有那樣地生活。這是一種有益健康的視而不見,缺少了它,我們的關系就沒有了希望。即便是無關生死,這也是每個人都要做的︰忽視缺點,不顧慮失望,關注那些積極的方面。彼此的愛讓我們看到彼此最美好的一面,甚至是強迫我們去看。
這並不表示說我們就沒有疑惑,我們當然會有懷疑。但是,這樣的疑惑傾向于在我們已經對關系投入了很多之後才會浮出表面。盡管這樣說會讓人听起來非常冷酷無情,但是它和我們其他的投資是一樣的,正如行為經濟學家卡尼曼(Kahneman)和特沃斯基(Tversky)的發現︰損失隱約可見,而且遠大于相應的收益。當你把這一發現應用到愛情生活時(而不是股市)時,它就意味著︰當一個親屬關系開始讓人不開心時,失去它的恐懼對我們來說可能要遠遠地超過對自由的珍惜和對解月兌的希望。如果交往中出現了毛病,我們會把它擱置一邊,努力適應,或者我們嘗試著弱化我們的擔憂。我們會尋找借口(他今天倒霉透了,或者他的童年很慘),我們會編織替代性的解釋(她其實並不是這個意思,我肯定是誤會了),或者我們可能只是削弱失望情緒(這並不是一個重要的生日)。我們會挖空心思來維持幻想,對麻煩或痛苦的事實視而不見。我們用幻想來保護我們的生活。
因為我們的個性和安全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所愛的人,因此,我們不希望看到他們受到任何威脅。因此,在嫁給邁克爾以後的絕大多數日子里,我都不去想他的虛弱,或者是他的心髒。我們繼續徒步旅行,還經常游泳。我可能是這樣進行合理地解釋的,通過讓他保持身材,我就能讓他保持健康,或許我也會保持健康。但是,我也是在做戲,似乎我的丈夫跟我的同齡人一樣地強壯和健康。我只能相信這一點。
我的情況也許是一個愛情蒙蔽了所有物理現實的極端案例。但是,當涉及愛情的時候,理性的理解產生的影響是如此的微乎其微,就算是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和最理性的人也會對此大為吃驚。
一天晚上,迪克(Dick)告訴我︰「我記得母親打電話給我,向我訴說她的手臂和胃部正在疼痛,已經持續了差不多20多分鐘了。」迪克是一名內科大夫,經驗豐富,頭腦冷靜,而他說話做事喜歡一針見血,從不留余地。像許多醫生一樣,他喜歡診斷所帶來的智力挑戰,不可能做事後諸葛亮。「她對我說可能是她吃的東西的事。我立刻回答,是的,肯定是你吃的什麼東西造成的。我就掛斷了電話。」
當他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迪克的妻子林德賽(Lindsey)看著他,一臉的茫然。她也是一名醫生,但我們正在談論的不是她的父母那邊的事。
「所以我就掛了電話,把談話講給林德賽听,她看著我說︰‘不對,不是她吃的食物的事,她是心髒病正在發作。’當然她是對的!所以我馬上把電話打了回去。」
迪克講述這個故事時啼笑皆非,他竟然把如此簡單的問題搞得錯得如此離譜。當然了,這就是醫生不應該給自己的家人治病的原因,因為愛讓他們看不到病情的真實情況。令人遺憾的是,這並沒有阻止家人向他們尋求建議,甚至有時還會要求免費的家庭看護。事實證明,專業的組織也沒有辦法禁止醫生治療自己的家人。這種危險是雙重的︰不是傾向于將病情輕描淡寫(我愛你,不能接受你生病的事實),就是傾向于小病大治(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痛苦,最小的病也要治)。我所遇到的每個醫生都經歷過其中一種的反應,他們知道自己無法對家人做出正確的診斷,他們也知道這並非自己醫術不精的體現。
我們的特性非常依賴于我們所愛的人,家庭生活的核心作用是保護我們對彼此的幻想,這就是組建家庭的意義所在。在電視劇中,因為對家人的愛而變得盲目的典型人物一定是卡梅拉?瑟普拉諾(CarmelaSoprano),她的丈夫是殘忍、**的惡棍,而她則徘徊在知情和不知情之間。她將如何獲知真相呢?這會摧毀她所愛的一切︰她的家庭、她的住宅、她的孩子,以及她認為自己還是一個好人的感覺。對她的孩子麥東(Meadow)和小安東尼(AnthonyJr)而言,面對這個事實更為容易,他們不能選擇父親,也不覺得他們的身份完全依賴于他。但是,卡梅拉選擇了托尼(Tony),所以,對于她來說,面對她已經寬恕的一切要付出很高的代價︰不僅是天主教徒的罪惡,她還要對難以想象的「可怕行為」負責。她非常希望托尼能成為一個好父親,讓她的家庭成為一個典型的美國幸福之家,她的身心能量的大部分都用來維護讓她的生活值得一過這個幻想之上。她對托尼的犯罪行為視而不見,因為她不得不這樣做。
卡梅拉的困境是極端的,但也是與每個人都有關的,這正是這部電視劇受歡迎的原因。許多夫婦發現自己陷入這樣一種境地,他們擔心糟糕的事情會發生,因而寧願假裝不知道。就像卡梅拉一樣,人們更容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並且一舉一動就像是一切正常。在這方面,虛構的文學作品與現實並不一致。與卡梅拉極力表現得富有魅力而又生活闊綽大相徑庭的是,據大家所說,普瑞羅斯?希普曼(PrimroseShipman)顯然拒不承認她的丈夫哈羅德(Harold)是英國犯罪史上最殘忍的連環殺手。盡管有大量的證據可以證明他罪行累累,她依然堅決主張她的丈夫是清白的。在她的丈夫被定罪之後的調查中,她回答「我不知道」的次數已然過百。但是,沒有人認為她是虛偽的。主持調查的珍妮特?史密斯(JanetSmith)女士對普瑞羅斯的描述是「誠實而直截了當」。在希普曼的3個病人死亡時她到了現場,或者說在他們死亡之後她馬上就出現了,並且站在其中一個病人艾琳?查普曼(IreneChapman)的身邊,而她的丈夫去看另外一個病人。然而,所有的跡象表明,她沒有看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盡管鄰居們對她的忠誠感到吃驚,並且很是反感,而其他的觀察者並不這樣認為。唯一與哈羅德?希普曼會談過的精神病醫生理查德?貝德庫克(RichardBadcock)描述了他對于控制的可怕**,並發現妻子是一個可以利用的理想掩體。普瑞羅斯?希普曼畢竟要完全依賴她的丈夫。當她在17歲懷上哈羅德?希普曼的孩子時,父母就與她斷絕了聯系,在她草草舉行的婚禮上,她最後一次見到父親,母親甚至沒有出席。她識字很少,只能靠當保育員和經營一家三明治店賺取微薄的收入,但是,因為她有4個孩子需要照顧,這使得她在情感上和經濟上都要依賴于丈夫。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她有親密的朋友,或是其他能夠給她帶來角色和地位感的社會關系,雖然她的婚姻是屈辱的,但她是有婚姻的,這些社會關系本應由她的婚姻來提供。在她的人生中,顯然沒有這樣的時刻,讓她有力量或者具備自立的能力去看清在她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從來就不必應對拒絕相信的普瑞羅斯?希普曼生存下去所要面臨的苦惱。我們更有可能揭露的秘密是婚外情。眾所周知,雖然存在外遇的夫婦有多大的比例難以確定(理由顯而易見),估計佔到婚姻的比例介于30%∼60%之間。在離婚期間,有24%的離婚要引證外遇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