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在宮中沒呆多長時間就出來了。還是先前那個宮人,還是先前的馬車。這次出宮,門口的宮衛倒是認真地履行了守衛的職責。不過當听趕車的宮人講是送大史大人回府,便告了罪,隨便掀開簾子瞅了兩眼也就算了。這次不象來的時候那麼急,所以馬車也是慢慢地走,陳志把車窗的簾子卷起來,看著路兩旁那熱鬧的大街,陳二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面,j ng惕地看著周圍。看了一陣之後,陳志把簾子放下來,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想著先前在宮中听到的消息。雖然在宮中和國君說的很輕松,其實陳志也沒多少把握,兩國的國都相距太遠,近700里的路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這消息傳遞總是要慢一些。希望不是連方國那老糊涂的國君突然發瘋進犯均丘離亭關。恐怕這也是方才林鵠一直那麼擔憂的原因了。這是有前科的啊。在林鵠的老爸病重的消息傳開的時候,連方國那個老糊涂就玩兒過一次陳兵離亭關的把戲了。只是林成將軍堅守不出,連方國也只能是白白地耗費了錢糧,最後悻悻退兵。連方國君叫聞僖,已經七十多歲了,在位四十多年,原本不是喜歡胡鬧的x ng子,據說是因為十幾年前他最喜愛的二兒子奪位的事情讓他受了大刺激,從那以後,連方國中一有點什麼動靜,連方的兵馬總會擺在國境線上,無論戰與不戰,最後退兵的時候都是大肆宣揚連方國得勝歸來。連方國的臣子們也無奈,有心廢了他另立新君吧,臣弒君這個名聲可不是那麼容易擔的,況且這國君的子嗣甚是興旺,成年的公子已經有五位了——這還不算十幾年前奪位失敗被殺的老二。而這幾個公子,也是在連方國中大肆結黨,各有一幫心月復之臣,唯獨手握軍隊的大將軍武慶,這幾個公子費盡心思也沒有誰能得到他的支持。可是這武慶的年紀也比這國君小不了幾歲,j ng力大不如從前,這軍隊也漸漸被幾個公子安插了不少人,據前些時候赤方城傳來的消息,三公子聞虎有些耐不住……陳志正想著,突然馬車停了下來,掀開窗上的簾子看了一下,這還沒到府上呢。該不會是……有人來刺殺吧?想到這一點,陳志一下子緊張起來。還沒等他發話,陳二上前恭聲道︰「大人,祁大將軍家將自後方追來,大將軍請大人過府一敘,故此停車。還請大人定奪。」陳志一听,心情放松了下來,不過轉念一想,這大臣之間相互交往是不受國君待見的事情啊,得慎重。「你把祁大將軍的家將喊過來答話。」陳志淡淡地說。「大史大人。敝上請大人過府一敘,有要事相商,還望大人成全。」這祁府家將聲音洪亮,雖然恭敬,卻並不諂媚。「你可知所為何事?」「小的不知。敝上吩咐,事關重大,務請大人莫要推辭。」自己與祁震雖說同在均丘國為官,卻從未有過什麼交集,這祁震是啥意思呢?離亭關的事情吧?或許這祁震收到什麼消息也說不定。只是為什麼會請自己去商量呢?按說,應該是先上報國君林鵠才是。況且自己一向與這些文武官員來往很少,自己的職責也不在這方面,怎麼著也輪不到自己多說話啊。想到這里,陳志又問道︰「祁大將軍還請了什麼人?」「大敝上吩咐,只請大史大人。」「請回復大將軍,陳志不敢越權。」說完,招呼陳二,「回府。」陳志的職責範圍,起草一些法律文書、保管相關的檔案資料、記錄國家發生的重大事件並保管相關資料、保管一些契約類的文件、歷代典籍什麼的,雖然在國中地位不低,那也是自己這種類似于國君智囊的作用所決定的,象這種軍國大事的討論和決策並不在自己的職權範圍之內。雖然自己可以參加,但只能記錄和保管,卻並無置喙的權力。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現在在前面駕車的,是宮里的人!要是自己真去了,回頭這宮人一個小報告打上去,自雖然不至于小命有危險,卻始終是會在國君的心里扎了一根刺,讓他感覺極不舒服。這種事情,傻子才會做呢。這頭陳志繼續坐車往自己府上走,那頭祁震听家將仔細回報了當時的情形,責怪道︰「你也太不小心!既是宮人駕車送大史大人回府,你就應該等大人回府之後再請他過府!現在這事情落到宮人的眼里……備車,進宮面君。」這軍人的作風就是麻利,陳志還沒到自己府上,祁震已經往宮里趕去。總歸會在為陳志駕車的宮人回宮之前與國君見面。大將軍祁震所說的要事,果然與連方國有關。作為軍方大佬,一切有關軍事的情報都會第一時間送到他的手上。兩天前,赤方城的探子傳來的消息,連方國君突然病重,他幾個兒子紛紛活動起來,都不願意國君的位置被自己的兄弟坐了去,搞得赤方城里是人心惶惶,大有風雨y 來之勢。算算赤方到新丘的距離,這個時候消息到達應該說是比較早了,再晚一些,恐怕城門都關了,有消息都傳不出來。祁震先前請陳志過府,要說的就是這事,他的意思也無非是要陳志幫他說說話而已——國君林鵠對祁震的好戰是很有些反感的,他自己說話肯定不會說動林鵠。不過現在他也只能自己直接跟林鵠稟告這個消息了。當國君听完祁震的話以後,果然是反對他所提出的聚兵待連方國中亂了之後趁機侵入連方境內的提議。林鵠的理由祁震倒也無法反駁︰其一,新君即位不足三年,服喪未滿,不宜興兵;其二,前些年歸服均丘的小國民心未穩,貿然挑起戰事,,到時候沒有足夠的兵力坐鎮,這些心思舊主的遺民趁機作亂,雖然不至于影響到國本的穩固,卻也會讓國中喪失一部分元氣。最後祁震只能連聲稱頌「君上聖明,君上仁德。」然後悻悻地出宮回府。連方內亂的消息,最終在三天以後抵達新丘城中。先後抵達的還有周邊各國的動向,如與均丘國和連方國接壤的平國,萬人大軍已經擺在兩國的交界處了。而連方南面的雲方國,則有五千人打著襄助聞虎的旗號過了國境殺入連方境內。這一天的朝堂之上,那是一片吵嚷,以祁震為首的軍方一派力主出兵,而另一些文官則大講「趁人之危不仁不義」。陳志靜靜地听著群臣的爭論,看著邊上的助手飛快地記著這些針鋒相對的言論,面無表情。在陳志看來,這事情均丘國不能過早地摻和。平國、連方與均丘國接壤,兩國都有可能有意無意地把戰火燒到均丘國;雲方國在連方國南面,與均丘國互相產生不了威脅。這三國論兵力,連方國稍強一些,但對上平國和雲方國,這一分兵,那是明顯的處在劣勢的一方。還有連方國東面的姚國,現在沒消息傳過來,假如姚國也趁機火打劫的話,那連方國恐怕只能落得個國破家亡的下場了。最穩妥的辦法,還是做好打仗的準備,但不急著動手,看看動靜再說。朝堂上的爭論,最終也與陳志想得差不多,畢竟祁震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他是均丘國中最知兵的一個。他想的是,把國君說動了,自己調兵做好準備,然後找個機會侵佔一部分土地回來。祁震很清楚,假如這次連方亡了國,那剩下的這些國家的實力對比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從連方國得到好處的不管是幾個國家,在消化掉所得的國土和人口以後,對均丘國都是大大的威脅——到那時候,均丘國就是剩下的四國當中實力最弱的那個。國君林鵠顯然也很清楚這個情況,因此,最終的果是︰聚兵待變。首先防止戰火燒進來,其次看姚國的動靜再決定如何動作。這眼瞅著時間快正午了,朝堂上各位官員爭累了,林鵠正準備讓大家散了的時候,一個宮人從殿外快步走進來附在林鵠貼身宮人的耳朵邊上說了些什麼,這些官員一下子j ng神又亢奮了起來,一個個緊張地盯著那個宮人的嘴巴,似乎能看清楚他說了些什麼一樣。終于,林鵠貼身宮人在請示過林鵠之後,高聲叫道︰「宣連方使者聞佶進見!」眾官員連忙盯著大殿門口,只見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官顫顫悠悠地走了進來,看他雖然衣冠整齊,卻是面帶風塵,想必是急著趕路,根本沒怎麼休息過。聞佶是聞僖的最小的弟弟,年紀也在60上下了。在連方國中,一向口碑頗為不錯。只見他進了殿,緊走幾步,「撲通」一聲直接跪在地上,磕頭不止,眼淚流得嘩嘩的,真象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見了爹娘一般。驚得林鵠從靠幾後面站起來,連忙招呼宮人賜座。等到兩名宮人一左一右把聞佶從地上拉起來,他的額頭上已然一片血漬,讓人不忍心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