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佶臉上那一片血紅,把在場的官員嚇了一跳——這連方國內的形勢差到什麼地步啊,難道說與連方接壤的四國除了均丘國,全都在趁火打劫?林鵠讓宮人請來醫官為聞佶上了藥,又勸了幾口水,這才示意他說話。聞佶依舊是沒開口先落淚,顫巍巍地從懷里拿出一封書信交給林鵠的貼身宮人,這才開口說道︰「敝國不幸,國君病重,三公子聞虎趁國君不能臨朝視事,聚集逆徒謀篡大位……」林鵠一邊看信一邊听聞佶哭訴,听完了以後,面有難s ︰「連方與均丘兩國約為兄弟,自當相互扶助。只是平國、雲方、姚國三國勢大,我均丘國力弱小,就算出兵相助,也恐怕力有未逮,若是將戰火延及均丘,更為不妥……」聞佶一听這話,又「撲通」一聲跪下使勁磕頭,再次被拉起來按在靠幾後坐著,先前包好的額頭又滲出血來。只見他雙目淚流不止,目光卻是堅定無比,又說出一番話來,那意思是︰這次來均丘國請兵相助,一是我們兩國以前約定了為兄弟之國,我們國君論起來,你林鵠還得叫一聲叔叔,現在你叔叔有難,你如果不幫忙,這是多麼不仁義的事情啊。第二,假如連方亡了國,平國、雲方和姚國趁機坐大,那下一個受害的就是均丘國了,連方和均丘兩國是唇亡齒寒哪,出兵則兩國都好,不出兵的話,連方國沒了以後,用不了多久,均丘國也就差不多了。這第三,我們我們連方國的國君在給您的信里寫得很清楚,這次來請求援兵,並非是空口白牙,是會給你好處的。只要均丘國同意出兵,那在回去的時候,立馬讓離亭關外的軍隊後撤五十里到黑方城外,這黑方城及以北五十里的地方和人口,就是你均丘國這次出兵的報酬……說完以後,聞佶又要跪下磕頭,被一直站在邊上的兩名宮人死死地拉住。林鵠听完了,沉默著不說話,只拿眼楮在各位大臣的身上掃來掃去。而這些大臣听了,直接又爭論起來,有說聞佶和連方國可憐應該出兵的,有說本來是兄弟之國出兵援助不應該拿報酬的,有說要是拿了這五十里的土地和人口是趁火打劫跟其余三國沒什麼兩樣的,有說出兵錢糧一時難以籌備齊全的,有說五十里土地當報酬太少的……這吵吵嚷嚷的,比上午的時候還熱鬧些。祁震卻只是靜靜地听著,心里在盤算著什麼——這均丘國的軍方大佬,正在想著怎麼也要再從連方國擠出點好處來。機會難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聞佶听著均丘國諸位同僚的爭論,臉s 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他們可以爭論,可以不在意浪費時間,可連方國等不起啊,說不準拖下去沒等均丘國議論出個方案來,連方國已經破國毀廟了,到時候再怎麼哭也沒用了。聞佶心里也清楚,在這個時候,五十里的土地雖然不少,但連方國所面臨的形勢實在太危急了,他只好咬咬牙,硬著頭皮說︰「外臣臨來之前,敝上曾言︰若均丘國一時難以籌備糧草,連方國願代為籌備,悉屯于黑方城,任均丘國將士取用。待連方國危險解除,另備錢帛若干以酬將士。」聞佶看著均丘國諸位有松動的意思,又從懷里掏出一塊布帛遞給身邊的宮人,說道︰「黑方城及以北五十里土地的輿圖奉上,以示連方國誠意。」然後他坐下,不再開口。林鵠看著宮人展開的輿圖,眉毛動了動,他把目光輿圖上移開,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臣子。祁震這時候站出來,躬身一揖,說得那叫一個大義凜然。什麼兩國為兄弟之國,連方有難,均丘不該袖手旁觀,剛才眾位同僚的爭論讓他覺得很羞愧,不救兄弟之國,是很不道義的事情;只是均丘國的國力不行,一時間沒辦法籌備這麼多的糧草,所以他才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現在連方國願意解決糧草問題,那他願意帶領軍隊到連方國幫助平定叛亂並打跑侵略的三**隊。兄弟國家之間不應該這麼客氣,但既然連方國這麼有誠意,地圖都獻上了,那均丘國必須盡最大的力量來幫助連方國,讓其他三個國家看看均丘和連方的國家友誼是多麼牢固;至于連方國在平亂以後酬謝均丘將士的錢帛,本來是不應該收的,但打仗是要死人的,並且死的是均丘國的人,這些陣亡的將士的家屬們只是不懂事的庶民,他們不懂得啥叫兄弟之國,不懂得兄弟之國應該相互幫助,所以他們會要求國君對他們進行撫恤,而撫恤是需要錢的,錢卻是均丘國很缺的東西,因此也只好腆著臉用連方國準備的錢帛來撫恤這些陣亡將士的家屬了……林鵠一邊听祁震說一邊不斷地點著頭。各位大臣有听得頻頻點頭的,也有越听越覺得不是味兒的,不過都沒人站出來打斷祁震的話。誰敢在這種關頭站出來反對,那這差事就甭想再干下去了——沒見國君都頭點得象磕頭蟲一樣了麼?聞佶听了祁震這些話,臉上沒什麼變化,他知道,這事兒算是成了,先前沒人同意出兵,那是嫌利益太小,現在加上糧草錢帛,足夠打動均丘國君臣的心了。他也是活了六十多歲的老狐狸了,這些事情里里外外的門道,他是清楚的,所以他算是把自己老哥交待的事情辦妥了,剩下的就是看幾時出兵了。趙林听著祁震這麼大義凜然的話,心里佩服得不得了︰難怪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看祁震這老流氓這番話說的,好處一點不漏,還讓人心里覺得應該拿好處給他,甚至腦子笨一點的還會感激他這一番的仗義直言。祁震說完以後,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林鵠掃視了自己的臣子幾眼,說道︰「大將軍所言極是!孤方才所慮不周。」他干咳了兩下,又問大家有沒有什麼意見或者有沒有補充的,見大家紛紛「我主聖明,我主仁德」,便安排聞佶到禮賓館歇著去了。然後散了朝會,留了祁震商量出兵的事情。陳志在散朝後回家的路上,想著今天看到听到的這些,不由得生出一股凜然之意。今天算是開了眼了,沒想到祁震不光會打仗,這嘴上功夫也這麼了得,簡直是滴水不漏啊。難怪他能把軍權牢牢地掌握在手里這麼多年。幸好他沒有反叛的意圖,否則這均丘國就姓祁了。這是陳志接父親的班任大史兩年多以來遇到的第一件大事。他以前對于國君林鵠的了解還多一些,好歹他算是林鵠的智囊嘛。而這些同僚在今天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使他在父親對他們的描述的基礎有了更為直觀的感受。這事接下來就沒他什麼事情了,國君言行的記錄,自有左史右史負責。陳志坐在自己的馬車里,听著街上的叫賣聲,他不知道這些人里有多少人會在幾天後踏上連方的土地去沖鋒陷陣,更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把x ng命留在那片異國的土地上。他打從內心里希望越少越好。陳志知道均丘國的國力在這幾個國家里雖然土地不是最多的,但人口卻不少于任何一國,近百萬人口,常備兵力五萬,其中國都新丘城八千,其余四萬多都布置在與平國和連方國的交界。其余的各城,除了一些城衛,再就是各卿大夫和將軍們的私兵了。這部分總人數也有數萬之多。不知道這次出兵連方會是多少人。不過只要能把連方的內亂平了,那進犯連方的平國、雲方、姚國這三國的軍隊也基本上沒什麼可擔心的連方自己的軍隊也不是吃干飯的。回到家,陳志換上便服,擦過手臉之後,來到後堂。飯菜已經擺好了,一家人就等著他回來開飯。這時候的飯已經是以稻米為主了,口感還不錯。菜則還是蒸煮的,並沒有炒菜,不過菜的種類和口味已經豐富了很多。吃過飯後,陳志被父親喊到書房,听完陳志的匯報之後,陳父用手捋著頷下花白的胡須說道︰「連方內亂,均丘定須出兵。否則連方滅國,我均丘危矣。」陳志點點頭︰「孩兒只是沒想到,祁大將軍居然如此了得!盛名之下,果然無虛。」陳父哈哈一笑道︰「祁震能手握兵權數十年而未曾有人撼動,豈是莽夫可比?他自幼受其父燻陶,少年便已成名,不僅勇不可當,軍陣之法今r 亦足稱均丘第一人。當年一人一車說降萊國,若非口才便給,又豈能做到?只是他這這數十年軍功卓著,使其口才不顯罷了。祁家世代忠良,實為我均丘之福。」然後父子二人又聊起其余的官員,使陳志對均丘國上層的認識更加深了許多。比如某某迂腐,不堪重任;某某諂媚,應當小心;某某正直而不失權變之能,可為棟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