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衛士鐘隊長怒道︰「你小子想借送信之名行刺馬大人,我們這些衛士怎能不防?兄弟們,都上去將他亂刀砍死。」
眾衛士齊聲答應,正要一起去圍陳無知,卻听一聲輕柔的聲音叫道︰「住手!鐘大貴,這是怎麼回事?」眾衛士一齊停住,順著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個年約十八的少女裊裊而來,後面還跟著一個丫鬟,手中捧著一朵紅s 的薔薇花。
紅衣衛士鐘大貴道︰「小姐有所不知。」指著陳無知說道︰「這小子形跡可疑,多半是要混進府行刺馬大人,為了大人的安全,我們只好殺了他。」
陳無知見那少女長發披肩,一身鵝黃衣裙,發上束著一條紫絲帶,肌膚勝雪,容顏絕麗,不可逼視。只看了一眼,忙轉過頭,心里暗暗喝采,天下間竟有如此嬌美人物。只听那少女說道︰「單憑形跡可疑,便要置人于死地,這也太荒唐了吧。」
鐘大貴道︰「為了大人的安全,我們寧可錯殺一百,也不能放過一個,還請小姐不要插手。」
陳無知見他憑空捏造事實,巧言誆人,竟然面不改s ,不禁怒氣上沖,叫道︰「你,你,你真是胡扯,我一個送信之人,與馬太守無冤無仇,為何要行刺他?」
那少女瞪了鐘大貴一眼,轉頭向陳無知微笑道︰「這些下人行事魯莽,請公子莫要見怪,不知公子給誰送信?」
陳無知听了這句溫言軟語,氣消了大半,說道︰「我是奉閩軍右將軍張定國之命,送信給馬太守。」听那少女驚呼道︰「是送給我阿爹?」陳無知眨眨眼道︰「你阿爹是誰?」
那少女身後的丫鬟格格笑道︰「糊涂蟲,是大老爺啊。」
陳無知更是模不著頭腦了,道︰「怎麼又是糊涂蟲,又是大老爺的?我實在不明白。若是大老爺,可大老爺卻又是誰呢?」
那少女微微笑道︰「我阿爹就是馬太守。他有三兄弟,所以家里人都稱他為大老爺。既然是阿爹的信,不如你把信給我,由我轉呈阿爹,如何?」
陳無知心想︰原來她是馬太守的千金,由她轉呈馬太守,那是再好不過了。又一想自己臨行時,張定國吩咐自己必須親手將信送到馬揚武手上,便說道︰「張將軍命我必須將信當面呈與馬太守,我不敢違抗,請小姐不要為難我。」
那少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見阿爹吧,公子請!」又向鐘大貴和眾衛士道︰「我不會向阿爹提起此事,望你們好自為之,還不讓開?」她語氣雖然緩和,卻令人難以抗拒。鐘大貴和眾衛士一齊退到兩旁,說道︰「多謝小姐。」
陳無知見她笑靨如花、明眸皓齒,愈加覺得自慚形穢,說道︰「小姐先請,我……我後面跟著。」
那少女也不多說,輕輕撩了一下裙腳,提足輕移蓮步,當先進門。那丫鬟朝陳無知扮了個鬼臉,轉身緊跟在那少女後面。陳無知暗暗覺得僥幸,見她二人進門,隨即跟進。那少女緩緩而行,陳無知只緊走數步,穿過草園小道,走上回廊便趕上了。
那少女不回頭,只輕輕問道︰「敢問公子貴姓?」陳無知說道︰「我……我貴姓陳。」那丫鬟格格笑道︰「你的姓氏好尊貴呀!」那少女抿嘴笑道︰「小竹,陳公子遠來是客,不得無禮!」那丫鬟輕輕笑道︰「是,小姐。」
陳無知一听那丫鬟說的話,細嚼「貴姓」二字,登時臉紅到了耳根,只听那少女柔聲道︰「不知陳公子在閩軍之中身居何職?」
那丫鬟小竹轉過頭來,向陳無知做了個鬼臉,嘻嘻笑道︰「公子,你的臉怎地這麼紅?」
陳無知臉上更紅了,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只听那少女輕輕道︰「小竹,你別捉弄他。陳公子,小竹生x ng調皮,若有得罪之處,請多擔待。」陳無知連聲道︰「不,不,我沒怪她。我在軍中職位卑微,不敢說,不敢說!」
那少女心想︰他是一個送信之人,即使身份再高,也不過是隊長,我又何必問他,教他難堪?她沉默了一陣子,輕聲道︰「職位低有什麼關系,至少比我z y u得多。」
陳無知細思她話中之意,說道︰「小姐在府中來去自如,出入無阻,如何說是不z y u?」听那少女輕輕嘆了一聲,道︰「我說的不是那個z y u,……哎,總而言之,你不明白。」又見她回過頭來,嫣然一笑,柔聲道︰「此事本與你無關,我失禮了。」陳無知連忙道︰「沒,沒關系。」
小竹沖陳無知「哼」了一聲,說道︰「我家小姐心里的苦豈是你明白得了?」
三人說話時已到一間樓閣之前,門口把守著十六個衛士,樓閣四周又有好幾隊衛士正四處巡邏,戒備極是森嚴。門口那些衛士一見到那少女,全低下頭恭敬道︰「小姐。」
那少女「嗯」了一聲,推門而入。小竹站在門外,不敢進去。陳無知正要跟進,卻被兩個衛士往中間一站,給攔住了。那兩個衛士身材高大,站在那兒猶如兩座大山一般,似乎任憑風吹雨打也是巍峨不動,臉上不怒自威,一言不發。
那少女頭也不回,柔聲道︰「他是我帶來之人,放他進來吧!」
那兩個衛士「是」了一聲,在陳無知身上搜查一番,確定不曾帶武器暗器,便退到一旁,讓他進門。陳無知剛踏進門,只听身後「吱呀」一聲,門便關上了,略一打量周圍,見四面牆壁上掛滿了字畫,有群山聳立的、有黑白相間的、有一舟過江的、也有山中樵夫行的……。貨s 繁多,盡是古代名家之作,一眼看去,琳瑯滿目。陳無知雖覺得那些字畫好看,卻不知這些名作珍貴之處,毫不為奇。
那少女輕輕道︰「阿爹在三樓書房,我們上去吧。」走進里屋,微微提了一下衣裙,「咚、咚、咚」地順著樓梯向上緩緩走去。
陳無知心想︰總算快完成使命了。想至此,心頭輕松許多,應道︰「好。」跟著上樓。到了二樓,陳無知聞到一陣荼香,順著香味走到前屋,只見四面牆壁都靠著一個棕s 大木櫃,木櫃上放著許多瓷碗,瓷碗里盛的都是茶葉。西北角落里放著兩張紅s 茶幾,兩個丫鬟正在調茶,香氣四溢。一個丫鬟端起茶碗,轉過身來,一見陳無知,嚇了一跳,茶碗失手掉落,砰的一聲,摔得粉碎。
陳無知忙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我不該進來。」
另一個丫鬟轉身一看,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少女原本在里屋順樓梯緩緩上三樓,听得後面碗摔碎聲、陳無知的道歉聲及丫鬟的指責聲,心里便已了然,說道︰「小梅、小柳,陳公子是貴客,你們不得無禮!」
那兩個丫鬟听是小姐發話,齊聲道︰「是,小姐。」小梅輕輕「哼」了一聲,轉過身調茶。小柳蹲下去收拾瓷碎片。
陳無知連聲道歉,又回頭順梯追上那少女,解釋道︰「很抱歉,我……我只是一時好奇……。」那少女微微一笑,柔聲道︰「不用說了,我明白,我不怪你。」正說著話,只听三樓一個聲音道︰「阿馨啊,如今正是非常時期,你一大早去了哪里?你阿娘去你房里兩次,都不曾見著你。」那少女道︰「阿爹,我只是悶得慌,出去散散心,順便去九龍池看花,不會有事的。」說話時已到三樓。
原來那少女姓馬,單名馨字。
他們來到三樓,見馬馨走進前屋,便跟進去。只見西、北、東三面牆都靠著一個大書架,各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擺著千式百樣的書籍,南面有個大窗台,大窗台前擺著一張油棕s 的大桌,桌前一椅,椅上坐著一人。那人面朝南窗,竟不回頭,嘆了一聲道︰「阿爹知道你苦,但二弟已開始行動,你在此時出門,我們擔心哪!前晚刺客光顧,若非康光遠前來相救,阿爹已經死啦。」
馬馨輕聲道︰「阿爹,二叔對付的人是你,不會對我出手的。他若想殺我,也須看看康光遠是否同意。」
那人哽咽道︰「哎!為了拉攏康光遠,阿爹將你許給他兒子,實在是委屈你,阿爹對不住你呀!」他眼中噙著淚水,不便轉過身來。
陳無知听他父女二人的對話,言下對康光遠極是依賴,料想這康光遠是個非凡人物,又思索眼前這位馬揚武既是一州之官,那自然是權勢傾天,為何還須許女以婚事,去拉攏康光遠呢?只听馬馨柔聲道︰「阿爹莫說這等見外的話,自古兒女婚事均由父母作主,阿爹為女兒選婿也在情理之中,女兒並不覺得委屈。」
馬揚武知她如此說只是在寬尉自己,心下更是慚愧。
馬馨微笑道︰「阿爹,閩軍送信來啦!」
馬揚武身軀一震,說道︰「什麼?」揮袖拭去眼中淚水,站起轉過身來。
陳無知見那馬揚武慢慢轉過身來,一張俊秀而憔悴的臉立現眼前,忙上前深深一揖,說道︰「閩軍右軍弓兵部第五百人隊隊長陳無知見過馬大人。」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呈遞給馬揚武,又道︰「此信是張定國將軍親手書寫,命我當面送到馬大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