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星 第十八章 新官剛上任,逼著我放把火?

作者 ︰ 三千山茶

()等重曉和秀寧兩人采買齊備回到家中時,暮s 已濃。吃過晚飯之後,重曉便回屋去了,明天就要去上任了,多少需要準備一下。

被錄用為雜役長的第二天。

清晨時分,整個李氏宅院籠罩在一片淡淡的晨霧中,初升的晨曦穿過薄霧,溫柔的傾瀉在庭院中。微風和煦,院中的新綠枝葉也隨風擺動,婀娜多姿。吃罷早飯,重曉便在一家人的殷切目光中走馬上任去了。

毛大媽站在門外,看著重曉漸行漸遠,心中不禁感嘆︰「前些r 子看他整r 窩在書房里,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愣是沒見他走出後院書房,當時還真怕他憋出毛病來。現在再看看,或許是我的擔心多余了,他的j ng神頭很不錯。」

「如果不是李叔給他找了這份差事,恐怕他能在書房里繼續窩上十天半月。」芙蓉笑著說道。

「那些寒窗苦讀十年的學子都沒有問題,他只不過連續看了幾天書而已,沒什麼需要擔心的。倒是今天,希望他能順順利利的度過去。」秀寧望著重曉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的說道。

一身貼合身形的黑s 衣裝,讓重曉整個人都顯得凜然不可輕視,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見縣衙雜役打扮的重曉,也是不禁側目。在重曉走過之後,紛紛交頭接耳道︰「哎,你看,花兒分個紅不紅的,人分個行不行的,就連這衣服,也是要分什麼人來穿啊!剛才那年輕後生穿上,咋就比縣衙那幫歪瓜裂棗好看多了、利爽多了。」

「你也這麼覺得?我也是啊!」

一些過路少女看見風姿颯爽的重曉,懵懂的ch n心也是忍不住微微一顫,蕩起一絲別樣的漣漪。

個別有些見識的路人,赫然在重曉胸口處發現他雜役服的桃枝刺繡上居然繡著一個桃子,心中頓時不解︰桃源縣的雜役長這兩年不是一直被縣內富商王傳林的佷子王傳富霸佔著嗎?這職位什麼時候易主了,怎麼沒听消息?而且居然還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後生擔任,實在讓人費解。

輕車熟路的來到縣衙大門,重曉也猶豫了片刻,不知是該先找個地方報道還是直接找自己的雜役處。門前站崗守衛的兩名雜役,看見重曉身上所著嶄新的雜役服,但是這人卻從未見過,當下便知道這大概就是昨r 新被錄用的雜役了。想到這里,兩人心里皆是微微一笑,準備放他進去。但是當他們二人的眼神無意間掃過重曉的胸口時,驚訝的發現,他的胸口刺繡居然有一顆桃子。這也就是說︰這個新來的家伙,居然是雜役長!

他們心中不由地生出無比的震撼來︰這件衣服,絕對沒有錯了,只有雜役長才能穿、才敢穿。可是這小子還如此年輕,怎麼可能剛剛被錄用就提拔為雜役長?那現任的雜役長、他們的頂頭上司王傳富,被放到了什麼位置?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人事交疊他們完全沒有听到消息?種種疑問在兩人腦海中不斷翻騰,可也沒翻騰出一個答案來。現在莫名其妙的就多出來了一個雜役長,情況不明,他們二人也不敢下來盤問一番,只得神情復雜的望著重曉,任由重曉走進縣衙。

重曉也是發現了兩人面s 有異,雖然已經知道站崗守衛的這兩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下屬,但是他現在也無法確定,也就沒有說什麼,徑直向後院走去。

縣衙的後院很是寬敞,其中又劃分為數個院子,供縣衙各個部門使用。雜役處的院子便在東面靠牆的角落處。

當重曉推開雜役處的院門時,院子里的雜役都抬起頭來看了看他︰和重曉一樣的新雜役,看了他一眼,發現和自己一樣都是新來的,微笑示意,然後又繼續低頭掃地了;幾個老資格的雜役,正圍坐在樹下的一張方桌旁,優哉游哉的喝著茶,好不快活。那幾個老資格的雜役見重曉來了,就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著他們,既沒有過來向他們問好,也不和那些新來的一樣,拿起掃帚掃地,非常沒有眼力見兒的,當下便是有些生氣。

「那個新來的!你過來!這幾個新來的,每個都比你有禮數,進門都知道先過來問好。你倒好,站在那里動也不動,難不成是打算讓我們幾個給你問好!」一個老資格的雜役斥責道。

重曉听了,非但沒有驚恐不安,反倒是笑了笑,仍舊是無動于衷的看著他們幾個老資格的雜役,完全沒有半分要過去‘問好’的意思。其余幾個老資格雜役見他之前說的話沒有絲毫效果,便都嗤嗤的嘲笑起剛才說話的那個雜役來。

那個被嘲笑的雜役,顯然有些吃不住嘲笑︰

「你小子!很不服氣是吧!老子便是專治各種不服氣!」

說罷,那說話老雜役竟是將手中的茶壺丟了過來!那茶壺是剛剛泡上的,里面的茶水還是滾燙的。重曉看見那茶壺飛了過來,下意識的側身躲避。雖然避開了茶壺,但是那茶壺的壺蓋在空中與茶壺分離開來,一些滾燙的茶水便四下濺sh 開來,有些茶水落在了重曉的胸口處。因為這天兒中午已經有些熱了,重曉外面穿了雜役的衣服,里面只穿了一件內衣,那滾燙的茶水落在重曉的胸口處,雖然已經被兩層衣服吸收了不少熱力,但仍舊燙的重曉齜牙咧嘴,重曉也顧不得其他了,連忙把胸前的衣服向外面拉扯起來,避免繼續被燙傷,一邊不住的向胸前吹氣,試圖冷卻衣服上的熱力。

那幾個新來的雜役見了,丟下手中的掃帚,上來幫忙。這些老資歷的雜役,實在是有些過分了,他們這些新來的若是不團結起來,恐怕以後的r 子會很難過。

先前那扔出茶壺的老資格雜役,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剛才只不過是想嚇唬嚇唬這個新來的,卻沒想到y n差陽錯燙傷了他。他也怕事情鬧大不好收場,便向重曉走了過來,企圖說兩句客氣話,把事情平息下去。雖然他是王傳富手下的得力屬下,但是如果把這些新來的逼的太緊,恐怕王傳富也不會再偏向他了。

那幾個原本坐著的老資格雜役,也是走了過來,試圖合起伙來,壓制住這個新來的,免得他在縣衙那些師爺面前‘詆毀’他們幾個。

「你這個新來的,身手怎麼如此笨拙?剛才不過試試你的身手而已,你卻如此愚笨。想要做好這雜役的差事,你還需要多多磨練才是。」剛才那個丟出茶壺的老資歷雜役‘一本正經’的說道。

重曉接過一個新雜役遞過來的毛巾,擦干胸前的茶水,謝過那雜役之後,望著剛才丟茶壺的那個雜役,面s 平靜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你這小畜生!給臉不要臉是吧!還敢這麼跟老子說話!」剛才丟茶壺的那個雜役,本想著給重曉一個好臉s 看,也給自己一個台階下,豈料重曉反倒是突兀的問起了他的名字,不由的怒火再起,就要發作。但是被身旁另一個雜役拉住了。

「王六,你看,這家伙的衣服上,怎麼繡了了桃子?」

「是啊,他怎麼穿著雜役長的衣服?」另一個雜役也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剛才那個向重曉丟茶壺的王六,這才注意到重曉胸口處的桃枝刺繡上,居然比他們的多繡了一個桃子!這分明是說︰這家伙是雜役長的身份!

「怎麼回事?怎麼這個家伙也穿著雜役長的衣服?王役長呢?」王二也發現事情有些不妙,有些驚慌的詢問旁邊的雜役。

「我們也搞不清楚。王役長也快來了,等他來了再說吧。」另一個老資格的雜役也是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等王傳富來了。

重曉衣袖了就放著雜役長的腰牌,只要他現在拿出來,便完全可以將場面震住,但是他沒有。他想借此機會,看看這個王六到底囂張到什麼地步,還有沒有和這王六一樣猖狂的老雜役。趁著自己的身份還沒有被別人知曉,他想再揪出幾個來。

正在這時,雜役處的院門被「砰」的一聲踢開了,只見一個面s 紅潤、眼圈烏黑的的胖子慢慢悠悠的踱步進來了,他也是穿著雜役款式的衣服,不過顯然是加大加肥版本的。左手擎著一只造型j ng巧的小茶壺,不時吸溜上一口,發出茲茲的聲響,大搖大擺地朝人群走過來,邊走還邊吩咐道︰「王六,今兒是那些新雜役第一天當差,等他們來齊了之後,讓他們來見我。這新來的雜役,都需要先敲打敲打才听話,今年也不能例外了。听清了嗎,王六?」

但是回應這紅面胖子的,卻是長時間的沉默,已經快走進正廳的紅面胖子這才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蹊蹺,面露慍怒的轉頭呵斥道︰「王六,沒听見本官的話嗎!怎麼敢不回應本官!是不是覺得上個月發給你的俸祿太多了啊?」

一滴冷汗,從王六額頭,滑落到臉頰,然後又滴落下去。王六咽了咽口水,帶著打顫的聲音,對著那紅面胖子說道︰「頭兒,你看,這新人里,怎麼有人和你穿著一樣的雜役長的衣服啊」

「嗯?」那紅面胖子一听,眉頭一皺,臉上的贅肉也跟著擰成一團。

那紅面胖子順著王六的方向望去,便發現王六身旁的一個雜役,穿的衣服,果真和自己一樣,胸口都繡著一顆桃子!

「你這個新來的,怎麼穿著和本官一樣的衣服?」紅面胖子的臉s 因為憤怒更顯殷紅,眼神卻是充滿怒火,慢慢朝重曉走過去。本來圍在重曉周圍的那幾個新來的雜役,也漸漸向四周退去,只留下重曉孤身一人在那里,甚是惹眼。

這紅面胖子來到重曉面前,上下打量著重曉︰他胸前的桃枝刺繡針腳細密,手法老練,造型優美,和自己胸口的那處刺繡一樣,不是偽作。正當王役長既是惱怒又不明所以的時候,縣衙的劉師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見劉師爺進來,院中的一干人等不敢再造次,紛紛向劉師爺行禮。劉師爺擺擺手,算是對眾人回禮。掃視全場一周之後,看見地上的碎茶壺,看見王傳富面s 不善的望向李重曉,便將之前的情景猜測了七八分。

劉師爺用不甚響亮卻不乏威嚴的聲音說道︰「想必你們都知道,昨r 本官和王師爺為這雜役處遴選了幾個新的雜役。這樣一來,多多少少可以緩解現在衙門里人手匱乏的窘境。你們這些老資格的雜役,需要多多提攜指點這些新來的雜役,讓他們盡快適應雜役的工作;你們幾個新來的雜役,不管以前是做什麼營生的,從今天開始,你們都要拋棄過去,以一名官差的身份要求自己,多多向前輩學習。你們,听清楚了沒有?」

「听清楚了!」

「很好。還有一件事,昨天的考評里,本官和尹先生、王師爺發掘了出一個人才,便是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李重曉。我們三人決定讓這李重曉來擔任這雜役長的職務,在昨夜稟告了縣令大人之後,縣令大人也是同意了我們三人的提議。也許你們會質疑為什麼他一個剛被錄用的雜役怎能直接被錄用為役長,本官希望你們現在就收起你們心中的疑惑或者不滿,因為過一段時間你們就能明白了。當然,他初來乍到,想必這衙門里的很多規矩和事項,還不甚明白。馬大雷,以後你就負責幫著李役長熟悉熟悉這些情況。馬大雷,怎麼樣?」

「卑職明白,定然盡心輔助李役長,甘當李役長的左膀右臂,幫助李役長分擔責任。」那個被叫做馬大雷的老雜役,毫不掩飾內心的欣喜,趕忙應承道。現在劉師爺都這麼說了,想必這雜役處馬上就要變天了,趁此機會站好隊伍才是正經。

重曉這才覺得這個馬大雷真是不簡單,這麼快就跳上了自己的船。

「對了,王役長,既然縣令大人已經任命了新的雜役長,這雜役處的事情,以後就不用你來費心了。當然,你若是能安下心來,便在這雜役處繼續做一名雜役,如何?若是不願意,便去另謀高就吧。」劉師爺說道。

先前那個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王役長,在劉師爺之前那一番人命新任役長的話之後,便開始低著頭,沉默不語,眼神也逐漸從冰冷變作y n鷙,只是他低著頭,眾人都無法看清他的表情和眼神。

听見劉師爺和他說話之後,他努力把眼神中的仇恨壓制下去,抬起頭來,望著劉師爺,冷冰冰的說道︰「真是湊巧,劉師爺,昨r 夜里我叔叔剛巧和我商量著,讓我辭了這個役長的職位,讓我回去打點族中生意。我今r 前來,也正是打算將此事告知劉師爺。沒想到劉師爺如此先見之明,已經提前為這雜役處先選了一個管事兒的,那我也就不必擔心了,也就可以安心準備今秋的集文大會了。」

雖然王傳富嘴上這麼說,可是現場的知情人卻是知道,恐怕他王傳富心里絕對不是這麼想的︰這王傳富,生x ng懶惰,揮霍無度,吃喝pi o賭樣樣j ng通而且皆是自學成才。他的叔叔王傳富看他二十多歲仍舊是不求上進,便出錢修繕橋梁,接濟窮人,出錢資助縣學監,這才替他捐了這個不算官兒的官職。

或許是家中開始限制給他的r 常用度,或許是放蕩慣了也終于開始收x ng,他並沒有排斥這個職位,早上也能耐著x ng子早早起床來縣衙報道,平r 里帶著一幫手下在街上種種樹,修修路(當然他是從來都不搭手的)。若是踫上需要協助衙役們抓捕逃犯時,他也會興沖沖的帶人去圍觀。每到月末,就到了他最享受的時刻,因為這時就可以到街上的商鋪里收取稅款,那些受聖眷庇佑的「免稅」店鋪他是萬萬不敢進的,但是收取那些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商販的稅款時,便能在商販手中拿到一點「辛苦費」。雖然每戶商販給的「辛苦費」看起來不多,但若是把收到的所有「辛苦費」加起來看,那也是一筆頗為可觀的數目,每月足足有二百多兩!

要知道,他身為雜役長,每月可以領到的薪俸不過二十幾兩,已經不少了,但是若只靠每月這二十幾兩銀子,根本不夠他在晚上去窯子、賭坊快活。可是有了這筆額外的收入之後,再加上他叔叔每個月發給他的零用錢,他完全可以過的很舒服,甚至很奢侈。可是現在,自己這個職位居然就這麼毫無征兆、一聲不響的被剝奪了,這肯定讓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

可就算是借給王傳富十個膽子,他也不敢當面質疑曾經帶過兵打過仗的劉師爺的。可是他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多少有些屬于那個階層的驕傲。既然已經知道被迫離職已經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不如假裝高尚的離開。

「既然你早已有了去意,不願留下來,那麼本官也就不留你了。去賬房領了這個月你的薪俸吧。本官還要去衙役處看看那些新來的衙役,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對了,王傳富,老朽與你也算是相識一場,就祝福你在集文大會取得好成績了。」說罷,轉身而去。

一直走到雜役處的院門口,才又停下腳步,望著重曉,淡淡的說︰「李役長,好好做,不要讓尹先生和我們失望了。」

重曉忙抱拳行禮,真誠道︰「謹遵劉師爺教誨,定然做出一番成績來報答尹先生和劉師爺王師爺的知遇之恩。」

听見重曉的表態,劉師爺的點點頭,走出門去。

劉師爺宣布了這個出乎意料卻也情理之中的消息之後,雜役處院子里每個人的反應都不一樣,有人真心為重曉感到高興,比如那幾個和重曉一樣、也是新來的雜役;有人則是對重曉如此匪夷所思的晉升感到疑惑不解,比如大多數的老資歷的雜役,他們都知道王傳富的叔叔為了這個職位付出了多少銀子,如今卻被這樣一個新來的雜役這麼簡單就奪走了,這里面一定大有玄機,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也有人臉s 難看的好像生吞了一顆黃連,冷汗不住的從臉上冒出來,比如之前不明就里、向重曉丟出茶壺的王六。

「王六,你叫什麼名字?」劉師爺走之後,重曉第一個要處理的,就是這個王六。

旁邊的人听了,也知道這新來的雜役長,新官上任,第一把先燒這王六了。不過他們剛才也都看見了,王六是如何的囂張跋扈,所以場間沒有一個人同情他或是聲援他,就連剛才跟他一同坐在樹下喝茶的幾人,也都無一例外的選擇沉默。仗著自己是王傳富的得力手下,便目中無人,這下好了,激怒了新上任的雜役長不說,連自己長期以來的倚靠也直接被革職,就看著這王六今天是個什麼下場了。

王六一听,一個哆嗦,戰戰兢兢的回答道︰「回李役長,小的在家中排行第六,名字就叫王六。」

「那好,王六。給我一個理由,讓我原諒你剛才的粗魯舉動。」重曉望了望滿地的碎壺渣,平靜的說道。

「李役長,李役長」王六惶恐不可自控,戰戰巍巍,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一想到自己上來就把新任雜役長得罪了,而且還是以那樣狼狽的方式。一想到這里,那王六竟是‘ ’地跪倒在地,似乎是打算通過這個方式求得重曉的原諒。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站起來吧。對待同儕,你尚且如此凶殘,對待那些有求于你的百姓,我不知道你會用怎樣可怖、可憎、可恨的嘴臉。」重曉擺擺手,根本不理會王六的下跪懺悔。

能夠輕易跪下的人,要麼是不知尊嚴為何物的蠢蛋,要麼就是有大心機的可怕角s ,這兩種人,重曉都不會留在身邊。

在人群外的王傳富,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到賬房去領取這個月的薪俸,早已經悄悄地離開了縣衙雜役處的後院,不知去向。

重曉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正廳,在雜役長的桌子前坐了下來。重曉本就不是那種喜歡被人前呼後擁的人,便讓眾人各自去忙,不必圍著自己。重曉輕輕撫模著這張桌子,陷入沉思中。直到坐上這個位子,重曉才切身的感受到,這所謂的‘權力的味道’。感受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但卻不做它的奴隸,而是要將它為自己所有,做出一番成績來,就算不能讓百姓銘記在心,也不能在任上背負罵名。

重曉喚過劉師爺提到的那個馬大雷,想從他口中了解下有關這雜役處的一應事情。馬大雷對待這個新任頂頭上司,絲毫不含糊,把重曉想了解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給他听了。

「那,今天我們有什麼需要處理?」重曉在听完馬大雷介紹之後,好奇的問道。

嗯,看樣子這新上任的李役長還想再燒一把火,不如順他心意讓他出去顯顯威風,也好讓他知道我馬大雷是個能替上司分憂解難的角s 。暗自揣摩一番之後,馬大雷恭敬的開口道︰「回李役長,按照計劃,如果沒有人來報案,那麼今r 並沒有什麼需要處理的雜務。大人若是閑不住,倒是可以到街市上巡查一番,咱們每月都要去收繳稅費,同樣需要經常去街市上巡查一番,看看那些商販有沒有什麼困難需要我們幫著解決。不過我建議,您還是過幾天再去巡視」

說道這里,馬大雷‘適時’的停下聲來,等待重曉的追問,免得自己給上司留下多嘴的印象。

「為什麼?不要賣關子。」重曉不喜歡這些通過賣關子凸顯自己重要x ng的人,揮手制止道。

眼看自己的策略收效甚微,馬大雷也不敢再托大,繼續道︰「役長大人,小的對您一片赤誠之心,今r 也就不再隱瞞。您的前任,也就是那個王傳富。平素里,收完衙門規定的需要繳納的稅費之後,除了那些權貴人家的商鋪需要王傳富出面解決問題時,他才會屁顛屁顛的去幫他們解決麻煩,除此之外王傳富幾乎從不去那些小攤販那里查訪。今r 李役長若是一反前任王傳富常態,親自去那些商鋪巡查,恐怕那些小攤販還以為大人您是去收繳這個月第二份‘辛苦費’的。」

「辛苦費?這是什麼東西?」重曉第一次听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詞,敏銳的嗅出其中一些不尋常的意味。

馬大雷一看,這新任役長果然上鉤,也就徐徐開始了自己的算計,繼續恭敬道︰「李役長,您有所不知。平素里,王傳富帶領屬下外出收繳稅費的時候,街上那些小攤販都會在規定稅款之外再額外送給王傳富一點錢,作為王傳富率領一眾雜役辛辛苦苦四下征收稅款的辛苦錢。不過王傳富那廝一向吝嗇的很,所得的‘辛苦費’,從來都是他一人獨吞。」

「怎麼,看樣子你還想著分一杯羹?」重曉抬起頭來,冷冷盯著這馬大雷。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在陳述王傳富的斑斑惡行而已,絕無半分貪念。」馬大雷沒想到重曉來了這麼一句,當下連忙道歉。

重曉也弄清了馬大雷口中所謂的「辛苦費」是什麼東西了︰那分明就是那些小攤販懾于王傳富的y n威而被迫繳納的保護費而已!虧自己還覺得這桃源縣的吏治清明,政通人和呢!這雜役處的一把手,公然收取這黑錢,難道都沒有人管?

「馬大雷,這‘辛苦費’王傳富收了多久了?總共收了多少?」重曉壓下心頭的憤怒,努力平靜道。

這新來的小李役長有沒有幾分真本事我卻不知道,不過他是個官場的雛兒卻是差不了的,連這些潛規則都沒有听說過,也不知道這李重曉是怎麼上位的。心里雖然這麼想,不過馬大雷嘴上卻不敢表露絲毫的不滿,繼續繼續道︰「回李役長,實不相瞞,這‘辛苦費’並非是馬大雷首創,前任的雜役長也是這麼做的。馬大雷上任兩年來,便是已經收了兩年。不過據那些老雜役講,前幾任的雜役長雖然也收辛苦費,但是沒人像王傳富收的那麼狠,他們最多的時候每月所收也不過百十兩銀子,王傳富上任的第一年,便差不多收到近千兩銀子,去年差不多收了一千七八百兩。上任兩年多來,差不多收了三千兩銀子。」馬大雷絲毫沒有隱瞞,將自己知道的內情一一道來。

「此事已經存在多年了?那為何沒有人來管管?縣衙的幾位師爺,縣令,應該都知道這件事吧?怎麼一直沒人管?」

「回李役長,幾位師爺和陳縣令確實都知道這件事,但是這件事不是想管就能管的。這麼多年了,雜役長一茬換了一茬,這個習俗卻一直被保留了下來。縣衙的幾位師爺和陳縣令,想必也早已經有心整治此事,可是即便換了雜役長,也沒能剎住這股風氣。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只要坐上雜役長的位置,便天然會去拿這辛苦費,這已經不是管不管的事了。只要每一任的雜役長還想通過這個途徑賺些花銷,這股風氣便不會停止下來。」馬大雷道。

「說的真好。不過,恐怕先前的話並不是出自你的口中吧?」重曉一邊對馬大雷豎起了大拇指,一邊笑著說道。

「李役長明鑒,先前的話確實不是我說的,是咱們雜役處的現在資歷最為深厚的人說的,他姓徐,名長渭,此刻正在外面街上巡視。」馬大雷倒是識相,發現被識破之後,馬上坦白。

「嗯,我知道了。」重曉道。

這未曾露面的徐長渭,倒是給重曉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或許是個可以依仗的存在。這馬大雷,雖然也沒什麼壞心眼,但是油嘴滑舌,總覺得有些不穩重,不堪重任。

重曉不說話,他馬大雷也不好開口,可是往門外一瞥,便看見王六仍然跪在地上。雖然現在雜役處換了天,但是好歹也是一起共事過的兄弟,就這麼看著那王六跪著,心里也頗有些不是滋味,雖然那完全是他自作自受。

「李役長,那王六,現在還在外面跪著」馬大雷到底還是鼓起勇氣,將此事說了出來,不過他也怕這個新上司把對王六的怒火遷移到自己身上,非常明智的點到即止。

「馬大雷,沒看出來,你倒是個重情義的人,很好。對了,我身為這雜役長,是否有權撤銷他們的職位?」

馬大雷霎時一驚!難不成這小李役長,上來就打算裁人?凡是有些官場謀略的人,在新上任之際,即便是對那些自己並不待見的屬下,也會以暫時安撫為主,不會大動干戈。若是有心撤掉某些屬下,也應該留到以後慢慢來。這李重曉,難道上來就想動手?難道就不怕那些‘老人們’反彈?說到底,還是年輕啊!

「回李役長,根據縣衙給予雜役長的權限,雜役長是有權在稟告縣縣令大人之後撤銷某個雜役的。小人在此斗膽問一句,不知李役長,呃,想解除哪位雜役的職務?」

重曉听了馬大雷前半句的回答,點頭應下;對馬大雷後半句的問題,,卻沒有回答,反問道︰「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大雷,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在你雜役任內,可曾向收受過那些小攤販繳納的‘辛苦費’啊?」

馬大雷滿面苦笑的說道︰「回李役長,小人不過是前年才成為這雜役的,當時小人的頂頭上司便是王傳富了。大人您剛來,有所不知,這王傳富在攤販之間有個諢號,叫做‘吸血蝠’。每月到了收取稅費的時候,這廝總會一改往r 的懶惰,親自率人上街收取稅費和‘辛苦費’,我們這些雜役有的是機會接觸稅費,但那都是一筆一筆記錄在賬目里的,根本沒有人敢動,連王傳富也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那王傳富總是親自負責收繳那辛苦費,即便是盡數收繳上來,也從來也沒有分給我們雜役一分一厘。您問小人有沒有拿過那些辛苦費,小人敢拍著胸脯對天發誓,小人從來沒有拿過一分的辛苦費。」

听罷馬大雷的陳述,淡淡的笑容出現在重曉臉上,他站起身來,滿意的拍拍馬大雷的肩膀,笑著說道︰「大雷兄,幸好你沒有收取過那些小攤販們的辛苦費,否則的話,我還真打算撤銷你的職位呢!」

劫後余生的解月兌表情出現在馬大雷那張黑臉上,他不動聲s 的擦擦額頭上的細密汗珠,再也不敢小看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好幾歲的小李役長了。

「大雷,我看你和王六交情還不錯,你去勸勸他吧。」重曉伸了個懶腰,有些疲倦的說道。

「頭兒,難不成您原諒王六了?」馬大雷驚喜道。

「原諒?」重曉眉頭一擰,輕笑一聲,「我是讓你勸他主動辭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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