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錦記 七、身滅盡此志何托

作者 ︰ 奧雷連諾

腳步聲越來越近,听起來無力又輕浮,該是宮中的某個內侍。

趙令听得出幾乎所有人都壓住了呼吸聲,完顏真那刻意壓抑的氣息格外明顯,至于他的那四個部下,氣息則沒有絲毫變化,若有若無仿佛將斷的線。

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太監走出了殿內的陰影,尖著嗓子向眾人說道︰「官家日理萬機,今日有些乏了,說著就要起駕,直接出西門回後宮了。大家伙兒輪上護駕的美差,雖沒有見著聖顏,卻也多了些清閑。不用在這兒候著,過去西廊有凝暉殿常駐的執事,去那兒備個記錄,便回各自上司處復命去吧。」

小太監才說完,便心急火燎的回頭往殿中去了,顯是要去追趕聖駕。

未等小太監走遠,趙令向對面悄悄打了個手勢,一閃身便進了殿中。完顏真自然也不肯罷休,與灰魄四人齊齊跟了進去。

一先生心細,起步之前便先照顧了那幾個真正的侍衛。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子,既讓他們失去了知覺,又能如平常一般好好站著,只是垂上了眼瞼而已。遠遠看去,沒有絲毫異樣。

幾人躡著小太監的蹤跡,消無聲息的潛入殿內,陽光在凝暉殿里舞蹈,他們卻像是陽光中看得見的幽靈。雖然殿里有許多侍衛站崗,可就是沒有人能發現這些闖入者。

小太監熟練地在門廊與曲徑里穿行,他想到官家起駕在即,便再加快了一些速度,卻殊不知已把幾個死神引來。終于那個身穿龍袍的男人出現在了視野里,他側身站在一群宮女內侍的中間。其他人注定只能成為他的襯托,這個人身上有一種奇異的能力,仿佛可以強硬的攫取其他人的眼光。

這就是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嗎?他手指之處可以建起廣闊的宮殿,也可以攻掠他人的城寨,在他的一念之間,會有無數人的命運翻轉。完顏真還沒有看清他的長相,就听見了趙令喉嚨里發出的一聲低吼,大和尚在他的身前閃電一般縱出。

那一個剎那太快,快的眾人的驚呼聲還沒有來得及逃出喉嚨,他們簇擁著的官家胸前變多了一個血淋淋的大洞。等到各種慘呼聲、驚叫聲、怒斥聲、哀號聲、腳步雜沓聲仿佛一下子覺醒,瞬間交織,激蕩在大殿的穹窿之下時,趙令已經回到了完顏真的身邊。

他的右手一直到手腕都染滿了血,掌心里還有一團溫熱的血肉。即使是修士胸前開了一個大洞也不可能還活著,趙令的臉愣愣的,似乎還不敢相信如此輕易就得手了。直到完顏真在他身邊跨出一步,他才猛醒一般,抓住他的手腕,叫道︰「干什麼去?得手了,快退!」

完顏真睜開他的手,急道︰「師兄先走,我先收了他的魂魄。」雙手在身前結下一個奇怪的手印,正對著尸身。一縷看不見的魂魄飛入他的手中,完顏真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繼而卻面色大變,腰側忽然傳來一陣剜骨挖心的劇痛!

完顏真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殿頂的灰塵被震得簌簌而落,四處奔逃的人們听到這聲非人間的吼聲,步伐就越發的快了。偷襲者的半只手都插進了他的腰月復里,當他扭開身子想看清偷襲者的臉時,那只手卻逃離了它制造出來的恐怖血洞,隨著主人飛速遠去。

連時刻警覺的一先生也沒能及時反應,他因大殿里瞬間的混亂而剎那失神,待回過神來,趙令已經拖著一路血跡飄出很遠了。

趙令的右手依然滿是鮮血,屬于兩個人的血。他的整只手臂上套了一層淡黃色的飄忽的膜,像是一團扭動的煙霧,頭部隱隱呈現龍形。

此時的和尚,真是名副其實的「血手龍僧」。

灰魄將完顏真護衛在中心,灰色的霧氣開始從他們身上蔓延,那一身亮面的錦緞官衣片刻間就被染成了土布的顏色,暗淡的完全看不出質地來。他們的腳下有一條深灰色的長形暗影在四處游動,石板仿佛是它棲身的水面。一先生站在右前方,舉手示意眾人向後緩緩移動,可完顏真卻絲毫沒有要退的意思,其他四人雖然無奈,也只得紋絲不動。

完顏真抹掉嘴角的血,陰沉的說道︰「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會倒戈。」

腰側的血洞觸目驚心,甚至露出了一些蠕動的髒器,卻已經止住了血。傷口邊緣有無數的肉、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可還沒有長到可以填充血肉的程度,就被滯留在傷口處的某種力量炸開,使傷口進一步惡化。

和尚取下了帽子和假發,露出油量的光頭。他站在「皇帝」的血泊里,饒有興味的說道︰「你也有許多讓我吃驚的地方。」

完顏真皺著眉,「願聞其詳!」

一先生忽然低聲道︰「少主!不能再耽擱了!」他的語氣里終于露出了一絲焦急,大殿四周忽然出現幾道強大的氣息,就像是暗夜中燃起的火把。這分明是個精心布置的局,他們則是已入甕中的獵物。

完顏嘶聲道︰「你知道我要什麼,都到了這里我怎麼能空手回去?」

一先生張口欲言,卻終究不再堅持——因為他知道,現在已經太晚了。

「這是第一個讓我吃驚的地方,我知道你入宮刺殺必有所求。」

完顏冷冷的道︰「當然有所求,我又不是來報仇的。可是有的人明明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卻一樣可以輕易地向仇人屈膝。」

「我縱然出賣你,卻也不代表不再尋仇。——原來你不是想得到什麼寶物,而是想取得皇帝的魂魄,真不知你修的是什麼功法,要這東西何用。」

和尚舉著右手,一只明黃色的小龍纏繞在他的小臂上,形象清晰地幾乎可以看見細小的鱗片。「這又是個讓我吃驚的地方。我跟你說在皇宮里功法受到壓制,根本是假的。因為這里盤踞的真龍之氣也可為我無脈劍靈所用,威力提升何止一倍?我又挑在你最松懈的時候動手,原以為可以把你斷成兩截,可是現在你不僅好好的站著,似乎還有再戰之力。」

「還能要你的命!」完顏猛然往傷口處一按,痛的自己冷嘶了一聲,仍是硬生生拔出一團黃色的氣團,揉碎在掌心里。同那黃色氣團一起涌出來的,還有許多殷紅的陰魂,如同一條條粗大的蠕蟲,瘋狂地從傷口處往外擠。完顏反手一拍,把它們統統拍了回去。

大殿深處走出一位衣著素淡的男子,只有腰帶上的明黃色和袍底偶現的龍紋針織暴露了他的身份。不知是出于對血腥的厭惡,還是單純的不想靠近趙令,他在很遠的地方就停下來,半張臉都覆著陰影,他身後有一個人緊緊跟隨,更是完全落在陰影中。

完顏真當然猜得到,他才是真正的天子。

「你的那個替身死的真是冤枉,僅僅是為了讓這個局看起來更像一些。他恐怕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麼被派到凝暉殿來演戲吧?」完顏諷刺的說著,面前是個比他強大無數倍的帝王,自己的民族在他的帝國腳下顯得微不足道,可是他至少不會對自己的子民如此冷血。他看到陰影里的皇帝微側過頭,去看倒在血泊里的替身。

「朕會厚葬他,並善待他的家人。」

這種冰冷的語氣,可真像個帝王,完顏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遠在幾千里外的老父。他帶著女真人在白山黑水之間奮戰,喝最烈的酒,騎最暴躁的馬,說話也是轟轟烈烈的,就像冰天雪地里的篝火。然後,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師父,想到他孤零零一個人被困在山洞里這麼多年,他的心就揪成了一團。

他又听到那人說︰「六哥,把這幾人擒住,朕有些事要問他們。」趙令听到命令卻無動于衷,反而一握右拳,把那一團龍形之氣震得粉碎。

年輕的皇帝搖頭苦笑︰「六哥到底還是心存芥蒂啊。」

和尚不肯動手,有些人卻已等不及了。殿後陰暗的西廊中亮過一線閃光,一道如刀鋒般洗練的鋒芒橫陳而出,直斬完顏真!一先生是背對著這一斬擊,此時並不回頭,只是輕輕一擊掌,那四先生站在右後側,正擋在鋒芒的去路上,隨著那拍掌聲一響,雙袖猛地揚起來。他穿的是干練的侍衛服,袖口本是緊緊束在腕上的,然而被他這麼一甩,不知怎麼就甩出兩片水雲袖來,那袖口底下是一蓬長形的灰霧。

灰霧忽而凝形,化成額間獨角的「角木蛟」,裂開森然的巨口,咬向那段鋒芒匹練!

角木蛟一口咬住那段鋒芒,才見了原是一條手臂,五指並攏如刀。那手臂本身就如同一柄出了鞘的絕世名刀,太過耀眼,竟讓人一時間忘了去看是個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一條手臂!只見那手臂雖已大半陷在蛟顎下,幾根尖利的前牙更是釘進了肉中,卻沒有一點退縮,直斬進裂吻處。「角木蛟」痛叫一聲,又化成一團霧氣,不然真要被從中斬成兩段。

來人喝道︰「無恥的狗東西,竟還敢用我十六哥的‘角木蛟’。我要你們填命!」

都說一二衰再而竭,這人卻絕無這等限制,長臂向前一展,如明月瀉光,仿似全無阻擋的可能,擋在這只臂膀前的一切似都要化成糜粉。

一接上了手,灰魄四人心中同是一涼——他們原本有連氣秘術,一人接敵則同有感應——這人功力分明不下于那日伏擊的藍衣人!大內之中竟仍有如此高手,今日之局當真步步殺機。當日荒村之事猶在眼前,他們事先設下埋伏,幾乎傾盡大半實力,甚至要黃泉士用自傷之術引動紅蓮業火,才殺了那藍衣人,繞是如此,仍舊折了紅屠四人和青牙四人。後來他們才知道,那藍衣人是二十四衛中的「流動衛」。

一先生心中暗嘆,當時是他決定舍棄八人換取絕殺一擊。紅屠和青牙中人都有舍命的勇氣,難道灰魄士便沒有這等覺悟嗎?

第二個擋在這記手刀前面的是三先生。他們灰魄四人同源而出,所練功法亦相近,一身異術雖詭異莫名,其實還是以召喚術和操魂術為絕技,這般近身相搏絕非所長。可是他不得不上,身後就是負傷的少主,他是四人中外功最強的,縱然不敵,也要為其他人掙得一點準備的時間——踫上這等高手,之前的準備已不夠用。

可他沒想到,眼前的人連一點機會都沒留給他。

三先生只匆匆看清了來人的面目,是個好有六七十歲的老頭兒,稜角瘦且硬,鼻如刀削,眼同鷹視,花白胡須似戟激張。也原該這樣的人,才錘煉的出如此凌厲的手刀,三先生心底剛起了這樣的念頭,眼前仿佛一花,那人竟已不見蹤影,身側卻有一道徹骨的寒意掠過。

他駭然回身,無聲的松了一口氣,因為一先生已強行和少主換了位置。

然後,他就覺心底一跳,氣海接著便大痛如攪。卻是一先生倉促接敵,月復下氣海被一記手刀劈入!他是灰魄首領,四人氣脈節點,一旦他被殺,則其他人便再得不到來自同伴的真氣支援,有許多術法甚至都無法再施展。

好毒辣的眼光!來人定是一眼看破了玄機,才繞過了自己吧?可三先生仍舊不明白,為什麼那人能一下子就從自己面前溜走。

他不知道那一招有個好听的名字,叫做「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一先生身上的灰霧已幾乎散盡,露出一張平時普通的臉,他的雙手緊緊抓住插進自己氣海里的那只手。冰冷的刀氣在自己的身體里肆虐,把真息割得支離破碎,他知道自己沒希望了,只想最後做一點貢獻。「你是……二十四衛的……哪一個?」

「去地府里問閻王吧!」

一先生竟似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有笑過了,可是人總希望自己是笑著離開的吧?他的雙手倏然霧化,變成一條條鎖鏈狀的霧氣,將那只手臂層層捆住。同時間,他的氣海全然的炸裂開,順著某些神秘的連接將自己殘余的所有真氣送入了他的三個同伴體內,以作後續之力。

他生前是個操魂的大師,死後卻不知自己的魂魄將飄到何方。他希望其他三人和少主,還能有機會來為他超度吧。

他听到完顏真嘶聲大叫︰「混蛋!沒我的命令你不準死!」

無聲的嘆息下,一先生最後望了少主一眼,他在心底低嘆道︰「可惜少主還在險地,我有負聖者所托……」

他的身體連同他的氣海一同爆開,噴濺出的卻是一大團灰色霧氣。

一先生,命喪凝暉殿。

皇帝趙濟雖然不懂術法,卻也看得出剛剛有個逆賊已被誅。霧氣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再看不到戰斗的情景,不由有些焦急的喊道︰「洗練先生,請千萬為朕留個活口!」他口中雖這麼說,心里卻也不敢肯定那個「洗練衛」是否會遵旨。

這個「洗練衛」和「流動衛」、「疏野衛」,是當年曾跟隨太祖而僅存的三個老家伙,他原本並不肯受新帝征召,若非听說流動被害死,也不會重入皇城。他與流動最是交好,當年被姬正陽逼迫,出走京師,兩人便同來洛陽隱居,只因流動原是洛陽人士,貪戀故居,洗練便與他同住西京。疏野天生性子疏曠,不耐在同一個地方久住,卻也時常來洛陽與兩人相聚。這三人幾十年吟風嘯月,互酬己趣,當真逍遙快活。

流動听說天子重新征召二十四衛入朝,便又生出雄心。洗練苦勸不住,也只得任他去了,自己仍舊在西京隱居。自那以後,兩人少有聯絡,可誰能想到,相隔不過年余,他收到來自老友的第一封書信竟是噩耗。當日洛陽城外相送,忽成永訣!

「縝密卿,洗練先生不會有失吧?」趙濟面色平淡,對著身後侍立之人垂問。

一把年輕的嗓音響起來,「洗練前輩是臣平生所見修為第一人,臣雖然沒有見過‘名劍譜’里的絕頂人物,但私心下忖度,最多也不過與洗練前輩差相仿佛了。這幾個蠻夷雖然一身古怪異術,卻絕非前輩的敵手。」

趙濟不置可否的點頭,忽又眉頭微皺,道︰「可是朕的錯覺?剛才似听得一聲狼嚎?」

「官家沒听錯,臣也听到了,是從那霧氣里發出來的。」

此時那灰色霧氣已蔓延開半個殿堂,大殿里通風雖好,卻奈何不得這霧氣。先前的宮女、內侍都已跑光了,殿里其他人各有神通,不覺什麼,趙濟卻覺得冷。似有股凜冽的寒意要吞掉體溫,忍不住攏緊一些領口。他不經意間,瞥見地板上的血跡已掛了霜色,「還是穩妥些好,把那霧氣給朕驅散掉。」

「驅霧不是臣所長,這殿里卻有一人是此道的大行家。」只听他輕輕擊掌,仰頭道︰「尊兄御風蓬萊,請為官家驅盡此霧,如何?」

話聲才落,一陣大風便自平地而起,掀的那霧氣一陣涌動,卻猶自不肯散。殿頂輕響起一聲「咦」,風勢轉而上吹,再自殿頂穹窿吹下,便沾染了許多青蒼之色。這陣青風壓下,沛莫能御,終將灰霧吹散。

難怪他叫做洗練,也真唯有這兩個字才形容得出他的出手,即使是朕這般絲毫不懂的人,也看得出那流光墜星一般的澈然。趙濟低聲念著司空圖對洗練品的評語︰「如礦出金,如鉛出銀。超心煉冶,絕愛緇磷。空潭瀉春,古鏡照神。體素儲潔,乘月反真……」他不知道洗練所修的功法就叫「古鏡照神訣」。

不經千錘百煉,不足成此洗練之品。

如果說之前洗練的右臂如同一柄絕世名刀,鋒芒無鑄;那此刻他就是全身都化成了金鐵之器,縱橫來去,凡是銀色光華過處,擋者披靡。

場中寒光瀲灩,卻畢竟遮不住那只青碧色的大狼,趙濟有些駭然,緊盯著不知何時出現的這一頭野獸——那是一頭成年牡馬大小的巨狼,一身青棕色的皮毛,頸子上的一圈鬃毛更是慘碧碧的滲人,露在最外的尖牙和利爪仿佛閃動著寒光——他遠遠的幾乎都能聞到一股腥躁之氣,他是還記得維護自己的帝王威嚴,故作鎮定淡淡問道︰「這是什麼妖物?」

縝密衛心下暗贊皇帝的膽氣,道︰「官家毋驚,這只大狼只怕是傳說中的‘奎木狼’妖魂。官家當知星官將天上星辰分為二十八星宿之說,上古之時這地上也有對應的二十八只凶獸,後來被高人一一殺滅鎮壓。想不到以殺伐著稱的‘奎木狼’竟落在了蠻夷手里。」他悄悄向前移了半個身位,將皇帝護翼在自己的身側,「奎木狼」久負凶名,他既當護衛之責,雖然此處遠離險地,卻也不敢有絲毫輕忽。

「既然是魂魄,眼前這只怎麼竟是實體,看它那口中涎水都滴了一攤,這匹大狼的肉身斷然不會是假的吧?」

「據說大多數獸魂皆可實體化,之前那只蛟怪便是一例,但臣這也是第一次親眼見著。這‘奎木狼’似乎卻有不同之處,恐怕是蠻夷另有秘術。」

趙濟緊緊盯著那只大狼,人類的本能讓他感到有些畏懼,他明知自己安全無虞,卻仍有向後退的沖動。可他仍有一份作為天子的傲然,他既然決意插手劍仙界中事,日後定會見到形形色色的神怪之物,又豈能為一妖狼所懼?可連他自己都有些疑惑,自己隱隱約約竟似還有一絲不屑之意,他是人類,又何必對一只妖物不屑?

「原來還有如此妖物,朕恐夜長夢多啊!」

他的話很輕,不過是與身邊人的耳語,如一陣輕風出口便散,卻有人能听個真真切切。只听東邊回廊里傳來一聲清喝聲︰「豈能叫洗練前輩專美于前,‘勁健’不才,願斬此妖狼頭顱獻與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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