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錦記 八、邪劍出英雄空嘆

作者 ︰ 奧雷連諾

親們,我來更新了~~~~~最近真是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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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人!

除了這個老頭兒,皇帝身邊的那一個,和剛剛興起一陣大風的人物,這大殿里果然還埋伏著第四個二十四衛!完顏真在心里自嘲一笑,既然要布就絕殺之局,自然是要多下本錢的。

老頭兒是最大的意外,像他這樣幾乎要站在修行巔峰上的人,足以開宗立派,或者開闢一塊洞府追求更高的天道,絕少有肯進入皇宮侍奉他人的。想不到皇帝身邊不僅有一個流動,還有這麼個洗練,二十四衛不知還有否這等人物?

二先生已經揮動開陰影之鞭,他得到了一先生的最後之力,現在已能獨立運使這「角木蛟」化成的無形之鞭。三先生也請出大英雄阿龍燭的英靈,進駐自己的身體了呵,那是他在長白山的祖陵前跪了七日七夜,才求到的英雄之魂。阿龍燭生前是長白天神的侍衛,草原上的無冕之王,希望他能再一次庇佑他的子孫吧。可四先生——卻終究是選擇和「奎木狼」熔煉了,他即使得到了一部分最後之力,可畢竟無法獨立完成這個平時要四個人同使的「化狼」之術,那現在……卻是身魂合一,再無可逆的余地了!

只可恨,只可恨,我仍鎮不住血劍之魂,宛如手腳俱廢!難道這可惡的老天,是要我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被殺死,再用那種看似解月兌卻其實讓人絕望的目光最後看我一眼?

這從來都不公的老天啊,似乎格外的厭惡我女真一族,它給我們最貧瘠的土地,最寒冷的冬天,最強大的鄰居,卻又給我們最不能容忍屈服的心!當師父出現在長白山腳下時,我以為老天終于張開了眼楮——他為我們女真族的強盛帶來了希望,為我們這些人打開了一扇不可思議的大門——可誰想到老天終究是不肯多給恩惠,竟讓女真人的聖者生受萬魂噬體,永困于地底洞穴之中!

完顏真瘋狂地調動起全身的真息,試圖將在身體里亂竄的魂靈重新攏成劍的形狀。師父曾說,這柄劍既是力量之源,也是毀滅之始,本來他可以得到鎖魂玉,用以壓制劍里封印的怨氣,可是現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啪!」在他的耳邊響起一記鞭響,仿佛有一道鞭子抽打在他身邊的空氣中。那里其實什麼都沒有,可他就是能听得到,甚至鞭稍上的余波讓他的靈魂也起了絲絲顫動。

洗練的靈魂顯然沒有他的身體一樣堅毅,可以直接抽打靈魂的無形之鞭,讓他有些狼狽不堪,再不復古鏡照神之姿。二先生的鞭子無影無形,卻把他逼得在空中亂飛,不敢靠近。他隱約能捕捉到一些軌跡,有一次甚至想硬撼這虛無之鞭,卻仿佛頭蓋骨被人掀開一般,幾乎痛的暈了過去。

鎖在他右臂上的怪霧帶著強烈的擴張**,洗練不敢把真氣都放在那邊,只能一點點把它們驅逐出去,他向來自詡的右臂此時反而成了累贅。而真正的危險則來自另一個人——那人好像忽然變了一個人,洗練隱約有一種感覺,那人是把一個早已死去的靈魂硬塞進了自己的體內,和死靈協同操縱自己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個死靈生前必定十分可怕。

三先生的臉部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鼻梁高聳而起,額頭更加寬闊,下巴的線條也顯得剛毅不屈,只可惜一雙翻著眼白的眼楮破壞了威武的形象。他的左手平伸而出,拇指豎起和眉心持平,仿佛虛握著一只長弓,右手則一直拉到了耳後,食、中無名三指勾著一根無形的弓弦,手背上血管因為用力而激凸起來。每一次當他放松三根手指,就有一道銳利的風聲響起。洗練听得到無形箭的軌跡,有時候他能躲開,凝暉殿厚實的殿頂便會多出一個窟窿,有時候他只能舉手硬擋,震得整只手臂發麻。

可是他亦無懼!

這一次為了給十六哥報仇,他從洛陽帶來了一件事物,以備萬全。當日接到天子詔令,他未隨流動而去,故是因為閑散多年,不願重履名利之地,也是因為那一件他注心百年的事物未成,仍有牽掛。雖然直到今日那事物仍舊未成全型,可就是這半成之品,也盡可滌蕩群魔!就是那匹青狼也加進來,又有何懼,卻要那勁健小兒來橫插一腳!

四先生已全然化狼,他腦子里還殘留的一絲為人的念想,便是要保護那個腰部受了重創的男人,其他人盡可撕裂、咬碎,填了肚腸!

森然的殺氣從「它」的每一根毛發里透出來,在空氣里化成無形之殤,是它延展的眼和耳。那個勁健衛仿佛也受了殺氣感染,雙眼赤紅,將一只寬背鐵劍瘋狂舞動,勢如山傾雲逐,大有「山出千尋險,雲走連崖崩」的崢嶸。奎木狼卻全然不避劍勢,整個撞進劍網里,巨大的軀體立時便彪出幾十道飛血。

只听得一陣密集的「叮當」脆響,一時之間不知一人一狼交擊了多少次。這樣的近身纏搏,幾無花哨,出爪或者挺劍完全是憑著本能的引導,殺敵或是殞命往往只在毫厘之間。

勁健弓身而立,劍勢兀然一凝,鐵劍反握身後,劍尖斜引向天,彷如雲散崖遠。青影縱出丈許外,和他對峙而立,奎木狼的左眼上赫然多了一道劍傷,眉骨和面骨崩裂,眼珠碎在了眼窩里,青紅間雜的血從眼窩流下來,淌進濃密的頸鬃里。它剩余的右眼閃著冷銳的光芒,只有金黃瞳孔的最深處裹藏著一絲殺戮之氣。

勁健是個年輕人,至少看起來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他手中的寬背鐵劍穩如磐石,可是他的兩只小腿肚都在微微打顫。痛苦讓他不住的吸冷氣,從左肩一只到他的右腰側橫貫著一道抓痕,四道血痕極深,邊緣的皮肉已全然外翻,這是普通人足以致命的傷勢,而他的右邊大腿上更有一圈恐怖的咬傷,如果那張嘴當時完全咬合,這條腿將齊根而斷。

動後而極靜,負傷的人和狼愈是沉靜,氣氛就愈是壓抑——下一回合,將見生死!

趙濟遠遠的也能嗅到隱約的殺氣,在外的肌膚上仿佛正在被無數的細針扎。他的眉頭又皺起來,語氣中多了一絲怒火︰「卿家和飄逸衛卿都去為洗練先生助戰吧,再拖下去,朕怕這凝暉殿就要翻修了。留那個首領活口,其余人……和獸,都就地處決。」

縝密又向前站了半個身位,道︰「可是,此是險地,請官家暫……」

趙濟揮手打斷了他,「朕就在這兒看著。你自去擒敵便是,朕身邊有六哥在,又哪有凶險?」

縝密衛向和尚趙令深深一瞥,便即領命向場中奔去。

當此之時,趙令和趙濟之間,只有兩丈距離,中間毫無阻隔。

趙令忽然說話了,「我听說當年姬正陽曾以絕大神通為先帝做了一只保命靈玉,不論踫上多大的凶險,都可保得佩戴者不傷分毫,且可用三次。保寧十三年,先帝御獵齊郊遇刺,曾用過一次,也是唯一用過的一次。不知先帝西駕後,這只靈玉到了哪里。」

趙濟淡淡一笑,不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六哥來做朕的侍衛長,統領這二十四衛,可好?」

趙令哈哈一笑,道︰「你手里有幾個二十四衛?」

趙濟面色不變,道︰「應詔之人不多,朕還另行封了五個新人入二十四衛,總共有十二人。」

「十二人?那是算了洗練老頭兒吧,這人豈會甘心受你的驅策,我看此役之後必去。讓我統領才十一個人的隊伍,太也無趣!」

縝密衛離得近,身形一展已切進戰局。他名號為縝密,為人審慎多智,極善查行觀勢。勁健和奎木狼看似平手,其實不然,奎木狼雖眇一目,其實並未傷到根骨,這類妖獸又豈會僅僅依賴于視覺。反觀勁健,胸前爪痕幾可致命,右腿的傷足以影響行動,氣勢上雖然尤有可賈之處,卻已到了落敗邊緣。

因此縝密的判斷是,先誅妖狼。

勁健見來援軍,卻心下暗急,他之前夸口要斬了狼頭,此時正在分成敗生死的緊要關頭,豈能讓別人來分走一杯羹?他本是馬步弓腰,上身前探壓得極低,只見他腰身忽挺,雙腳蹬地借力,身體如同一桿標槍飛縱而出,同時反握在身後的鐵劍被掣出,從頭頂越過,右手向前一探抓住劍柄。這一式「孤峰出岫」,人劍合一,大有一往無前之勢。

劍風霍霍,硬木鋪就的地板被犁開一道長痕,奎木狼僅余的右眼被劍氣逼得一眯,頸鬃全然被攏在腦後。劍鋒迫在眉睫時,妖狼頭顱擺動,覷準勁健身右因腿傷而露出來的一線空隙,竟合身撲入。它雖身大如馬,肢體卻異常敏健,雙爪在前開路,前趾鋒利的硬甲與鐵劍一路橫擦,火花四濺,噪音撕耳。

縱然月復側被鐵劍扯開一道長口,它畢竟與勁健側身而過,因而直面持劍而來的縝密。

縝密所練的「未語劍法」精巧細致,劍勢綿綿密密,防守之力甚強,卻有威力不足之嫌。就像司空圖判詞所說,「意象欲出,造化已奇」,有時雕琢太過,反而影響意象的延展,縝密品從來不算是絕妙的詩品,而「未語劍法」也絕稱不上是絕妙的劍法。

劍爪相抵,電光火石間,綿密的劍網已然截住幾次撲擊,妖狼皮韌,劍稍掃在上面只能略破其皮。縝密衛生性*愛潔,絕不肯讓腥臭的爪牙沾上身,添上幾道爪痕齒噬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他由前沖轉為撤步,連退七步才止住退勢,就是要以綿密之勁消盡奎木狼的一鼓之勇。奎木狼仰天嘶號,猛然探吻,「 嚓」一聲大響,上下顎狠狠咬合在一處,只消縝密衛縮手晚了半分,必被它咬下一只腕子。

縝密驚出一身冷汗,不料這妖狼近身纏搏如此硬扎,抬頭一瞬,忽觸到奎木狼僅存的右眼,那金黃色眸光仿佛一支利劍,從眼門直射入深心之中。他本已受驚,此時更如雪上添霜,本能的回縮劍勢,先保幾身于不敗之地。

有那麼一瞬,他似看見了那金黃瞳孔里的一絲狡詐,那是狼的天性,還是人的用心?他甚至懷疑是不是那個舍身化狼的人,又重新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可沒有時間讓他猶疑,方才交手只在一瞬,勁健已在狼後挺劍復又殺到。

他只看得及喊一聲︰「勁健兄,小心……」

「 啦!」

縝密衛耳膜一痛,仿佛是一記雷聲在身邊響過。那卻不是雷聲,而是奎木狼巨大的長尾,掃中勁健身體的聲音。那聲音听來如此裂耳,似乎那尾巴上每一根硬毛都抽進了血肉里,勁健被一掃而飛。繼而,奎木狼倏然轉身,化作一道青色的閃電,在空中已追上了勁健,兩只前爪搭到他的肩上,硬生生按落地上——勁健整個上身陷進碎裂的地板里。

巨大的狼頭在空中一滯,仿似嘲弄地看了爪下之人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向他頸下咬噬而去。從它的嘴角邊彪出一道數尺高的血箭。

勁健最後的慘呼不成聲調,和頸血一同從破碎的喉嚨里泄出來。

殿上血腥氣愈重,趙濟臉色金紙,兩只手隱在長袖里不知如何,袖沿卻是顫抖不休。可他的眼神卻奇怪,全然不見畏懼,收縮的瞳孔里隱隱藏著渴望。大殿的另一邊忽然閃過一片華燦,一閃即逝,而他仿佛听到了一聲崢然響聲,可耳朵明明沒有捕捉到什麼。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那聲音一定是直接響在他心里面的,听到那樣的一種聲響,他猜想是有什麼絕世的刀劍出鞘了!

飄逸衛善于用風,他雖然人沒有現身,可忽展忽卷的風勢卻證明他已經到了。飄逸衛是太宗末年時延請入的二十四衛,算來也已歷數朝,洗練向來與他不睦,很是不齒他藏頭露尾的為人。風勢一起,他就知舊識已到,低吼道︰「滾開,不用你插手!」

風聲嗚嗚,在他身邊旋轉而過,洗練更怒,喝道︰「你以為我殺不掉這幾人嗎?今日就讓你大開眼界!」話未說完已伸手扯出背上的長形包袱。

洗練在空中徐退,無所不在的撻魂之鞭也不再那麼密集,面對飛近的無形之箭,他只是輕擺左手中的長形包袱,就已化解。那包中裹藏之物猶未見光,其金戈氣之盛,便足令百兵氣沮。

他的臉上也忽現莊重,甚至肅穆到近乎于莊嚴。

——年過知天命之後,洗練自知以自己的資質于大道已然無望,今後便如何修行也不過略聚真元,多延幾日壽數而已,終生難入絕頂之列。他這一門,精修「古鏡照神訣」,不唯可修天道,于鍛造一門亦有極深造詣。

早年他隨太祖皇帝南征北討,曾深入極北之地,跨過一條叫瓠水的大河,其地苦寒,雖在夏秋之際亦有二尺厚冰,連北契丹人也不識此地,謠傳當地土著叫牛蹄突厥,人身牛足,因此才得抵抗嚴寒。洗練雖未見到牛蹄人身的怪物,可當地蠻夷渾身披毛,身高十尺,如頂髦首,也足堪「野人」之稱。

當地卻有一處的錫鐵伴生礦,不論錫鐵皆有很高純度,當地人取鐵煉制器具,卻因錫軟不耐熱而棄之不用,將采出的錫渣堆于鐵礦邊。當地人采礦技術粗劣,經年累月也不過取此礦之一毛,饒是如此,棄用的錫也堆出了數十尺高的小丘。而這棄錫不知何故,竟變得堅硬異常,比其人所煉的鐵器堅硬十倍不止。可惜那錫丘表面太硬,想要開采已不能得。

洗練本有異術,見了那錫丘時,便知其中必藏異物。他費了七日之功,將那小丘掘開,從中取出一塊四尺多長、拳頭粗細的黑硬長物。洗練深知金性,知道這一段石頭一般的丑怪東西,其實是精鐵之核與金錫之核的融合之物,堪稱煉器的至寶。這片伴生礦可謂罕見,鐵核與錫核相互吸引共生共長,此地氣候極寒,金屬性質遇冷則縮,千百年下來,兩塊精核已是完全融在了一處,再不分彼此。

洗練自得了這密核之寶,便常自記掛心上。其後天下承平,他們這些伴君之人也得了清閑。兼之他年歲已長,自知天分用盡,便生出個念頭,要以余生之年煉出一柄絕世神兵。那一段密核天生便具劍形,鐵性堅而錫性柔,正是鑄劍的絕佳材質。

其後,他在金水河下游、汴京城外選了處風水寶地,起爐鑄劍。初時幾乎日日沉迷,絲毫不問外事,數年後因進展緩慢才漸漸緩下進度,但仍然日日爐火不輟。後來他被迫西走洛陽,更在龍門窟尋了一處天然洞口,收聚洛陽王氣,以其虎踞龍盤之勢助其鍛造。

這前前後後,一番鑄劍,幾乎用去百年光陰。只是多年錘煉後——

劍形已出,唯欠其魂。

洗練用差可活動的右手輕輕揭開包袱皮,那一瞬光華無限,殿中如墜金烏!光華過後,他右手中已握住一柄黑  、略具劍形的細腰長劍。那劍毫不起眼,烏沉的劍身似是涂了一層黑炭,只有刃口隱有光澤,讓人幾乎疑心之前的光芒是錯覺。

這柄未成之劍傾注他大半生心血,也果然沒讓他失望,甫入右手,頑固糾纏著他的怪霧便被驅散干淨。他這一門煉神鍛體,熔金鑄兵,幾乎每一個門人都希冀這一生能達到人兵合一的境界。洗練雖然飛升無望,這一生也難窺絕頂,可此時握此胚劍,心中已起睥睨之意——他日若此劍終成,如何不能在這世間一逞豪雄?

二先生縱到少主身邊,他要趁偶現的一隙帶少主逃出生天。三先生擋在兩人身前,抵擋著無孔不入亂箭一般的狂風,英雄阿龍燭的魂魄讓他儼然成了一座人型長城,只要他不倒下,就沒有任何攻勢可以繞過他。時機稍縱即逝,二先生甚至沒有回頭的時間,回手扯住一片衣袖便走,哪知裂帛聲響,完顏真竟動也未動。他回身看去,不由大驚失色——

少主此時面上如覆玄霜,雙目只見眼白,雙腿仿佛釘死在地上,如一桿長槍兀立。奇的是,他身上不時騰出幾縷紅色流罡,似火非火。二先生一時呆住,仍舊伸手想去拉他,被一縷流罡掃中手背,痛的猛縮回來,竟已受見骨之傷。

洗練持劍重返戰局,三先生沉腰展臂,手指如同樂師撥弦急切,他是個射箭不需箭的,這一連珠而射怕不有上百,且箭箭威力沉實,實在可比得上數台弩車同射。洗練凌然一喝,揮劍在身前一蕩,劍氣浩浩湯湯,管它百箭千箭,卻是不能傷他分毫。二先生知道急緩,當下不顧少主,雙手連抖。他這一下用盡全力,無數虛幻的鞭影從空中掃過,如一道道乍起的波紋,只見那片片虛影伸出數不清的尾稍,繞過三先生,向急墜而下的洗練撻去。

洗練于這無形鞭下,數吃苦果,深心之中是又恨又懼,此時沖勢甚急,發端被一條鞭影掃到,半邊頭顱仿似炸裂開來,痛得他這一邊的嘴角和眼角幾乎擠到了一起。一痛之後,他卻忽怒氣如狂,將「古鏡照神勁」灌進長劍,猛然斜切,空中登時現出一屏虹彩。

二先生猛噴出一口鮮血,原來竟是被他斬斷了一段魂鞭!他身如同受,跟自己被那一劍斬中也無多大分別,血氣也被蛟魂反噬一口,涌上喉嚨的血氣終是沒能忍住。

洗練更不停留,只一縱便到了三先生頭頂。三先生身子里是英雄之魂,此時無論步戰馬戰、近戰遠戰無不極善,見他近身也不驚慌。

只見三先生左手托在腰側,五指虛握,右手則橫持胸前,掌中如握槍尾。他左手向斜上橫推,右手卻向身後猛拉,沉腰立馬,架勢如不動鐵塔,這等功架非久經沙場的名將不能有。卻見他雙手之間虛像漸漸凝實,竟是一把足有丈八的長柄關刀!近丈長的刀鋒斜拖在身左,恰如飛龍經天,向半空之上斜斬而去。那刀鋒雖似真似幻,驚起的一陣狂瀾卻氣勢十足。

「螢火之光,也敢與日月爭燭!」

洗練憑仗寶劍初試鋒芒,如何懼他虛幻關刀?當下雙手握劍,當頭急斬,劍下一片月華流動,那卻是他用上了另一套「月真訣」心法,月華本身便鋒利如刀。

「噌——」黑劍瞬間切進尺寬的刀刃里,其後更摧枯拉朽,先斷其左手拇指,再斬其左肩頸側。好三先生,見不能避,便撮起右掌如刀,橫切洗練腰側,眼見短了數寸,右臂卻暴長一尺,狠狠斬了上去。

同時間,黑劍也落在了他肩上。這一劍極重,不僅切斷鎖骨肩胛,剖開半個肺葉,更斷了頸側動脈,劍刃幾乎切進半個上身里。洗練強行咽下到喉的一口氣血,抽出黑劍,腳尖在三先生狼藉的肩上一點,借力直向他身後的二先生而去。

這可惡之人,須先料理!既近得身來,二先生便全無機會,洗練索性持劍于後,只一掌擒拿,便讓他落入掌握。洗練此時臉上現出殘忍之色,喝道︰「先把我十六哥的東西還來!」

說話間右爪已按上他胸口,似要把什麼東西從他身體里強行抓出來。只見他手上青筋兀起,老遒如鷹爪,抓住一片灰蒙蒙的事物,一寸寸向外硬拽而出。二先生如受剜心之痛,仰著脖子嘶叫,可他多年不曾開口說話,聲線退化嚴重,只發出一陣陣如夜梟低鳴般的啞音。

那灰色之物被全拉出來,正是「角木蛟」的魂魄,此時縮小如鯉魚,在洗練掌中猶自掙扎。洗練寒聲道︰「你這東西不知救主,反助紂為虐,今日便要你做我劍魂!」

說罷便將它按在黑劍之上。那幾近成型的黑劍似有靈性,憑空生出一股絕大吸力,繞是「角木蛟」嘶聲掙扎,仍舊被吸攝而入。過不多時,劍柄上微見變化,卻是多出一個表情凶猛、雕刻精致的蛟頭。這蛟頭雖小,卻也可看到其額上正有一枚獨角,寒光崢然。

「我寶劍初露鋒芒,正需人血浸潤,你也給我祭劍吧!」洗練反手揚劍,從二先生身前一掠而過。剎時間,二先生爆成一團血霧,只留得一地細碎肉塊。那黑劍飽吸人血,卻變得更具幾分劍形,劍刃上隱有一絲赤色。

洗練抹了一把臉上鮮血,滿口里都是鐵腥味道,正要反身斬了另一個,身側卻忽然響起一陣暴烈的嘯叫聲,饒是他百戰成鋼,仍是被驚得連連退走,幾不敢旋目!

卻是,何人作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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