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錦記 三、五蘊行藏

作者 ︰ 奧雷連諾

()蒼白的少年一言不發,仍如箭一般向閔水荇接近。他原來的面孔落了一地,破碎之後卻仍舊是一副少年般的、蒼白的臉。

閔水荇也在退,能爭取到多一分的調整也是好的。「乾達婆」血脈蘇醒,如長入骨血中的擬像法門從浩淼的隱識之海中浮出水面,她首度以「森羅鬼纏」的香力強行模擬,雖然大展神威,消耗亦是不菲。對眼前如少年似的男子,她也絕不敢掉以輕心。青紅嶺固然神秘莫測,少履塵世,卻仍未在天山一界丟失影響力。而這個寒顏,近幾年數度出面,儼然是青紅嶺外間代言人的身份,只是他對外向來自稱是奴僕身份,與人低調之感。

兩人迎面,二十丈而已。

她的氣機在變,「山王像」的氣勢緩緩褪去,代之以沉重鋒利之感。放在胸口的小香爐變得熱*燙起來,微微發癢,仿佛那朵詭譎的花從香爐中鑽出根系,要在溝壑中生根發芽,再次生長。

「嘿!」

隨著艱難出口的一聲沉喝,豎掌力劈,隨掌而落的卻是一柄巨大的足可劈開宮室的金s 巨斧!「鉞斧像」之威一至于斯!寒顏急忙側身,左掌拍在巨大的斧面上,如同浮游撞上大樹。閔水荇吃力的揮動手臂,巨斧隨之而動,寒顏像個可笑的人皮袋子,被橫掃開來。「鉞斧像」也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力量,化成煙霧。

然而他只是在地面上輕輕借力,就再一次飛馳而來。眼角、鼻腔、唇邊都在流淌著新鮮的血,紅的和白的映成鮮明且可怖的畫面,他的右肩也塌了下去,顯然被巨斧撞的不輕。然而自始至終,他沒有流露出絲毫神情,仿佛面上仍舊是一副面具!

明明受傷的才是寒顏,施以重擊的是閔水荇,然而傷者在追,攻者卻還在退。她緊咬著牙,香爐已經燙的仿佛能烙進胸口里,真息如沸。她的靈覺也始終在最活躍的那條線上徘徊,接著,那個盤旋著的小東西再一次將思緒切進來,仍舊是橫沖直撞的作風,刺得她腦筋一痛。許是感應到了主人此刻的焦慮,小東西傳遞過來的意念高昂憤怒,像只正與同類角逐配偶的雲雀。

危月燕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再一次化身月弧,她只來得及回饋感激的思緒,便再一次艱難的舉起雙手。除拇指外的八根指頭俱彈出一條煙霧,從後追上月弧,鍍上了一層迷離的夢幻之光。

少年沒有傻到去和危月燕比拼速度,他只是瞅準來勢,猛地仰頭噴出一口氣,竟如箭矢一般,將月弧擊了個粉碎!他卻不驚反喜,以遠超水準的速度趨避,身體因此拉出一道道殘影,空氣中都殘留著一個接一個的虛無腳印。

「刷!刷!」

不分先後的兩道鐵s 的光從半空砸向地面,堪堪劃過一片殘影的邊緣,寒顏悶哼著從殘影中滾出來,胸前多了兩道尺長的血口。而半空中,重新凝出身形的危月燕則高昂著小腦袋,黃豆大的小眼楮里寫滿了得意。它現在的形象可威武的多了,不僅身軀大了一倍,翼展更長達三尺,羽翼的邊鋒上閃著鐵一樣的光澤。鳥喙也鋒利的多了,與大雁相仿,而頭頂上一排翹起猶如王冠的羽毛,越發讓它顯得赳赳之氣。

「呼——」閔水荇吐出一口滾燙的熱氣,身子仍舊在退,預感一直在提醒她盡量遠離那個面s 蒼白的男人。危月燕最初的一擊,她便試探著以一「翠鳥像」加持,果然節拍契合。這是如來八十隨象中難得的一路禽像,從弱到強連續j ng進,翠鳥、鸚鵡、青雀、雁王、鳩鴿、孔雀、共命鳥、迦陵頻伽乃至于金翅鳥,以她目前的道行,到了雁王像已經是極限。

振翅之聲再起,危月燕仗著寶像加持,就這麼以一身鳥軀俯沖下來。寒顏止住了翻滾的勢頭,完全不理背後的風聲,仍舊鍥而不舍的奔向閔水荇,且嘴里還喃喃自語著什麼。

鐵翼破風,泛著幽光的禽爪幾乎要插入頭顱之際,寒顏猛然回頭,迸sh 寒芒的雙目與危月燕的撞了個正著!

閔水荇猛地按住胸口,像是被一只大錘迎面擊中,她一時間幾乎喘不過氣來,這是——怎麼?這一閃念之後,她才听到危月燕發出一聲哀戚的叫聲,一波如ch o水般的負面情緒順著先前的聯系涌過來,她連忙切斷了與危月燕的感應,卻也不禁疑惑︰連身為二十八宿的妖魂,心底里也藏著如此多的魔念?是所謂有情眾生,皆難月兌五蘊之苦嗎?

危月燕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猛然沖天而起,如閃電般飛入雲層之中,而寒顏也驟然加速,再次在空氣中拉出道道殘影!

閔水荇也終于听清了他的喃喃自語︰「十五……十三……十一……」猶如閻王口中的催命符。

跨入十丈之距,寒顏伸出左手的食指,遙遙指向閔水荇!

五蘊者,s 受想行識,是為因緣之所聚,蒙塵之所本,蓋有情眾生觀空而為不空,世間一切s 相,均為沉陷之源頭。如此,則千萬因緣生就,也是萬千煩惱生就,更是萬千業障生就,自此,則智慧難見天光,蒙塵之珠,怎見真如?

這是佛陀的說法,不管正確與否,人心底的魔念、臆想、乃至平生種種「s 」、「想」、「受」、「行」、「識」所積累的念頭,是真實存在的。修行者雖滌蕩本心,以心魔為畢生糾纏的大敵,未臻完滿者,又如何能完全驅除?

這一指毫無氣勢可言,在外行人眼里,甚至如小孩子過家家一般。有了從危月燕那兒得來的經驗,閔水荇也模著了一點兒門道,始終緊守心防。可肩頭忽的多出一條濃黑s 的汁液,如淤泥、如墨汁,且似活物一般,昂著小蛇似的身軀,向她的臉孔貼來。

出于女兒家的本能,對這惡心事物自然厭惡,她甚至能感覺到臉側傳來的絲絲惡毒的冰涼。屈指彈出一道指力,卻穿透那濃汁而過,原來竟是虛幻之物。可明明是穿透而過,那濃汁竟忽然爆裂開來,濺了她滿頭滿臉!

腦中仿佛又一團風暴炸開,閔水荇陡然瞪大雙眼,全身氣息不受控制的沸騰起來,一道道七彩的煙霧從身體各處迸發出來,凶暴的鞭打空氣,猶如萬千金蛇狂舞。

「佛門的神通,講究通達,心境不到,縱然外表模仿的再像,豈不也如空殼子一般?」這一指點出,寒顏也似乎j ng力耗竭,他終于停住了腳步,站在她十丈之外,微微喘息。

絮亂的氣息仍未平息,閔水荇此時稱得上是七情上臉,她這一生,絕稱不上什麼良善之人,所做之事許多也很難稱得上無愧于心。看到她這樣子,寒顏再一次輕吁了一口氣,「行蘊」之法出奇的有效,若不然,只怕更要費一番大功夫。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面s 大變,露出前所未有的惶急表情!

繼而,他猛然踏步而上,甚至來不及走到閔水荇跟前,那本已塌陷的右臂蛇一般伸出去,五指成爪,就向著閔水荇抓來!虛空中隨之凝出一只黑霧凝成的巨爪,狠狠扣住閔水荇,她周身的氣機仍舊不老實,鞭打的黑霧之爪千瘡百孔。寒顏似乎也感同身受,身體不住的顫抖,卻听他大叫一聲,右手猛地攥成拳頭,鎖在閔水荇身上的黑霧也整個的沒入了她的身體。

他于瞬息之間做成這件事,卻尚來不及喘息一聲,眉心處就傳來一絲劇痛,皮膚上生出了一絲顏s 越來越深的紅痕。他知道,他已被一道鋒利無匹的劍氣鎖定!再不顧忌什麼身處鬧市,他拼盡全力的將自己的感知之力全面透出,以他為中心,三百丈內,所有尋常人同時間感到裂顱似的痛楚!

在某個點上,一道同劍氣一樣鋒利的意念和他撞了個正著,他忍住眩暈的感覺,將一個強烈的意念送出去︰

「二公子,請莫要接近到百丈之內了!閔水荇已落入我手中,她的x ng命,但憑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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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說F,熱*燙算個哪門子的敏感詞,我猜把這詞定為敏感的那人就從來沒熱*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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