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夢黎背過身子去不在搭理自己,南宮琰也沒說什麼,只是坐到一邊看手下送來的公文。蘇夢黎一直注意听著南宮琰的動靜,起先她還能挺著他翻動紙張的聲音,過了一會子,似乎是他的屬下來喊他商量什麼要緊的事去了。
一步、兩步、三步,蘇夢黎在自己的心里暗自數著,知道完全听不到聲響了,才轉身起來。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稍稍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她當真是瘋了,竟然直接裝睡,不就是問個答案麼,沒事逃避個什麼勁兒。
蘇夢黎一臉郁悶的往外走,正巧踫見董仲勇往南宮琰的大帳這邊走來。昨日里的事貌似也有她摻和的一份子。蘇夢黎心里的火氣立刻上來了,儼然已經是忘了昨日里是誰將她從大火中救了出來。
「董……」蘇夢黎剛要上前和董仲勇理論一番,只瞧見一只白鴿沖進了蘇夢黎的視線里,穩穩得落在了蘇夢黎的手中。白色的信鴿,尾部有一些些的黑色。司徒汶的專用信鴿,看來他定然是查到些什麼了。
蘇夢黎趕緊拆了信件,信上說董家的大宅里面內有乾坤,散布了各種五行八卦,只是司徒汶不是這方面的行家,沒能真正進到內部去探個虛實。但有一點是確定的,董家和鬼域內部那些紊亂得勢力關系匪淺。
蘇夢黎微眯起雙眸,看樣子,她還是得回去一趟董家才可以。一般的平頭百姓,並不會用上奇門之術,以往雲城相對而言是個安寧的場所,故而沒有安排這方面的手下在雲城。眼下里紅街被燒,她在雲城已經沒有了住所,這倒是個好理由。
董仲勇見了蘇夢黎,本是要大聲招呼,就看見葉青急急忙忙跑過來,「王妃,原來您在這。」
葉青見了離蘇夢黎不願的董仲勇,隧道︰「正好,董公子也在這里,就省的我去找了,王爺在軍師那里,差了屬下來請兩位過去用膳。」
「那走吧。」蘇夢黎聞言遂道,葉青答應了一聲,便給二人引路,見葉青離他們隔著一段距離,蘇夢黎瞥了瞥身邊的董仲勇,刻意壓低了聲音道︰「董公子,可否在你家暫住幾天?」
「蘇姑娘,雲城現在很亂,您還是呆在王爺這邊安全。」董仲勇勸道,這戰王爺的部隊已經在這里駐扎好,而秋楚那邊派來的兵也在路上,這打起來是早晚的事。
蘇姑娘?蘇夢黎心里冷笑,她可是記得她對外是司徒汶的妹妹,昨夜里是他送自己來的南宮琰的大營,她怎麼把這事給忘了,看樣子董仲勇是知道了自己的真是身份麼?那是不是意味著董爺也知道?
蘇夢黎面不改色道︰「安全?董公子所言的安全二字,我可不能全然贊同,鬼域在外究竟有多少的敵人你可知曉,南宮琰同鬼域之間的關系幾何你又知道多少?你如何能斷言我再這里安全?」
蘇夢黎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董仲勇的面色。他聞言眉頭微蹙,神色略有些凝重,應是確實關心自己才是。昨日里他見自己那般,將她送來南宮琰這里,確實是最安全的上佳之策。若然他有心加害,大可不必再多此一舉。大抵他那句和他父親不是一路人是真的罷。
董仲勇心中也在權衡,蘇夢黎出事確實是在董府自己家中,但他可以確定董爺知道並不知曉蘇夢黎的身份,如此一來董府還有著一方勢力,委實是不大安全的。
昨夜里他是親眼看見南宮琰對蘇夢黎的情意的,這番情意假不得。若然真像蘇夢黎說得那番,莫不是南宮琰的演技太好了麼?
董仲勇一路上都沒有答話,似乎仍然在糾結著自己內心里的猜測,蘇夢黎也沒在言語什麼,通過董仲勇只不過是一個捷徑罷了,若然他不同意,她也有其他的法子。
「丫頭,你還真是慢,到現在才來,這是想要餓死你可憐的師傅啊。」鬼老頭一見著蘇夢黎,就立刻上前,拉著蘇夢黎坐到自己的身邊,然後自顧自得吃著桌上的野菜。
蘇夢黎沒好氣得瞥了一眼桌上的野菜,一桌子綠油油的,當真是好看,就知道這老頭子這里只有這些。鬼老頭是個很奇怪的老頭子,自蘇夢黎認識她的第一天起,他似乎就沒吃過別的,都是野菜,蘇夢黎有時候甚至懷疑鬼老頭光靠這些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吃你的菜!」蘇夢黎夾了一口野菜,就往鬼老頭的碗里放,南宮琰沒說什麼,只是笑著給蘇夢黎布菜,很專注、很細心。小桌上的四個人都很有默契的沒有說話,南宮琰給蘇夢黎夾什麼,蘇夢黎就吃什麼。
這樣的氛圍讓董仲勇瞅著奇怪,他們之間的氛圍很奇怪,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橫在了他們的中間,但他們兩個都選擇了沉默,對這些不置一詞。
「南宮琰,我有話要跟你說。」蘇夢黎忽然間放下筷子,看著南宮奕道。
南宮琰唇角微微上揚,深邃的眼眸中滿是清明,讓人不覺以為其實他什麼都知曉。
「是要回雲城麼?」他好看的右手隨意得擒著筷子,撥了一樣野菜往蘇夢黎的碗里一放,優雅得動作使得那山間隨處可尋的野菜,瞬間成了天下間少有的佳肴。
南宮琰的身音很輕,語調很隨意,似只是他隨口一說的玩笑話,但肯定的以為卻彰顯實足,好似他一早知曉蘇夢黎要離開一般。董仲勇怔怔得看著南宮琰唇角那似有若無的笑意,那是只有蘇夢黎在場時才會存在的,那笑容中似乎還透著別樣的一番意味。
「你知道?」蘇夢黎的聲音也很低,不知為何,她的心里竟然希望南宮琰將自己留下,她內心竟然有著這樣強烈的渴求,希望南宮琰出言挽留她。
「不難,你是紅街的人,紅街出了事,自然要回去看看。」南宮琰放下手里的筷子,望著蘇夢黎,唇角一勾,略有些賣弄道︰「有些東西,還是需要自己去確定一下子的好。」
蘇夢黎豁得看著南宮琰,他這話里有話,這話是不是意味著那些事情和他沒有關系?這樣的想法著實是嚇了蘇夢黎一大跳,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已經在為南宮琰開月兌了,甚至是連他這樣的一句話,都要去認為他是清白的。
他的面上依舊有著蘇夢黎一貫討厭的笑容,蘇夢黎一直都覺得南宮琰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很糾結,她很不喜歡。他的眼眸中依舊噙著絲絲極淡的笑意,深邃的目光似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洞穿一樣。
蘇夢黎自己不得不承認,其實南宮琰這個男人或許才是最可怕的那一種人,你在他的身邊無時無刻都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而你卻看不透他在想什麼,他的眸子太深,深到你壓根就無法企及的地步。
注意到蘇夢黎的注視,南宮琰眸子中的幽深被那化不開的笑意和柔情沖淡,「想去就去,玩夠了就回來,本王始終都在。」
他的話好似一種蠱惑,蘇夢黎慌忙得瞥過自己的眼神,不在去看著南宮琰,忽然間她似乎很怕看見他眼中的那些柔情和笑意。她慌忙得起身,匆匆和鬼老頭道了別,就一個人出了帳子。
董仲勇起身便要隨著蘇夢黎一起走,轉身之際卻听見了南宮琰低沉邪魅的聲音,「董公子,在董家還勞煩您多加照顧黎兒,盡好你自己的職責。」
董仲勇驚愕的轉過身來,他竟乎有些不可置信得看著南宮琰,他修長的手正隨意得撥弄著桌上的野菜,依舊是那般的漫不經心。唯一不同的是,他面上的笑容也從蘇夢黎離開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波瀾不驚的話語里,卻有著很清晰的警告威脅之意。即使是在這簡陋的大帳里面,南宮琰那攝人的氣息還是免不了讓人的心頭為之一振。董仲勇瞬間感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听著南宮琰這話的意思,莫不是他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份了?
董仲勇怔怔得瞅著南宮琰,以希在他的面上看出絲絲的端倪,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自己錯了。南宮琰的面色明淨如水,更本瞧不出任何的東西。以往他一直以為那人是最擅于隱藏自己的心思的,但比上自己面前的南宮琰來說的話,或許真的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戰王爺莫不是……」
「沒什麼,我家這王妃就是這愛玩的性子,董公子盡好自己主人家的職責就好。」南宮琰輕描淡寫得說道,完全將之前的那句話的意思重新詮釋開來。
董仲勇只得點了點頭,稍稍寒暄客套幾句,便出了帳子,領著蘇夢黎又回了雲城。
南宮琰的營地距離雲城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待他們再次回到董家的時候,董家人正在用晚膳。董爺見了董仲勇和他身邊的蘇夢黎,連忙招呼著丫鬟道︰「來啊,給小少爺和司徒小姐添副碗筷。」
董爺熱情得招呼道︰「司徒小姐,來,坐,就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好了。」
「多謝董爺。」
蘇夢黎在董家人刻意空開的位置上,緊挨著司徒汶坐下。董爺立刻高興得拉著司徒汶的手,說道︰「看吧,老頭子我都說司徒小姐是吉人自有天相了,你看司徒小姐這不是回來了麼?」
「是啊,我可就這一個妹妹,爹娘死的早不說,姑父和姑姑又去了,這要是這妹妹再出了什麼事可怎麼是好啊!」司徒汶滿眼憂傷得看著蘇夢黎,蘇夢黎也是配合得伸手上去,一頭撲在司徒汶的懷里悶聲啜泣。
董家人見了,又是一番的勸說,適才又恢復了平靜。董爺又看了看董仲勇,道︰「我兒怎麼會和司徒小姐一起回來?」
「哦,是這樣,孩兒昨日里路過紅街的時候,可巧就看見了司徒小姐,她假扮了男孩子的模樣,說是要混到秦公子的商隊里去瞧瞧,孩兒見她一個女兒家,就陪著她一道去了。哪里知道到秦府的時候,秦公子臨時有事,匆匆離開了雲城。她一個女孩子家,孩兒不放心,便領著她在別院住了一夜。」董仲勇恭敬得回道,這瞎話編起來還真是一溜一溜的。
「是麼,秦公子離開了?」董爺疑惑道。
他身邊的大公子立刻開口道︰「是啊,父親,您忘了,昨日里您還差我去秦府想找秦公子商量商量上次他那批香料的事情,可是孩兒去的時候,他家管家說他看了封信,就匆匆離開了。」
「哦,原是這樣,嗯。」董爺遂不在說什麼,招呼著眾人吃菜。
蘇夢黎若有所思得低頭吃菜,看方才董爺的樣子,似乎不知道秦風就是南宮琰的事情,照這樣看來,昨日里那杯酒的問題因該不是出自于他之手,不然他昨日里也不會再差著自己的兒子跑到秦府里去。
想來這董府的水還真是有點深,對于董爺,蘇夢黎之前所有的推斷似乎都要推翻,董爺究竟是不是個好人,現在斷言,似乎太早了。而董仲勇這個兒子,明面上尊敬,但是打心里卻不滿董爺這個父親。而這董府中還藏著南宮琰暗自安排進來的那批人。
明面上是這些,還有多少暗地里的,蘇夢黎不知道,這一頓飯她吃的還真是有些食不知味。隨手掏了帕子來擦拭自己的嘴角,蘇夢黎的余光猛然瞥到了昨日里的那個小丫鬟。
小小的各自個子,瓜子臉蛋,人長得也算是清秀,只是她臉上那妒忌憤恨的眼神讓她有些看不懂。她抬起頭來想要確定的時候,那小丫頭的臉上笑容依舊如往昔一般燦爛,蘇夢黎猛地搖了搖頭,看樣子是自己今日里的風寒還未全好,頭一直暈乎乎的,看錯了罷。
蘇夢黎自嘲得笑了笑,遂又低下頭來和身邊的司徒汶隨意得拉扯起來。一頓飯罷,董爺撥了兩個小丫鬟給她,其中之一就有方才那小丫鬟織柳。
董爺還是同之前蘇夢黎印象中的一樣,同她寒暄幾句,然後讓她放心住下,儼然一副熱心腸的老人樣子。
那兩個小丫鬟領著蘇夢黎回了屋子,還是昨日里的那件屋子。听那叫小翠的丫鬟說這府院里原本住著的就都是些大老爺們,甚少有女眷來這里,也就只剩下他們那出了閣的小姐在這里有間屋子。
「司徒小姐,您且將就著住著吧。」小翠拿著火折子給點了燈,有到一旁去整理床鋪,蘇夢黎百無聊奈得撥弄著昨日里發現的那個小機關,只是隔壁沒有掌燈,她只能看著一室的漆黑。
「小翠,隔壁住人麼?」蘇夢黎似是無意道,昨日里她可是看見了一曼妙得歌姬在隔壁來著。
「這……」小翠忽然間語氣有些結巴,猶豫間道︰「隔壁的屋子是不住人的,司徒小姐還是莫要問了。」
小翠的語氣明顯得有些躲閃,她說完慌忙得就退到了門口,伏了伏身子,急急道︰「司徒小姐也累了一天了,還是好些休息吧,奴婢就先告退了。」
小翠的步子就和她的語調一樣著急,她踫的一聲關上了門,就很著急的快步離開,更確切得來說是跑著離開的。蘇夢黎的雙眸微眯,怎麼看小翠這樣子,這隔壁好像真的蠻有故事的。
「司徒小姐。」蘇夢黎正思索著,織柳的叫喚聲伴隨著敲門聲同時響起。
「進。」
織柳一手將手中的托盤放到桌子上,端過手中的茶盞就朝著蘇夢黎跪了下來,道︰「王妃在上,您就饒了奴婢的死罪吧,奴婢昨日里真的是不小心才會將那酒當成了一般的酒,換了給王妃的,奴婢委實是該死。」
織柳說得很慷慨激昂,一副真心懺悔的樣子,看得人頗為動容。蘇夢黎柔聲道︰「你也是無意的,沒事,起來吧。」
「奴婢不起,還請您喝了奴婢這杯請罪茶。」織柳低著頭,將手中的茶盞高舉過頭,雙手還在不時得顫抖。
蘇夢黎嘴角的弧度再次上揚,再次柔聲道︰「瞧你,我有不是什麼洪水猛獸,你這是做什麼?」
一手接過織柳手上的茶盞,對上織柳眸子中的懇切懺悔之意,蘇夢黎將茶盞中的茶水飲了大半,道︰「行了,這下你可滿……」
蘇夢黎話還沒有說完,只听得 當一聲,她眼前一黑,整個人都癱倒在了桌子上,就連手中的茶盞都滑到了地上。
「哼,第一次這麼笨,第二次還是這麼笨,真不知道你這樣的殘花敗柳王爺是怎麼看上的。」織柳見蘇夢黎昏倒,直接就站了起來,不屑看了看蘇夢黎,遂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早準備好的匕首。
她霍地將匕首拔了出來,冷兵器獨有的寒光在燭火的照映下格外的生冷,她一步一步朝著蘇夢黎這邊逼近,面上猙獰得笑容愈加得明顯,完全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她一點都沒在意到蘇夢黎掩在唇角的那一絲絲的笑意。
織柳猛地舉起自己手中的匕首,卻聞得屋外一聲布谷叫,她立刻停了自己手上的動作,憤憤不甘得瞅了一眼蘇夢黎,冷道︰「等一會兒回來,我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