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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進行不正當交易,忽覺得周圍安靜下來。不由抬頭一看,只見廖雲和燕綏兩人正笑眯眯的看著這邊。謝威心虛,嚷道︰「看、看什麼看!」燕綏捂嘴笑︰「剛才還恨不得打的你死我活,這會兒又好成一個人了。」廖雲也笑道︰「不是冤家不聚頭!」謝威翻個白眼︰「你們說話又不帶我玩,我無聊逗逗小家伙而已。」「知道,知道~」廖雲揮揮手道︰「還有甚話要與小小姐說的?我們可要回了。」謝威很想一走了之,然而還有話未交待完,一時猶疑。周幸當然不能讓生意白白飛走,便道︰「小郎得空來看我。」謝威順著桿就上︰「我今晚就去看你。」看著兩個半大的孩子,廖雲爆笑,唉喲,你毛還沒長齊呢!就想著勾搭小姐了!每次也就這里捏捏那里模模,還沒到中用的年紀呢!不過這話不能說,一說表弟可就惱了,半大的孩子都這樣!一時話畢,四人紛紛互相告辭。周幸還很不客氣的把幾乎沒怎麼動的食物打包帶走。回到教坊,先把點心給月恆撿了一回,剩下的重新拼盒散人。從古至今但凡高檔點心保鮮期都特別短,留著也沒意思,周幸大方的全散了出去。眾人吃過一回道了謝,也就到了開工的時候了。如今單點月恆的人不多,恰今晚又是沒客。只不過作為技術派,大廳里的表演還是要上的。表演完指定曲目,她也就回房呆著了。教坊是個生意場所,設置自然是為了生意方便。花魁生意多,房間就比較靠前。一來方便去包廂陪唱,二來方便有些客人進房間來聊天。因此,盡管相對于大廳比較安靜,但絲竹喧鬧聲也不絕于耳,反襯的月恆的房間寂靜非常。長夜無聊,月恆大把的空閑教三個女使琵琶。如夢天賦不錯,彈的有點意思了。最差就是周幸,眼看著她很認真很努力在練習,然而水平就是上不去,月恆只得一翻白眼隨她去了。如今差不多夜夜如此,阿南本就有基礎,狠狠抓緊了機會,水平一日千里,只待哪日能夠出台演出,改變這做女使的日子。一直練到亥時二刻,月恆道︰「先歇一場吧。」三人紛紛起身,阿南熟練的倒茶奉給月恆,如夢一陣風跑去端點心,而周幸便四處收拾一番,等如夢回來,團團圍著圓桌閑話。月恆喝了茶潤了嗓才道︰「阿南,你的滾音不夠圓潤,繼續練。」「是。」「如夢你底子太差,難度大點就不成。」「我會努力的!」月恆點點頭,又看向周幸,半晌把話吞了回去。周幸縮了縮脖子,練琴練到老師無話可說也是一種境界。月恆只得嘆口氣︰「你要不要跟燕綏學學琴?」周幸忙擺手︰「不用不用,我很不擅這些,日後留在姐姐身邊使喚就成。」本來麼,她的目標就是月入三五貫,月恆脾氣再不好那也是花魁上頭退下來的,以後去做教習工資肯定很高。再有也沒哪個教習自己洗衣服疊被子的,服侍的人也有好幾個。她直接奔著大丫頭去就是了,退到後頭沒那麼多小費一點關系都沒有,月恆沒可能虧待她。在教坊混了這麼久,她也看清了。師父是很受尊重,然而一旦出師,自己都不知道去何方,何談孝敬師父?原就不像外頭的師父那樣有地位,更像先生,或者說後世的老師,有幾個學生記得你喲?還不如貼身的女使,日日伴著說個話也好。月恆雖不如燕綏那麼大方,卻也不是小氣人。她拿教坊一份薪水月恆一份薪水那是妥妥的,這便是她心里的退路,所以努力學,但實在彈的不盡人意結果也未必會有以前想象的那麼慘,走一步看一步吧,何況她還是想出去呢。真老實人還是挺招人喜歡的,君不見牛心左性的邢夫人見到傻大姐還要逗兩句麼?月恆听到周幸的傻話難得一笑,這年頭這地頭還有人願一心一意呆在她身邊的也就周幸這傻孩子了,就算是以後變心,只為這一刻也讓她心里舒服不少。只得搖頭道︰「罷罷,我還是教你算賬吧。」周幸點點頭,又跟月恆報備今天談的小生意︰「今日街頭偶遇謝小郎,我們和好啦。他托我抄書,一日一百五十字,月底結賬與我兩貫錢。我不好真得罪他,橫豎要練字,所以我應下了。」阿南扶額︰「你還真上了心,寫字這種事……我們女孩兒家原本就可有可無。依我說識得字就不錯了!」周幸傻笑︰「我就愛文化人,怕到時別人說話听不懂。」「你還跟才子們吟詩作對不成?」听到這話,連月恆都不由抽嘴角。藝術是個系統工程,混到才子這個份上,不單寫詩填詞,音律必然不錯。就周幸那坑人的音律天賦,要是學的會填詞那才是奇跡。果見周幸搖頭道︰「那個我弄不來,我就是喜歡听。」「……」阿南無語,好吧,人各有志。吃完點心又抱著琵琶去練了。夜里光線暗,周幸一般不自虐的去練字,壞了眼可沒眼鏡使。月恆也知道她,索性放她去睡覺。周幸高高興興的跑了,她睡的早便可以起的早,早起光線好寫字看書才是好時節呢!這一天的日子也就這麼過了。謝威沒有按照約定時間來,但周幸並沒有著急。要知道寫字水平跟謝威差不多,又肯替他做作業,並且還因身份問題絕對安全的,暫時也就她周幸一人了。所以她弄了一刀好紙,順了月恆的好墨,抄著《禮記》先。就算謝威不要,她也可以捎回去給周小弟嘛。本來想抄《論語》的,可惜字數太多鳥,她的中等紙不夠,還得等謝威提供呢。一本《禮記》五千言,周幸抄了整整一個月才算完。周幸在寫字一途上還是菜鳥,特別小的楷書絕對寫不出來,所以一張紙只好寫40來個字。抄完一裝訂,不薄的一本書,字跡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還能看出明顯的進步來,瞬間她就不想賣了!可這個時候謝威他派人來了!來人是個小哥,謝威身邊的男僕小甲。這年頭的人要麼喜歡喊排行,要麼喜歡喊甲乙丙丁,更有甚者喜歡用地名當名字使,名字反而是擺設。貧苦人家里,索性就不起名了,就這麼甲乙丙丁的叫著。可憐周幸上輩子還很猥瑣的笑過小日本太郎二郎一直到九郎,沒想到猥瑣到了自己祖宗,真是阿彌陀佛。小甲見到周幸就苦著臉道︰「好叫小姐知道,因廖家大郎出了遠門,沒人帶著我們小郎君,娘子怎麼說都不放出門來,小郎君急的跟什麼似的,今日方派小的來。小郎還道,前日還有話沒說完,便寫了個字條兒。」說著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周幸道,「小姐一看就明白了。」周幸接過謝威的紙條一看,上面無非寫著不是他爽約,實在出不來。抄的東西隨便,只要是正經書就好,筆墨紙硯叫小子帶來了,不夠只管叫個閑漢,到榆林巷謝家找小甲傳話雲雲。小甲估模著周幸看完,就從褡褳里掏出筆墨紙硯來。紙都已經細細裁好,看來謝家的女使沒有吃干飯。筆墨的等級一般,跟周幸抄《禮記》的也差不多。看樣子謝家並不是豪富,又或者謝家的家主比較實在,寶貝兒子練字用的也是普通的家伙。當然這種普通是相對而言,反正比周幸自己買來練習的好不知多少倍。想著以後用這種筆墨練字,心情一好,不舍得周版《禮記》的糾結心思瞬間飛了。笑嘻嘻的對小甲道︰「你且坐,我有東西帶給你們小郎。」小甲無所謂的笑笑,溜到大廳角落看歌舞去了。不多時,周幸抱著她抄的書出來,對小甲招招手,待小甲至跟前才道︰「我想著你們商家最重信譽,小郎必不騙我,只不過怕是哪里絆住了腳。我便先估著抄了一本,一共五千多字,恰一個月功夫,你且帶回去與他,叫他別急。」小甲面上一喜︰「哎呀我的小姐,莫不是你能掐會算不成?」說著就翻起了周幸抄的書,不由豎起大拇指︰「厲害!比我強多了。」周幸囧,你們家小郎都那個德行,這些陪讀的……你這是夸我呢還是夸我呢還是夸我呢?小甲要比謝威大些,人也機靈,是謝威對外的第一人選。見周幸如此上道,便從褡褳里掏出一個約二兩重的蝙蝠紋樣的銀錁子來笑道︰「按說該給小姐鈔或是銅錢的,只是今日疏忽沒帶,小姐看這個成不?」周幸接過一看,樣式一般,不過二兩銀子比兩貫鈔要值錢,因為燕綏告訴過她鈔票會貶值,銀子才是永恆。所以周幸很高興的道︰「我就愛這些有花紋的錁子,手藝也巧,寓意也好。日後可不可以都給我這個?橫豎我也沒處花錢去。」小甲心中暗喜,這敢情好,銀錁子花起來老不方便了——朝廷不讓銀子作為流通貨幣,每回都要去兌錢,一到年下小郎不知要拿多少這玩意,要是可以直接支付,真是皆大歡喜。卻也不好替主人隨便應下,只說回去問問。不想周幸又道︰「小哥還是勸著小郎些,不然我寫著字可是越寫越好,小郎卻原地踏步。到時貴郎君歸來,豈有不露餡之理?」小甲道︰「正是這話,小的必好好勸勸他。多謝小姐惦記。」周幸笑道︰「不值什麼,白說一句罷了。」心里卻爽的半死,書精貴沒有錯,但她這個破水平可以賣二兩銀子一本,啦啦啦~啦啦啦~謝威真是好人呀~~小甲滿意而去,周幸也高興的揣著筆墨回房放好,又到月恆那里順了本不大好的《論語》,就抄它了!幾千年都是子曰子曰,保管不會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