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記 第三十一章 玄水幻境(2)

作者 ︰ 瀟湘怪客

()一陣微涼的夜風透過房門縫隙,緩緩溢過周身,看到眼前的一切,瀟允身子驟僵,手中的紙卷翩然掉落。

「袁伯!」他慌忙跑出屋外,四下掃去,發現周遭除了寂寂長夜下籠罩的黑暗便只剩那一絲迎面而來的微涼夜風了。

「袁伯?袁伯……」瀟允急促的呼喊自然引來隨行的伙伴們及那些血姝居民。

待眾人問清現狀,才覺一股莫大的壓力隨之而來,許多當地居民很是疑惑,甚至都開始懷疑眼前的少年是否就是始作俑者,賊喊捉賊。

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走來,面s 稍稍變得有些難看:「瀟兄弟,這是怎麼回事?長老他人呢?」

「袁伯他……突然消失了……」瀟允似乎還有些難以相信,雙眸死死地盯著桌案上那根長拐,面s 略顯蒼白。

「什麼……」高個男子面目一沉,冷冷地掃過瀟允幾近呆滯的臉面,「突然消失?這未免也太玄乎了!」

瀟允長出口氣,試圖平定心神,然而周遭眾人異樣的目光卻令他有些難堪,解釋縱然無力,可除了高個男子,剩余血姝居民還是願意相信眼前的少年,所以對方並沒有粗魯相待,只是冷靜地听取瀟允的解釋。

「半個時辰前,袁伯說有些話想要和我說,我便到了這房內。初時無奇,後來房外突然有一道黑影閃過,我和袁伯都親眼所見。于是我便得了袁伯的指示出去探查,結果在房外轉角處看到了那黑影,可是對方速度極快,我想追都來不及,無奈只能返回房內,可……可那時,袁伯已經不見了身影。」

「袁長老找你又有何事?」

瀟允無意相瞞,便將一切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一旁的施易軒皺眉問道︰「那……你可看清那人樣貌?」

「我……」瀟允突然語窒,旋即以莫測的目光掃視圍觀的眾人,最後在人隙間捕捉到了那一絲急y 躲避的眼神。

目光落處,人群紛紛散開,最後只留下那個矮小瘦削的身影——巴中虎。

「巴前輩,敢問先前身在何處?」說話時,瀟允盡量將自己的語氣收斂下來。

這看似再普通不過的問話卻成了眾人針鋒相對的矛頭,各種復雜的目光自然也聚在了這小老頭身上。

「我一直在房內休養,尚未出去過。」巴中虎沒有絲毫遲疑,那抹銳利的眼神甚至還直直地對上瀟允,似乎在反問瀟允意y 何為。

「那……」瀟允指了指巴中虎腳上的靴子,疑道,「我記得自進村之後你就褪去了原先那一身行頭,換上了干淨的衣服,可如今你這靴子為何又重新沾了那麼多泥?莫不是踩到了屋外轉角的那條泥溝?」

「你……你什麼意思?你是懷疑我擄走了袁大哥?哼!」巴中虎眼神撲閃,臉上的表情變得不自然起來,「袁大哥也算是待我恩重如山,我老巴再怎麼無情也不會對袁大哥不敬!」

那個高個男子登時轉臉針對巴中虎,語氣中充滿了嘲諷:「哼!你老巴什麼x ng情我們難道還會不知,要不是某人當年倒戈相向,我血姝又何以到今天這個地步!」

「好了好了,都別爭了!」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人,看樣貌應該是血姝長老之一,同樣拄著長拐。其臉s 微y n,眼底赤s 隱隱,顯是有些著怒,但又不便表露,「如今袁長老被人擄了去,族中尚無人主持大局,萬一……」

「金長老,不好了!」屋外突然傳來一道急促中略帶驚慌的高喊,隨後便從人堆中沖出一個滿臉污穢的男子,「敵襲!敵襲!」

「什麼……」拄拐長老金玉繼听後瞳心驟縮,之中異芒猝然而發,拄著長拐的手不自覺地猛顫起來,似乎很是懷疑來人的消息,「怎麼可能?!村寨四周滿布勁槍,巫人強攻數年都難攻入,不可能,不可能!」

「長老!巫人攻進來了,兄弟們快守不住了!」緊隨而至的呼喊聲將眾人心頭的疑慮化為現實,堅守了數年之久的村寨竟頹然失守,這在誰看來都是致命的打擊。

然而此時恰巧又無人可依,百十雙期待的目光都懸在了金玉繼的臉上,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拄拐老人垂斂的眉目。

「我雖然跟隨袁長老多年,可……可現在這種狀況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大家還是盡快帶著親人往村外逃去……」

「這……嗨!」高個男子振臂甩袖,叫了幾個血姝兄弟哼聲哼氣地出去了。

「來不及了,金長老,巫人的獅鷲隊攜著銅鷲血鶩包圍了村子,其中一大部分已經沖破領空,掠進村頭,大肆屠殺,我方兄弟皆無措可施……」

「金長老!前方……」「噗嗤∼」又一來人拼命趕來,還未說出情況,就已被驟急如電的黑s 羽箭斜貫入體,眾人尚未來得及悲傷,那黑s 羽箭便如雨一般襲來。

「快,快撤出村寨!」經金玉繼一提醒,眾人才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轟然炸開,登時亂了陣腳,無人主持自然各自奔命,人之本x ng,天亦難易。

「咻咻咻~」三只黑s 羽箭狂如奔雷,在撕裂虛空後堪堪釘入瀟允面前的梁柱上,震落一片清塵。

「瀟少俠,你快帶著你的朋友離開這,村周槍陣一旦失守,整個村子便會淪為戰場,再不走怕是很難月兌身!」飛竄而過的羽箭帶著一股嘶厲的噪聲在金玉繼耳邊響起,可即便如此,他仍視而不見,反倒是鄭重地催促著瀟允一行離開,「袁長老……就拜托你們了……」

「可金長老你……」瀟允拉著詩詩的胳臂,正y 攜金玉繼往屋後出走,卻被其誓死推拒,透過金玉繼深眸之中的那股毅然決然之s ,瀟允似乎明白了對方的心意。縱然自己拼命救助,也無法挽回一顆準備與村民共存亡的心。

「還不快走!」金玉繼橫拐推開瀟允,喝斥聲起。

「咻~」巨大的黑s 羽箭j ng準地sh 穿了古舊的長拐,將長拐擊飛了出去,在本就暗朦朦。

「小心!」居于身後的施易軒猛地一個縱身,顧不得白衣沾塵的落拓,堪堪將門口的樓笑辰撲離羽箭的鋒口。

即便在狹小黝黑的小屋內翻滾數周,也絲毫不顯狼狽,這便是神醫之子瀟灑月兌俗的做派︰「金前輩,瀟兄,還有大家,你們快走,我受袁老所托,須保得大家安全,如今情勢危急,這里就先交給我,快走!」

說罷,一層幻力自緊闔的折扇壁沿迸發,驟然化作一堵虛幻的力盾橫亙在雙方之間,隨著施易軒旋扇橫推的動作,那堵力盾頃刻間便被推出丈許,盾後的眾人被上面傳來的莫名勁力帶至小屋後門,盾周的八卦幻影如水紋一般暈開,漸隱漸沒,直叫人驚嘆。

眾人還想上前,卻被其八卦力盾強推開去,直至推出小屋後門。屋外暗夜環抱,四野清冷,卻充斥著戰爭的肅殺和血腥。

夜空巨鳥怪叫聲聲,其下漁民槍聲陣陣,之間冷芒暗光頻頻,穿筋裂骨,血肉橫飛自然成了這場戰事的前夕之兆。

縱有詩詩和其他好友相護,瀟允等人還是無法擺月兌巫人的追擊。似乎這一次猝然而至的襲擊就是沖著他們而來。

「允哥,敵眾我寡,前方又多阻攔,我們如何闖得過去?」樓笑辰表情微僵,拉著西月跟在後面,但見羽箭飛竄如流,自己又無力相阻,不免有些惘然失措。

可其實瀟允也是如此,只是在這一群人之中,除了金老,他輩分最高,自然得擔起照顧大家的重任,眼下之急便是如何月兌身,然後伺機潛入冷水宮,取得神玉,使血姝一脈擺月兌這永恆的宿命:「我們……分開走!我,金前輩和詩詩一路,小樓,你和西月,羽兄,還有慕容姑娘一路,目的地——冷水宮!」

「什麼?!分開走?」

一語道出,便引得眾人詩詩水眸一顫,猛地抽回被瀟允緊抓的手,毅然道,「我不要!我要和慕容姐姐一道!」

瀟允有些詫異詩詩的反應,可略一細想,便也沒了絲毫惱意,只是在如此危險的境遇下,他也只好稍稍加強了些語氣:「此舉實屬無奈,可如今巫人緊追不舍,我們目標太大,不分開遲早深陷被動。」這一次,瀟允重新抓回詩詩柔如楊柳的縴縴之手,再也不任其掙月兌,「詩詩,我們幾人之中,只有你和慕容姑娘尚有能力對付近在咫尺的敵人,你若是和慕容姑娘走在一起,豈不是顧此失彼!」

「可是……」詩詩蓮步輕踩,水袖翻舞,躊躇間引得氣海之混沌元氣,頻頻聚氣成冰,化冰為矛,即便在暗夜之中,仍j ng準地將冰矛sh 向高飛的獅鷲。

瀟允見此情景,不由心生佩服,詩詩小小年紀便已掌大成修為,即便是修行天才也要苦修二三年方可到達詩詩如今的入境巔峰,師父的授道之法果真j ng妙無比,可惜如今卻是這般結果,未免有些可惜。

身形閃掠間,他暗暗翻開袁伯遺留之紙卷。神奇的是,略顯皺縮的紙卷上正有七八雙腳印霍然遠去,整幅畫卷恰是描繪了當前幾人的行進情況,且全然生動地彈跳起來,恍如水幕皮影,亦頓亦移。

「前方岔路,我們就此小別,冷水宮再聚。」瀟允俊冷的臉廓上隱有銳芒暗掃,側目轉眸,對著慕容紫依輕聲說道,「慕容姑娘,小樓他們拜托你了!」

態度已然誠懇,可在慕容紫依看來,瀟允的寥寥數語全如清音裊過,沒有掀起一絲漣漪,甚至連她自己都有所懷疑這一切為何到如今的地步,可她也明白此時事關緊要,只有**情,藏己緒,顧全大局,方能有來r ,有夢想,還有……他。

夜風被穿梭虛空的羽箭攪得有些亂,拂在玉顏輕紗之上竟然沒有斂動半分,稍遠觀去,輕紗半掩,發瀑如流,全似月下幽人,迷醉眾生,便連襲來的羽箭都好似亂了方寸,自退三分。兩小隊人順利突圍出村,直逼海島中心。

回望密林小村,眾人心底陡然升起一絲憐憫。而金玉繼索x ng棄掉長拐,躬身下跪,白須及地,自愧有罪,甚至再不起身,願獨守古村,直至絕命,無人能勸。

在巫人再次追來前,瀟允和詩詩無奈擇小道秘密前往冷水宮。俗話說的好,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巫人大軍挺進血姝據地,y 徹底剿殺血姝人,那冷水宮定如空巢。

……

天s 微亮,等再次來到那個熟悉的洞口,瀟允才徹底確定自己的想法,洞口本就歪歪斜斜的石碑已被踏成齏粉,顯是眾軍出洞,百獸離巢造成的直接影響,兩人正y 潛進洞中,忽聞身後異響突起,轉身回顧,瀟允這才笑出聲來︰「大家都來了,沒事!」

「沒事,倒是這一路趕來,慕容姑娘幫了好多忙。」樓笑辰回頭看看身後輕紗遮顏的慕容紫依,鄭重地道出一句,「謝謝你,慕容姑娘。」

「走,村中危機尚未解除,若是能取得神玉,救助血姝,也不枉袁伯對我們的信任!」自白沙灣變故後,慕容紫依便沒有了以前的俏皮率x ng,很多時候都像是換了個人,此時隔著輕紗,表情莫辨,整個人都像夜風一般,多少有些清冷。

「嗯,走。」這就樣,眾人輕松地步入了這個神秘的冷水宮,順著瀟允紙卷上的指引,往傳說中的玄水幻境趕去。

其時,幾人各懷心事,盡難述全。而羽易寒更是憂心忡忡,卻又有些期待,赴島取玉的交代似乎只一步之遙,也只有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才不愧對爺爺的在天之靈。

……

在血姝村寨外的某處高地,一身披黑s 斗篷的長發男子依著身旁健碩的獅鷲遠觀著村中的戰事。

忽然間,一道白影穿林而出,如雪白衣之上鮮紅點點,身形微微有些晃悠,縱然如此,那把雕琢j ng細的折扇依舊隨著驟起的晨風在他手中翻飛,盡顯瀟灑之意。

待其走近了些,獅鷲旁的男子突然唇角綻笑,然而眉眼間卻是冷冽如冰︰「你終于來了!」

白衣男子低哼一聲,淡然道︰「不必廢話,你我有言在先,如今我已完成你所交代的,你是否也該拿出我的那份?」

斗篷男子有些不以為意,忽而又冷聲道︰「你的那份?!哼哼,如今條件變了,宮內有人闖入,你幫我將他們一並除掉,我便將它交給你,如何?」

「你……」白衣男子聞之s 變,然而他似也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切,只一沉吟,便已調動周身勁氣,凝于指尖,化入折扇之中。

晨風抖動間,他毅然推扇而出,目標直指斗篷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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