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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炭爐燒的熱烘烘的,清淺躺在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因害羞只露出了半張臉。面色緋紅,額上有薄薄的汗,小月復處還有個手爐。她月復痛不是因為旁的,卻是因為初潮。生母去的早,嫡母對她不聞不問,她哪里懂得這些?當她覺出□流出鮮血時,差點嚇壞了。太醫給她診過脈,卻尷尬的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去回了周太後,周太後派來夕顏姑姑,她這才從夕顏姑姑口中知道自己只是長大了而已。玉梨打了簾子進來,帶進一陣冷風,她手里端著姜糖水,笑道︰「這兒沒旁人了,你快起來,喝了這碗糖水再睡。」順手把碗先放在桌子上,然後搬了炕幾放好,見清淺滿臉通紅的坐起來,又道︰「你可真是會嚇唬人,不過是來了葵水,卻驚動了皇上和周太後。連太醫都給你請來了。你可要知道,咱們尋常宮人別說是病,就是快死了也不能請太醫的。」清淺接過她手中的姜糖水,低聲道︰「多謝姐姐了。」玉梨道︰「張公公說了,這幾日都不用你當差,你就好生養著吧!」她在御前當差好幾年了,從未見過張公公對誰這麼客氣的,就是先前的孫美兒,也沒有這待遇。況且,張公公可從來不會特意向人示好,只因他的意思,旁人都會忖度是否出自皇上的授意。她看了一眼低頭喝水的清淺,臉上紅潮未退,鬢發貼在鬢邊,並無幾分姿色,卻極讓人心疼。清淺喝完姜糖水,蹙眉道︰「這樣豈不是要勞煩玉梨姐姐和芸香姑姑了,不如請姐姐替我回一聲,就說我並無大礙,明日就能去當差。」玉梨卻道︰「這可不成,張公公既說了,你干脆就趁這幾日好生歇著。御前的差事並不多,也不急在這幾日。」正說著,簾子又是一撩,來的卻是美兒。美兒一進來就呼道︰「林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听說你病了,我急得什麼似的呢!」玉梨收了碗出去,留她們說話,美兒坐到炕沿上,不等清淺回答,又道︰「我听說你昏倒在清寧宮外面,還是皇上看到了把你抬回來的,可是真的?」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也不知會被傳成什麼樣!清淺不好意思說自個兒因何月復痛,只說有些不適。道︰「是從清寧宮回來的路上剛好遇到了皇上的鑾駕,倒不是皇上,卻是張公公覺出我有些不對來的。」末了,又皺皺眉,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美兒笑道︰「你以為呢?你大概是頭一個用上太醫的宮女了!」清淺聞言沉默了下來,半晌才道︰「大約因為我是周太後跟前的人,才有這幾分臉面吧!」美兒眯起眼笑了笑,和她說了會兒話,見她精神有些不濟,便起身走了。出了門口,就見一個小宮女提著食盒過來,倒是從前認識的。互相打了招呼,美兒指著食盒問︰「這是什麼?」小宮女笑道︰「是張公公讓我給林姑娘送去的幾樣點心。」美兒好奇,打開一看,是一碟棗泥山藥糕,還有一盅阿膠桂圓羹,頓時笑道︰「這東西這樣精致,到不像張公公吩咐的。」小宮女笑嘻嘻的說︰「張公公如何,還不是為了討皇上歡心!姐姐如今不在御前不知道,咱們林姑娘……」說到此處卻又打住,轉而道︰「姐姐要是不被調走,指不定這福氣就是姐姐的了。」說著,提了食盒便去看清淺。美兒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覺得四面八方的冷風撲在她身上,凍得她渾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寒涼一片。兩日後,清淺覺得身上松快了些,便要去當差。張保見她來了,忙道︰「身上可好了?若是還沒好,再歇兩天就是了。」清淺面色赧然,道︰「多謝大總管體恤,奴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張保畢竟是太監,並不懂這些門道,以為她已經大好了,就說︰「那這樣,你先給萬歲爺泡杯熱茶去,我得去趟內閣。」清淺答應了便去茶房,泡了杯大紅袍送至暖閣。睿琛才批好了票擬,手有些酸,正讓一個太監給揉著腕處。清淺奉了茶退到一邊,睿琛忽的「嘶」了一聲,皺眉道︰「沒輕沒重的,下去!」張保不在,戴貴忙上前對那太監斥道︰「笨手笨腳的,弄疼了萬歲爺!」隨即又請罪說︰「奴婢們下手不知輕重,怕傷及龍體,不如去請個太醫來?」睿琛依舊皺眉說道︰「這點小事還要請太醫,要你們何用?」隨手一指清淺︰「你來!」又冷著臉對戴貴等人道︰「都滾出去!」戴貴磕了個頭,心下卻好笑,麻溜兒的帶著一眾宮人退了出去。清淺躊躇著不知該不該上前,睿琛已發問︰「都好了?」就見她面頰布滿紅暈,睿琛也覺尷尬,咳嗽了兩聲,喝了口茶,隨意的說︰「寫了大半天的批示,手都酸了。」清淺只好走上前去,半跪在腳踏上,道︰「奴婢僭越了。」便隔了他的衣袖幫他輕輕揉著,並不敢用力,眼神也只敢看著自己的手指。睿琛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她今日穿了件白綾襖,外罩青織金暗花比甲,下面是油綠裙子。也不知是不是這幾日「病著」的緣故,本就瘦弱的人兒此時看著愈漸憔悴,若不是穿著厚實,只怕外面的風一大,她就要被吹走了。目光也順著她的落到她指尖,柔柔軟軟的力度,到真像怕把自己弄疼了似的。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清淺一驚,卻不敢抬頭。睿琛只看著她,感覺到她的手在自己掌中微微顫抖,心中又起憐意,另一手情不自禁的摟住她不盈一握的縴細腰肢,直直將她抱到了自己懷中。清淺不敢與他正視,別過臉去,只覺他呼出的熱氣便在耳畔,烘的她身子又顫抖起來。如此我見猶憐的模樣,睿琛盯著她羞紅的耳根,低頭吻了上去。她動也不敢動,可越是心底里不讓自己動,卻越是顫的厲害。手足無措里,她惶惶的抓住他的衣袖,腦中盡是茫然。睿琛順勢收緊雙臂,將她緊緊圈在懷中,灼熱的唇貼著她同樣灼熱的耳垂。他閉上眼,聞著她發際幽幽的暗香,哪怕今生今世都願沉迷于此。門口忽然傳來戴貴的咳嗽聲,睿琛這才不情不願的放開她,清淺低著頭匆匆退下,正和裴紹打了個照面。裴紹進去行過禮,睿琛心情極好的問︰「這會兒怎麼來了?」裴紹不及尋思方才清淺的神情,忙回稟道︰「黎川的產期就要到了,因此微臣想和皇上求個恩典。」睿琛明了,笑道︰「若是生了,可要立即來報。上回我听姑母說,太醫們都說黎川此胎是男胎居多,若果然如此,你也算是兒女雙全了。」裴紹笑了笑,說︰「想必皇上不日也會得償所願的。」睿琛微笑,岔開了話題。可誰知,清淺愈發躲著他了。若無第三人在場,她是絕不肯在他身邊多留的,慪的睿琛恨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好把氣都撒在旁人身上,首當其沖的便是張保。張保頂著滿頭狗血,私下找了清淺,問道︰「我的小姑女乃女乃,這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皇上對你還不夠好麼?」清淺低著頭,眼圈兒泛紅,緊抿著唇怕自己哭出來。她哪里會告訴張保,不是皇上待她不好,而是待她太好了!張保又道︰「別人想要這福氣還沒有呢!你這是何苦,非要跟皇上、跟你自個兒過不去呢!」說了再多也是無用,她只拿沉默對付你,罷了,張保長嘆一聲,搖搖頭走了。這日,天陰了大半日,到了申時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雪粒子,青石板路上不多時就鋪上了一層雪白。到了酉時,雪愈發大起來,迷迷蒙蒙的,叫人看不清前面的路。睿琛從仁壽宮出來,並未上輦,而是步行至清寧宮外,以示孝道。孫太後看著美兒收起睿琛絲毫未動的茶盞,微微皺起了眉頭。待她退下,春雨姑姑低聲說道︰「這幾日美兒這孩子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孫太後看她一眼,冷笑道︰「這幾日不大對勁的,何止是她?」春雨猶豫片刻,問道︰「太後說的是皇上?」孫太後冷冷的望著西面,恨道︰「被我壓制了那麼多年,我以為她早就折服了,卻不想如今狠狠擺了我一道!我自以為算計了皇帝的人,卻平白叫那賤婢算計了我!」說到最後,她惱怒的拍了一下炕幾,春雨忙道︰「太後仔細手疼!」孫太後撫著手掌,道︰「手疼怕什麼,只怕到時候頭疼!」她越想越生氣,發了狠怒道︰「皇後這幾日都在做什麼?我到不信連我這兒都一清二楚的事,她卻什麼都沒听說!春雨,你去趟坤寧宮,告訴她別為了‘賢惠’的虛名就給我裝聾作啞,皇後可不是那麼好當的,若懲治不了後宮那小小的狐媚,後宮之主也不過是個擺設!」這話說的何其嚴重,春雨自然不敢將原話告知皇後,但也略略提醒了一二。皇後听完沉吟半晌,笑道︰「有勞姑姑走這一趟,我知道母後的意思了,不會讓母後失望的。」待春雨走了,半夏望著皇後擔憂的說道︰「仁壽宮恐怕是想逼迫娘娘出手,娘娘該如何是好?」皇後苦笑著嘆道︰「我能如何?就連皇上都不能忤逆她,不然則會落下‘不孝’‘昏君’的罵名,何況于我?」半夏欲言又止,目光里又是擔心,又是憐憫。皇後,也很不容易呀!作者有話要說︰誓將悶騷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