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在行宮幾日,只晴了一天,其余都在淅淅瀝瀝的下著雪。清淺如今什麼也不用做,偶爾做會兒針線,睿琛說了,冬季要養,除了每日給她用些滋補的藥膳,趁著沒人時還讓她下池子泡著。清淺畢竟面皮薄,哪里敢當著他的面下池子,睿琛也只好避開。小半月一過,清淺果然長了幾兩肉,睿琛還嫌不夠,又怕年關將近,不得不回鑾。而回了宮,必然有一堆煩心事,他總擔心她好容易養起來的身子又會虧下去。清淺見了他的樣子,就掩唇低笑道︰「從前卻不知皇上的性子這麼急,總不能讓我一口就吃成個胖子呀!」睿琛也笑了,摟著她的腰說︰「你身子這麼弱,我怎麼不著急?這些日子咱們天天在一起,要是……」他的目光落在她小月復上,壓低了聲音道︰「有時候,我真怕你受不住。」清淺臉上紅的要滴出血來,別過臉手指絞著衣袖,想起從前美兒跟自己說的什麼「不行」「好男風」的話來,真是又羞又好笑。這些日子下來,她決定以後再也不信宮里的流言蜚語了!要是讓他知道宮人們私下說這些混話,不知要怎樣生氣呢!睿琛見她眼底隱隱有笑意溢出,遂低頭含了她渾圓的耳垂輕聲說道︰「快快養好了,給我生個孩子是正經。」清淺窘迫,欲推開他,卻被他圈的更緊。可巧張保在外回稟,內閣的三位宰相來了。睿琛手一松,清淺趁機掙月兌開,逃進里間去了。及至年下回宮,先去給兩位太後請安,睿琛直接讓清淺去了周太後處,仁壽宮就不必去了。清淺也不想與孫太後過多接觸,依言去了清寧宮,拜見了周太後。周太後拉著她的手,竟有些哽咽,卻又真心歡喜,含淚笑道︰「好,好,好……氣色好多了,行宮那邊的確養人。」又叫夕顏拿了人參和燕窩來,道︰「你還得再補補,我已跟張保說了,給你騰了個大間出來,只叫你一人住著。」清淺謝過周太後,周太後又安撫道︰「皇帝暫時沒給你位分,你且別往心里去。」清淺忙道︰「奴婢明白皇上和太後的一片苦心,絕不會放在心上的。」周太後點頭笑道︰「我知道你是個極聰明的孩子,自然懂得,我也是白囑咐你一聲罷了。」正說著,睿琛便來了。給周太後請過安,坐到對面炕上,周太後細細瞧了他,滿意的說道︰「皇帝的氣色很好,定是身邊人服侍的周到。」睿琛聞言笑睨了一眼清淺,說︰「托太後的福,這幾日在行宮的確不錯。」周太後但笑不語,清淺早已紅透了臉,臨走時,周太後又給了她一個酸枝木調嫦娥奔月的首飾匣子,她接過來時覺得十分沉手,回去打開一看,滿滿一盒首飾,里面都是上好的金簪,寶石,翡翠等物。睿琛湊過來看了看,笑道︰「太後可真舍得,我都不知道她那里有這麼多好東西。」清淺準備把盒子帶回自己屋子收好了,睿琛卻道︰「就放在這兒好了,左右那屋子就是個擺設,你也不會長住。」清淺一愣,低下頭說︰「皇上不睡在寢殿時,奴婢自然得回自己屋里去。」睿琛微微一笑,捻了捻她的耳珠,道︰「傻丫頭,快來伺候我睡覺!」乾清宮的寢殿比行宮的大,但地炕火牆燒得也熱,清淺只覺背下有些燙人,便睡不著了。睿琛伸手把她攬進懷里,低聲道︰「今兒趕了半天路,你到不累。」她睜大了眼楮望著明黃羅帳頂,不知以後會是個什麼光景……胡思亂想著,睿琛一面嘀咕一面翻身壓過來,略帶薄繭的手探進了她的衣襟里,在她耳邊呼出熱氣︰「偏要這樣你才知道累!」她心底羞臊,可是隨著他的動作,那酥酥麻麻的感覺又溢了出來。坤寧宮里,一眾妃嬪來給皇後請安,皇後面色陰郁,似乎昨晚又沒睡好。兩邊依次坐著莊妃,淑妃,德嬪,賢嬪等人。但這幾人都不是話多的,倒是陸婕妤本就膚淺浮躁,看著沒什麼寵眷人又沉悶卻跟著去了行宮的淑妃,冷嘲熱諷的說道︰「淑妃姐姐可算回來了,妹妹我當真惦念的很呢!也不知道行宮那邊是個什麼樣子,溫泉可舒服?淑妃姐姐也不知道給我們講講,也好讓妹妹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開開眼界呢!」淑妃低眉順目的坐著,聞言抬眸看了一眼皇後,見她並無所動,便道︰「行宮里左不過就是那個樣子,以後有了機會,妹妹跟了皇上去,自然就知道了。」陸婕妤眼里冒火,冷笑道︰「以後有機會?機會都讓姐姐佔了,妹妹就怕沒這麼好的福氣!」淑妃不語,陸婕妤還要發難,皇後瞪她一眼,卻听莊妃幽幽說道︰「听說,皇上身邊的一位宮女很是得臉,成日在皇上跟前伺候,不知淑妃妹妹在行宮里可曾見著?」眾人的目光都看向莊妃,帶了些不明和探究。就听淑妃嘆了口氣,道︰「姐姐這話問的羞煞妹妹了,在行宮數日,卻未見過萬歲聖顏,更沒見到姐姐所說的那宮女了。」眾人心中先是巨石落地——原本以為皇上寵愛淑妃才帶她一人去了行宮,原來並非如此!可是很快又提起了精神——莊妃絕不會有意無意提起一個宮女,皇上既然帶了淑妃去卻並不召見,必然是那宮女替了淑妃!旁人是絕不敢在御前安插眼線的,除了孫太後和皇後!莊妃一向依附于皇後,她的消息必定來源于此,難怪皇後今日面色不善!其他人也只是在心里磨嘰,陸婕妤的火爆性子卻是掩不住的,當即跳起來說道︰「什麼宮女?哪兒來的又一個宮女!如今御前的宮女旁的不知,只知狐媚禍主,勾引皇上不成!」皇後又瞪她一眼,冷冷道︰「那是周太後給御前的人,你也敢隨意編排?給我好好坐著!」眾人這下全部心知肚明,回去之後,自叫人火速打探御前那個周太後給的宮女是什麼樣的人品。皇後留了陸婕妤說話,再三警告她︰「這回和上回那個可不一樣,上回那個不過是障眼法,這回卻是動真格兒的了!你若不想再被禁足降位,就好好在宮里呆著,不許出來惹事!」陸婕妤哪里忍得住,皇後卻看了一眼西面,道︰「若是沉不住氣,只怕又會白白被人利用了去,倒不如稍安勿躁,自然有人比咱們先動手!」陸婕妤忍了又忍,才算把表姐的話听進去了。睿琛這日去給兩位太後定省,原本好好的,從仁壽宮出來卻冷了臉。及至回到乾清宮,進了暖閣,見清淺斜倚著炕沿,只穿了件蔥白綠瓔珞杭綢褙子,湖綠挑線裙。烏黑的青絲梳成分肖髻,柔柔的一段落在肩膀上,露出細膩如玉的頸子。睿琛的臉色這才好了些,又見她並未發現自己進來,揮手讓人都退出去,輕輕走到她身後,悄聲問︰「做什麼呢?」清淺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回過頭,臉上驚恐的神色還未褪去,道︰「皇上進來也沒聲兒,嚇著我了。」睿琛笑了笑,坐到她身邊,道︰「是我不好,只瞧著你入了神的樣子,不忍打擾罷了。」清淺見他神色不虞,想問卻又怕牽扯到朝堂上的事,正猶豫著,睿琛靜默了半晌,蹙眉道︰「方才我去仁壽宮,母後把原先御前的一個宮女又送了回來,頂了你的差事。」清淺一愣,想了想才知道他說的是美兒,便道︰「原就是我頂了她的,這下也好,左右我如今什麼也做不了。」睿琛握了她的手,道︰「嗯,既如此,她便專司御茶,你便安心給我養著,閑了繡些小玩意兒打發時間也好。」頓了頓,又道︰「總之,我是不會讓你離了我的。」清淺心中一暖,把頭靠在他肩上,喃喃道︰「奴婢不會離了萬歲爺的。」他攬著她的肩膀好一會兒,听到外面張保的咳嗽聲,才放開她,到御案後正襟危坐了。原來是美兒奉了茶來,清淺對她笑笑,繼續低頭做針線。美兒紅著臉把茶放到案上,立在一旁。睿琛蹙眉道︰「這兒不用你伺候,下去吧。」美兒心底一突,看了一眼清淺,依言退下。外間自然比不得暖閣的暖和,美兒強壓住心頭的酸澀,低聲笑著問張保︰「往後奴婢又得勞煩公公多提點了,也不知如今是個什麼境況,好似……跟從前不同了似的。」張保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道︰「也沒什麼不同的,只是你以後多長個心眼,有些眼力勁兒才行!」美兒咬了咬唇,依舊笑道︰「多謝公公提醒,奴婢會記著的。」年關逼近,睿琛愈發忙碌起來,祭祀習禮,拜天大典,又有諸大臣及公卿之家賞賜,繁冗復雜。去太廟祭祀時清淺和美兒都無需前往,美兒便拉著清淺一道閑話家常︰「原先還以為咱們分開了呢,沒成想這會子又在一處了,當真是極大的緣分!」清淺雖知她是孫太後要走又還來的人,有些話不便相告,但畢竟也曾相熟。況且平日除了睿琛,也沒人與她說得上話,這會兒美兒來了,自有一番契闊。而美兒向來懂得逢迎,先前便在御前侍奉過,如今一回來就顯得與清淺熱絡,沒幾日功夫便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