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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除夕,皇帝在乾清宮設宴,皇太後、皇後、妃、嬪等皆升殿,此乃家宴,並無其余人在場,諸王世子皆在封地,無諭不得回朝。次日正旦,皇帝才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賀,賜宴群臣。前面隱約傳來絲竹管弦,筵席正到酣處,清淺卻領了賞賜在自己屋里簡單用過晚膳,正靠著火盆做針線。美兒敲門進來,笑道︰「這會子不當差,我來和妹妹做個伴。」清淺忙搬了炕幾,端上幾樣點心,同她一道上了炕,閑話起來。美兒看了看她針線簍子里的東西,見那上面的金龍栩栩如生,笑道︰「這是繡給皇上的吧?真是好看,妹妹的手藝愈發長進了。」清淺只是一笑,收了簍子,道︰「我瞧你眼角有些紅紅的,這大喜的日子,怎麼哭了?可是想家了?」這樣一說,美兒更是紅了眼圈,拿帕子擦了擦眼楮,道︰「我是想我姨娘了,這可是頭一次在外過年。」出了一會兒神,又道︰「只怕以後都沒機會回家過年了!這宮里,真是冷冷清清的。」她眼里含著淚,愈發顯得水光清亮,望著乾清宮正殿方向,輕輕咬了咬紅唇。清淺也有些想念林府,以往也只有這個時候,能和老爺夫人一起用膳。不過那時他們也只是顧著弟弟,哪里瞧得見自己,無論在哪里都是一樣冷清罷了。口中安慰美兒說︰「也不一定就一輩子在宮里,說不定運氣好逢上大赦就能出宮了呢!」美兒一听,「嗤」的笑了,指著她說︰「旁人想著大赦出宮便罷了,妹妹你怕是不可能了。」說得清淺面色羞赧,美兒卻又嘆道︰「到底是妹妹你福氣好,能有這樣大的造化,姐姐我是自愧弗如的。」清淺欲言又止,但終究什麼都沒說,有些事發生了,並非她所願,但既然發生了,她只能按照天意走下去。美兒又嘆一回,不再說這些,抓了點心來吃,道︰「這也是皇上賞的吧?就是比我們平日里的好吃。」清淺只笑了笑,道︰「喜歡你就多吃些,左右我也不喜晚上吃點心。」美兒看她一眼,口中含著玫瑰乳酥,含糊的輕喃道︰「你不喜歡,旁人卻求都求不來呢!」清淺並未听清楚,卻是知道她太過心高氣傲,並未理會罷了。前殿宴散,睿琛喝了酒,被暖閣的熱氣一沖,又沒見著清淺,便覺煩躁。蹙眉換了衣裳,一面用熱毛巾擦臉,一面問︰「清淺呢?」張保忙打發人叫清淺來,不多時,簾子一掀,睿琛便見穿著紫緞狐皮小襖的清淺走了進來,頓時笑著去拉她的手︰「也不知等等我。」清淺見四下還有人,旁人都回避著低頭,美兒卻怔怔的望著睿琛伸過來的手。她心中一突,退開兩步避了去。睿琛臉色一沉,不等他開口,張保立馬打手勢讓人都退了下去,到了外間,壓低聲音板著臉對美兒道︰「從前見你挺伶俐的一個人,怎麼這會子偏犯糊涂了!」美兒低頭咬著牙,半晌才道︰「奴婢一時糊涂,還望公公見諒!」張保看了一眼里頭,細細听著,听到了低低的說話聲,漸漸變成呢語,這才放下心來,道︰「以後可別這麼不知底里的,沖撞了萬歲爺,你擔當得起麼!」讓她下去,自己在外守著。睿琛已然把清淺抱在懷里,摩挲著她的臉頰道︰「從前多見你穿淺綠衣裳,其實你穿紅色、紫色的也很好看。」清淺方才險些惹他不快,又見他喝了酒,似有醉意。和一個喝醉的人也沒什麼可講的,當下若有所思的說道︰「大約萬歲爺看奴婢穿什麼都是好看的,就沒有穿了不好看的顏色衣裳。」睿琛果然摟著她笑起來,眼楮亮亮的望著她道︰「你這小東西,也有促狹的時候!」低頭在她頸子里啃咬了一陣,忽的又笑起來,湊近她耳朵曖昧的說︰「其實我最喜歡看你不穿衣服。」清淺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掙月兌了他的手走開,睿琛卻不似往常那般追上來哄著。正奇怪間,見他從身後拿出個匣子,走過來遞給她說︰「給你的。」說著也不等她打開,直接上了床。清淺狐疑的打開匣子,頓時愣在那里。匣子里堆得滿滿的珍珠,個個兒有指甲蓋大小,渾圓亮澤,散發出柔和的光暈,而這麼多珍珠聚在一起,將清淺的臉映照的愈發光彩熠熠。「這是……」清淺不解。睿琛笑了笑,躺下說︰「壓歲錢,快收好了。」清淺怔愣片刻,蓋上匣子,和之前周太後賞的首飾盒一同收好了。睿琛把她抱進被子里,道︰「瞧你淡淡的樣子,上回收了太後的賞也是這般。珍珠、寶石都不能博你一笑,你說你喜歡什麼,難道我還尋不到不成?」清淺埋首在他胸前,喃喃道︰「皇上想要尋什麼怎會尋不到?只是奴婢向來不在這些上留心——不過身外之物,有與沒有,又有什麼區別。」從前在家時,哪里能見到這些?當真如美兒所說,她福氣好啊!又道︰「皇上就不怕把奴婢寵壞了?」睿琛笑道︰「寵壞了又有何妨?」他抱著她伏在自己身上,撫著她的青絲,柔聲道︰「我只寵你一人,你還不高興嗎?」清淺心底慢慢涌起酸酸澀澀,苦苦甜甜的滋味,終究如何,卻說不清,道不明。她從來听天由命,林老爺讓她應選,她便進了宮;墨蓮為她籌謀,她便去伺候了周太後;誰想周太後待她那樣,又誰想,皇上待她也是這樣……她並不知情為何物,叫天下最至尊的帝王為之輾轉反側。她只知道,別人對她好,她也要對別人好。欠三還七罷了。他卻是一片赤誠之心,若叫他知道,她只為了回報周太後的恩情,他還會如此時一般嗎?「問世間,情為何物?」她哽咽著低語,不明所以的落淚,眼前一片模糊。他卻誤解了她的意思,緊緊擁住她,接下道︰「直教人生死相許。」又道︰「清淺,我願與你生死相許,你切莫傷心害怕。」她會害怕,卻不知會不會傷心。睿琛幫她擦了眼淚,笑道︰「明日你可就十五歲了,女子十五而笄,怎麼還哭鼻子?」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問︰「你可有字?」清淺帶著鼻音說︰「沒有字,只是有個乳名。」「哦?叫什麼?」睿琛顯得極為興致勃勃。清淺便告訴了他︰「因是冬月里生的,便叫冬哥。」自是隱去林老爺想盼個哥兒的話。睿琛一手支著頭,看著她一遍又一遍的笑著呢喃︰「冬哥,冬哥……」帷帳隔了外面的燭火,卻依舊能清晰的看到他清澈明亮的眸子,瞳仁深處一派深情,依稀可見自己的倒影。清淺被他喚的不好意思,翻了身要睡覺,他卻攔住自己,說︰「其實我也有乳名,不過不能告訴你。」「哦,」清淺淡淡的應了,閉上眼。睿琛氣結,道︰「你怎麼不問?」清淺道︰「既然皇上不願意說,奴婢就算問了,恐怕也問不到答案。」睿琛一愣,道︰「你不問怎麼知道我不會告訴你呢?」清淺無奈,只好問︰「那請問皇上的乳名是什麼呢?」睿琛哼了一聲,說︰「我還是不告訴你。」清淺總算笑了起來,順著他的意思說︰「好吧,那我明兒去問太後。」睿琛立馬將她覆在身下,舐著她的耳垂咬牙切齒的說︰「你這小東西,怎麼這麼讓人愛不釋手!」清淺笑著將身體化作一團棉,任他予取予求。正旦大典,皇帝在奉天殿受百官朝拜,皇後自然也要在坤寧宮接受內外命婦的朝拜。而那些內外命婦們在拜見皇後之前,必然要先去拜見兩位太後,這樣一朝賀加賜宴,已是未時二刻了。皇帝在奉天殿宴散之後,又到坤寧宮賜宴嬪妃,再次宴散回到乾清宮,已過申時。歡歡喜喜的過了正旦,初二,初三卻是萬壽節,自是又有一番熱鬧。晚上睿琛散席歸來,喝了口熱茶,就屏退了旁人,對清淺道︰「我的生辰賀禮呢?快拿來!」清淺笑道︰「哪有人這樣的?不等別人拿出來,自己就伸手過來要了。」卻也不推月兌,給了他一個精致金線荷包。睿琛接過來一看,不由瞪大了眼楮,看看荷包,再看看清淺,問︰「這是什麼?」清淺強忍了笑意,說︰「這叫金龍滾珠(豬)啊!」前兒問了周太後,總算知道這人的乳名是什麼,還知道了他的屬相,他這兩日忙碌未曾顧到自己,剛好在原先的荷包上加了點東西。睿琛又好氣又好笑,將荷包揣起來,笑道︰「好,好,你到學會變著法兒的編排我了!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上前一把橫抱了她,將她扔在軟綿綿的錦被里,便撲了過來。清淺不及躲避,只覺得他暖洋洋的的身子將自己牢牢困住,她咬了唇,低低喚了聲︰「彘兒!」睿琛一怔,她嬌小的身軀被他投下的陰影遮蓋住,真恨不得將這幅小身板揉進自己骨血里。湊近她唇邊,低語︰「再叫一聲。」清淺閉了眼,卻沒再開口,他哪里還忍得住,迫不及待的餃住她的唇瓣,細細品起來。作者有話要說︰感情戲真的不是我所擅長,寫得雲里霧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