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 第十一章槐下(完)

作者 ︰  秩

()「姓文的!你的前輩就沒叮囑你有些事不能說麼?!」朱貝貝輕松擰開文璪的手。

「有哎。」我抬頭看樹上兩只藍羽鸚鵡,「比如‘三個把垃圾桶刷干淨的妙招’‘如何去衣服上的茶漬’‘十大潔廁靈配方’還有……你們干嘛一臉同情地看偶。」

「罷了,你們要守口如瓶。那是初代外聯組組長的事了。你們知道的,百年前學風很爛,個別學生甚至組建危害治安的社團。當時外聯組花了很大工夫,局面才好轉。于是,規定校內社團受外聯組管轄,我組‘外交內聯’二職的內聯便是從這來的。」

「說重點。」雷小佳催促。

「重點就是,有那麼一天,初代組長收到一份申請,內容寫不清楚,也沒有申請人,最後沒有通過,被扔掉了。但是,次r 那份申請又出現在辦公桌上。之後,他不斷扔掉、埋掉、撕掉,它都會回來。後來,很害怕的初代組長屈服了,簽名讓它通過。」

「惡作劇吧。」文璪很是懷念,「我曾經用復寫紙……」

「不是。那個社通過後不斷有人失蹤,而且一直找不到。初代組長就依照部長的命令下令停止所有社團活動。當天,他又收到那份申請,這次他撕碎了混在狗食里喂流浪狗。這次後他沒再收到了。」朱貝貝歇了口氣,「因為他在考試時猝死,仵作解剖的結果是‘胃有異物,其余如常’。據說,異物就是那張邪門的申請,而且內容多了一句,我百歲之身,與爾等豎子屈尊,竟不得許,今不再請矣。」

「意思是它現在有兩百年歷史麼?」文璪皺眉,「兩百年,兩百年……文憲之變麼?」

「關那個什麼事?」朱貝貝反問,「之後,每隔幾年就會有人失蹤,直到,直到五十年前才平息下來。這故事也一任任地傳下來。據我前輩說,如果再出現,會有三個標志,路機、鸚鵡和槐樹。早上老施帶只鸚鵡我就該想到的,失職了。」

「‘路機’算什麼,不該是‘失蹤’嗎?」文璪毫無水平地想把氣氛弄活潑些。

「路機是每次第一個失蹤的人,鸚鵡是那個社的標記,槐樹下是找到失蹤者零星遺物的地方,也因此有人叫它,槐下社。」朱貝貝努力咧嘴笑,「知道嗎,路機是初代組長的名字。據說是他英靈不甘,所以才……」

「扯淡吧,」雷小佳細心地用火把幫我照宣傳欄,「哪能每次都有一個路機來首先失蹤的。」

「你可以去查查五十年前的卷宗,有一次學校改建砍掉許多槐樹,就是為了平息它。」朱貝貝十分篤定。

「你說槐下社這個名字是別人給取的,」我直起腰,「那上面干嘛說,,校內最古老的社槐下社招新啦,親,快來報名,要找槐樹哦。」

「你又失職了。」雷小佳有點得意,「等著去管卷宗吧。」

「我明明拜托佟竻幫我審查了!失職的是他。」

「他有撕掉,早上。」我辯解。

「你個廢材,剛剛又不說!!!」

「咳咳,當務之急是找人才對。這樣看來,應該有人在借組織奇怪的社團活動。外聯組組長和我去查查是否有人失蹤到那兒去,至于你們去找找槐樹。」文璪打斷朱貝貝的怒吼。

眼前有一個岔路口,一條路通向 舍方向,一條通向後山。後山有一個倉庫,倉庫後有一片雜樹林,槐花溪緩緩從中流過。「吶,我們去後山看看。」

一輪彎月血紅而猙獰地掛在沉甸甸的永夜中,映得老倉庫高大漆黑的輪廓更加恐怖。「嘎嘎啊……」「嘎嘎啊……」上百只藍羽鸚鵡雙眼發綠,站在滿頭樹丫上,似乎遠處近處都燃著冰涼的鬼火。

「這怪鳥,數量太多了吧。」雷小佳的火把早熄了,現在只能模黑,「您信朱貝貝嗎?」

「不信。一個百歲故事細節清晰是很反常的。」我一手拍掉幾只夜蛾,「而且,這個故事的框架我好像在那兒看過。再說,血月、鸚鵡、槐樹就沒讓你聯想到什麼?」

走在前面的雷小佳突然停住,有點哭笑不得,「我知道是什麼了……」

泛紅的月光打在幾棵老槐樹上,給葉子罩上一層紅紗。無數只藍羽鸚鵡棲息在上面。永夜中,ch o水般的鳥鳴聲聲勢浩大,一**地掠過夜空,叫醒整個雜樹林。樹下無人,靜得過分。

槐花溪汩汩淌過槐樹前。月下,它清澈如鏡。仔細看的話,河里分明映著人影。他們圍坐在槐樹邊,點著蠟燭,搖著蒲扇,舉著酒酒盞,聚j ng會神地看著zh ngy ng槐樹下手舞足蹈的某人。在聚會的他們不是常人,或者說,不是人。他們半透明的果凍狀身軀任意地扭曲著,帶青紋的骨質面部時時相互撞擊,激動時更會從身體里彈出鐮狀利刃。

「我一個人。」雷小佳抽出佩刀,唐刀雷光,「對大約五十個采葛昆。」

「錯,先對付這個幻境,」我指了指血月,「不過社長說,臨山面水種滿綠樹什麼的,還真對。」

「您別提社長了。」雷小佳很苦悶,「您要安全回去,我上了。」

「留下。」我一把扯住他,叫他仔細看那群采葛昆。

姿態各異的采葛昆中,有一些穿校服的學生,目光呆滯,沒有和采葛昆一樣狂歡,只是不時接過酒盞喝下,身影漸漸變淡,月下的影子詭異地腫大成一只碩大的黑繭。那是采葛昆的孩子。周圍的采葛昆憐愛地湊在新生兒旁邊,時不時撥一撥它,查看它的凝實程度。

「不會吧!」雷小佳絕望掉,「我怎麼打得過一群母親。」

「走出幻境先。」我抬頭看那輪血月,「護子心切的話,不知道講道理有沒有用。」

「講道理?采葛昆不會發聲的,而且有割人頭掛在槐樹上的癖好。」雷小佳大汗,「您小心。」

「不是癖好,是風俗,他們的風俗。」我糾正道,「當很屈辱時,就會這麼討回尊嚴。」

雷小佳的臉青白極了,露出一種又怕又不信的表情,「它們也有尊嚴?那生孩子被看到會不會不尊嚴?」

「你的臉很白,有這麼害怕麼?等等!」我猛地抬頭,那輪血月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幻境消失了,而幻境消失的原因只能是采葛昆的離開。

我們竄出藏身地,趟過小溪,沖到槐樹下。

什麼也沒有,只有一些倒伏的野草。

「今年要失蹤六個,不,七個人麼?」雷小佳傻掉了,臉s 煞白,不再因為正常了的月光,而是單純的害怕,「他們都死了麼?」

我拾起一只殘破的酒盞,內心說不出的難受,「出事了,看,樹腳下。」那里,軟綿綿地躺著只無頭的藍羽鸚鵡,她有著絢麗的尾羽,如一襲曳地彩裙,可刺眼的紅灑滿樹根,觸目驚心。夜很長很靜,秋蟲似乎參加了逝者的葬禮,悲痛地噤聲,四下靜寂。

東方泛起魚肚白,窗簾漸漸有溫和的光芒滲出,提醒人黎明降至。醫務室里直挺挺地陳列著失蹤的幾人,在後山被文璪他們找到後便入住醫務室,現在歡樂地打著呼嚕會周公。只是不包括因為吹夜風而重感的我。

「你們找了一夜,快去睡了啦。」我說。

「學校給外面的解釋是偷獵藍羽鸚鵡的罪犯綁架了學生,因為找到時他們眾口一詞說被一個偷獵者軟禁。」

「不像是說謊,但也不真實。部長讓您盯著他們。」

「好……你們干嘛?」

門「咚」地一聲倒下,四分五裂,驚醒所有剛從「凶惡偷獵分子」手上逃月兌的學生們。穿藏青s 軍裝的清瘦男子站在門口。他的身體里似乎有冰凌在蔓延,凍傷一室的空氣,那雙犀利的鷹眼狠狠剜過每一人的咽喉,讓人不寒而栗。

「他們告訴我,」男子無聲地走進來,每一個字都溢著寒氣,「她是被偷獵者殺害的,但是……誰信這種鬼話。」他露出個嗜血的冷笑,宛如吐著信子的月復蛇打量著一屋子青蛙,說︰「別讓我抓住紕漏,小崽子們,到時你們會知道什麼叫刑訊。」

言罷,轉身離去。

小學部三人組「哇」一聲縮進被子里大哭,所有的委屈——被「綁架」,經歷生死,饑餓,勞累在一瞬間爆發。

「他是誰?」右邊的病友問我,我抬眼看他的胸卡,林雪村,不認識,沉默。

「我知道,我知道!」左邊的病友獻寶似的向他招手,「西鎮區的山地特殊作戰部隊總指揮,鐵斯。我上次迷路入亭山,就是被他綁了三天。過了一學期我還是很怕他。」

「你貴姓高名?」我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叫我呂祿璣就好,雙口呂,福祿的祿,珠璣的璣,不過我還是喜歡被人叫祿吉。」

「那快改名吧。」我忽然胃痛起來,「不然你會被整個外聯組的人追殺的。」

「為什麼?我們在校網上發靈異帖子的事被他們知道了嗎?」呂祿璣傻傻地說了出來。呂織和曾如誠猛地撲上來,一把捂住某個大嘴巴。

「不用捂了,太晚了。」我扯扯被子,心情很好地補眠,「他們來的時候,你們在睡覺。」

雷小佳和朱貝貝從我床下鑽出來,探病的菊花掉了不少。兩人一臉y n冷,數著罪狀,「夜游。」「發靈異帖子。」「進入後山。」「叫‘路機’。」

最後兩人齊聲總結道,「掃一年廁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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