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高掛,水泥路面上的空氣扭曲了,蟬在樹上鳴叫,大人們躲進家里,街上只有穿背心的小孩和賣冰棍的討價還價。得勝的小孩子笑著,吶喊著,抓著網兜成群結隊沖向深林,嘴里大叫,抓住它,抓住它,抓住那只躲在最高枝上的噪聒家伙!跑著跑著,冰棍化了,蟬不再叫,夏天結束,我也醒了。
一睜眼,就是白晃晃的r 光燈,照得人眼酸。真是失算,竟然輪到他當值。
門開,那庸醫朝我一抬下巴,「藥罐子,老全叔來看你,早點給我好起來滾出去。」
像以往一樣,我抄起拖鞋狠狠砸向那張臭臉,啪,命中!門口傳來庸醫的咆哮。老全叔年輕時是個矮墩兒,老了還是個矮墩兒,手腳卻是一等一的靈活,只見他把門一甩,庸醫一眨眼就被隔在門外干嚎。
「好樣的,全叔!」我扔掉另一只鞋,心里有些遺憾,本想再補一記的。[喂!]
「你這娃子別欺負沐瑞,這後生待你沒法說。」老全叔往床上一坐,床有些微陷。
「全叔,那家伙是當你面才有幾分人樣,前幾r 還說要用鼠力強干掉我。」我表示告狀無壓力。
「真的?娃,看叔給你帶啥。」老全叔大嘴一咧,憨笑著,從舊軍裝里抱出只狗崽,一把放在我懷里,「前天土毛下崽,一下五只,叔撿了只機靈的給你,等哪天你到行伍上,就用上了唄。取個名!」
這一刻,我差點感動得淚流滿面。全叔,我家里有只白鼠叫花綜,有只黑貓叫煤球,還有只羊叫咩,這麼說它叫食物鏈好不?
「你這娃從小就實在,取個名想半天。得,崽子留你這,慢慢想,想舒服嘍!」老全叔那長滿老繭的手揉著我的碎發,粗糙而溫暖,「送完白六耳叔還得快回去,不然鐵斯那小子里八嗦說不完。他以前挺乖,現在長大了跟長舌婦似的……」
「全叔,那天我想你了,就跑進後山,進亭山看你。」我信誓旦旦。
「這感情好,只小心狗腿被林丫頭 吧打斷。」老全叔笑罵一聲,開門離去,「臭小子,你打小怕她。」
庸醫站在過道上,笑得十分欠扁。我故作鎮定,可心里清楚在下的面子已經 當一聲掉地上,四分五裂,連渣都不剩。
門關上,我失聲痛哭,才怪!
生命不止,斗爭不休,沐瑞你等著!
不過,面子丟光了還要死磕就是我這種人了啦,哈哈哈……[嘖]
「你又來干嘛?庸醫。」我橫眉冷眼,不給他好臉s 。
「以後這扇門要一直開著,死藥罐子。」庸醫壞笑著把門大開,一副小人得志的ji n相。
「你又把學校的醫療資源自作主張地用在外人身上?那別和我一間房,關門!」
庸醫的笑容加深了,盡管上面還有一個鞋印,也不妨礙他笑得跟禽獸似的。那廝慢慢地踱進來,說話猶如催命,「這是校長的許可文書,這是值星部及學生會的協助手令,所以你就乖乖把門開開吧。」
「還有其它房間。」我盯著那兩張紙,真希望燒出個洞。
「其它七人被方山夜蛾咬過,現在隔離中——你別裝傻了,發現他們不對勁的,不是你麼?」庸醫風眼一挑,笑得欠拖鞋抽,「喂!把鞋放下!回見了您!」庸醫利落地閃過幾只拖鞋,跨出門去,逃之夭夭。
嘁,所以說,誰信有「偷獵分子」喂!方山夜蛾見血便咬人,你們全中招了,那家伙就沒事?再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現在什麼也找不到,如果信你們就要往熟人作案那方向想……好煩!觀察報告怎麼寫呀!算了,就說什麼也看不出來好了,雖然瘋丫頭八成不信,還可能胖揍我一頓,但總比卷進一些奇奇怪怪的局里好。等下就回學校吧,拜拜了庸醫。
「汪嗚!」
「對,還要把阿白帶走呢。」
風吹鼓教室里的水藍s 窗簾,午後細碎的陽光灑在生物課本上。這學期有兩本生物書,一本是天朝通行的,一本是胥川特有的。對于胥川獨有的那本,按老師的說法就是——「不是滅絕的就是塊滅絕的,生活中沒什麼用,考試也堅決不會考,但學政那邊就是暗示要教,教就教,我兩節課就把它弄完,賭上教師的尊嚴一節就行啊!」
現在學政的官員們隔著窗玻璃往教室里瞧,老師在講台上滿面ch n風,大講特講。這是第三節課,因為有人來查加上的,不知道老師的尊嚴還在不在。
「同學們,我們胥川是有很多獨有物種的,大家要細心觀察。」最後,老師如此總結。
可是觀察什麼呢?剩不了多少了。[嘖]
下課了,學政的人先走,老師再走,然後教室才開始變空,c o場上漸漸熱鬧起來。順便一說,我們的教室在一樓,正對c o場,所以每次球賽我班都是主場。不過不關我事,因為我是傳說中住在 舍的藝術生。
我看看旁邊的空位,班長說這家伙最近請了假,又踫不到。
「幸好你回來了,不然兩個空位連在一起多難看。」戲寧盯著同桌的空位,「嘛,外來人就是這樣。」
「他是外來人?」我忽然感覺不妙。
「自我介紹時他自己說的。真不開竅,他不知道胥川排外麼?」戲寧搖了搖頭。
「所以說,我要和他同桌麼?班長,讓他坐單個好不?班長,班長?你在看什麼……」順著班長的目光,我轉身剛好看到一只熊,它穿著護士服,眼冒紅光地盯著我,細碎的陽光穿不過它肥厚的身體,只給我留下深沉的黑暗。它咧嘴笑,露出一排寒光利齒……
頭頂上的r 光燈還是白晃晃的,消毒藥水味依舊刺鼻。庸醫一邊甩溫度計一邊踢開我放在地上的拖鞋,對我挑眉,「很大膽啊,私自逃跑。那麼,你要自己來還是我動手?」
「都不要。」我從容地從床底下拎出另一雙拖鞋,「也不要那只熊。」
「你的禮貌被狗叼走了麼?那是熊小姐,你要叫姐姐。張口!」
「走開了啦,一周後就會好的。」我對庸醫不抱希望,一絲也沒有,「這是節疫癥,是因為沖撞節令神……」
「混蛋,你想像上次一樣燒到四十度半麼!」庸醫跨上床,捏住我的嘴,「別迷信了。」
我一把推到他,順便踢下床,再補兩記拖鞋,「不許侮辱我的學術。」
庸醫猛地起身,從白大褂口袋里抽出一條麻繩,迎著我的「拖鞋雨」,以中招無數為代價把我綁在床上,「叫你少看些鬼故事,你偏不听,腦子都壞掉了。」庸醫一下就把溫度計捅進我的嘴里。
「啊呸!」我把體溫計吐出來,「那些偉大的文獻不是白痴能明白的,你個庸醫。」
庸醫消停下來,默默地把體溫計放回口袋里,「我堅持你必須服用退燒藥及臥床休息,一旦你體溫超過三十九度,我就會通知家長。」
「不要再否定醫學了,巫醫什麼的都是騙人的,」庸醫淡淡一嘆,「你說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你幻想出來的。」說完,他踱到隔壁床去。這時我才發現那兒新來了個病友,看著庸醫仔細地為他蓋好被子,檢查點滴瓶,甚至理了理頭發。
庸醫不是個壞人,我一直都知道。
我認識他多久了呢?大概是三歲的時候吧,他大我九歲,那是已經開始接觸中醫,而我也開始讀那些厚厚的書,然後學術討論就開始了,從對罵到對打,他不接受我的世界,我也不認同他的醫術。可小叔卻只讓他給我看病,于是我們互毆至今……
「喂,就這麼走了?你不準備給我解開繩子嗎?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