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書庫里存的是胥川多年來無法破獲的懸案疑案的卷宗,弄得環境一直晦暗不明,一冊冊,一摞摞地被人收拾好陳列在鐵架子上,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紅標簽極具視覺效果。按j ng司的歸類法,紅標簽的是命案,也就是說,每張紙後邊都是冤魂。而我手上抱著的一堆,就是書庫里存著一部分剝皮案的卷宗。
「喂,林賢!你試試再拿多一卷放下來試試!」我黑著臉瞪某個哭喪著臉的家伙,明明懷里也有很多卻要拼命空出一只手再去拿。
「就,就再多一卷。」林賢被我一瞪,習慣x ng地縮回手,好像剛剛是要去踫一條毒蛇,「我,我想幫幫他們。」
「那你放自己那兒,別放我這!」我加快腳步,實在不想和一個衰神附體的家伙待在怨氣濃得要實體化的地方,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十三書庫一直是鎮公會的辦公室鬼故事發源地之一,順便一說,另外兩個是水牢和鎮長辦公室。
「等等我!我,我怕。」林賢跌跌撞撞地跟上來,手里緊緊抱著卷宗,「在西街的時候,對、對不起!我認為你、你是罪犯……」
「哦,那個啊,不用道歉,我不會原諒你的。」輕飄飄扔下一句話,我心情大好地走出書庫,任林賢的眼楮里含著幾滴可疑的液體。
閱覽室的地上堆滿陳年卷宗,大叔很沒形象地倚在上邊吸方便面條,哧呼哧呼的,還不時濺出幾滴湯汁,完全失了半個小時前冷然驅客的氣質。不遠處的于昭樂一手托飯盒,一手壓著卷宗研讀,涼掉的咖喱雞肉飯絲毫沒有妨礙他的書卷氣,倒讓人覺著似乎是眼前是位沾了煙火氣的小狐仙。
嗯,一個中年怪叔叔,一位衰神附體少爺,一只吃雞肉盒飯的狐狸,外加以文職為主的黑皮部下若干,以上便是西j ng司目前可憐的實力。嘖,想什麼事急從權,一不留神認了自己是線人,現在好啦,跟三個沒前途沒人緣的男人窩在一起!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布丁![……]
我有點煩悶把卷宗重重放下,摔出幾縷飛塵來,可惜除了嚇到林賢少爺沒有吸引到一絲絲注意。還是勤勞肯干的四好青年林賢小心出于懦弱本x ng,毫無存在感地道了一聲,「莫司,卷宗搬來了,還剩下些,我、我去拿。」
「林賢先歇著。」某大叔用力吸掉最後一口面條,隨手把面桶放一邊,胡亂抹了下嘴,打量起我們搬回來的卷宗,「挺多的嘛,小哥怎麼看?」
「以後做事要寫r 記,以防死無對證。」我面無表情地胡扯一句。
「嗯,聰明。那小哥認為,地上有受害者的‘r 記’麼。」莫昉彎彎嘴角,露出個有幾分不良的笑,果然本質是怪叔叔,先前霸氣側漏什麼的統統是錯覺。
「怎麼可能,有的話也歸在證物里好不好。」我不動聲s 地回一句,書庫里只有卷宗,至于證物什麼,大概貢獻給焚燒爐了吧,誰不嫌那些東西滲人呢,就連留下來的卷宗有幾分真實幾多完整我都是懷疑的,「還有,不是說好接個電話就送我回家嗎?大叔不會是騙人的吧。」
「哎?」邋遢大叔莫昉頓了頓,用哄小孩的口氣繼續說,「怎麼會,大叔這樣帥怎麼會騙人。小哥耐心等等,那家伙剛剛摔了手機,這會兒該賣到新的了。」
話音未落,兜里的手機便拼命震動起來,莫昉嘴角夸張地上揚,笑得極其得意,懶洋洋掏出手機,以一種極其欠揍的揶揄語調開口,「喂,心焦了嗎?小可兒。」
那一刻,我震驚了,心里只剩下天雷滾滾,腦子里無限回放三個字︰小可兒—小可兒—小可兒—小可兒—可你妹!!
「可你妹!!」極有默契地,電話那頭的小叔近乎咆哮般地大吼,「莫昉你個混球,敢動他一下試試,你試試!!老子把你七歲尿褲子和偷看人洗澡的事抖出來!!」
閱覽室里很靜,小叔親切的咆哮成為魔音般的存在,清晰地到達在場所有人的心靈深處,即使是糗事夠多的林賢少爺復雜表情中也有了成就感,而于昭樂已經用手辛苦地捂住嘴在憋笑,背部可疑地震動著。
于是,剛剛還風光無限的莫昉臉瞬間黑下來,嘴角似乎抽搐了幾下,笑著地擠出一句,「你敢!」
小叔怒極反笑,話里話外多了幾分嘲諷,「呵,我不敢?我有什麼不敢?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怎麼不體諒一下我!和你沒話說,掛了!」
莫昉閉上眼,不知道要遮住什麼情緒,臉上壞笑得更開懷,「哎,可小哥剛剛說要和你說話呢,你要掛就掛。對,小哥在我面前呢,人好好的。」
火藥味濃烈得不像樣的通話最終沒有被掐斷,莫昉的手機交到我手上,看著上邊膩得嚇人的油漬,我跑出閱覽室,猶豫再三還是把它貼在耳邊,「叔。」
「豆子,還好吧?」
「嗯,除了差點被東j ng司抓去給案子填命外。」
「放心,來南洋做j ng司的就是運氣好了想破幾個大案子升一升,運氣不好了也弄出了幾個鍍鍍金,只是某人太急了,才來三年就開始弄案子,還明目張膽進西街抓人,沒上一任聰明。听著,賈英俊他犯忌諱了,林易放了宗教辦的假,是要教教後輩怎麼做人呢,哎,這條老狗。」
「叔,我知道,我不是擔心這個。當時莫司讓我做線人,我答應了。」
「沒事,那個混蛋算計這事很久了,推掉也不是辦法,上次跟我提過,我沒答應,一不留神那廝還真得手了。別氣了,幫你出氣的事包在叔身上。」
「可是,宗里邊怎麼辦。私相授受,上寮和監察力士那邊不會善了的。」
「所以,叔剛剛去買手機的時候,決定拖他整個西j ng司下水。」小叔俏皮地說,就像小時候和我一起惡作劇那般,「有得必有失,我家豆子金貴得很,不知道他莫昉換得換不得,好了,叔要去找宗主和那幫老不死的吵架,把手機還莫昉,我再訓他幾句好了。」
油膩膩的手機還給莫昉後又是一番唇槍舌戰,只是這次雙方都壓著聲音,听不清在吵什麼,不過從邋遢大叔越來越濃重的苦笑中可以看出,小叔吵架的功力又上一層樓,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按下掛機鍵,莫昉將手機塞回兜里,一臉肉痛地拎起我的領子,把我提到胥川地圖前,「以後你叫我莫叔。由于你叔叔的堅持,莫叔要負責你的工資吃住、零花錢、節r 紅包、三餐津貼還有新手機。錢包很痛的莫叔很激動,現在,莫叔要听你說真話,懂嗎,小子。」
忽然間,我有點明白小叔會做什麼,隨即掙月兌邋遢大叔的魔爪,伸手按在胥川的東邊,「胥川,以珀疇沙洲為界,行政上分為東西兩鎮區外,在術士流派上也分成西派和東派,西派多是本島的術士家族或組織團體,東派多是些單戶個體,其中外來術士佔有相當的分量。這次的事東派的嫌疑比較大,這和一到年關治安變差,小偷小模會陡增的道理一樣,再一個,過去也發生過類似的事。」
「難怪案發地點那麼分散,竟然是這樣麼?」于昭樂不知何時放下卷宗,無聲地出現在我身後,「你說有類似的?」
「嗯,基本上一到年關,都會人懸賞一些東西,有都少人接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總有些平時不肯卻需要錢的人。只是往年有宗教辦看著點,懸賞雙方都不敢弄太過分的東西,有也只是三四樁。」
「你們,青門宗不管嗎?」林賢忽然開口,眼眶紅得嚇人,單薄的身體因氣憤而發抖,「放任,放任那些禽獸到處殺人,死者中最小的才八個月!!」
「呃,流派之間有不同的傳承,不同的……想法。」我小聲說,確實有些偏激的流派,將普通人視為素材的有,將外來人視為豬狗也有,流派間的道義講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青宗的約束也是有限的。
我等了一會,發現林賢少爺只是發抖,沒有沖上來痛扁我一頓的傾向,才再次開口,「比如先前我就看到有人匿名懸賞囫兒和紅酥。兩個都是島上的行話,整皮有兩種,一種叫全兒,取意完全,一種叫囫兒,取意囫圇,後面一種是從**上活剝下的。至于酥骨,指的是中空的骨頭,古代本島術士認為它易碎,白酥是從枯骨分揀而來,紅酥是**抽離而來。林賢!把手放下,你敢打我我就閉嘴!」
「咚。」林賢一拳捶在牆上,力道很大,估計是很疼那種,他收回拳頭,咬著下唇悶悶走回一地卷宗間,也不說話,默默整理起來。
「你說不是西派,那東j ng司去西街抓什麼人?」于昭樂淡淡開口,喚回我的注意力,「這個可以說吧。」
「事實上,不行。雖然被人騙去頂缸,但接訂金時我是心甘情願的,具體是誰我真不能說。」我搖搖頭,當時看似緊急,可九姨完全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她大概是提前收到某些信息,沒有辦法才這樣安排,可惜,這麼做是傷情分的,再不得已也說不清,「不是她,雖說她家開的是肉店不是素店,呃,肉店就是收斂無名尸身,與死者溝通好的情況下,只入不出,賣死肉的生意,說到底還是屬于y n店,賺的是死人錢,規矩她還是有的。」
「如果,抓住你的不是昭樂呢?」一直沒出聲的莫昉忽然開口,關注點卻有點奇怪,「去西街的,西j ng司只有兩人。」
「一般的頂缸,有宗教辦在是沒事的,最多也是關上幾個月,嚴重的禍事也不會叫人去頂,就算是你情我願,也不地道。」我打了個岔繞開話題,如果被東j ng司抓住,賈英俊謀劃了那麼久,西街他進了,嫌犯他抓了,九姨他得罪了,小叔他惹惱了,林家他翻臉了,一看就是準備好升官發財立馬走人的,到最後我不死也掉層皮吧。
「嘁。」于昭樂扶扶他的金絲邊眼鏡,悠然一哂以表達對我回答的嘲弄,做完這件事,某人的心情似乎特別好,周身氣息比听我提供情報時流暢了幾分,「莫司,我去整理卷宗。」
「嗯,小哥,走吧,我們也去,」莫昉揉揉眉心,大手一張,拎著我的領子將我提進滿地卷宗里,「大人的很多事情要手把手教會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