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漢 第三十五章︰戰前︰夜(上)

作者 ︰ 薄飲淡雪

()黃昏的天空最是醉人,天邊被半沉的夕陽染得一片紅暈,卻不像是正午般刺眼耀目。洋紅隨著夕陽西沉慢慢收束,留下紫黑s 蔓延,天空像是攤開的s 譜,卻又點綴著明亮的繁星。

入夏之夜,繁星匯聚之河在天上緩緩流淌,隔開了r 與月、晝與夜。雖然銀河之中暫且沒有誕生種種唯美的傳說,但是卻無損這炫目的美麗。

向著天空伸出手,中指輕輕壓著食指,其余三指微微飛開,賈詡對著天空深處的手仿佛是要把天空中星羅棋布的星星真的像是棋盤上的棋子拈起來一般。

「以天為棋盤,用繁星落子。只有心有天下的人才有這種大氣魄,憊懶司馬也有一顆不甘的心嗎?」

伴隨著草地沙沙的聲響,一角飄飛的青紫s 衣角印入了了躺在地上的賈詡的視線,轉過頭,卻看見了李儒抄著手同樣看著廣闊無垠的星空的李儒。夕陽的洋紅打在李儒的一邊臉上,卻在另一邊留下了y n影,除了眼楮微亮。

「軍師大人說錯了,敢以繁星為子的人除了胸懷天下的野心家以外,還有一種人哦。」

微風拂過草地,壓彎了草叢,卻帶著賈詡沒有整理好的發絲飛起。在清涼的風中,賈詡的話中一如既往的帶著三分不著調的調笑。

「對這個天下毫不在意的人也敢以星空為棋盤的哦,因為不管這個天下變好還是變遭,對于這樣的人來說都沒差。」

在賈詡和平常一樣的腔調中,李儒卻听出了比往常更多的對這個天下的嘲諷。夜風的靜謐讓人連偽裝都變得慵懶,所以才流露出一分真實嗎。李儒收回了投向天空的視線,看著眯著眼不顧儀態地躺在草地上的賈詡。

「文和,為我涼州軍效力吧,汝之才在某之上。」

李儒的話讓賈詡微微的驚訝,虛眯的眼楮睜起了一只,帶著一點驚訝看著李儒。雖然沒有正面沖突過,不過兩人默契的虛與委蛇,這樣誠摯的話,賈詡還是第一次听李儒說出口。要求自己出仕的時候,這位軍師大人可是遣人送來了一口長刀而已。

「軍師大人糊涂了麼,詡現在為張濟將軍帳下司馬,不正是涼州軍的人嗎。」

賈詡對為涼州軍效力並沒有什麼反感,即使加入涼州軍的原因是因為那口染血的長刀上傳來的死亡威脅也沒有讓賈詡對涼州軍產生幾分厭惡。只是隱約猜到了李儒想做什麼的賈詡並不看好李儒的做法。

有才有志之人總是妄想著自己能改變天下,可是終究留下的只是滿腔遺憾罷了。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賈詡可不想為了涼州軍無聊的理想而陪著涼州軍送命。

賈詡的話被李儒听在耳里,卻沒有怎麼出李儒的意料。賈詡的x ng格李儒也模得七七八八了。這是個不用收心就可以用其才的人,只要把他牢牢的綁在涼州軍的戰車上,牢到涼州軍滅亡之r ,就是賈詡身死之時。那麼自然這個人就會為涼州軍出謀劃策。

沒有理想與大義的人,活下去的動力就剩活下去了。

「左軍傳回消息了,果然袁紹他們開始j ng戒涼州軍了。那數千步兵布陣的地方幾乎就是戰場邊上了。」把招攬賈詡的事情放到了一邊,李儒說起了另一件事。

而听到李儒的話的賈詡臉上浮起了一個可憐的笑容︰「看來世家子弟也不都是一無是處嘛。至少知道緊靠涼州軍布陣的話會被吞得一點都不剩。不過終究只是徒勞。」

夕陽終于沉落到地平線以下,天空的邊緣收回了最後一絲光。冷月照出一片寒意,夜風吹過一陣清冷。

「因為整個左軍都是祭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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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一片夜空,同樣一條銀河,落在其上的視線卻不止一處。在賈詡與李儒看著銀河流經夜空時,張風同樣看著天上的閃爍的群星。

比起兩位文人只是注目著這份美麗而言,張風心里卻泛起這一個個美麗的故事,一個個唯美的傳說。但是斷斷續續的,只能從殘章斷片中感受著這些故事、傳說中美好的期盼,卻又因為這份殘缺讓這些唯美帶上了幾許淒涼。

「是因為要上戰場了嗎,心境多少有些不穩啊。要是老師知道了又該笑話我了吧。」拿起身邊的水囊抿了一口,張風坐在營盤不遠處的一處巨石上,手搭在膝蓋上,眼神無聊的看著營中燃燒的篝火。

近十萬大軍延綿的營帳讓遠方的營地中的火焰變得嬌小的猶如跳動的星星,沿著銀河流失的方向,營盤排成一列,星星點點的營火仿佛是天上銀河的倒影,于視野極處,天地交匯的地方,橘黃的火焰與銀白的星星交匯在一起,也不知是天河流到了地面還是營火蔓延到了夜空。

「喂,你偷偷的在營外喝什麼,難不成是在偷喝酒?」

在張風享受著夜晚的靜謐的時候,一個毫不掩飾的粗大嗓門在耳邊響起。靜寂仿佛被投下石子的池面,隨著漣漪擴散不見。張風皺了皺眉,這個聲音倒是有些熟悉。

「嘖,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給我一點。」

在張風思索著來者何人的時候,來人倒是毫不客氣的搶過了張風的水囊,仰頭灌了起來,而看著對方的樣子,張風倒是想起來是誰了。

「呸呸呸,這是啥,這不就是清水嘛,難怪這麼難喝。」

來人猛灌了幾口,察覺到了不對,一下子全部噴了出來,擦著胡子上的水珠,一臉被騙了的惱怒。

「軍中禁酒,這怎麼可能是酒。還有清水分什麼難喝不難喝的。張翼德。」

「軍中禁酒但是不代表沒法搞到酒嘛。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隨意的回了一句,張飛才想起了不對,借著月光看著被自己搶了水囊的那人的臉,然後一臉活見鬼的表情把水囊給扔掉了。

「你是今天那個小鬼頭校尉!!?」

「至于這麼吃驚嗎,你不是敢在主帳議事時還粗言相向的嗎,怎麼現在慫了?」

從地上撿起了水囊,塞上了塞子放在一邊,張風饒有興趣的看著大驚失s 的張飛。

「慫?本大爺怎麼可能會慫!」听見張風說自己慫了,張飛聲調立馬就上去了,豹眼瞪著張風似乎是要吃人一般,可是看著張風不為所動,張飛撇撇嘴,尷尬的撓了撓頭發︰「只是不想再給長兄添麻煩了而已。」

「長兄?劉玄德?」能讓張飛這樣的人產生顧慮,張風倒是對今r 初見的那個劉備產生了幾分好奇,今r 見面的印象頗為薄弱,劉備給張風的印象也就是個溫和的長者罷了。

「嗯,其實論軍功的話長兄早就不用呆在這鳥都尉的位置上了。只是我x ng格沖動,二哥給人的感覺又總是像在瞧不起人一般。所以惡了軍中大部分將領,結果就這樣了。不然這校尉海輪得到你這個小鬼頭?」說這前半句時還臉含歉意,可是馬上又挑釁的看著張風,很明顯這家伙根本就沒有要改掉這毛病的覺悟。

不過面對張飛的挑釁,或許是因為夜風的靜謐讓人不忍生氣,張風並沒有什麼怒意。只是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我倒不想當這個校尉,本來再怎麼說以這個年紀也不適合。」

「你是說被人給算計了?」

張飛的一針見血讓張風愣了半晌,沒想到這個粗實的漢子還會有這般玲瓏的心思,僅僅數言就猜到了真相。不過看著對方驚訝的樣子也就是從自己的話里猜到了這個事實,並不是自己觀察出來的,而且似乎對這個消息也難以接受的樣子。這讓張風松了口氣,因為對方那粗壯的樣子實在是和智計過人什麼的差的太遠了。

「算是這樣吧。不過實際上是被人算計了還是自己多想了說不清啊。「

黃巾的軍糧,詭異的任命,左軍的編成……腦海里轉著這幾樣事物,明明覺察到y n謀的氣息,卻完全弄不明白y n謀的真相,張風不由的苦惱的皺起了眉毛,輕輕揉了揉眉心。

再怎麼說左軍也有兩萬人,抱成一團的話也不至于在黃巾之戰中出問題的吧。

「喂喂喂,怎麼了,小鬼頭,這麼擔心被人算計嗎。不用擔心,我看你還算順眼,好歹你也算我軍的大將,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看著張風周期的眉頭,張飛爽朗的笑了笑,蒲扇大的巴掌重重的在張風身上拍了幾下,卻直接將毫無防備的張風拍下了巨石。

「再怎麼說我也是上官,張翼德,能請你多少帶點尊重嗎?」

忿忿的從地上重新跳上了巨石,張風就看著張飛,眼里滿是不滿。而後者只是傻傻的笑著,嘴里說著「抱歉」卻一點沒有道歉的意思。

「嘖,我對那劉玄德也算是佩服了,既然能和你這樣的人稱兄道弟。」

「那是當然的,那可是我張翼德的長兄嘛,匡扶漢室者必然是我長兄,劉備,劉玄德。」

猛地一錘胸膛,張飛說起劉備時臉上滿是自豪,眼神分外閃亮。這份兄弟間的羈絆,讓張風的記憶悠然回溯,恍惚中響起了,每年的夏r ,都會和張風一起坐在院牆上,看著閃爍的銀河,听張風將關于銀河的傳說的「弟弟」。

話說回來,黃巾之亂冀州受災最重,也不知道老師和小雲,小蘭他們怎麼樣了。不過有老師那只老狐狸在,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吧。

雖然心里知道這樣的擔心有些無謂,可是擔心的表情還是止不住的爬上了張風的臉龐。不過看著張風臉上的擔心,張飛卻是誤會成對即將到來的黃巾之戰的擔心。

「不就是幾個黃巾崽子嘛,小鬼頭大將你有必要這麼擔心嗎,還是說因為從來沒有殺過人,所以才感到害怕?所以說,小鬼就是小鬼啊。」

雖然話語略顯譏諷,不過張飛的本意卻是希望消除張風的擔心,雖然這嘴實在是笨拙了一點。當張飛話語落下時,看見的是張風微微低頭遮住了月光,將臉s 沉入了y n影。

誒,起反效果了?

「殺過。」

在張飛苦惱的思索著怎樣才能讓張風打起j ng神時,卻是听見了張風輕微的囁嚅。

「啥,小鬼頭大將你說了什麼?」

「所以說,」靜靜的抬起了頭,張風直視著張飛的眼楮,眼神在朦朧的月光下顯得無情︰

「我殺過人的,虛歲六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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