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坐在了他背上,只覺得沒比地上軟和多少。
她站了起來,揉了揉臀,一邊整理裙子和頭發,一邊冷眼看著地上皺著眉半晌沒提過氣來的男人。過了好一會兒,她用腳尖踢踢他的手臂,故作冷然的聲音里不知不覺帶了溫柔之意︰「沒事吧?」殷段宸這下真的是受傷了,五髒六腑都被擠壓的要從喉嚨口吐出來,被壓住的手臂尤其疼。調息了好久,他勉強撐著自己爬起來,坐在地上,揉著胸口悶悶的嘆息︰「……你說呢?」他坐了一會兒,扶著地板慢慢的站起來。
顧涼顏確定他沒大礙,就轉身開門出去了,關上門,她心一狠,順手按下了門上的鎖。剛走出房門,手機便傳來通訊的鈴聲。望著陌生的號碼,原本不想發開看內容,但蘇言寒三個字,還是抓住了自己的眼眸子。國外。
殷段宸不想深愛顧涼顏,卻怎麼也做不到。她一直在他心里,誰也走不進去,哪怕是支撐他強大若斯的綿綿欺騙,也不能替。殷段宸彎腰給她受傷的腳上包了兩層毛巾,再套上兩個塑料袋子,牢牢的保護好,他把她抱進浴缸里,仔細而溫柔的洗。
顧涼顏不復之前百依百順的小媳婦模樣,自那頓劃時代的暴揍之後,她完完全全做回了女王。而由她主導的生活,兩人之間的關系更加的甜蜜了許多。殷段宸還是那個淡淡的欠揍狀態,她女王,他冷眼旁觀。配合?談不上。反感?沒必要。似乎女王是對了,女王贏了,女王一步步接近她規劃的幸福了。顧西涼住進了療養院,顧涼顏頻頻往那邊跑。殷段宸心疼的要命,看來得把醫生叫過來家里比較好了。
而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桑曉連帶千墨,再也不見蹤影,人情淡薄,不也這樣。也是在這一年,蘇言寒每晚服食的安眠藥劑量大到可怕的地步。秋天的時候,他終于出了事。朗清打開房門進去的時候,他的意志已經不清醒了。延給他灌大量的鮮女乃解毒,把手指伸進他嘴里,按壓他舌根催吐。直到他把黃黃的膽汁都吐了出來,才松開手,「言寒?你醒醒……」一臉慌張,但朗清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能松掉。
天明春意來,一室繾綣。
恨意堵上心頭,同個公司看到顧涼顏生活的風風光光,而遠在他國的蘇言寒卻經受這些東西的煎熬,朗清就覺得這一切太不公平了。猶記得那年,朗清積攢了所有勇氣,站到了蘇言寒的面前,說出了心底一直以來的愛慕。那天風很大,蘇言寒揉著她散在風里的長發,淡淡的笑,「不可以,不可能。」他的語氣雲淡風輕,像是在說地球是圓的一樣篤定。朗清被他不在乎的口氣逼的發狠,昂著下巴惡狠狠的不退讓︰「我知道你心里有一個女人,她長的和我很像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有時候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神會飄的很遠……很溫柔。可你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言寒,和我在一起,我會讓你忘記她的!」這番話幾乎耗盡了她這幾年的修為。
許久蘇言寒才晃過神了,兩眼迷離,許久都沒有開口說話,就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蘇言寒像孩子一樣蜷縮著,滿是冷汗的手攥著朗清,拉她過來坐在床沿上。他抱著她的腰,伏在她腿上,抬起頭來半蒙著眼看著她,他漂亮的眸子無神的散著,里面袒露著深入骨髓的痛楚。他收緊的手臂箍的朗清很痛,可她不敢動,因為,她看到了他眼角的濕潤,她的心很痛很痛。「涼顏……你不要我……」他低下頭去蹭她,極低極低的喃喃,細碎的傷心散在他的骨血里,是從五髒六腑滲出來的痛。
顧涼顏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的眼楮,如實的告訴他︰「我知道他洗黑錢的事。這些年他從‘麗錦繡’走了很多次資金,你應該查的很清楚了,但是如果我說這事與我無關,你會信麼?」她眼里清清楚楚的寫著不理解不滿甚至些許恨意,殷段宸低著頭看著她,覺得沒有一刻比此刻更讓他覺得難過。殷段宸冷笑,「既然不是你,那你為什麼一臉慌張?」
周末,殷段宸因為加班,並沒有回家。顧涼顏給他發了條短信︰「在忙?」
握著手機,原本想要撥通那個號碼,但最後,也只是發了信息,原來,自己也是那般的軟弱。京城。
「不放。」顧涼顏緊咬牙,聲音按耐的都顫了起來,卻還是女王式的傲慢,「……不放!」「你是我的,這一生除非我死,否則你休想愛其他人。」顧涼顏咬著他的肩肉,仿佛要把這些話語都刻進他骨血里去,「宸……我不會放過你,哪怕你死,我也追去地下……」殷段宸在那最是逍魂的一刻,靈魂幾乎出竅,心智迷惑。
顧涼顏軟軟的浮在水里,全身放松,任由他沾滿泡沫的大手上上下下。他的手勁規矩而溫和,洗完了她,他自己身上也濕的差不多了。殷段宸把她用干浴巾包好抱出去,自己簡單沖了一下,晃著滴水的頭發,很快也走了出來。
她一臉嘲笑的看著殷段宸,說出來的話連聲音都變調了︰「你這樣對蘇言寒,是因為我的關系嗎?」見她平靜下來,殷段宸按著她的力道也松了些。天氣已經轉涼,她身上的衣服質地很薄,被他按的靠在牆上許久,她背上一片陰涼。殷段宸把她往前拉了拉,他溫熱的手掌撫在她背上,輕輕的劃,冷冷的哼了一聲︰「別往他和你自己臉上貼金。我只是盡了一個好市民與正當生意人的責任而已。」著然音半。
晚上顧涼顏獨腳在房間跳來跳去,拿毛巾準備洗澡。
殷段宸睡不著,剛才替她洗澡的時候他就硬的難受了,為了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怨,他調冷了水溫,勉強沖散一腔浴火。他的手漸漸往下,嘴唇湊過來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有力的頂著她的耳洞,曖昧廝磨。顧涼顏被他深入的手指扣的動情,忍不住低低的「嗯」了一聲。她伸手下去拉住了他。殷段宸齒間咬著她紅透的耳垂,聲音有些含糊︰「放開。」
很深很深的夜。
見殷段宸進來,她的腰肢曲線坳的更加柔美,眼神卻還是矜持而傲慢的。殷段宸恨死了她這種胸有成竹的眼神,仿佛吃定了他一定會被you惑。男人天性熱愛征服,被一個女人死死吃住的感覺對他們而言是可怕的。誰知道,這個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自由進出,如入無人之地。或許這世上最慘烈的事,不是愛別離或者恨長久,而是你不想深愛一個人,卻怎麼也做不到。
「顏顏……」他困難的吞咽,汗濕的下巴仰起,閉著眼千回百轉的哀嘆。「不要說話!我不需要你回答我!」顧涼顏凶狠的咬他的鼻子,松開了口,她穩住被他撞的飛上去的身子,嬌喘著命令身下的他︰「……叫我女王!」殷段宸被她刻意的收縮夾的差點繳械,頻頻抽著冷氣,他緩緩抽動著,啞著嗓子低低的喚她。顧涼顏動的劇烈,長發在上上下下的動作里花一般散開在她幼白的背上。殷段宸被發梢滑過的嫵媚曲線迷了眼,狠狠的往上頂住她,不由自主的爆發了出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布朗先生的手下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趕在政aa府有關執法部門到來封查他所有公司賬目之前,將與「麗錦繡」來往的相關資料通通銷毀。在返回公司時,顧涼顏正面撞見一臉淺淺笑意的朗清,兩人雖然同個部門工作,大門向來話並不多。
「顧涼顏!」殷段宸低喝,嚇的懷里還在微微掙扎的女人瞬間呆掉,愣愣的看著他,「布朗已經被請去協助調查,換句話說,他現在安全的很。既然那些錢的主人找不到他,那麼順著資金走向,他們下一個就是來找你。你老實點跟在我身邊,听到沒有!」顧涼顏完全不認識這樣子的容磊,「你松手!不要踫我,原來一直以來,你都沒有真正的信任我,一次都沒有!!」歇斯底里的怒吼聲,不時的引來別人的視線,但大家看到男主是殷公子,大氣不敢出的急忙走開,遠離事發地點。zVXC。
之後蘇言寒很快出院,但還是要靠著安眠藥才能維持身體必須的睡眠。看著他愈發憔悴的容顏,朗清心頭倒了五味瓶,把蘇言寒害成這副模樣,肯定跟那個女人有關。想起顧涼顏在京城享受著萬般寵愛,而蘇言寒卻獨自受著病痛的煎熬,朗清眼眸中,盡是恨意。
看到她一臉緊張的模樣,殷段宸墨黑色的深邃眸子漸漸的緊湊起來,果然那封匿名信是真的。「——舉報他洗黑錢的事情麼?」殷段宸眉眼輕佻,但並沒有說清那個他到底是誰。
一周後。殷段宸和顧涼顏各有各忙,雖然同個屋檐下,但真正在白天見到面的,卻只是一兩次,大多是在夜里,身心俱疲的兩人竭盡全力的糾纏,仿佛要把彼此按進血脈。殷段宸總是用讓顧涼顏膽戰心驚的眼神盯著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而他深而濃黑的眸子里,有顧涼顏不能理解的猶疑和殺伐果斷。
愛情真的是奇怪的東西,哪怕兩人之間有再多的糾結怨恨與欺騙隱瞞,在某些不經意的時刻,戀人之間還是甜蜜溫馨的。所以愛情再傷人,古往今來才子佳人也還是飛蛾撲火永不言悔。因為人的一生,如此甜蜜的事情只此一件。
呵呵,那時候的朗清就像是為了愛甘願付出一切的飛蛾,到了後來明明知道蘇言寒是利用自己uncle布的權利,才跟自己有一次又一次的肌膚之親,那時候蘇言寒還有個情人叫桑曉。
顧涼顏輾轉難眠。殷段宸被她動的醒了過來,僵持半晌,他翻過身來,把她擁入懷里,兩人像湯匙一樣疊著抱著,她安靜下來,感受著背上他心髒的熱度,昏昏欲睡。
「知道了。」低沉的男聲回答,隨即掛了電話。殷段宸放下電話,疲憊的活動了一下頸椎。桌上攤著的全是「麗錦繡」與這樁洗錢案有瓜葛的賬目,他再次仔細過目了一遍,確保已經一個不漏的替她掩蓋好了,這才把紙張投進了碎紙機里,將她最後一點的涉案痕跡都抹去。
「有。」殷段宸簡短的回。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手機,顧涼顏再無消息回復過來,他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等鈴聲響過十秒,他接起。
他手上的力道穩而恰到好處的重,讓她不覺得疼,卻也沒有半點掙開的可能。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自從多年前的天翻地覆之後,顧涼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害怕到想哭的感覺了。
翻開手機看著上面的通訊,顧涼顏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最後才緩緩的把手機握在手心中央。如果沒有猜錯的話,蘇言寒的身邊肯定有朗清的照顧。
但朗清從沒有因此而計較過,原以為守得烏雲終見雲開,但現在看來,著實是自己錯了。
「什麼事?」殷段宸回復的很快。顧涼顏寫了又寫刪了又刪,最後說︰「這個周末下午有時間嗎?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接一個人。」
「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去愛誰了。你還年輕,去找一個這輩子也只能愛你一個人的男人吧。朗清,你很好,不要委屈了自己。」他看看手表,說會議快開始了,他要走了。就好像他們剛才討論的只是一個很家常的問題一樣。朗清看著他的背影很難過的想,要是我真的很好,那你為什麼不要?
听到他拉著自己的手,嘴中卻喊著別人的名字,朗清臉上的神情明顯的愣愣,苦澀笑意浮上心頭,原來至始至終,他愛的人永遠都只有那個女人。
兩人就那樣靜靜的站著,也許當遇到事情時,方是考驗感情的最佳方法吧。
她不斷在心里想著顧涼顏永遠驕傲的美麗模樣,背挺的越發直。蘇言寒還是那樣漠然的神情。朗清那青澀的堅定,就在他的漠然里一點點被磨碎,最後,她的眼里蓄滿了淚水。「就算把我當成她的替身,行不行?」朗清幾乎哀求。蘇言寒看著她,聲音淺淺的,「她在我心里,你走不進去,怎麼替?」
因為前妻林若雪挪用公款,加上集資罪而受到牽連的蘇言寒,在朗清的幫助下,前往國外既然已有大半年的時光。
「我真是不懂,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看上去對我一往情深、非君不嫁,有時候我都會被你騙了。我多少次跟自己說那是你愛我的方式,原諒你、原諒你……結果呢?你瞞著我用我的公司替方蘇言寒黑錢?!你就是這樣全心全意為我好的……」殷段宸說著說著便暴怒,額頭上青筋直冒,眼楮都沖血了,捏著她肩頭的手指收緊的似乎要陷進她的肉里去,「如果、如果有人能讓我回到四年前,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去和你打那個賭!我不會愛上你!我甚至願意哪怕那時候就死掉……我怎麼就愛上你了呢?你有什麼好?!你有什麼好……我們那時不是第一次見面麼?你到底有什麼好!!」他恨的咬牙切齒,像是要把她生吞入月復的表情。
可是說到最後,他眉宇間現出淒惶的無可奈何神色,漸漸的,他松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顧涼顏被他捏的痛到麻木,肩頭如同要碎掉,他的話一句句像刀子一樣割在她心頭,一時之間風雨飄搖,她渾身疼的發抖,狠狠咬著唇忍著眼淚。殷段宸高大的身影退開來,她眼前籠罩著的黑影頓時也散了,她不敢抬頭去看他。他剛才的那番話,讓她如遭雷擊。他……原來一直以來就是這麼想的。
「銀行那邊已經搞定,今天上午報的案。布朗方面已經提前收到內幕消息了,正在往外撤資金,要不要攔截?」「不。讓他撤,數目太大的話,事情就會超出我的控制範圍。況且,一下子把他打死,對我而言沒什麼意義……你看住你目前手頭的線,牢牢把住他的命脈,不能讓他逃月兌。」
殷段宸正在交叉著腿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看電視,不時漫不經心的打量她一眼。等了好一會兒,她都跳進浴室去了,也沒開口向自己求助。他惡狠狠的按著遙控器轉了幾個台,目光凶狠的盯著無辜的電視機。不久浴室響起了水聲,他再也按耐不住,從床上猛的彈起來,氣呼呼的扔了遙控器,大步走進了浴室。顧涼顏已經月兌了衣服,正坐在浴缸邊上,包扎著的那只腳踩在旁邊的馬桶上,她正以臨水自照的姿勢彎著腰洗頭發。
兩人僵持。
「恭喜你,殷太太,你丈夫這一手確實漂亮。但小心會引火燒身。」朗清正要走出電梯時,回頭報以一神秘微笑。「什麼意思?!」顧涼顏不知不覺提高了聲調,一把拉住了朗清。朗清閃身避開她的手,不悅的微微皺眉,「友情提醒而已。」顧涼顏來不及細想朗清話里的深意,提起裙擺就往外跑,她一邊跑一邊撥殷段宸的電話,卻一直沒人接听。正要下樓,只听前面電梯「叮咚」一聲,門一開,正是殷段宸。看到她急急奔向電梯,殷段宸臉上的神情有些僵硬,難道她想去通風報信?「顏顏,你想去哪?」
顧涼顏的腦袋一片空白了許久,殷段宸摟著她的腰往前走,她反應過來便猛的掙扎,卻被他扣住了帶到一個角落里。他力大無窮,控的她動彈不得,低沉的聲音里帶著讓她毛骨悚然的寒意︰「顧涼顏我最後說一遍,你不要干涉這件事,不然,我會以為真的是你在利用我替布朗跟蘇言寒洗黑錢。」顧涼顏此時大受打擊,連呼吸都不暢,明明是朗清剛剛那一席沒頭沒尾的話,讓自己感到不安,想要過來問一下殷段宸,但沒想到他既然會這樣說自己。
殷段宸正沉浸在如何治療岳父大人的癌癥中,忽然听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然後伸來了一雙手,拉著他的領口,不用回頭,聞著那誘人氣味,便知道是顧涼顏。
見到對方是自己的丈夫,急忙的緊拽住他的手臂,「宸,你跟我說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言寒,你找到了你的幸福。」「怎麼,有什麼問題?」顧涼顏頓時語塞——什麼叫有什麼問題?「你這個表情看著我,我會以為你是他的共犯哦。」殷段宸磊緊緊盯著她的眼楮,語氣卻是輕松親昵的,他甚至還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殷段宸,我警告你,不要順便侮辱我的人格。」說完,正要轉身離開。「我話還沒有說完!」殷段宸冷聲喝,手上勁道加重,把她拉了回來。顧涼顏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而且此時心里五味陳雜,更加的暴躁,被他這麼一拉,她順勢凶狠的回身,屈膝向他撞了過來。但,最後,卻是……顧涼顏的鼻子撞在他堅硬的胸膛上,生痛生痛,心里更是有種被絞起來的難受。她僵硬的依偎在他懷里,這一念之間只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放開!」她低低的呼喝聲里帶了哭音。殷段宸把她放下來,看著她微紅的眼圈,他的心越收越緊,伸手調整她歪掉的肩帶,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她說︰「顏顏,如果事情跟你確實無關,那麼你就要乖乖的不要到處走,當然前提是你信任我這個丈夫。」
听著他近乎發自內心最深處的聲音,許久,顧涼顏才肯把心中的委屈深藏心底,腦海中一直晃蕩著朗清那充滿別樣笑意的容顏,愈發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