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一家歡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追憶(上)

作者 ︰ 雪花漫漫hx

李建安叫人打熱水進來親自打點著給純歌擦臉。

童媽媽和翡翠瞧見純歌只是臉上紅彤彤的,心情卻好了許多,都放了心。

收拾干淨了又很快退出去,把屋子給空出來。

純歌哭了大半天,李建安不放心她,逼著她半躺在床上,自己也月兌了鞋上去陪著。

李建安的懷抱溫暖寬厚,一時間,心力交瘁的純歌只覺得昏昏欲睡。

可純歌不敢睡。

一時情急把心里的話都說了出來,連帶著陳家那些秘辛,本來該死死瞞住的事情。

也不知道李建安听說之後,會不會勃然大怒,就此以為自己也會對那些姨娘和庶子庶女下手。

那可真是麻煩了。

李建安卻低頭把玩著純歌青蔥如玉的指尖。

李建安卸了金冠,長發流雲一樣披泄在肩頭,也擋住了他的面容,純歌窺探不到他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十五歲那年把陳純芳娶回家。」

李建安口吻中帶著一股淡淡的清冷。

純歌想著心事,措不及防听見這麼一句話,又是說的陳純芳,覺得處境尷尬,輕輕嗯了一聲。

李建安就模模她的頭,笑道︰「我只是想給你說說話。」沒有一點不開心的樣子。

純歌放下心房,點了點頭。

「你大姐嫁過來的時候,才十三歲。我以前沒見過她,只知道咱們兩家祖上也有些私交,就定下了這門婚事。下聘禮那天,我還找了四弟幫我,讓他幫我只開下人,我裝作肚子疼,去了陳家內院花園的牆頭邊上,巴在那兒等了半天,才看到你大姐出來。她穿著一身紅衣,上面繡滿了牡丹花,跟著兩個小丫鬟在那兒放風箏。」

李建安神態從容,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緬懷。純歌看見,就幾不可見的輕輕嘆了口氣。

少年情懷總是痴。

沒想到行事中規中矩,沉穩端方的李建安也會有這樣莽撞青澀的時候。

想必是知道定了親事,想早早看看自己的妻子,才千方百計去爬牆頭吧,結果還真讓他看見了。

這也是緣分。

可惜兩個人後來變成那樣。

李建安悵然道︰「我早就听說過,她是陳家嫡長女,從小很得寵愛。娘也告誡我,說陳家是書香世家,教導出來的女兒才情德行必然都是好的,我能娶到陳家嫡長女,是我的福分,讓我一定要和她好好相處。」說到這里,李建安就自嘲的笑了笑,「我是真打算和她一輩子好好過的。」

似乎是想到什麼,李建安眉宇間變得抑郁起來,「我以前看爹娘琴瑟和諧,後來卻因為爹中年時候不慎收了一個小妾生下四弟,兩個人就漸行漸遠,一直到生了老五老六都沒變回從前。我就覺得妾室一道實實在在是個大麻煩。索性我當時不是長子,也不用擔心李家後繼無人我就準備將前頭娘給我放的屋里人都打發出去,還想著把青蓮和青荷兩個丫鬟一起配出去。後來還是娘說,屋里人打發出去可以,要是連丫鬟一起打發了,說不定外頭人就會說我沒過門的妻子善妒,名聲不好听。還勸我等她過門讓她做主。我听了娘的話,又看著青蓮和青荷伺候我長大,一時間也難給她們找到好婚事,就放了下來。誰知道……」

本來還帶著幾分悵然的神情化作了森冷。

純歌看著,也猜到幾分。

自己剛到京城的時候,就刻意打听過陳純芳和李建安之間的事情。

有些事情,很私密,弄不清楚。

有些事情,卻實實在在是擺在台面上,即便有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無法掩飾後面的裂痕。

就好像李建安當初突然暴斃的兩個貼身丫鬟。

這些事情,只要是在李家的家生子都知道。

大家子里面的暴斃,通常代表著不同尋常的死因。

瞞是瞞不住的,只不過是粉飾太平而已。

純歌不好開口說陳純芳的是非,就沒接話。

李建安只是冷笑,「我一直知道她在家里就幫著管理家事,頭幾天我就問她,如何處理青蓮和青荷。我本來是想寬她的心,結果她當時跟笑著說既然是伺候我好幾年的下人,也用著順手了,何必著急忙慌的換掉,還是等她尋到頂替的人再說。又說青蓮和青荷她看著都覺得好,總要好好尋個好人家,不能苛待了她們。我以為她是真心,又想著兩個丫鬟的事情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從此再沒管過。一直到幾個月後,青蓮兩個人哭哭啼啼來找我,求我幫忙,說她們得罪了三少夫人。我還斥責她們兩個逾越,竟然不听吩咐。沒想到幾個月後,她們兩個人就得了急癥,連床都下不了。她說要把兩個人送出去養病,省的家里過了病氣。我也答應了,直到二嫂跑來教訓我,說我實在太狠心,男子是不該管內院的事情,可男子漢大丈夫也該頂天立地,總不能身邊下人什麼錯都沒犯,就置諸死地。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二嫂就冷笑著讓我回去問陳純芳。」

二嫂?

是那個一直在莊子上住著不肯回來的二嫂?

陳純芳嫁過來之前,李建安的二哥就病故了。

李建安是在百日內迎娶的陳純芳。

也就是說這個二嫂當時就是守寡的人。

寡婦講究貞靜。

要是膝下有所出,大可以養著孩子偏安一隅,等孩子養大了,也就好了。

要是沒有孩子,又不願意改嫁,那多半是要一個人青燈古佛的過日子,不能管家,更不可能出面教訓叔伯了。

這位二嫂公然站出來插手李建安這一房的事情,李建安口吻中還是理所當然,顯見對這位二嫂是十分尊敬。

就是不知道是怎樣一個人。

那邊李建安低沉的話音又響了起來,「我還覺得二嫂小題大做,就回去隨便說了幾句。結果陳純芳就紅著眼楮問我是不是二嫂告狀,我讓她要尊敬嫂子,告誡她懂得長幼尊卑。她就說沒有嫂子插手叔伯兄弟房里事情的道理。我們兩吵起來,把娘都給驚動了,結果娘就清清楚楚听見她罵的那句李家武將出身,毫無規矩禮法,才有寡嫂逾矩的話。我當時听了憤然,娘卻說她沒有錯,只是對嫂子未免不尊敬了些。就罰了她當面跟二嫂賠不是,又在我們幾兄弟面前教訓二嫂,讓她以後不要隨隨便便開口,為了一個丫鬟壞了規矩,失了分寸。」

純歌听完這些,已是目瞪口呆。

陳純芳的確是個聰慧的女子,可惜在陳家被大太太寵慣太過,不是像陳純貞那樣懦弱,也不是像陳純瑤一樣自卑到自傲。而是覺得天生就有一種優越性,覺得能夠把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里。

本以為那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定然知道夫妻相處之道,無論如何是要剛柔並濟的。沒想到氣頭上,什麼話都罵的出來,還讓一家人都听見了。

雖說二夫人管到李建安房里事情上來的確是不好,不過怎麼也不該那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來。

二夫人年紀輕輕就守寡,當初又近乎是沖喜一般嫁進來,李家上上下下都覺得愧疚。就算是自覺拿捏著把柄,要建立威信,也不能挑了二夫人開刀。

這件事情,只怕太夫人嘴上礙于道理情面教訓了二夫人,心里卻始終留下了疙瘩。

哪家的婆婆又喜歡被兒媳婦說自己家里規矩不好。

何況當時李建安年輕氣盛,想必遠遠沒有現在的包容和沉穩,夫妻兩個定然會就此埋下裂痕。

就是不知道那位李家上下交口稱贊的二夫人,當時做出這樣明顯的多管閑事來,是有心還是無心……

耳邊卻傳來李建安憤慨的話音,「我從來沒想到,我當初看到的嬌艷如同牡丹花一樣的小姑娘,性子也跟這花中之王一樣,如此高高在上,不僅看不起我,連李家上下,在她眼里,不過都是一群沒有規矩體統的莽夫。」

這話看似自嘲,實際卻是帶著一種諷刺了。

可自己不能讓李建安這樣以為。

陳純芳和自己,可都是陳家的人。

誰知道今後李建安哪天想起來,會不會連自己都一塊算到那驕傲的一群人里頭去。

純歌就垂頭抱怨道︰「您別听大姐胡說,她當時是跟置氣呢,氣頭上的話虧你還記得這麼久,要真是看不起武將出身的人,那保家衛國這些人,還要指望誰。總不能指望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吧。朝廷不也有武舉和科舉,可見選拔棟梁之才,也是要文武齊備的好。」

似是安慰,又似是表白。

李建安听的妥帖無比,就笑著捏了捏純歌的鼻頭,「好,咱們武舉文舉都一起來。」臉上變得松快了許多。

純歌也沒再把這個話題接著說下去。

有些表明心意的話,過猶不及。

李建安看純歌好多了,也不哭不鬧了,好像一心听進去了他講的往事,心里先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把這些陳芝麻爛谷子說出來還真是個好主意。

既能讓她知道些過往真相,省的以後被人利用,還能讓她不要再沉浸在那些莫須有的愧疚里面。

一舉兩得!

不過也不知道這個小丫頭腦袋里都在想些什麼,明明是陳純瑤自討苦吃,大太太和陳純芳手段辛辣,偏偏她還要一直自責內疚的厲害,總覺得對不起別人。

李建安就暗自月復誹了幾句,又端著凝重的神情繼續給純歌將故事,先前那些淡淡的抑郁和惆悵卻都已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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