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符現世,技驚四座。」
「符師的x ng格更是囂張跋扈之極。」
「你懂什麼?人家這叫立馬揚威,不如此做,怎麼能在萬仙會生存下去?怎麼能夠贏得眾人的尊敬?」
青石擂台之上,雨水打在蕭涼的頭頂,順著鬢發,從光潔的斬月上滑過,留下一條轉瞬即逝的水痕。
「陽符蕩四野,從此不易經?」
「實在是太囂張,太狂躁了。」
所有人都在咀嚼著這句話的深意,包括那高高在上的李炳。
易經修士,一個好的易經修士,擁有殺傷力高強的功法,甚至擁有法寶,那可以抵千軍萬軍。
但功法實在太難創造,就算創造出來,也得有無數人死在不完善的功法之下。所以現在,九成九的易經修士都沒有一個帶有殺傷力的功法。他們修煉的大多都是保守的凝氣功法,沒有任何的對敵能力。
法寶,沒有加入阮月璃的法寶,頂多只能算是法器。而九成九的易經修士,連法器都沒有,他們有的只是凡物。御一把凡鐵飛刀飛出去斬殺敵人,或者是高級一點的六礦刀劍,能儲存靈力,威力更大。又或者是如三江瑩翠那樣的工藝簡單的靈氣刃。
但這些都太簡單了,太可笑了。這算得了什麼神通?頂多是一個武林高手投出一把威力不小的飛刀而已。
所以說現在的易經修士,兩極分化極為嚴重,強大如李炳徒顯之流,獨霸天下最雄厚的資源,又有才智創出無上功法,自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但諸如那些沒有實力,依靠一己商鋪易經,沒有資源沒有功法的修士,真的如草芥一般,只是能夠采集六礦的礦工而已。
他們會飛,可以包裹著物體飛,卻飛得太慢,比起弓箭慢了很多倍。
但這並不意味著,這些易經修士能夠忍受一個甚至都沒有易經的凡人對他們的侮辱。
「陽符蕩四野,從此不易經?」
「笑話!」朱閣上傳出一聲女人粗獷的大喝,立時,一條朱紅的身影肩扛一柄雙金闊刀從閣樓上飛出,向著蕭涼直沖而去。
「你這大膽狂徒,瘋言瘋語,正義軍十二營大統領朱秀前來取你狗命!」
隨著那女人一聲大喝,她已經抽刀在手,直劈而下。
只見地上戴著面具的蕭涼一抖身上的鐵鏈,左手右手就扯下兩張聚靈符來,貼到了褲腿的兩邊。
頓時他長袍底下的褲管兩邊布料亮起了一長條復雜的籌紋。
「神遁符!」
蕭涼一曲腿,狠狠一跳,腳下的石板都被踩得碎裂。而他的身體如同一枝破空的利箭,根本看不清身形,就飛到了朱秀頭上。
他不知何時在手上戴起了兩只金屬手套,手套上面畫滿了籌紋。
兩只手五指相交,合成一個大錘,舉過頭頂,頓時鐵鏈上又有兩道聚靈符飛起,貼到了兩只手套上。
「爆!」
蕭涼低喝一聲,大錘狠狠砸下,帶著劇烈的破空聲,引起了一團凝聚的火焰,重重地錘在了朱秀的背上。
「轟隆」一聲巨響,在巨大的火焰爆炸中蕭涼的身形倒sh 而出,落在了擂台之上,而朱秀,身上四處都被燒得有些焦黑,後背一大塊衣物不見蹤影,露出血紅的脊背。
她被扛在一個老者的肩上。躲過了致命的爆炸。
這個身穿青s 道袍,白發比身形還長的老者,赫然!就是陽穆真人李炳。
根本看不到李炳的身影,就在這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他就救下了朱秀。這等速度,這等實力,實在令人汗顏。
蕭涼站在擂台上仰望著李炳,不斷有雨水在眼前流過。
臉上皺紋滿布,眼楮里卻散發著熠熠神采,浮在半空中,長發與道披均被雨水打濕的李炳,卻渾然不覺那目光的辛辣,只緩緩發問︰
「你,叫什麼名字?」
蕭涼鋼鐵手套上的兩道尚未用完的聚靈符被風劇烈地扯動,但他看著半空中李炳的眼神仍沒有任何改變,他盡量保持著鎮定答道︰
「我叫斬月。」
李炳臉上忽然盈滿了笑意︰
「斬月……你想要什麼?」
蕭涼听了,竟然真的思考了一遍這個問題。半晌之後,他方才說道,有些天真地說道︰「我要與你交易這陽符。」
李炳仰天大笑起來,那狂放的笑聲如同忘我的瘋子,如同嗜血的野獸,好似是在大笑一曲悲歌,在用笑聲哀嘆自己的蒼老。
「轟隆。」一聲驚雷,李炳就站在驚雷底下。
「你的陽符有點意思,的確值得去用。但你這人卻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我萬仙會的厲害。我若從你,便失了我李炳的赫赫威名。這樣吧,如果你能在他們這些人手中活下來,就說明你的陽符的確厲害,值得我低頭了。不然我李炳——怎能從你!?」
最後的四個字,宛如狂獅的巨吼,讓蕭涼產生了短暫的恍惚。
李炳,這個名字蕭涼記下了。
這個人,和空涯,徒顯,是一個等級的人物。這樣的人物,手持一柄柴刀,也敢力劈華山。這樣的人物,終究不在池中。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絕對的強者,無論多少人圍攻,總能找到生路。
而自己,還遠遠夠不上這種等級。
四周擂台邊,不斷有人跨上青石板,向蕭涼投來不懷好意的目光。雨水擊打在他們的頭簪上,劃過臉龐,也擋不住這份殺意。
有十幾個易經修士,隱隱已經呈合圍之勢,困住了蕭涼。
蕭涼咽了一口口水,他覺得自己這次玩大了,不由得,他的雙手都顫抖了起來。
「怎麼感覺……這次死定了……」
事情的發展有些月兌離原有的計劃,在如煙的設想中,能讓一個沒有易經的普通人如此輕易殺死易經修士的陽符,應該已經具備了讓李炳刮目相看的條件。
但如煙突然發現,她根本就不了解李炳。
如煙此時正在圍觀擂台人群的最外圍,一頂綴著紅穗的花轎里,听了伙計來報的最新情況,不由得大驚失s 。
坐在她對面的小瑩也皺著眉,咬緊了嘴唇,額前流下了一滴驚恐的冷汗。
如煙跌跌撞撞掀開身側的轎簾,沖到了外面,她看到了遠處擂台上十幾個穿著華貴的易經修士已經圍住了蕭涼,而十丈空中,是高高在上看向地面的陽穆真人李炳,他正催動靈氣,托著朱秀往朱紅的高閣緩緩飄去。
李炳的鬢發隨風飄舞,身上早已濕透,但卻仍然猶如一塊飄在空中的人形巨石,巍然不動。
如煙身上同樣被雨淋濕,綢緞衣物緊緊貼著身軀,額前青絲緊緊黏著臉龐,在她感受到刺骨寒冷的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是多麼的渺小,是多麼的妄自尊大。
居然想要在計劃中算計陽穆真人李炳。
這世上,忍受痛苦越多,意志越堅定,行動力越強的人,也就越恐怖。這三點的重要x ng甚至超過了聰明才智與天賦,能夠發揮出逆轉一切的能量。
而李炳,忍受了國破家亡的痛苦,忍受了祖宗基業毀于己手的恥辱,忍受了國家被人盜取,皇家李姓那深入骨髓的驕傲被人踐踏的仇恨,在這些感情里,在地獄中忍受著活過來的李炳,又怎會沒有堅定的意志?
這十五年里,一手創造出萬仙會這等躋身天下五大家的龐然大物,也足以證明他所擁有的行動力之強。
更何況,他還有著以貿易斷人兵戈的聰明才智,創造陽穆功的傲人天賦。
如煙發現她根本一點也不了解李炳,她也沒辦法去了解李炳。身材並不挺拔的李炳,在人群中,就仿佛一座巍峨的巨山。
算計李炳的行為,很可能就要導致蕭涼喪命。
如煙感覺從心底里涼透了,她腿上無力,幾乎就要跪倒。
但身後一股極其細微的力量支撐住了她。一張童稚的臉龐里透出些許不自然的堅定。
小瑩頂著風雨,額前一撮濕發隨風擺動不止,她微微眯著眼楮,抵御雨點的擊打︰
「別擔心,他還沒那麼容易死,在聚靈符耗完以前,什麼都不好說。」
小瑩如此不可靠的一句話,卻給如煙帶來了巨大的信心。
她望向擂台zh ngy ng,那戴著斬月面具的蕭涼。
——
「男子鍛體貌盛,女子鍛體貌衰。男子煉心輕狂,女子煉心查微。」
這是開靈原則。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修仙界,鍛體開靈的修士極為少見,除了極其罕見的不靠易經修士開靈,自己從九死一生的凡人開靈中走出來的修士,萬仙會中大部分修士都是煉心修士。就是只把靈氣聚集在丹田的修士。
這些修士當中,男x ng外表的年齡都會比開靈以前要老很多,但具體老多少,似乎沒有規律。只是隨著凝氣期的推進,在易經的那一刻,達到衰老的巔峰。
如李炳,幾乎老了六十歲。
而煉心的女子修士,據說會在開靈的瞬間有天地靈感,感受到給她開靈之人的內心。除此之外,煉心開靈的女子還會變得年輕,這正好與男子開靈相反。
女子愛美,所以更加沒有鍛體修士了。
正因如此,現在圍住蕭涼的易經修士當中,絕不會有少年兒,也不會有老徐娘。
卿爺,中華商會的一個地區堂座,開靈之前二十四歲,開靈之後外表進入了不惑之年。
有些時候,外表的變化,會暗示人的內心,所以每個男子煉心修士,開靈之後總感覺有些x ng情大變。卿爺從前是一介紈褲子弟,愛好追香逐秀。但開靈之後,他赫然砍斷自己的三尺長發,立志做出一番大事業。
現在,他站在擂台上,目不斜視地盯著蕭涼手套上的那兩枚青符。
朱閣上,一個眉清目秀的書生,抬手扶著背上重傷的朱秀。這個書生還沒有易經,甚至還沒有開靈,因為他在萬仙會當中有足夠的地位與權利來支配自己的命運。但此時此刻,他那一顆淡泊名利的心,卻在朱秀重傷的一瞬被點燃。
那並不是仇恨,他凝視著遠處的擂台,那個頭戴面具的年輕人,突然覺得心中一股野火肆虐而起。他知道,那並不是仇恨。
書生嘴里喃喃著︰「仙途……真是令人神魂激蕩呀。第一個沖破轉魄,第一部功法,第一個法寶。站在萬千修士的身前,引領著巨大的浪ch o,先行一步的快感……」
「還有那在黑暗中瘋狂地追趕,心中的野心興奮地吞吐著血液,以吞咽泥土充饑而激發斗志的前進的y 望!」
年輕人眼里光芒閃爍,他感覺自己身體中出現了某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東西。
這個書生是李炳的第十三皇弟,今年只有十七歲的李燕。
心中y 望一向淡薄的李燕,平時只跟在朱秀身邊,如同一個半掛官職的閑人。但在一個最普通的普通人創造出陽符,從而踏入時代浪ch o的瞬間,他空虛的心突然被一股野火般的y 望充實了起來。
就在這一刻,他心中暗暗決定,從此以後自己要舍棄李姓,更名為「燕銘」,這個銘字代表了他要銘記此刻心中所想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