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硯坐在馬上,心中大奇,不知道這群女子是何方神聖,更不知他們口中所說的阿狸姑娘是何人。
「眾位姊姊定是誤會了,我剛才山底深淵出來,哪里去傷得阿狸妹子。」秦遠硯忙道,心念電轉,卻也猜不透這群女子究竟要干嘛。
「哼,胡說八道,撒謊也不找個好法子,你休想便宜,我們需得在你胳膊、小腿上刺上一劍,再放你走。」那鵝蛋臉面姑娘說道,此時已經漲紅了臉。
「刺一劍哪行,需得在這西域惡人雙手雙腳各刺一劍,加倍償還,方解姊妹們心頭之氣。」那肥胖姑娘恨恨說道。
此話一出,眾女子都喊一聲︰「正該如此。」
秦遠硯一听「西域惡人」之言,心下當即醒悟︰打傷阿狸姑娘的定是聶古柏,他剛才山底出來,眼楮凹陷,面黃肌瘦,加上有留著一部大胡子,像極了西域之人,加之又穿著聶古柏衣服,騎著聶古柏的馬,這些女子見了他,誤將他認作了聶古柏。
他想到此節,心中釋然,一躍跳下馬來。
眾女子見他跳下馬,唯恐他在暴起傷人,長劍紛紛向前遞去,剛一著地,脖頸中便已經架著七八柄長劍。
他知這些女子不會傷人x ng命,心中安然。說道︰「眾位姊姊,你們見著那怪人是否少了一只腳?」
「是又怎樣?」鵝蛋臉面姑娘說道。
「那姊姊你瞧我是兩只腳呢,還是一只腳呢?」秦遠硯笑道。
眾女子劍仍指在他喉嚨處,均垂眼下他看去,那自是兩只腳了。
「趙師姊,咱認錯人了。」鵝蛋臉面姑娘小聲說道,心有愧意。
「哼,這人鬼鬼祟祟,雖不是那西域惡人,也定是他同門,不能隨便將他放了。」那胖姑娘說道,原來是姓趙。
「我知道你們要找的那西域之人在哪,眾位姊姊請跟我來吧。」秦遠硯笑吟吟道,心想自己現下那是百口莫辯,只好拿出證據來給她們看了。
「哼,不知你這怪人又耍什麼詭計,不過跟你走一趟倒也無妨。」趙姓姑娘道,她見己方人手眾多,也不怕秦遠硯暗施詭計。
秦遠硯牽馬緩緩而行,那群女子剛好有八人之數,仍是圍在他周圍,按八卦乾、坤、坎、離、震、艮、、兌之位站定,每人距他約有半丈距離,無論他怎麼走都是只在垓心。
秦遠硯雖不懂這八卦陣的玄機,但發現無論往哪個方向逃去,都勢必被截下,只好乖乖前行。
聶古柏尸身處本不很遠,沒一會兒便走到了。秦遠硯向前一指,說道︰「就是他了。」
眾女子沿他手指方向,往前看去,均是一聲輕呼,扭過頭去不敢再看。
那聶古柏尸體渾身**,這一眾女子見了自是害羞不已。
「我過去看看。」趙姓姑娘說道,神情里竟閃過一絲興奮。
趙姓姑娘過去見那尸體是西域人模樣,又少了一只腳,回來說道︰「這人果然是剛才打傷阿狸師妹的惡人,哼,可是你這怪人穿著他的衣服,騎著他的馬,卻不知搞什麼鬼。」
「我本在這湖中洗澡,忽然來了一只大鳥將我衣服叼走,我急忙爬上岸來,那大鳥早已飛走,這時卻見大樹下躺著一人,說不得,只好借他衣服來穿一下了。」秦遠硯娓娓道來,他自幼在嚴父前便時時撒謊,編個謊話更是家常便飯。
這一眾女子倒也天真,對這彌天大謊毫不懷疑,還有一女子說道︰「這些天來,院中也時時有大鳥偷食伙房食材。」
趙姓姑娘明知犯錯,此時默不作聲。
「這位少俠,對不住了,隱雲庵濟世院弟子殷柔給您賠禮。」那鵝蛋臉面姑娘臉帶歉意道,原來是叫殷柔。
不等秦遠硯答話,便轉身又對趙姑娘說道︰「霓裳姊姊,既然惡人已死,仇是不用報了,咱這就回去罷。」
秦遠硯心中暗念︰「這趙霓裳姑娘可是大大糟蹋了這霓裳二字。」忽想起曾近在密林中遇到的小和尚,他口中所說霓裳姑娘恐怕就是眼前這位了。
眾女子正要走時,秦遠硯忙問道︰「不知年前秋天時,隱雲庵是否去過一位身受重傷的黑衣姑娘?」
「醫病治傷都是去的靈樞院,我們濟世院卻是全然不知的。」殷柔回身答道。
隱雲庵分為四院,養心殿是出家尼姑所在之地,頌佛念經,里面高手如雲,慧明、慧聰、慧心、慧x ng四位師太武藝卓絕,名動江湖,據說這四人已修煉至蓮花經第八重境界,念氣深厚,非同小可。這四人中又以慧明師太為翹楚,已是公認的武林第二高手。
濟世院內則全是俗家弟子,有些是自幼被拋棄的女嬰,有些是父母不幸亡命的女孩,有些是不忍家暴逃出的可憐女子,這才有濟世之稱。
靈樞院則是治病療傷之處,無論江湖中何人受傷,但凡送到靈樞院的,那里神尼定然全力施救,且靈樞院醫術高超,受傷之人,十之仈ji 都可治愈。這靈樞院本來治傷從不收費用,可是有些江湖豪客治好之後,不收錢便以為你看不起他,時起糾紛,後來索x ng撤了這條規定,那之後自是財源廣進。這些錢一方面用來接濟窮人,一方面來維持隱雲庵生計,另一方面則用于素問院。
素問院是研究藥物醫術之地,采購珍貴藥材花費較多,倒佔了隱雲庵財力的一大半。即便如此,隱雲庵得來錢財仍是花不完。
隱雲庵近年來隱隱領袖江湖,第一靠得便是神醫救人,來者不拒;第二則靠得財力雄厚;第三才是靠得武功卓絕。
「不過我倒是可以帶你去靈樞院問問。」殷柔接著道,她誤將秦遠硯認作惡人,心中愧疚,自然而然便想幫他一次。
「如此甚好,先謝過殷姑娘了。」秦遠硯道,他心念洛憐兮,不作推辭。
一行人走在路上,秦遠硯與殷柔並肩而行,問道︰「不知這西域惡人為何要打傷阿狸姑娘?」他心中暗想,這聶古柏心胸太也狹隘,過了近一年,仍在此地尋我,只是不知為何又去隱雲庵鬧事。
「晌午時,眾位師姊妹都在院里休憩,阿狸師妹貪玩,獨自一人在院門前大楊樹上捉知了,見到這惡人拄根拐杖顛簸而來,阿狸師妹便從樹上跳下,問道︰‘兀那怪人,來我隱雲庵作甚?’
那惡人答道︰‘我來尋找一位跟我長相一般,鷹鉤鼻子,頭發卷曲的男子,不知姑娘可曾見著?’
阿狸師妹道︰‘天下竟還有跟你一般丑怪的男子,那倒是沒見過。’
那惡人听這話定然很生氣,說道︰‘你這女女圭女圭胡說八道,我一路跟那男子來到此處的,怎會沒有?。’
阿狸師妹道︰‘那可奇了,我卻沒見著,定是你眼楮花了。’
惡人不答話,氣沖沖向院子里走去。
阿狸師妹拔出佩劍,指著那惡人喝道︰‘你這怪人,好生無禮,姊姊們此時都在午睡,豈容你隨便進得?你腿腳不便利,那是要去靈樞院,若想在此歇息,要去待客院,這里是濟世院,容不得外人亂闖。’
那惡人仍不搭理阿狸師妹,一躍便躍到院牆上,待要往里跳,阿狸師妹也躍到院牆上,挺劍向那惡人刺去,與那惡人斗在一起,可是阿狸妹子武功平……那惡人定是使什麼詭計,才將阿狸師妹打傷。
阿狸師妹見自己胳膊、腿上流出血來,禁不住哇哇大哭大叫起來,哎,阿狸師妹年紀還小,這兩下定是很痛的,我們眾姊妹听見哭聲,聞音趕來,那惡人見我們人多勢眾,拔腿便跑,霓裳師姊帶眾師妹追那惡人,我問明阿狸師妹事情起由,也追將過來,剛好遇見少俠。」殷柔娓娓道來,聲音清脆,說得惟妙惟肖。
秦遠硯听了此言,心中暗想︰「不知聶古柏尋得是誰,哼,莫非是花剌子?」他想起花剌子y n險狠辣,不禁怒上心頭,現于臉上。
殷柔見他臉有怒s ,只當他同仇敵愾,也對那惡人不忿,心中甚是歡喜,說道︰「少俠也不必憤怒,那惡人已死,正是罪有應得。」
「這人確是該死。」秦遠硯恨道,他說的「這人」可不是指聶古柏,而是花剌子。
殷柔見他越說越怒,便不再提此事,改口說道︰「靈樞院救人治傷都是記錄在冊的,縱使那里的師叔伯記不起年前之事,還可以查閱記錄。」
秦遠硯一听喜上眉梢,臉上怒意盡消,即便不知洛憐兮去往何處,但是也能知道她是否逃月兌危險,安然無恙。
兩人說話間,已到了凌雲峰腳下。
凌雲峰挺拔聳立,山峰在雲中若隱若現,峰頂直入雲霄,霧氣繚繞。白雲之下,翠木蔥蔥,蔚然成y n,茂密樹木中隱隱有一條蜿蜒小道,曲曲折折延向峰頂,不見盡頭。
眾人沿這條小道往上爬去,道路陡峭,石階歪歪扭扭,幸好眾人均是習武之人,攀爬起來不甚費力。山道兩旁,樹木枝繁葉茂,竟將陽光全拒之門外,山風時而吹來,十分涼爽。
待到峰頂,印入眼簾的是一株巨大松樹,茂密挺秀,看模樣得有數百年之久。
四座廟宇環樹而立,威嚴莊重,三座院落大門緊閉,只一座大門敞開。
「東首的是養心殿,西首的是濟世院,北側的是素問院,南側這座便是靈樞院了,靈樞院每r 來客甚多,所以就不關院門,其他三院卻是不容來客隨意出入的。」殷柔道。
這時其他眾女子紛紛向濟世院行去,殷柔接著道︰「這便帶少俠去靈樞院吧。」
秦遠硯微一抱拳,說聲︰「叨擾了。」便跟著殷柔走向靈樞院。
一入靈樞院內,秦遠硯大吃一驚。但見有些人缺手少腳躺在地上申吟,有些人臉s 烏青渾身發抖,有些人形若瘋癲,亂喊亂叫。
殷柔見秦遠硯神s 驚奇,便說道︰「靈樞院每r 來治傷者甚眾,靈樞院的師叔伯們每r 忙得不可開交,只好先揀傷重者救治,暫無x ng命之憂的只好在院內稍候了。」
說話間,走過來一位女尼,約莫二十七八年紀,面s 紅潤,笑道︰「殷柔,怎麼帶了個男子來?」說罷,不住打量秦遠硯,見他衣著古怪,不禁皺了皺眉。
殷柔臉上微紅︰「我正要去找你呢,淨閑師叔,這位少俠有事相問,我便帶他過來。」她雖稱淨意為師叔,但兩人年紀相仿,私交甚好。
淨閑醫術並不甚高,只是在靈樞院司職接待傷者,記錄傷者姓名以及傷者所贈錢財數目。
「不知這位少俠要請問何事?」淨閑問道。
「年前秋天,不知師太是否見過一名黑衣女子來此治傷?」秦遠硯問道。
「這里往來傷者甚多,黑衣女子也不在少數,卻不知那黑衣女子受了何傷?」淨閑問道。
「是中了灼焱掌掌力,炙熱念氣侵入體內,氣息不暢,才來此地救治。」秦遠硯答道。
「這可沒見過,近年來並沒有受灼焱掌的人來治傷。」淨閑道。
「不知能否借貴院記錄一閱?」秦遠硯听這話,心中微涼,但仍不死心。
「靈樞院記錄向來有規矩,記錄是不能與外人翻閱的。」淨閑道。
自然要有這規矩,不然江湖中人爭斗後,不知對方是否斃命,人人來此翻閱記錄,豈不聒噪?
「淨閑師叔,這位少俠並非壞人,便借他看一眼吧。」殷柔求情道。
淨閑微一沉吟,笑道「既是你這小丫頭求情,那便借他看一眼吧。」
她生x ng隨和,又見秦遠硯形容憔悴,想是對那黑衣女子十分痴情,心中不忍,加之殷柔求情,還是答應了。
淨閑取出記錄薄遞給秦遠硯說道︰「只能在此處看,看完便還我。」不等秦遠硯答話,便和殷柔嘻嘻哈哈地聊了起來。
秦遠硯翻開記錄薄,從去年八月處細細往後查看,直查到今r ,也未見「洛憐兮」之名,又反過去查了一遍,仍是沒有,心中黯然失落,將簿冊交還給淨閑。
這時天已向晚,那記錄薄名字眾多,他這來回一翻,用了將近兩個時辰。
殷柔見他神情郁郁,顯是沒找著那黑衣女子之名。說道︰「天s 已晚,附近也沒什麼村鎮,少俠且先在待客院住一宿,明r 再走吧。」
「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是去了哪里?」秦遠硯口中念念有詞,對殷柔之話充耳不聞。
「少俠!」殷柔見他魂不守舍,喝了一聲。
「嗯,好,好。」他失魂落魄,口中不由地說道。
「那便請跟我來吧。」殷柔嘆一口氣,說道。
秦遠硯不答話,行尸走肉般跟著殷柔,嘴里仍是「去了哪里」地念個不停。
待客院是接待陪同傷者上山之人所建,座落在濟世院西側。行不多時,來到一座小院內,小院內只前後兩排房屋,殷柔將他帶到一間客房內,說道︰「少俠且先住在這里吧,過會有人來送齋飯。」
她見秦遠硯目光呆滯,神s 木然,一動不動,如同石雕,又是一聲長嘆,就轉身走了。
過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正是殷柔提著齋飯進來,將齋飯擺在桌上,說道︰「少俠,用些齋飯吧。」
秦遠硯拿起筷子端起白飯便大口吃起來,目光直直看著桌子,眼皮都不眨一下,秋風掃落葉,幾下便吃得干淨了。
殷柔見他這副神情,心中憐惜起來,心中暗念︰「要是有一位男子對我這般痴情,那便好了。」
秦遠硯吃過飯,神態好轉了些,想到洛憐兮九死一生,心中又是一陣悲苦。他暗忖︰「都是這幫西域惡人把我兩人逼散,現今只有花剌子活在世上,卻不知在何處,定要找到此人,報仇雪恨。」
「那花剌子武功高強,現下是打他不過的。」他心中默道。他此時仍以為自己功夫差極,殺聶古柏純屬僥幸。
想到此節,心中憤恨,便坐到床上打坐練功起來。
他心沉靜下來,竟听到隔壁房間聲音——他念氣渾厚,耳朵自是聰而知遠了。
「鄧老弟,江湖中近r 起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只听一人說道。
「這卻是不知,還要請教嚴老哥。」一人接道。
「哈哈,近r 來西域流沙派傾巢而出,來到中原。」姓嚴的說道。
「呦,這是為何呢?」姓鄧的說道。
「到底是為何我也不知詳情,只知道近r 西域流沙派跟中原第一大強盜勢力關寧寨干上了!」姓嚴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