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我雖然壞,可也還比畜生強,誰心里沒個奔頭兒的,就是兄弟你,唉,不說了,只是你還沒遇見罷了。」吳芳德搖著頭,把手里的東西捧在秦凱的面前。
兩個生了隔閡的人,又被這包蒙汗藥牽連在了一起。
東西有了,怎麼給陳虎榮灌到肚子里,這也是樁難事兒,事情不必急于一時,兩個人還沉浸在各自的幻念之中,也沒興致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探討,秦凱說了一聲,就朝山外走,吳芳德在原地看著他,半晌,才低下頭轉身追著煥英的腳步回去了。
昨天夜里,秦凱就是在眼前這個地方跌落山崖的,他心里一怔,忽然回頭看,那里並沒有祗祠芳的身影,難道自己心里還會對這個萍水相逢的女人有什麼想法麼?秦凱苦笑著回過頭,下面是懸潭,一道水銀樣的琉璃柱從幾十米外的地方朝下飛馳,沒有了滿腦子的酒意作祟,他這才發現,那清脆的擊水聲真有氣象萬千的意境。
他虛跨了一步,朝下方看去,那個玉盤一樣的水潭里,有萬千的水花,還籠著一層被月s 染白的水霧,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剛出鍋冒著熱氣的一碟菜。
忽然,身後一道勁風襲來,秦凱腦子反應過來了,身子卻怔在原地,左肩胛骨上好像給一個莽漢重重擂了一拳,這讓他朝前踉蹌了兩步,五髒六腑翻騰著就要從嘴里嘔出來似地。
「哼!」
好冷的聲音,雖然一時不及轉身,可光憑這動靜,秦凱就知道是祗祠芳來了,他身上難受,眼前的景物好像都震地離了位,祗祠芳是留了手的,可秦凱心里的怒氣只是才翻上來,就虛無縹緲起來,難道這就是賤脾x ng?
「登徒子!」
秦凱轉過頭,手臂抱過胸前揉搓著後背,齜牙咧嘴地看著祗祠芳,忽然開口笑道,「師姐,還真是有緣啊!」
「哼!」祗祠芳用重重的鼻音,在兩個人中間畫出一道橫線,心說,昨夜還真是高看他了,借著酒意來撞葷腥兒,今天倒是醉意全無,卻還來這里撿便宜。
秦凱朝下看了看,聯想起在外門師兄弟那里听說過,水潭那邊有秀s 可餐,忽然明白過來,臉上紅著就替自己爭辯,「師姐,你誤會了,我不是。」
「不是,嘿,不是你來這里做什麼?也是來采月的?」祗祠芳八字步釘在地上,身上的衣裳隨著清風時而飛舞,時而沉靜,瞧得秦凱有些出神,這個舉動讓祗祠芳又有些生氣,她干脆朝前走了一步,將秦凱逼退至山崖邊兒上。
「師姐,你,你要干什麼?等等,我命雖然是你救得,還你好歹得顧及下同門情誼吧,我告訴你,我來這里可是有證人的,你,你要是殺了我,將來也逃不了干系。」
「殺你,哈,我怕髒了我的手。」祗祠芳冷笑道。
「你這人真是,唉,女人真都是頭發長見識短。」秦凱心下一橫,他知道祗祠芳不會殺自己,要不費這麼多口舌有什麼用?
祗祠芳何時不被人當天驕來供著,活了十四年,頭回听到有人對自己說冷話,再配上秦凱那張欠扁的臉,她氣得站在那里直哆嗦,卻又無言駁斥,只「你」了一句,就見秦凱換了張笑臉跟自己討巧說,「再說了,師姐,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無奈他口若懸河,說了半天,祗祠芳還是素白介臉,秦凱搖頭說了句,「得了,跟你在這里費口舌,你自己呆著吧,我可走了。」
回去的路上,秦凱腦子里一會兒是煥英,一會兒變成了吳芳德,不過出現最多的還是祗祠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為自己辯解那麼多,終了,還是在心里勸自己,「誰遭了不白之冤不都得這樣麼。」
祗祠芳借著一塊半懸在外面的石頭,垂坐在水潭上方高處,她有師傳的采月之法,每到月s 瑰麗之時,都會來這里吐納淬煉自己新生不久的心丹靈種。
修真在這一屆有六步登天路,地氣靈樞,地靈換脈,丹劫,塑y n化陽,虛空飛渡,法體金身,再向後就是破界飛升了,不過千年之內並沒听說有誰能勘破最後一步,成就真仙大道的。
祗祠芳是曉月宗弟子,不過因宗門與純陽派有交流,這才听了師父的話,自薦來斧劈崖上參悟修行。這也是各個宗門沒有辦法的辦法,各家都有所長,卻從沒听說過哪家長老能跨足虛空飛渡的境界,就是顧天吉,在朔州界內也算是翹楚了,可也不過踩著塑y n化陽的邊兒。
多年以前,就有長老在宗會上提起過,讓各門中互相交流印證,以成就朔州界內的無上大道。
曉月宗都是女弟子,功法也稀罕,以月y n補煉人的y n魂,直走法體的路子,祗祠芳在曉月宗呆了十三年,門中長老對她又頗偏愛,嫡傳的《匯y n采月》已印證完了第二步,能收納月y n之氣溫養心丹靈種。
可就在這夜里,祗祠芳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腦子里那張從流的臉時不時地跳出來,朝自己擠眉弄眼的。她枯坐了一夜,等天s 快亮時,竟半分修為也沒提升。
話表兩頭,陳虎榮跟秦凱算作同年,一身家傳劍法用的有模有樣,在外門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只因比秦凱還小一歲,仰仗身份高人一籌,遇到事情不知道遮掩,卻又好玩弄心思。他只沾了天分的光,論及家境卻是不如吳芳德這種人,跟祗祠芳更是判若雲泥,所以對吳芳德許給自己的那些東西,陳虎榮就好像是個發了橫財的人,逢人就顯擺自己的身家,偏又吃人的吹捧。
他也是心里吃準了吳芳德的x ng子,好怕是非,膽小惜命,卻不想這樁事兒正好戳在了吳芳德的心頭肉上,東西到手沒幾天,還喜滋滋的呢,就踫上吳芳德上門來討要功法。
幾個有心攀附陳虎榮的外門子弟都在旁邊幫腔,陳虎榮在屋里居中而坐,y n沉沉看著吳芳德,時而睥睨,時而視如不見,雖然不開口說話,卻將拒之千里的意味做了個十足。
依照吳芳德跟秦凱編排的計劃,陳虎榮這邊只能來軟的,就由吳芳德弄桌酒水宴請陳虎榮,順帶就把蒙汗藥下在酒里面,至于陳虎榮來不來,可就得看吳芳德戲演得怎麼樣了。
進了門,吳芳德看到屋里四五個人都圍著陳虎榮,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他心里又怯,話沒說幾聲,只把折子紙朝桌邊兒上一擺,低聲下氣求道,「虎榮好兄弟了,看在同門的面子上,你就把功法傳我吧,我心里也知道您老人家是顧及體面的,功法先不說,我那邊可有壇好酒——扶仙醉,您多少賞個臉面去嘗嘗。」
扶仙醉這東西是靈果釀造的,陳虎榮原本是不信吳芳德能有這酒的,可聯想到他給自己的那些寶貝,陳虎榮還是決定去上門看看。
回到秦凱處,吳芳德猶難鎮定下來,哆哆嗦嗦灌了一壺茶下肚,回身把門關上,對秦凱說,「事兒辦成了,陳虎榮來不來就不是咱們能理會的了。」當下開口把其時的情景說了出來。
秦凱听了笑著說,「當著這麼多爪牙,陳虎榮想推都推不掉了,而且純陽派嚴謹結黨營私,陳虎榮不是不知道,卻有心犯險,這麼吃那些人的吹捧,想收拾他還真不難。」
吳芳德想了想,宗門戒律中還真有這一條,頓時雙眼一亮,可轉頭又想,陳虎榮這麼好相與的人麼?自己有命去揭發他,未必有命看他身陷泥潭,搖了搖頭,吳芳德說,「既然酒菜都跟蔣屠夫訂好了,還是按咱們原來計劃,蒙汗藥只放在酒中,等他入了甕,咱們就馬上用繩子把他捆起來,嚴刑拷打不怕他不招。」
秦凱沒說話,站起來推開門向外看,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y n了下來,這雨要麼不來,一來就是急地跟天催的一樣。
帖子上寫的是請陳虎榮戌時前來,還有一個多時辰,兩個人倒是不知道該怎麼打發這時辰了,秦凱倒還好,說難听些,他只算個幫凶,若是把事情甩干淨,就是個局外人,吳芳德就不同了,他的身家x ng命都在這上頭拴著,計時用的漏壺里水珠子滴答滴答地朝下墜,就好像一柄大錘砸在吳芳德心里。
不久,天終于開了眼,瓢潑似地天水從無窮高處一瀉而下,轉眼之間,外面就好像泛開了花兒的蒸鍋,水泡一層層漂著,旋著,等雨落到最大的時候,翻滾的雲層忽然一亮,隨即就是一道劈天的青光劃落在山頭的另一側,隔了半晌,摔碎酒壇子似地脆雷聲才傳過來。
吳芳德嚇地一顫,有些月兌了嗓子似地叫道,「要不咱們算了吧,趁著陳虎榮還沒來。」
秦凱轉頭看著他,盯了好久才獰笑著說,「現在想回頭,晚了,等著瞧好吧。」
又一道電光曳過蒼穹,從門里灑進來的青光撲在秦凱的臉上,吳芳德像是見了鬼一般,嚎了一聲,剛站起來,就被沉沉的雷聲震地又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