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凱和吳芳德猛沉下頭,蹲在地上,用眼神交流著,熊邦的本事稀松,秦凱的想法是沖進去直接說,吳芳德卻持著萬事不如一穩的心態,想等熊邦出來後,上前討教。
外門的執事玩女人這事兒早就是禿頭頂上的虱子,誰都瞧得見,卻又都悶著聲不說出來,秦凱和吳芳德暗起爭執的時候,里面煥英忽然醒了過來,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嚎叫起來,「救,救……,嗚嗚!」後半截話都被人摁回肚子里,吳芳德拍了拍秦凱的肩膀,小聲說,「是煥英,我听得出來。想不到這女人還真是人盡可夫,呸!」
秦凱皺著眉頭,沒去管吳芳德的嘀咕聲,站起來推了推窗戶。
剛才熊邦怕吹冷風,免得受熱著涼惹了寒癥,就把窗戶都栓死了,秦凱這麼輕來輕去的,怎麼弄得開。
吳芳德好像一塊石頭,不出聲,也不幫手,也是老天眷顧,沉了許久的雷聲又開始響了,秦凱抬頭看了看天,淒厲的雨淋在頭上,順著兩側的臉頰「汩汩」朝下淌,又是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秦凱心里默數了四聲,恰巧混著雷音,「啪」地把手掌拍在窗戶上。
「誰?!」熊邦提著褲子,上身的贅肉卻沒有衣裳遮掩,渾身上下汗淋得像剛從河里撈出來,他也沒帶刀劍過來,碎步走過桌子的時候,順手抄起沉銅鑄的三開葉台的燈座,游邊兒朝秦凱那邊走。
秦凱朝里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隱約能听到一陣虛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當胸捶了吳芳德一擊,隔著窗戶跳了進去。
腳才落地,身側就是一道勁風吹來,秦凱慌忙一讓,可熊邦下手迅疾,後脊梁上還是疼的發緊,腳下也踉蹌著朝桌子那邊沖去。
熊邦一擊得手,追著又砸了過來,兩個人本事相差無幾,可熊邦在煥英身上早把力氣用盡了,剛才那下也是歇了半天才聚起來的,第二次揮起燈座,力道可就差了許多。猶是如此,秦凱胳膊上還是中了招。
十幾斤重的東西砸下來,秦凱就覺得自己的脊梁骨和胳膊都斷成了幾截,他「哎呦」喊了一聲,就著桌子滾落在地上,腳勾著凳子沖熊邦的小腿踹了過去。
熊邦眼神到了,身手卻差上許多,兩百來斤的身子凌空一躍,恰巧踏在凳子腿上,嘴里「哇哇」亂叫,倒在地上,連燈座都月兌手飛出,砸在秦凱的胸口。
秦凱喉間一咸,五髒六腑好像都挪了位,悶哼了一聲,嘴角滲出血來,他見熊邦狂笑著站起來,彎腰揉著小腿脛骨朝這邊走,心里恨不能把外面的吳芳德一口吞下去,這胖賊怎麼還沒進來,眼看著爺爺的命就要交代了。
熊邦走到跟前,蹲子,一把抓著秦凱的頭發把人半拎起來,提到自己面前,居高臨下看著,「哈哈,你小子就是吳芳德吧,是來給你姘頭收尸的麼?哈哈,爺爺我方才爽過,你瞧,人還在那邊滾在床上呢!」
熊邦背對著大榻,一邊兒的帷簾子恰巧遮住半張床,他扭頭朝後看,登時愣了片刻,又退了一步,見床上沒人,滿臉怪異地轉臉瞧著秦凱的臉s ,見他沖著自己瞪著眼,張大了嘴,默默比個了口型,心中就知道不妙,正要躲呢,後腦勺上跟天雷轟了似的,萬般神智飄飄然離開了身體。
他人一倒下,手上力道松了,秦凱甩頭朝側面斜跨一步,雙手拄在桌子上,哈著嘴喘氣,等心神安定下來,才看著衣容不整的煥英笑了聲,「謝嘍,晚一步就見閻王去了。」
煥英手上還捧著香爐,听到秦凱說話,抖了一下,失手把香爐丟在地上,「當啷」一聲,滿地的香灰和沙礫子撒在熊邦身上,臉上似乎還不信自己的所做作為,猶豫著朝秦凱看了眼,小聲說,「這,這熊邦死了?」
香爐是三足鼎狀,一只盤龍模樣的鼎足上還染著血跡,帶著些白花花的「豆腐湯」,秦凱走過去翻過熊邦的身體,長吁著說,「死了,砸得可真瓷實。」
煥英尚不知吳芳德還在外面,自從進了純陽派,沒過幾年,她就從外門弟子變成了執事院的侍女,見到吳芳德之前那年,她就被熊邦用迷藥奪了身子,本來萬念俱灰地,可命中注定要遇見吳芳德那張巧嘴,從此便把芳心落在這個男人身上,連活著都有滋味了。
大多女人見不得世面,熊邦死了一會兒,煥英心里跟吊井一般,七上八下沒個落處,秦凱又只是端身坐在椅子上,一碗一碗地喝冷茶根,煥英想了想,唯唯諾諾地問,「這,這位師,公子,該,該怎麼辦?」
秦凱落下茶碗,忽然朝外面輕輕喊了一聲,「吳芳德,進來!」
煥英打了個冷噤,提著布條遮在r 前的手也失了力氣,眼前霎時間黑了下來,搖搖晃晃退著坐到床上,看著窗戶邊露出半個身子的吳芳德,眼中的淚水如山泉涌出。
吳芳德繞著推門走進來,看了看熊邦的死相,背朝床鋪坐在秦凱和煥英中間的椅子上,不停地搖著頭,小聲說,「這,這可怎麼是好?」
秦凱撐著腰桿子向後仰著,越過吳芳德肩膀看了看煥英,又坐回來盯著他問,「你就不去過安慰安慰?」
吳芳德別過頭,像是陌路人那般看著煥英,振聲說,「他們是一伙的,這個女人也不是好東西。」
秦凱鬢角一跳,站起來拍了拍吳芳德的肩膀,囑咐他先回去等著自己,待吳芳德出門披著雨幕化在黑夜里,便走到床邊,輕輕地說,「別怨他,吳芳德心里也是有火。」
煥英滿臉淚水抬起頭,秦凱一五一十把另一邊的事兒撿著重點說給她听,最後還替吳芳德墊了幾句好話。
隔了一會兒,煥英撲到在床上,放聲大哭,直到身子抽搐著哭不出聲來,才開口說,「我,我也不知道熊邦那里還有這種藥,我,我以為都是迷藥,幾個壇子一模一樣,我就分著抓了一些包在一起的。」
呃,感情陳虎榮幾個人不止是吞了毒藥,連迷藥、ch n藥、散功藥都吃了一些,得了,他們幾個去得也不冤枉。
秦凱說,「這事兒出了是把火,咱仨人的本事就是白紙一張,想包是包不住的,你這就打點打點,咱們星夜下山,這個熊邦我先找地方藏起來,能掩一時是一時。」說著,就要下手忙活。
煥英咬著嘴唇也不吭聲,秦凱和煦的語氣讓她說心里暖洋洋的,自己還有臉面再活下去麼?這麼想著的時候,煥英笑著說,「不用了,這事兒是我做地,牽連不到你們,就,就是,還不知道公子貴姓。」
「秦凱……。」
「秦公子,吳大哥那邊,還請你幫著遞個話給他,我,我不是死不要臉賴在熊邦身上的,只是,嗚嗚,人怎麼就這麼苦呢!」
秦凱心里打定主意,雖然同情煥英,可她有句話說得對,這事兒是她獨個做下的案子,自己沒必要往這個火坑里跳。
煥英走到貼牆的案幾旁邊,蘸墨在宣紙上寫了幾句,撂筆吹了兩下,用手拎著走過來鋪在桌上。
「今r 熊邦y 將我送于陳虎榮,奴為飄零一葉,卻也有奮起爭命之時,熊邦無視門規,私藏禍藥,奴才敢向天借膽,殺熊邦、陳虎榮六人,只自知愧對純陽派祖師知遇之恩,更無顏苟活于世,奴知已是將死之身,便以白綾自絕,還求師長勿將丑事告之父母,叩謝純陽派列祖列宗,外門弟子葉煥英絕筆。」
秦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門的,他披風戴雨走回去見吳芳德,開門就看到他在那里忙活著朝外堆陳虎榮的尸身。
「別忙活了,有人要救了咱們。」秦凱坐下來,沒好氣的說。
「什麼?」吳芳德一愣神兒。
「煥英一介女兒身都比你強,唉,她把事兒都擔下來了,你也別歇著了,跟我把人一起弄到執事院去。」
這一夜下來,秦凱好像過了百千年的歲月,風雨漸消,東天泛白的時候,他終于睡在了自己榻上,只一個勁兒的打哈欠,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要合上眼,就看到煥英那張臉。
「人這輩子圖個啥呀!」
外面的陽光有些熾烈,窗戶影斜拉在地上,堪堪夠著秦凱的床,他暈迷迷剛要睡覺,外面恆久沒停過的j ng鐘「叮當叮當」響了起來。他睡意全無,一下坐了起來,側著耳朵又听了幾遍,慢悠悠地趿上鞋,披著衣裳走到門邊,彎腰提鞋跟,吳芳德跑過來敲門。
「熊邦的事兒被發現了,內門慎事司的祁門長老帶著親傳弟子、隨侍、執筆什麼的都來了,前腳來你這的路上還听說劉五庸也冷著個臉見誰都不搭理,這會子正叫咱們過去呢,你說,你說要不要編個幌子躲躲?」
秦凱白了他一眼,冷不丁扔了句話,自己就昂頭走了出去,「自己想躲別拽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