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在冊的弟子就有兩千多個,抬頭不見低頭見地,卻還是不認識的居多,可這天早晨醒來,腿腳勤快的弟子正拿著柴刀,挑著木桶等物件想出門,執事院那邊卻傳來嚴令,「純陽派外門弟子戒足,不能出院落,違令者交慎事司議論處置。」
別說秦凱沒見過這陣勢,就是像吳芳德一樣在外門混了十幾年的弟子也是目瞪口呆,人人都打听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了,怎麼好好的就戒足了呢。
執事院在外門正南,中間是一個鋪灰磚的方場子,平時人來人往顯得空曠,今天擠滿外門弟子,人人都抬頭朝前面的攢尖黃瓦的廟堂里看。
秦凱來的晚,站在後面,隔著波浪一般的人群,隱約能看到廟堂里或坐或站地聚集了不少人,正對前方的是一個臉s 稍黑,須發皆白的道爺似的人物,他知道那就是祁門令,慎事司的長老,顧天吉的師弟,至于旁邊那個y n鷙著臉的,自然就是劉五庸。
秦凱知道吳芳德就在身旁,歪頭想問問劉五庸的底細,卻見到吳芳德失魂落魄地朝前面看,秦凱「咦」著踮起腳來順著也瞧了過去,那邊是內門下來分職戒備的弟子,穿著雖然跟秦凱差不多,顏s 卻鮮亮不少,尤其是女弟子,各個都是出塵仙子般的模樣。
吳芳德低下頭嘆了一聲,悄悄對秦凱說,「看到沒,那個就是胡玲兒,想不到她現在出落得這麼俊。」
胡玲兒是誰?秦凱想了想,就琢磨出來了,八成就是吳芳德削尖腦袋向鑽入內門的由頭,他有心再看,這胡玲兒的模樣才印在心頭。
兩人離得遠,秦凱看不清胡玲兒的眉宇嘴臉,只依稀是個五官j ng致,不施粉黛的姑娘,雖然漂亮,但卻沒祗祠芳那股氣質,不過配吳芳德這等庸人,卻是八輩子修福氣化來的緣分。
外門統領執事死于內斗,廟堂里跪著的彩蕙哭得梨花帶淚,一個勁兒說這是六月飛雪的冤情,連連叩頭求祁門定徹查,平r 逆來順受的煥英能憑自己一介女流就殺了六個壯老爺們兒?
祁門定出身氣宗,同職的長老閉死關已十來個年頭,慎事司劍宗出身的弟子在這期間都被排擠出了權利圈子,祁門定的野心和y 望就像是早晨仈ji 點鐘的太陽,正是朝熾蓬勃的時候,對熊邦的死活他並不在意,雖執著手下人密報,說除了熊邦其他五個人死得有些離奇,連著附帶煥英的絕筆留書,祁門定也一並看過了,這會兒傳給旁邊的劉五庸。
劉五庸痴長祁門定半百之數,可已是風燭殘年之人,他從劍宗落足到外門長老一職已有多年,恰恰是這些年里,抬籍入劍宗的弟子無論是天分還是悟x ng都比氣宗強上不少,雖然氣宗的長老對這件事頗有微詞,去苦于拿不住劉五庸的把柄,只能由著他胡來。
祁門定想了想,他心里根深蒂固的認為,不入內門,就算不得是自己的同門,純陽派鐵打的營盤,看看外面那烏壓壓的人吧,他們就是流水的兵罷了。
據司職傳功的當界弟子回稟,這次有個叫祗祠芳的弟子是難得一見的人才,外面還是死寂沉沉的大海,內里卻早就起了波瀾,一連幾試,都沒遇到出格的門生,上面的人度年入r ,再拿著歲月不當回事兒,也耐不住手底下都是「大齡青年」,誰不巴望著能在每界抬籍弟子里摟一耙子。
不動聲s 地看了看劉五庸,祁門定對彩蕙的哭訴和沒遮攔的抱怨有些厭惡,他人老成j ng,還能看不透女人的心思,熊邦雖然陌生,可慎事司監察純陽派上下萬人,這個j ng蟲上腦的東西是什麼質地,他祁門定早就有風報了,彩蕙傍的大樹倒了,她心里怨憤,拿歲月青ch n換來一場空空,祁門定早先還指望彩蕙能說些有用的話,可翻來覆去的那些言語,唉,祁門定心里嘆了一聲,搖著頭讓幾個留場當值的外門執事把人叉出去,轉臉環視廟堂里在位的幾人,開口問劉五庸,「劉師兄,這可是你界內的事兒,慎事司雖然有獨辦專權,可犯不著為這些凡夫俗子害的咱們師兄弟生分了,在這里還想先听听你的意見。」
劉五庸看了一眼撲騰著四肢,鬼哭狼嚎的彩蕙愈走愈遠,他也跟這個女人有過床第之歡,現在想想也不過才幾年的光景,隨著熊邦的死,這種人生美事再也難求了。他想到現在可不是感慨萬千的時候,何況剛才見到煥英的告詞,就開始在心里盤剝這件事情。
雖然殺人凶手已自盡伏法,可彩蕙說的也有些道理,誰能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連殺六人?煥英臨死之前,清洗過身子,可屋里那股子靡靡味道還是積久不散,加上熊邦屋里搜出的幾罐子藥,劉五庸有心摘辯幾句,卻是無處下嘴,只沉吟著押了幾口濃茶,不疼不癢地說,「純陽派的規矩是規矩,師兄弟之間的人情是緣分,這些事兒只求祁門師弟能秉公執法,還外門執事堂一個清白。」
「清白?」
祁門定見他倚老賣老,心里斟酌片刻,就定了調子,即是如此,看劉五庸的眼神就有些耐人尋味了,他呵呵笑了兩聲,身子向左側一偏,旁邊的弟子立時湊了上來,把熊邦在執事堂的事兒吐露干淨。
慎事司對外門有獨斷之權,只要在事後的宗會上跟顧天吉只會一聲就行,可牽扯到劉五庸,這個案子就得先由慎事司匯編在宗牒里,交由宗室處合議才行。
點了點頭,祁門定看著左手旁的弟子說,「公事公辦,劉師叔的話說得不清楚麼?」
那個弟子愣了個神兒,繞到廟堂正中,對著上座的祁門定和劉五庸行了個禮,低著頭說,「熊邦處藏污納垢,私用ch n藥、**藥、散功粉殘害同門,現下已有證據,還私用壯陽的丹丸,這些都是我派門規里明典正刑要依律令施重刑的,現在他人已死,只外門與我雖不同籍,慎事司卻不能看著這里群龍無首,熊邦已死,依慣例要倒追刑責,請,請慎事司祁門長老治劉師叔失察之罪。」
劉五庸心里「咯 」一下,知道該來的早晚都得來,祁門定這是要拿熊邦的事兒來編排自己,且不說這廟堂里都是他氣宗出身的弟子,自己孤家寡人一個,想掀浪花是件難事兒,他見的浪頭多,臉上還是ch n風一般,朝祁門定點點頭,贊道,「祁門師弟治下的慎事司果然都是鐵面公正的人,這位師佷說的有理,實不相瞞,熊邦的事兒傳到山上,我就開始擬罪己的牒子了,只是事出匆忙,這會兒還沒成文,不出三r ,掌門師兄的案幾上就能見到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祁門定知道劉五庸定然會先找劍宗的人磋商,合計著保舉自己,除了傻子,誰好端端的想給自己找受罪的,他點了點頭,心中已有界定,對殺手本身倒是沒什麼興趣,只拿定劉五庸失察這一頭,回去通通氣,好把劉五庸的盤算攪黃了。
從祁門定等人來到外門,到他們踏雲歸山,秦凱就清楚的見到了幾張後腦勺子,至于吳芳德,魂兒似乎也跟著那個叫胡玲兒的女人飛走了,情事對秦凱來說何其遙遠,他只能自己回屋里,繼續睡大覺。
熊邦的事兒好像是陷入沼澤的美人,開初那麼誘人,等隨著時間的發酵,美人沉入泥中,這事兒就算是明晃晃地揭過去了。只隔了兩天,宗事司派人下來宣讀了顧天吉的詔令,提選所有在位的外門執事俸祿著加一等,卻沒說統領執事的事兒。
r 子還是這麼過,吳芳德事後緩過神來,對秦凱殺陳虎榮的事兒頗有介懷,連著幾天照面時掛著張冷臉,功法傳承的路已經絕了,在廟堂前對胡玲兒的深情注視好像成了吳芳德最後的回憶。
搶在慎事司的人之前,在陳虎榮住處翻出來的寶貝又都還給了吳芳德,二十萬兩銀子在秦凱手里過了一番,也沒留,對這件事,秦凱倒是看得很開,r 子還長,將來的事情就像是骰子盅里的碼,誰也不知道賭大還是小。
半月之後,時已入夏末秋初,聚集在祗祠芳等三人身邊踫瓷兒的人越來越多,可秦凱還是那麼慵懶,他最近迷上了釣魚,找門里的小師妹搓了些紗線,自己用蒼竹做了根魚竿,有事兒沒事兒就下山繞到水潭那邊去垂釣。
通常都是起個大早,披星戴月往回趕,有時候風和r 麗,收獲頗豐,秦凱干脆就住在山下水潭旁邊,點火造飯,活像個心境耄耋的老人。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它莫強求。」秦凱深知這一點,故恥于附和別人拉幫結派去巴結祗祠芳等人。
吳芳德死寂了一陣子的心枯木逢ch n,祗祠芳那里冷地冰山一樣,可偏就有人吃捧,就有人恬著臉上貢。這天吳芳德等人湊在一起,商量了半天該怎麼疏通關節,從劉半山那里套出功法來,這話從晌午頭一直說到傍黑天,才算是拿定了盤子,吳芳德心里高興,不知怎麼就想起秦凱來,扶仙醉早就沒了,他去膳食房里連哄帶騙弄出壇子陳年老酒,拎著找到秦凱門上,敲了半天,不見有人來開門,繞到窗戶邊推開看了看,屋里空空蕩蕩,哪有秦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