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道︰「長輩面前,小佷不敢妄言國事」
李綱道︰「社稷動蕩,頃刻間即有顛覆之憂,讀書人理當關心國事,以期做到有利于江山社稷,才不枉熟讀聖賢之書,豈能只死讀書,照本宣科,上不能輔佐聖主,報效國家,下不能造福百姓,讀書豈不無用哉!」
張瑞心中暗自非議︰‘我只是略作謙虛,有必要就這麼長篇大論,扣大帽子嘛’,不過心中略微一沉,就感覺到︰‘靖康之變,金兵可能隨時南下,國家前景黯淡,李綱此時怕是過度憂心國事,才說出這種話來,不由得為自己剛才的非議,而感到羞愧,對李綱更為恭敬了。’
幸好,李綱此刻正愁容滿面,未注意到張瑞的細微變化,只是稍微一頓,見張瑞態度恭敬並未答言,李綱接著道︰「老夫此言怕是過了,世佷切莫妄自菲薄。」
張瑞恭敬道︰「小佷不敢,世伯此番教誨,小佷定會銘記于心,細細體會」
李綱略微一笑,道︰「世佷能如此,老夫欣喜,盡可直言不諱,老夫洗耳恭听。」
張瑞道︰「小佷謹遵長輩之言。小佷以為,社稷可保,民心可用。」見李綱並未答言,繼續道︰「大宋自太祖立國,結束五代十國之戰亂,救百姓于水火,至今已有百六十年有余,上位之君主,莫不勤于朝政,仁心待民;大宋江山的正統地位已深入人心,不可動搖。然,自我太祖皇帝立國,對武將防範之心尤其之重,重文輕武,致使我朝兵不可用,良將難尋,本來如果江山穩固,外患無存,以文治天下並無不可,可現在。」
張瑞忽然一頓,抬頭看了一眼李綱,李綱會意,道︰「但說無妨。」
張瑞接著道︰「可現在,金國立國未久,戰事正緊,在剛滅遼國不久,就揮兵南下,意圖滅我大宋,為何如此敢為,就是看我大宋兵不象兵,將不像將,邊防松懈,金兵如入無人之境,破我東京城,毀我社稷宗廟,擄我二聖、皇室、文武百官十萬余,掠走金銀財寶無數,只因我朝長期重文抑武,武備積弱所致。」
張瑞說到此已有些激動,因為他恨啊,大宋朝在歷史長河中最是孱弱,外患不斷,無數豪杰都以悲劇的下場結束,文臣政治毀了大宋江山。
李綱注意到了他突然的變化,略微一愣,道︰「世佷可有穩妥之策?」
張瑞已感到自己的不妥之處,听李綱毫並無怪罪之意,安心不少,繼續道︰「小佷以為,金軍鋒芒正盛,現應避免與之爭鋒,且戰且和,切不可傾其國力而為,眼下急務乃是穩固江南半壁江山,開設武舉,發展武備,徐徐漸進,休養生息,以圖大事。」
李綱微微皺眉,顯然作為一個抵抗派,張瑞的‘投降之論’很對其口味了,略作思索,李綱道︰「依你之見,是要學那越王勾踐了,若傾國之力死戰又當如何?」
張瑞道︰「為之即便慘勝,恐難傷及金國根本,必成對峙之勢。國力虛耗,恢復艱難,待無力大舉興兵,終漸被蠶食,國亡在即。」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二人沉默良久,李綱見他不再說話,二人顯然政見不同,多說無益,便轉變話題道︰「尊父為國殉難,吾已令府里制作牌位,明r 起祭奠三r ,以慰尊父在天之靈,爾等明r 起為父治喪,先下去準備吧。」
張瑞當即跪拜,抽泣道︰「小佷叩謝世伯大恩。」
李綱看著他的背影,嘆息道︰「大才,看事透徹,r 後必有作為,但眼下這局勢吾何嘗不知事不可為,身為臣子只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治喪三r ,張瑞兄妹三人在悲痛中度過,這且不提。
幾r 後,李綱再次見了張瑞,李綱道︰「尊父新喪,爾等禮該守喪三年,但事急從權,現國事糜爛,當今聖上有心恢復社稷,爾為太學生,國之儲才,當報效國家,且聖上對尊父為國盡忠之事,頗為體恤,老夫已向聖上求得旨意,命你為殿中侍御史,先為父守喪一個月,以盡孝道,守喪期滿後即刻上任。」
張瑞慢慢消化著李綱的話,心里也在嘀咕著︰‘自己這是借‘恩蔭’為官了。恩蔭又可稱為任子、門蔭、蔭補、世賞,是中國上古時代世襲制的一種變相。是指因上輩有功而給予下輩入學任官的待遇。恩蔭制度是中國上古時代世襲制的一種變相。廣義恩蔭,是指由于封建制度下,祖輩、父輩的地位而使得子孫後輩在入學、入仕等方面享受特殊待遇,稱之為「恩蔭」。狹義的「恩蔭」特指宋代以後出現的一種獨特的門蔭制度,稱之為「推恩蔭補」,宋時被簡稱為「恩蔭」。雖然自己對時局的看法令李綱不滿意,但他對自己仍頗為看重的,宋朝時期諸州縣令也只是從八品而已。殿中侍御史正七品,掌糾彈百官朝會失儀事,權柄極重,且可面君奏事,是個不錯的差事。之所以能如此安排,當然因為現在是特殊時期,要是太平時期如此用人的話,早就遭到御史彈劾了。’
張瑞致謝後,李綱緊接著道︰「你既然已入朝為官,再屈身老夫府中,確有不妥,老夫會在城中給你尋一宅院,等你守喪期滿後,再搬出府吧。」
張瑞再謝道︰「難得世伯想得如此周全,再造之恩,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