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幾個衣著並不華麗,但仍有幾分殷實家底的客人蹬著「咚咚」的樓梯聲踏上了雲台酒樓的二樓。他們幾人年齡不一,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一身的書卷氣,都是讀書人。
此月是武國最熱鬧的一月,應該說是武國皇城洛邑城最熱鬧的一月。因為此月是武國科舉之月,武國當有大國氣象,開文武科舉,廣納賢才。武國九十五城,附近周邊小國,想要出人頭地,博取功名富貴的人都一一趕至武國,為那文武科舉搏上一搏。海納百川,來者幾近萬人,讓洛邑這座千年古城剎那就喧囂起來。
涌入這麼多人,自然而然住所也是一個問題,如雲台客棧這等稍微小點的客棧也是住滿了人。每日登上雲台酒樓二樓的士子自是不會少,或淺迎低酌,或高談闊論,氣象不一。
幾個充滿書卷氣的仕子都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那個青年,一襲衫,相貌普通但別有一番氣質,令人望而生卻。
對于趙山河如此早就出現在雲台酒樓二樓,這些人早已見怪不怪。他們來洛邑已有一月,讀書人大都有聞雞起舞的習慣,早起的他們初始看到比他們起得還早的趙山河自是詫異不已。不過後來從雲台酒樓的老客人那里听聞衫青年的一些事跡,也就釋然了。
衫青年在雲台客棧住了三年,每日清晨早早就上了二樓,坐在靠窗那個位置閉目養神。不時拿著一壺酒自己一個人自斟自飲,表情平淡,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如今,除了初來雲台客棧的客人外,大部分客人都知道了靠窗那個位置屬于衫青年,客棧老板得了好處,那個位置被衫青年長期佔有。若沒有得到青年邀請,旁人是不能到那卓旁坐下的。據老客人說,三年來也只有區區幾個人被青年邀請過,其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多為年輕一輩。
幾個讀書人上了樓,點了些清淡早點,也就尋了一個僻靜位置坐下來。就著昨夜自己一些書上不懂的地方展開討論,聲音不大,但依然清晰可聞,飄蕩在這清晨里。
趙山河袖間摩挲著一塊淡金色的令牌,上面那個不大不小的葉字讓他心中驚疑不定。
就在昨日,葉望尋到了他。
二人多年不見,自是談興大起,連帶著清酒也是喝了好幾壺。到得天色將晚時,葉望離開之際鄭重其事的交給了趙山河這塊刻有「葉」字的金色令牌。趙山河依稀記得,當時葉望神情嚴峻,目中不時流露出擔憂之色。
葉望沒說理由,趙山河沒問原因。
一聲珍重,趙山河心中警惕萬分。
武國即將變天!
打量著在晨曦中泛著神秘氣息的九層高塔,趙山河緊了緊手。武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耳邊傳來士子們的交談聲,趙山河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忽然,一道鐘聲從皇宮處響起。鐘聲浩大,震動天地,洛邑全城可聞。趙山河本是平淡不驚的神情漎然臉色大變,驀地站起了身子,兩眼勾勾的望著皇宮方向。
「當!」
又是一道鐘聲傳來,大街上負責清掃街道的凡人抬起頭看向了皇宮。
「當!」
全城赴洛邑趕考的讀書人,武人匆忙走出住所,望向了洛邑皇宮。
三聲之後,鐘聲並沒有停下,帶著一種急促感鐘聲連著被敲響了三下。
「當!」「當!」「當!」
嗡鳴響徹天地,鐘聲震蕩,風雲變色。
趙山河站在雲台二樓,臉色陰晴不定。身後幾個讀書人失聲道︰「武國古例,鐘鳴三聲大事起!鐘鳴六聲,大人喪!能讓皇宮古鐘撞響六聲,難道是武國兩個相國之一去世了?」
就在那人說完剎那,又是一聲驀然響起。「當!」
全城不論高官平民,修士凡人,此刻沒有一個人再平靜。鐘鳴七聲,是為何意。
就在第七聲余音還未落下剎那,又是一道轟鳴響起。
「當!」
千年古國,鐘鳴九聲,武國覆!鐘鳴八聲,帝王薨!
計以數萬人,此刻全部注意力盡皆被皇宮那個被冷落百年的青銅古鐘牽動著。
久久,沒有第九聲傳來,數萬人似乎是安下心來。但只是剎那,瘋狂的喧囂討論聲就打破了洛邑這座沉睡了千年的古城。
武帝駕崩!
這個震撼的消息,只是剎那就全城皆知。
武國大帝,才過不惑之年,正是勵精圖治的精壯年華,怎會說死就死。武帝駕崩,死得突然,儲君未立!
武帝生有八子,大皇子葉前塵,二皇子葉麟,三皇子葉真,四皇子葉舒。這四人是最有可能繼承帝位的,大皇子長幼順序擺在那里,二皇子,四皇子為得寵貴妃所生,三皇子是當朝皇後之子,帝位之爭難料。二皇子已然意外暴斃,五皇子倒是有一搏之心,就是不知有幾人支持他。
洛邑長孫家,一個中年人匆匆走進了內府一個極其僻靜的地方。到得一個刻有「三希堂」的狹小房間,中年人躬子,對著一個負手而立的老者沉聲問道;「無忌見過老祖,鐘聲想必老祖已然听聞,接下來我長孫一族怎麼辦?」
老者沒有轉身,蒼老的聲音卻是傳了出來。
「不動如山!」
武國皇後所在納蘭家族,全族說得上話的人全部齊聚一堂。
坐在首位之下的第一人見人已到齊,稟示了家主後對眾人喝道︰「武帝暴薨,眾人有何看法?」
「武帝即死,葉麟也亡,這帝位當屬葉真,由我納蘭家把持武國天下。」
「有皇後操持朝政,將葉前塵貶至偏遠之地,由三皇子登臨大寶!」
「依我之見」
半晌一直閉眼的納蘭家主睜開雙眼,凌厲的目光看了在場眾人一遍,冷然說道︰「無能之輩。納蘭長生你立刻去皇宮一趟,告訴璞兒不要輕舉妄動,給我安分一點。」
納蘭家主口中的「璞兒」就是武國當朝皇後納蘭璞,納蘭璞是納蘭家當代家主的女兒。
一個中年人走出人群,對納蘭家主躬身一禮,隨即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大廳直奔皇宮而去。身後納蘭家諸多成員盡是滿臉不解的看著家主。
納蘭家主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慢慢閉上雙眼靠在座椅上,心中低語道︰「你們這群庸人知道什麼?老祖們沒有一個人同意妄動,我很輕易的就知道其中有因,難得和你們解釋。」
就在鐘鳴八聲後,武國皇城洛邑頓時充滿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之感。
豪門大族動作不一,八暗府按兵不動,六部尚書盡皆入朝,三寺緘默,一位相國報病稱恙,另一位相國卻是即刻召集文武百官入朝商議武帝大喪之事。洛邑六千御龍軍在一個時辰之內就將皇宮團團護住,不留一絲縫隙。
武國八位皇子除去已故的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另外五人盡皆待在自己宮中,沒有任何舉動。
皇後納蘭璞當日便哭昏在龍床邊,人事不省。
五派長老全部聚集到了一起,共商應策。
趙山河對這些沒有任何所知,他所知道的事很簡單,現在他很危險。
一股猶如天地之威的神識此刻籠罩在他身上,他不敢輕舉妄動。對于築基期修士來說,元嬰期修士那就是如天塹一般不可逾越的存在,讓趙山河無力,連反抗的勇氣都提不起。
就在剛才,鐘鳴八聲之後,九帝塔出現了異動。最底層的窗子似乎打開了一下,趙山河神識一直覆蓋在那片範圍,除了監視九帝塔外也順便鍛煉神識。三年下來,趙山河自信就是築基後期修士的神識和他相比也只能說不相上下,且他的神識更加具有韌性。這三年,听從劍識話的趙山河,神識方面受益匪淺。
九帝塔的異動讓趙山河提起了萬分的警惕,但就在他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時,那道蘊含莫大威力的神識就發現了他,且將他籠罩在內。趙山河相信,只要他稍有輕舉妄動便是身死人亡的下場。
那道元嬰期的神識一直鎖定著趙山河,冷漠而無情。
趙山河牙齒狠狠的咬了一下嘴皮,微微躬子,艱難的神識傳音回去。
「前輩,晚輩器靈宗七代弟子趙山河,若有冒犯還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半晌,一道悠悠的聲音傳來︰「五派麼,都七代了。可是我為什麼要給他們面子,你監視九帝塔三年了,早就該死了。」
話聲落地,趙山河臉色大變,但在沒有任何反應之前,一個仿若由神識構成的陣法就困住了他,凌冽殺機讓趙山河臉色蒼白不已。
「咦?」
一道驚疑聲,隨即神識陣法便撤了開去。
「我不是武國葉氏皇族之人,但他們對我有恩,既然你與葉氏皇族有故,那我就饒你一命。」不過中年人的聲音傳來,隨即籠罩趙山河那道猶若天威的神識便全部撤去。
在趙山河眼中,一道流光只是眨眼便從九帝塔最底層逸出,直奔武國皇宮而去。
「師叔,武國皇帝死了,長老們召集所有人集合。」
邵波急急忙忙的走上雲台二樓,朝著那個熟悉的地方走去。
卻是突然看到趙山河一下癱坐在椅子上,隱約可見趙山河背上被冷汗打濕。
「師叔,你?」邵波驚疑不定。
趙山河粗粗的喘了口氣,那種生死被別人捏在手里的感覺讓他內心寒意直冒。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趙山河沒有理會身旁邵波的疑問,他摩挲著手中那塊散著微光的淡金色令牌,慶幸不已。
葉望,多謝了!
ps:不知道為什麼我見不得有存稿,感覺有了存稿就沒了繼續寫作的動力。當有存稿時,每每想寫幾個字,就會想到「哎呀,我是有存稿的男人,今天就偷懶吧,反正有存稿,明天發一章就是。」為了不偷懶,所以我決定不要存稿,努力寫,什麼時候能日更萬字,哈哈,那我就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