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妖賦 第三章 琴殤

作者 ︰ 月挽霜

()你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兩個字眼,撫我,畜我!

「娘親!娘親!不要去……求你了,不要離開……」琴天拼命呼喚著,可始終沒有抓住自己母親的手,看著母親漸漸消失于黑暗中,絲絲恐懼,絲絲絕望籠罩在琴天的內心,久久徘徊,不願消散。

「啪!」睡著了的小玲一個翻身,一只小手掌拍在琴天的臉上,琴天迷蒙間,雙眼緩緩睜開,觸目的是小玲j ng致無瑕的面孔,和一樣也正慢慢睜開的大眼楮,一雙靈動的大眼楮,眨巴眨巴,惹人憐愛。

兩孩子對視了片刻,琴天打破了沉默︰「早上好,壞姐姐。」

小玲卻沒有理會琴天,看了一眼琴天脖子里的吊墜,眼神流露出淡淡的憂慮。琴天的眼楮也隨著小玲的眼神淺淺看去,當注意到脖子里的吊墜時,眼神閃現出片刻的呆滯,然後飛快的起身拼命的想要尋找在屋子里熟悉的身影。

不見了,恐懼,迷茫,驚慌失措的琴天下了床走向屋門,「吱啦……」顫抖著雙手,費力的打開門,門外的光亮讓琴天無法適應的眯起了眼楮,竟一時間無法看清門外的一切。

屋外的空氣,依舊那麼清晰,還殘留著昨夜大雨後淡淡的濕氣,雲雀也在枝頭,一如所有的r 子,唧唧喳喳不歇,令人心生陶醉,而風帶動著樹葉,也傳來陣陣「唰唰」的聲音,似乎一片祥和,似乎一切未變。

當琴天的目光可以適應外界的一切時,在他眼楮里出現的是……所有的村民,他所認識的,曾經對他很好的人,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帶著沉重的雙腿,步履蹣跚,緊張踉蹌的移向廣場。

「吉祥大嬸……楊叔叔,小虎哥……大家,你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都躺在地上啊?快點起來啊,對了小虎哥,你不是說今天要教我劍術的嘛?」琴天微微顫顫,伸手抓向腳下的小虎,觸手冰涼,顫抖的將手縮回,琴天瞪著的大眼,滿是驚恐。

「啊!那是村長爺爺,村長爺爺……村長……爺……爺?」琴天的心已經快要奔潰了,大家都死了嗎?都死了!

一個身著樸質衣衫的婦女,靜靜的趴在地上,腦袋上的發髻早已凌亂,微微的風,輕輕的拂,絲絲的發,根根散。那一刻的畫面,充斥了琴天無措的雙眼,腦海轟隆一聲,整個天地間听不到任何、一切、所有的聲音,有的只是一場場過去的回憶,自懂事以來,與娘親相處、依靠,朦朧的回憶。

「啪!」琴天跪倒在地,昨夜雨下殘留的水花四濺,點點污泥撒在琴天慘白而又惶恐的面容,雙手無力的撐在地上,艱難的爬向婦人,他的娘親。

「娘親,娘親,為什麼一加一等于二 ?」「呵呵,因為一個小天,一個娘,我們在一起加起來不就是兩個人了嘛。」「嗯!我知道了,我和娘親在一起,就是兩個人了,所以是二,嘻嘻!」

「噗!噗!噗……娘親,娘親,蔬菜真不好吃,我不要吃!」「小天乖啊,蔬菜多吃了,才能快快長大,變得更強壯 ,這樣就不會老是被你的小虎哥哥欺負啦,對不對 ?」「嗯!我不要被小虎哥哥欺負,我要長大,我要強壯,我吃!」

「娘親,娘親,你看,天上好多好多的星星啊,好漂亮,亮亮閃閃的,這是為什麼 ?」「因為好多人死了以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因為他們想要在天上永遠看著他們的兒女,因為他們的兒女,是他們的寶貝,如果看不到了,哪怕是死了,也會很傷心難過的。」「那麼我就比他們幸福,我有個可以一直在我身邊看著我的娘親。」「嗯,娘親不會離開你,永遠看著你,看著你長大。」那一夜的天空,是純淨,琴天也正躺在母親的懷里,帶著微笑,睡去……

一幅幅回憶,一張張畫面,一段段言語,盡是娘親,出現在琴天的腦海里。拖著身體,顫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爬著,近了……踫到了……無法制止的顫抖,雙手顫悠悠的將婦人翻轉了小半個身體。那是一張無比熟悉,不施胭脂的素臉,長而淡淡的眉,一雙曾經慈愛滿目的雙眼緊閉著,而嘴邊和鼻尖處已佔滿了血漬,刺目而又驚心。琴天顫抖的雙手抓著自己的頭,黑s 的頭發順著指縫輕輕蕩下,一起落下的是一滴滴無法抑制的眼淚。

少年的抽泣聲,哽咽了躲在遠處理石後的女子,凌薇。望著琴天早已撲在婦人懷里顫抖而又小小的身軀,凌薇內心也雜味難抑,兩條淚痕,掛在臉上,盡顯可憐。「且看看再說吧。」內心也稍稍掙扎了一下的凌薇想著︰「就算我出去,也無法做什麼,必要的時候,就在不經意間為他們指引到峰隍城吧,讓孩子有個依靠。」

小玲默默的走向撲倒在婦人懷里的琴天,蹲下,稚女敕的手,輕輕撫模著琴天的背後,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做著,看著,小玲從來沒踫到過這種事情,內心像是觸動了某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忽然覺得,「一定要好好照顧著琴天是我現在一定要做的!」

傷心y 絕的琴天哭暈了過去,又一次陷入深深的黑暗,與恐懼中。

西國峰隍城郁金香公爵府

一座靜靜的閣樓,四周水溪環繞,浮萍滿池,青郁蔥蔥。閣樓內,一鼎木薰香盒飄著薰煙,輕輕裊裊,雅香四溢。「嘎!」一支細長紫毫在一只有力的手掌中折裂,宣紙上的「琴「字力透紙背,卻漏下了最後一折比劃。

串串銀珠垂簾,將書閣分內外,簾外吳管家垂手恭立道︰「老爺,這幾天您心緒不寧,是否是因為西海域的妖獸……?」

「哼!」一聲淡淡的不屑聲從簾內傳出︰「西海域的妖獸雖時有s o不及防,不過那都是小打小鬧,不足為慮。我只是……」男子放下斷筆,轉身遙望窗外,負手而立,秀逸的臉龐上,又掛起絲絲的憂愁,卻又不知何故。那書案之上的宣紙,早已在微風下,風干,淡然,原本散著墨香且少了一筆畫的「琴」字,緩緩的消逝了光澤與味道。

「大人,府外夢姑娘求見。」這時閣樓外響起了公爵親衛的聲音。「凌公主也一道來了嗎?」閣內一道威嚴的聲音傳出。「不,大人,就夢姑娘一人。」親衛回應道。「哦?」片刻的遲疑後,威嚴的聲音繼續道,「帶她去大廳,就說我隨後便來。老吳,你去忙吧,不用跟著我了。」「是,老爺(大人)。」言罷,吳管家輕輕走出掩上了門,與親衛一起離開了書閣。

大廳內,夢姨坐于側椅,靜靜等候著,茶幾上新沏的香茗,飄著淡淡的茶香,聞之惹人心曠。腳步聲傳來,夢姨連忙立起,對著來人抬手作揖道︰「爵爺,別來無恙。」

「夢姑娘無需客套,請坐。不知道夢姑娘今r 前來有何指教?」來人儒雅清秀,一派書生模樣,卻不似幾年前手握戰斧,統領三軍的琴大將軍了。如今的琴淵聲s 內斂,以往的豪氣中干的氣勢也不見蹤影,看著琴淵淡酌香茶的儒雅樣子,夢姨竟也失神了片刻。

「公主經過這幾年明察暗訪,終于尋到你那夫人藍琴小姐的線索。」琴淵半抿著茶杯,頓時不動了,微眯著的眼也忽然睜大,看著夢姨。夢姨繼續道︰「我和公主決定跟隨這條線索,順藤模瓜下,終于在前幾r ,尋到了藍琴小姐,但是,就在我們到達那里的時候,藍琴小姐所呆的那個丘石村卻已慘遭一只萬年冰魔屠村……」「 啪!」琴淵手中的茶杯忽然碎裂,毫不在意茶水傾灑于一身,放下碎杯,劍眉微緊,看著夢姨道︰「繼續說!」……

丘石村

一個鄰村的村民,經過丘石村時,發現了這里的難情……

經過了一天的努力,在鄰村的村民與縣兵的幫助下,丘石村所有逝去的村民全部入土為安,琴天跪在自己娘親的墳前,不斷的抽泣著,小玲默默的站在後面,寸步不離。

「縣長大人,屬下已經暫且查明了一些資料,丘石村共計一百八十六人死亡,死亡原因除去一婦人乃咬舌自盡,其他皆都是被凍死,顯然是被冰系元素師或者冰系妖獸所殺。」縣長看著跪在地上的哭泣的琴天,滿臉的悲嘆與慈憐,轉頭命令道︰「不管是誰做的,一定要把他揪出來,連孩童婦孺都不放過,如此喪心病狂之徒,留世害人。將此處發生的一切巨細,上報皇朝,征求皇朝派人前來施與援手,看這殺人手法斷然是元素強者所為,我們這可沒有與之一抗的人。」「是,大人!對了大人,村外有一女子求見。」一縣兵回應道。

縣長遙遙而忘,頓時神情一肅,快步向那女子走去。近了,隨即仔細瞧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確定來人是誰後,沒有猶豫,就想要跪地拜見。「縣長大人不可。」女子輕輕一拖,將縣長扶起,並沒有讓縣長跪下。「臣下不知……」「大人!」女子打斷了縣長的話,看著縣長打恭作揖的樣子繼續說道︰「本宮只是一國公主,無需跪拜之禮,你且表現的正常些,隨我來,借一步說話。」听女子說完,縣長腰背不再躬曲,默默立挺,對著身後幾個縣兵說道︰「本大人與公……小姐有事相商,你們不用跟來。」言罷,與女子一同往林子而去。

縣長轉頭,發現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不再猶豫,跪拜在地︰「臣下拜見公主!公主千歲!」女子面露一絲苦笑無奈道︰「大人,方才已經說過了,不必行禮,你還如此,真是不把本宮的話放在心上啊。」縣長誠惶道︰「公主,誰人不知當年凌大公主與琴將軍為我西國灑血征戰,將那大肆來襲的西海域妖獸敗盡,大顯我西皇朝女巾幗之威,皇朝內外所有百姓都是敬仰之極,受王受臣一拜,也是當得的。」凌薇微微一笑道︰「大人言重了,你還是起來吧,本宮有要事與你談。」「是,公主。」縣長畢恭畢敬道︰「不知公主有何要事?」「丘石村的兩個遺孤有本宮照看,你們不必去管了。」凌薇看著縣長,淡然道。「這兩個孩子的身世你不用去查了,本宮可以告訴你,他們和郁金香公爵有關,還有,屠村的凶手是萬年妖獸冰魔,昨夜,本宮與另一人合力,重傷了他,相信他短時間內是不會再來了。」縣長微微驚然,道︰「原來是這樣,那麼臣下……?」縣長沒有說完,遲疑的靜候著凌薇公主的指令︰「你們回去吧,該干嘛干嘛吧,這里既然都安排好了,就不用再管了,兩個孩子我會看著,去吧。」「是,公主。」縣長應諾,未久就帶著所有人離開了丘石村,留下了兩個孩子。

琴天還是跪在墳前,也許是眼淚哭干了,也許是哭累了,琴天沒有再哭泣,膝蓋前原本濕透透的泥土,再一次干了,小玲站在琴天身後,看著那泥土一次濕一次干,再次濕再次干,無奈了,看著琴天雙肩又一次顫抖,以為琴天又要哭了,卻不想,「刷」一下,琴天站了起來,「啪」一下又摔倒在地。「跪了一天了,腿都要跪壞了。」小玲心里想著,默默的扶著琴天,走向了琴家小屋。

琴天坐在床沿邊,看著小玲弄著吃的,那一件原本華麗的粉s 衣衫,早已污糟糟的了,此時正系在小玲的腰間。到底是小孩子,容易髒啊。

琴天與小玲相對而坐,望著桌子上都是食物,琴天有點小驚訝,「壞姐姐,這麼多吃的,你怎麼來的?」小玲笑嘻嘻道︰「都是別人家里拿來的 。」「你居然偷東西?」琴天頓時張大嘴巴,一臉的驚慌樣。小玲依舊像沒事人一樣︰「他們都已經不在了小天,這些食物我們不吃也會壞掉的,到時候想吃都不能吃了。」琴天啞然,看著一桌子的食物,臉上的悲痛依存,但是眼神一下子卻充滿了堅毅。「娘親,村長,大家,我不會讓你們白白死去的,我一定要替你們報仇,找到那個魔鬼。」琴天永遠無法忘記那黑暗中泛著幽光的眼神,大口吃著食物,心里默默起誓著,為至親報仇,為所有村民報仇。一顆復仇的種子,種在了琴天的內心。

晚飯過後,琴天與小玲一起坐在屋前,仰望夜空。「明天就去娘親說的峰隍城,找爹爹,不知道我的爹爹是誰,每個人都有爹爹,娘親卻從來不告訴我爹爹在哪,爹爹是誰。」琴天眼神一亮,看著天空繼續道︰「壞姐姐,你看,今天的星星有好多好多,真好看。」「嗯!」小玲的小手爪上抓著只烤魚,邊啃著,邊含糊著回應道。

夜空,一顆最明亮的星星一閃一閃,從來沒見過那麼閃的星星,那一定就是娘親了,她一定在天上看著琴天,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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