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一年兵就見過自己流血了。第一次在戰場上看見別人流血,看見也算戰友的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我還是有點難以接受的。
當時我就看著那順著箭桿汩汩往外冒的暗黑s 的液體,腦子一片空白。要不是黃子寧拉了我一把,說不定下一個被流矢擊中的就會是我。那小伙子應該是感激我把他拉過去一起互相取暖睡覺。給我一個眼神,那意思就是我們之間扯平了。
手忙腳亂的躲過了朝這邊sh 過來的箭矢,我跟黃子寧找了一個比較明顯的淺溝躲了進去。離場面上最亂的地方遠了一些,心里才稍微踏實了一點。
似乎南軍的突襲,出其不意的效果已經用完了。我們北軍的陣營也開始在將軍們的組織下展開反擊,戰斗到了膠著狀態。說實話,用現在的話說,張玉選擇的扎營地並不科學。部隊太集中了,而且差不多是三面環山的一個地方。雖然有山體把風擋住了,但是更容易被人突襲。山東多丘陵,那些小山連戰馬都能輕而易舉的爬上去。
好在這次突襲南軍只不過有兩千多人的部隊,而且為了做到出其不意,全是步軍,一匹戰馬都沒有。如果是兩千騎兵從丘陵上沖下來,即便是張玉的部隊有六萬人,也要死傷大半。
南軍自然不願意戀戰,突襲已經算是成功了。張玉的北軍已經死傷了數百人,見好就收才是上策。但是畢竟是短兵相接,貼身肉搏可不是想撤就能撤出去的。大部分的南軍被黏在了戰場上。
這要是他們手里拿著的是突擊步槍,我們這幾萬人肯定全軍覆沒啊。我不自主的說了一句。
「什麼槍?」黃子寧問了一句。
我沒想到他會跟我搭茬。愣了一下,才說,「沒什麼……」我壓根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六百多年以後,也是在這片土地上,科技已經發展到用一桿槍在幾百米遠,只要一扣扳機,一個活生生的人就會被打死。這還是溫柔的,如果真較真的話,他們這六萬人,只要一枚導彈,就全沒了。
「張懷順呢?」我趕緊把話岔開去。
黃子寧沒有回答我,而是從溝里爬了出去。已經沒有危險了,很多人開始打掃戰場。那邊還有最後的幾十個人沒有投降,兩百多北軍把他們圍在一起,慢慢絞殺。更多的人投降了,一百多人跪在那里。
「那些人會怎麼樣?」我很好奇,在這場戰爭中,俘虜會被怎麼處置。我想冷兵器時代的戰爭麼,就是以人為主的戰爭。那麼爭取更多的生力軍可能就是戰爭取勝的關鍵。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些投降的南軍,再拿起武器,變成北軍。他們甚至不需要換制服,重新編一下隊就好了。可能第二天,他們就要去跟自己曾經的戰友廝殺。
「還能怎麼樣,死定了。」
被殺掉麼?如果說非要我接受的話,那戰場上你死我活的廝殺我能接受,但是去殺那些沒有反抗能力的人那就是罪惡了。
「為什麼要殺他們?」
「為了平息士兵的怒氣。」
我沒話說了。戰爭就是殘酷的,他們是敵人,即便雙方都是漢人,有同樣的祖先。北軍被突襲快死了一千人了,南軍逃走了一千五百人,死了四百人,俘虜了一百人。算來算去還是南軍賺了。北軍死的那一千人,也是別人的戰友,別人的兄弟。
果不其然,殺死俘虜的命令根本不需要張玉來下令。已經有很多人舉著大刀準備屠殺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虜了。
這時候我看到了張懷順。他也拿著大刀,一臉的鮮血,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我腦子里冒出來的念頭就是不能讓他去做這種事情。有些事情我阻止不了,但是我不能讓跟我在一起的人去罪惡。倒不是我的心地如何善良。而是我不能容忍有一個只為了殺人的戰友在身邊。
在他砍第一個人的時候,舉起來的手被我拽住了。張懷順惡狠狠的看著我,他是殺紅眼了,要是一個不高興,他手里的刀就會沖我劈過來。
「牟武,你做什麼?」還好,他還能跟我理論一下,而不是拿刀來說話。
「你不能殺他們。」
「為什麼不能?」張懷順把雙手放下來,一直舉著會累的,「劉四通將軍已經下令將俘虜全給殺了的。」
「下令是下令,但沒指定你來執行。」
「你要來管我?」
「對。」
我跟張懷順的對峙,讓旁邊準備屠殺俘虜的北軍士兵也停了下來,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們。還有那些在打掃戰場的士兵,也停下來看著我,當然還有黃子寧。甚至于那些將死的俘虜也都忍不住好奇抬起頭來看我。
這讓我有些不安了,因為可能事情就會鬧到那些將軍耳朵里。我可不是一個喜歡出頭的人。
張懷順也感覺那些人在看著他。畢竟一個人的眼界是那麼開闊,看我的時候順帶看了他,看他的時候順帶看了我。他跟我一樣的尷尬,甚至可能比我更窘迫。最後只能變成惱羞成怒。張懷順一把把我推開,又舉起刀來,準備來個手起刀落。
情急之下,我只好把手中的鐵槍倒轉過來,一槍桿子戳在張懷順的胸口上。張懷順被我這一戳,往後一個踉蹌。手里的大刀差點掉在地上。
這下他徹底惱羞成怒了,舉刀沖著我就過來了。一時間我還真不知道怎麼應對,拿著鐵槍往後退了好遠。張懷順卻是步步緊逼,一把鋼刀舞得呼呼生風。那些北軍士兵也是想看熱鬧,都擠在一邊。我再往後退就踫到他們了,實在是退無可退了。
沒辦法,只能將長槍往外一遞,期望張懷順能停住勢子,往後退一退。沒想到張懷順也是經歷過陣仗的人,見我將長槍遞向他,也不躲閃,一刀劈在槍桿子上,將我的長槍磕到一邊。身子依然不停,貼著長槍就欺到了我身邊。
鋼刀還是直上直下的沖我腦門劈過來。我只好右手往左一拉,將長槍橫在我倆之間。張懷順一刀又劈在槍桿子上,順勢身子往前一壓,將槍桿子壓到我胸前。我都能感覺到他嘴里噴出來的熱氣。借著旁邊士兵手中的火把,我能看到張懷順眼楮里木木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壓了我十幾秒,我有點呼吸不順暢了。只能手腳並用把他往外一頂,頂到一邊。又擺好架子準備他的下一次進攻。
「夠了。」張懷順還沒有再組織一次進攻,我倆就被張玉給打斷了。見張玉來了,那些原本看熱鬧的士兵都在隊長的吆喝聲中散開了。只有我和張懷順還站在那里,另一邊的屠殺俘虜的士兵也沒有繼續,在等著張玉的進一步指示。
「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顯然張玉已經在別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不過是阻止張懷順屠殺那些俘虜。」
「你想違抗軍令?」
「要殺俘虜我管不了。」
「那別人殺得,為何張懷順殺不得?」
「因為他是我的什長。」
我見張玉不是想要治我罪的樣子,所以我也就跟他一問一答說了起來。張玉又跟白天初見我的時候,自顧自笑了起來。我心里以為,大將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人到了一定的境界,就該是儒雅中還能不怒自威。
「這是怎麼說法?」張玉突然臉s 一變,厲聲說道︰「小子不要猖狂,給我個能說服我的理由,不然就得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