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怨雙生 第十五章.顧翡雀

作者 ︰ 驊寤

顧翡雀相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最近宮人們都在刻意疏遠著撫慶宮,欣雲和馨雪二人看她時眼光總是躲躲閃閃,而畫眉服侍得也依舊體貼可是卻總是欲言又止。她顧翡雀不傻,知道一定是發生了壞事。

可是究竟是什麼壞事呢?她坐在竹椅下,一邊搖著團扇納涼,一邊思索著。她問過畫眉也問過欣雲和馨雪,可是她們一概是立刻跪下,悲泣著搖頭,連聲說不知道。一股涼風習習吹來,在炎熱的天氣里顧翡雀卻為此驀然地靜下心來。

會是什麼糟糕的事……看樣子,畫眉她們都知道,但是明顯有人授意她們不準說給她听。莫非是……顧翡雀想到這兒一個鯉魚打挺,從竹椅上坐起。

是不是沈廷患了重病?想到這兒,她直覺心中刺疼、難過得窒息。雖是在三伏暑天,可身著沁色紗綢襦裙的顧翡雀仍像害冷似的渾身打顫。

對啊,一定是這樣。顧翡雀又記起,沈廷已經有四五天沒有到她的撫慶宮了。不但他沒來,連平常替他傳信送東西的小桂子也不見了蹤影。一定是他害病了,所以才無暇見她。顧翡雀感覺到眼眶里溫熱的液體正在慢慢溢出,沿著臉頰滴滴滑落。

因為害怕她擔心,所以沈廷才命宮人封鎖了消息。怪不得她怎麼問畫眉她們也問不出原因呢。

可是怎麼會不擔心?那是她的夫君、她心尖上的人啊!不行,我得去看看他,親自照顧他!顧翡雀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快步向撫慶宮的宮門沖去。美麗的曳地裙角此時成了顧翡雀最大的阻礙,過于心急火燎的她竟然忘記了用手提一下衣裙。于是,笨拙的顧翡雀理所當然地踩到了裙角,被絆倒的她筆直地向前摔了出去。

率先著地的手臂將痛感傳遍全身,顧翡雀臉上剛剛干涸的淚痕又再次被淚水滋潤。她看了看手掌,右手掌擦破了點皮,傷口處有猩紅的血色在往外冒。用手背模了模眼楮,顧翡雀正準備好好的哭一下;她從小就怕疼,無論摔著還是跌著甭管誰勸,她總是得痛痛快快地哭幾嗓子的。

就在這時,她一抬頭卻瞧見了逼近宮門的通傳太監。

是他來了嗎?顧翡雀破涕為笑,立刻提著裙子站起來,步伐靈巧地跑回她的寢殿。在梳妝台前,匆忙地撲了撲粉遮住淚痕,顧翡雀又用沈廷上次遞給她的那條明黃色巾帕擦了擦右手掌上的血污。

對鏡子演練般地勾起一個最美的微笑,顧翡雀靜靜等著小太監的喊聲。

「德妃娘娘駕到!」

顧翡雀一愣,德妃娘娘——司馬姐姐?她有點失望地離開妝鏡台。不過,在到達殿門前時,她就又開心起來。

顧翡雀挺喜歡德妃的。雖然她的眼神冷漠而冰涼,但是她的淺笑看起來卻很溫暖。雖然她不愛玩骨牌和說笑,但是她卻會教她蹴鞠、給她講一些宮人們講不出來的精彩故事。而且她時常將沈廷或者皇後賞的珠花、綢緞送給她,還有些好吃、新興的點心她也總是派人送給她一份。

在心里顧翡雀早已把她當做姐姐來看待。在這之前,她還從來沒體驗過被姐姐疼愛、呵護的感覺呢。獨自長大的顧翡雀曾有過一個妹妹卻不幸在兩歲時夭折。所以,對司馬鸞碧,她真心依賴、信任。

「參見司馬姐姐。」顧翡雀敷衍地一行禮,笑嘻嘻地扯過了司馬鸞碧的手臂。不知道為什麼,顧翡雀發現在看到她的笑容後司馬姐姐難過地一皺眉。

「參加德妃娘娘。」畫眉也笑著規矩地行禮,神色里有著少有的從容自然。

「畫眉你和子規都退下,這兒一時半會兒不需要你們服侍。」

畫眉與顧翡雀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然後恭敬地遵從了司馬鸞碧的吩咐。

「怎麼了?是不是皇上病得很厲害?他沒事吧?」從司馬鸞碧沉重的臉色上,顧翡雀察覺到了內心深處的不安。

司馬鸞碧沒有說話而是兀自轉頭望向她,眼神里有著些許驚訝和些許顧翡雀無法辨認的感情。

但是,稍後她眼里翻涌的那片哀怨、無奈,顧翡雀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到底——」

「顧大人因結黨營私、誣陷忠良而被判死刑。」在顧翡雀的一再催促下,司馬鸞碧面無表情,音色僵硬地說出了事實。

「誰?」顧翡雀松開拽著司馬鸞碧的手,猶猶豫豫地問道。

司馬鸞碧別過臉,小聲重復了一遍,「你父親,禮部侍郎。」

「不可能……不可女敕……」顧翡雀發覺淚水已徹底決堤,正如發狂的洪水般肆意流淌。這明明是不可能的啊,她為什麼還要為此哭泣呢?難不成在心底她已經接受了這不爭的事實?不!

「司馬姐姐,這不可能。」她緊緊拽住司馬鸞碧的藏綠色衣裙,在上面留下深深指甲印痕。「我父親不是那樣的人,我敢保證!我對天發誓……他不會結黨**的。他一直為國為民,從沒有做過不該做的事……你相信我,司馬姐姐,真的,我沒騙你!」顧翡雀聲淚俱下,像發瘋般胡亂言語著。

「我求求你,司馬姐姐,去告訴皇上我父親是無辜的呀!」說著,顧翡雀想起什麼,喃喃自語,「不對,我就可以去見他,我就可以澄清這一切。我得去見他!」話還沒說完,她就已經轉身向外跑了。

然而,身邊的司馬鸞碧忽然伸出手臂死死拽住了她。

「放開我啊,司馬姐姐!我得趕緊去。」

「你知道你為什麼最知道這個消息嗎?你知道是誰不允許畫眉她們不告訴你的嗎?你知道誰有權下令處斬顧侍郎……」司馬鸞碧沉沉地說著。

顧翡雀一怔,她震驚萬分地想起了沈廷。呵呵呵……生病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她顧翡雀呀。沈廷如此對待她,她居然還在為他憂心忡忡。

原來如此……這就是他不來撫慶宮見她的原因,是因為對她愧疚嗎?還是其他……

「可是,他應該知道我父親是個正直之人啊。」顧翡雀無力地說道。她不理解一向精明、多謀善斷的沈廷怎麼會連這也看不清;看不清她的父親是個真真正正的忠良。

「如果一群人都指著白紙說黑,那麼那就是張黑紙。」司馬鸞碧眼神透露著憤恨,顧翡雀不知那是針對誰的。

「那是黑白不分!」

「是你還不分黑白……」司馬鸞碧搖搖頭,感慨萬千地長嘆。顧翡雀對視著她,看著她欲言又止地又低下頭。

「一個人身上長了瘡不剜去就會死,這個時候他不會心疼身上的那塊壞肉,他只會為了保命而毫不猶豫、拼盡一切。」司馬鸞碧要緊嘴唇,不再往下說。

顧翡雀像是骨頭被盡數抽走,一下子坐倒在地。她雙眼無神、神情呆滯。

司馬鸞碧站在殿門前,想了想才說︰「我本來也不想傳達這個消息,可是總瞞著你似乎更殘酷。翡雀,你得從夢里醒來了……事已至此,無法更改,你……節哀順變吧。」司馬鸞碧說完,像是受不了這里壓抑、淒慘的氣氛快速地邁步出門了。

顧翡雀呆坐著,听到她對立在門外的宮俾們說︰「照顧好你家娘娘,有是有個什麼事去善瓷宮找本宮,先別去皇上和皇後那里。她要哭要鬧都隨著她……」

顧翡雀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落下打濕她的衣裙。她現在只記得哭,也只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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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翡雀下意識地想要揉搓酸脹疼痛的眼楮卻被畫眉伸手攔下了,只听她說︰「娘娘,別再搓了,您本來就哭紅了眼楮,再這麼一揉搓……您瞧,腫的跟核桃似的了。」畫眉心疼地替她將散落的頭發理好。

顧翡雀打量一下四周,眼神中透露著陌生和恐懼。她正蜷縮在拔步床上,床上的枕頭被她扔到了地上,被子也扭麻花似的扭在一起,幔帳已經被她撕扯掉了一半。屋子里黑漆漆的,欣雲正輕手輕腳地用火燭將宮燈里的燈芯一一點亮。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暮色四合。看來她哭了很久……

沈廷怎麼會如此對待她呢?怎麼會殺死她的父親呢?何況她堅信父親真的沒有犯任何錯誤。沒錯為什麼要受罰?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一定是有人誣陷,沈廷听信了小人的讒言才會這麼做。而且,他不見她說明他在猶豫。因為,他還是愛她的,不想傷害她的。一定是這樣!

顧翡雀接著想下去……

她與沈廷同床共枕過,在夕陽的見證下喝過合巹酒,為他縫制過鞋子,為他像妻子一樣柔情蜜意、繾綣溫存、擔心憂慮過,他怎麼會不憐惜呢?況且沈廷也深愛著她啊,金釵、發簪,羅裙、脂粉他送過多少,又有多少個日夜他如雄鴛鴦一般將她摟在懷中……這都是真的。

所以,顧翡雀相信只要她請求沈廷,無論如何他會看在愛她的份上,留父親一條命。

因此,哭累了的顧翡雀對畫眉說︰「你去司膳房拿點吃的吧,我餓了……你放心,我不會在這段時間了里尋死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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