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王仁佶懇切求救胖和尚略施神通
有陳寡婦母子倆真誠相邀,布袋和尚等人不愁缺餐投宿,也不怕化緣不到東西。三人在陳寡婦母子帶路下,即使山高林密,路途崎嶇不平,走不了多久,到達王府門前。布袋和尚見大門口安放著一對石獅子,雌雄石獅含著笑臉,迎接客人。門楣兩邊貼著一副對聯,聯句排比考究,手書猶如行雲流水,龍飛鳳舞。看後問道︰「哎,此聯句出于哪個高手?書**夫挺深喲。」
王知縣當即笑道︰「活佛別夸張了,下官不才,露丑了。」
布袋和尚點著手指,認真細讀,體味聯句內容。他讀道︰「閱世廣開天地量,逢人長笑古今ch n。橫楣︰量大福大。」讀後,放聲笑道︰
「施主,你我相通呀。」
王知縣手扶著布袋和尚踏進門檻,笑問道︰「活佛,此話怎講?」
「包容天地,寬對人生,吸納萬物,和氣待人,無所他求,福祿無窮。此乃施主門上聯句之意。貧僧平生與世無爭,面對萬物生靈,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貧僧寬容凡塵,寬和世人。你說,施主是不是與貧僧相通呢?」
「活佛來世,匡救萬民,下官無名小卒,豈敢與活佛相比?」
布袋和尚拍手笑道︰「施主之言差矣。人與佛通,佛與人通,彼此互通;做平常人,懷平常心,平等相視,和氣相處,我佛之願。」
二人說得投機,不覺天s 漸漸暗下來。待者告訴王知縣,準備用餐。布袋和尚在王知縣陪同下走向餐廳,他見滿桌是素食,不由得高興地笑問︰「施主,你家廚師亦信佛嗎?」
「活佛,你不知道,這一桌菜,不管味道如何,由我母親大人一手c o辦。來,嘗嘗味道如何?」
「高堂大人亦吃素嗎?」
「吃素r 久。自從向活佛布施杉木以來,不再吃葷。吃了葷菜,不是嘔吐不止,便是肚皮脹痛,吃了素食,倒太平無事。所以,她至今不吃葷。」
布袋和尚坐在主位,先嘗了幾口素菜,覺得味道十分鮮美,很合胃口。便手捧米飯,放開肚皮,三五口一碗,也不知吃了幾碗。直吃得打飽嗝,放下碗笑道︰「出家以來,貧僧還沒吃過如此可口菜食。」
王知縣再三勸布袋和尚多吃點,布袋和尚現出他的佛x ng,見他手撢了幾下大肚皮,快步走到天井里,臉朝著天空,大笑幾聲,然後高呼︰「佛祖在上,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說畢,盤腿席地禪坐,微閉起雙眼,口中默念著佛經,聲音極低,誰也不知他念些什麼。
弟子蔣摩訶和張阿毛見布袋和尚放下飯碗,也連忙跟了出來,坐在他的身後,輕輕念起佛經。
王知縣飯後,走出餐廳,見三位客人如此模樣,料知他們正在做佛事。不敢造次,悄悄走進書房,挑燈夜讀。他翻開書本,翻一本,是一本佛經,翻第二本,又是佛經,連續翻了幾本,都是佛經,他覺得奇怪,默坐著沉思片刻。耳邊響著念經聲。他正準備走出房外,見母親站在門口,悄悄對他道︰「兒啊,別看他一個出家老和尚,母親覺得他是人間活佛,只是不露心跡而已。剛才,你那小兒盯著燈花,放聲大哭,含著**,不吸一口,病得不輕了,你看如何是好?我想請活佛點化一下。可是,你的內人執意不肯,說家里喊來三個出家和尚,成何體統?弄得兒子病情加重。要不,你去勸勸內人。讓活佛醫治一下嬰兒,倘若他們離開,再去請恐怕不會再來了。」幾句話,說得王知縣沒了主意,他慢慢往臥室走去。走進房門,他的妻子厲聲責問道︰
「說,把三個出家和尚請到家里,是你老娘出的餿主意,還是你把他們請進門的?你呀,這是民宅還是佛堂?」
「哎呀,你不好說輕點嗎?不管是誰的主意,來者都是客,天又這麼黑,總不能叫他們走吧?今晚無論如何要給他們住一宿。」
小夫人眉頭一皺,眼梢一挑,沒好氣道︰「家里弄得這副樣子,小兒子又病得不吃不喝,喂他什麼,吐出什麼。家里還不覺得亂嗎?我看你的老娘,最喜歡添亂,家里越亂她越高興似的。」說完,把哭嘶啞了的兒子往被外一丟,沒好氣道︰
「你抱去。你母子倆滿口活佛活佛的,活佛能救命嗎?把他抱走,今晚你與他跟活佛去睡吧。」
王知縣見妻子如此蠻橫無理,心里不悅,但他忍住氣,挺大度地笑道︰「看你說的。這哪象話?要是傳到人家耳里,笑死人哪!」
王知縣的妻子將哭著的小兒子一推,自己馬上躺下,拉過被子,蓋著頭頂,不再理睬丈夫。被上的嬰兒哭得沒了力氣。王知縣看見兒子病成這樣,心痛得直跺腳,但他一時又沒有辦法。只好站在那里愣著。
陳寡婦輕輕推門進來,接過哭鬧的孫子,輕輕的搖著。病著的嬰兒哭得更響,心痛得陳寡婦也掉下淚水。
王知縣在大堂上審理案子時振堂木一拍,相當威風,他要打誰就打誰,要判誰的罪就判誰的罪。古人雲︰‘小小的芝麻官,可把一個人弄得傾家蕩產;也能讓一個人飛黃騰達。’但是,王知縣在橫妻跟前失去威嚴。他只能抱著「和為貴」的信條,向妻子討好、求饒。此刻,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只有討好她道︰「好啦,都是我的不好,行了吧?千錯萬錯我錯,兒子沒有錯,他還不懂事。給他凍出病來,反而更不好,起來,起來,抱去給他喂n i吧。」
小夫人沒听見似的一動不動。王知縣與他母親慌了手腳,互想對視著,想請對方想個萬全之計。嬰兒哭得沒了力氣,又嘔吐起來。躺在床上的小夫人象死掉一樣沒有響動。
剛才,陳寡婦跟王知縣說的話,即使說的聲音很低。但布袋和尚已听得清清楚楚。他不聲不響地禪坐,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布袋和尚進這個家,就發現婆媳之間關系不融洽。善良的陳寡婦怎麼對付得了她那蠻橫的兒媳婦呢?布袋和尚吃晚飯時,看見陳寡婦一值在料理兒媳婦和她的小孫子,自己一口飯也沒進嘴。這一切逃不過布袋和尚的眼楮,他觀察得很細致。禪坐畢,他從地上站起,伸了幾下懶腰後,臉上帶著笑容,與弟子蔣摩訶、張阿毛有說有笑,十分開心。他偷偷觀察陳寡婦的苦衷和王知縣的苦悶,听到王知縣臥室里傳出爭吵的聲音。
王知縣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了,他一把掀起蓋在小夫人身上的被子,氣憤地責問道︰「你說,兒子究竟要不要,帶不帶?」
小夫人象頭猛獅,從床上挺起,瞪著惺紅的雙眼,氣勢和聲音都壓倒丈夫。她怒不可歇地喊道︰「你瘋啦?我不跟你說過嗎?抱去與活佛睡吧,兒子病成這樣子,你叫我咋辦?我帶不了!」說著,放聲哭起來。
陳寡婦怕媳婦的叫喊被布袋和尚等人听見,勸說道︰「小聲點,小聲點,又不是听不見?有話好好說嘛。」
「說,說什麼呀?這個家你當。願意把誰接進門就接進門。你不是要到老屋清靜幾天嗎,怎麼又回來了?你把活佛帶進家,啥意思?」
陳寡婦當即流下淚水,抽泣道︰「罪過,罪過啊,我都快入土的人了,破了臉皮也沒多久了,你們往後咋做人……」說後,抱著孫子出門。
站在窗外听房間里吵架的布袋和尚見陳寡婦把孫子抱出來,連忙避開。他一轉身,差點把陳寡婦撞倒。陳寡婦手里的孫子受到驚嚇,聲音哭得更響。王知縣听見外面聲音,急忙走了出來。他看見布袋和尚,無地自容,難受得低下腦袋,慚愧道︰「活佛,你可能知道了,家門不幸啊。別听非理之言。走,咱們到廳堂里敘談敘談。」
布袋和尚笑道︰「施主,貧僧來你府上,弄得你家里不和,又委屈了你家高堂大人,貧僧實在過意不去,此貧僧之過也。貧僧受到施主接待,無可酬謝。看見你的嬰兒如此啼哭,可否讓貧僧抱一下如何?」
王知縣回答道︰「活佛願抱我的嬰兒,下官三生有幸,我兒之福氣。這有何難?好呀,讓活佛抱抱。」連忙喊母親,將嬰兒遞到布袋和尚懷里。
布袋和尚從未抱過嬰兒,他接過後,雙手托著,雙眼盯著嬰兒笑。嬰兒馬上停止啼哭,也對著布袋和尚笑,並伸出小手扶模布袋和尚光禿禿的前額和頭皮。邊上人見後,發出一陣笑聲。
布袋和尚抱著嬰兒玩了一會,嬰兒活靈活現的,一點病也沒有。陳寡婦的心里覺得有點奇怪,想試探一下布袋和尚是否真有佛x ng,她從他的手里接回嬰兒,抱到手里,嬰兒又哭出聲來,聲音越哭越重。王知縣接過嬰兒,仍然啼哭不止,邊上人無不稱奇。陳寡婦當即朝布袋和尚跪下,大聲哀求道︰「活佛,救救我的小孫子吧。」
王知縣也跟著跪下,央求道︰「活佛呀,下官一片真誠,求活佛醫治我家小兒吧,你若治好我小兒的病。下官要他永生永世給你燒香點燭。」
布袋和尚笑道︰「起來,起來,貧僧不是什麼神醫,你家嬰兒沒什麼大病,跟貧僧睡到天明,百病自然消散。」
王知縣听布袋和尚這麼一說,滿口答應道︰「好,好,這是我兒福份。」說後,連忙吩咐丫環,給布袋和尚鋪床掛帳。布袋和尚笑道︰「不必了,貧僧出家以來,沒睡過好床,未見過衾羅紗帳。貧僧睡在街頭檐下,小路涼亭,山邊溝旁。今夜享你家公子之福,睡在你家屋檐下好了。」
「這哪行?不可,不可!」王知縣當即邊搖腦袋邊擺手。
「怎麼,怕凍壞你家小公子嗎?放心吧,跟我睡一起熱著哪。要說你的小公子有病,他是受寒所致,你家床上太冷,缺少熱氣哪。」
「活佛,你說笑話了。我的夫人每天夜里蓋兩條被子,怎麼說受寒?」
布袋和尚哈哈大笑道︰「體熱心不熱,體寒心更寒。」
王知縣一家人拗不過布袋和尚,在屋檐下鋪好三個臨時地鋪,地上墊著一層厚厚的稻草。布袋和尚見後,十分滿意,他抱著嬰兒,納頭便睡。嬰兒未曾哭一聲,遠遠站著的陳寡婦看到這一情境,有拭不完的淚水似的,不停擦著雙眼。然後,默默回房。
快到三更時分,嬰兒肚饑,布袋和尚從布袋里取出東西塞在他的小嘴巴里,嬰兒吃飽後,又睡了過去。
王知縣的小夫人一夜無眠,她以為這下子難住了丈夫和婆婆。誰知她的小兒真的與這個邋遢的老和尚睡在一起。她從床上爬起,悄悄地走到檐下看個明白,發現嬰兒一聲不響,睡得很甜。布袋和尚禪坐在嬰兒身邊,口中念念有詞︰
「佛有殊勝大威光,普照十方無量剎;
我今稱贊諸功德,冀希福慧等如來;
能救一切諸世間,生老病死眾苦惱;
願當安住三摩地,演說施戒諸法門;
忍辱j ng勤及定慧,庶當成佛濟群生;
為求無上大菩提,供養十方諸妙覺。」
小夫人看見這些,覺得自己得罪了活佛,悄悄地對著布袋和尚跪拜。足足跪了幾個時辰,雙膝酸痛,爬到檐下,對著禪坐的布袋和尚求饒道︰「活佛,小女子罪該萬死,求活佛寬容。」
布袋和尚睜開雙眼,放聲笑道︰「貧僧不是活佛,是普通的出家和尚。你知錯改過吧。往後孝敬婆婆,夫妻恩愛才是。好啦,你的兒子病已好,你把他抱回去吧。」
第七十二回
傳佛經漂洋過海制木屐流傳東瀛
且說布袋和尚和弟子蔣摩訶、張阿毛化緣武夷山,踫到莆田知縣王仁佶。在他家住了一宿,治好他小兒子的疾病,感動王家老小自不必說,王知縣的夫人也受到極大的感悟。低頭承認自己得罪了布袋和尚,跪伏在他面前要求饒恕。布袋和尚將嬰兒還給對方,打點行裝,喊醒兩個弟子,收拾好稻草鋪和其它東西,準備告辭。王仁佶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听說活佛要走,翻身下床,披著衣服蹦出房間,苦苦挽留,不讓布袋和尚離開。布袋和尚決意已定,怎麼也無法留住。王仁佶只好喊醒母親。陳寡婦走到布袋和尚跟前,要他們吃過早飯走。布袋和尚見母子倆如此真誠,拉開身邊的布袋口子笑道︰「施主,你們不必客氣了,貧僧不用晨齋。倘若施主願意,把昨晚吃剩的冷飯殘羹布施給貧僧,讓我帶走好了。」
王知縣說︰「這哪行?小看下官了。」
布袋和尚道︰「阿彌陀佛,貧僧不吃山珍海味,有米飯填肚皮足矣。」
「下官如此虧待活佛,實在過意不去啊。」說後,馬上交代兩個丫環,把昨晚吃剩的冷飯剩菜全部提來,倒入布袋和尚袋里。布袋裝得鼓鼓囊囊。布袋和尚看著一袋東西,笑著荷杖掛袋,告辭出門。王知縣跑進房間,取來一包銀子,遞給布袋和尚道︰「下官與活佛見面,今生難忘。從今往後,一定不負活佛期望,一心為民c o勞,為了感謝大師之恩;全家點香念佛,祈求活佛功德無量。」說罷,跪伏在布袋和尚腳下,他的妻子抱著兒子,拉著大兒子從屋里出來,一起跪在丈夫身旁。陳寡婦手提著銀子,要布袋和尚收下。布袋和尚把銀子還給王仁佶母子倆,再三謝道︰
「施主之心,貧僧收下了。出家人,不貪財,這銀子萬萬收不得的。」他扶起王仁佶一家人,伸手抱過她的小兒子,逗著玩。那嬰兒伸出小手撫模布袋和尚的光頭皮,還嘻嘻發笑。弄得布袋和尚放聲大笑。他又與嬰兒玩了一會後,嘻嘻哈哈地離開。
王仁佶是講信用的官員,他顧不得吃飯,說是送布袋和尚師徒出門,其實跟在他們身後。他一面用銀子買當地名貴土特產;一面與布袋和尚一起向山民們化緣。武夷山區的民眾都听說有個胖和尚,神力過人,佛法無邊。願意布施家中最好的香菇、木耳等特產。他們又听說王知縣陪同化緣,更是歡天喜地,以表示對活佛的敬重。最後,布袋和尚等人化緣到大量農副產品,各挑著一擔,滿載而歸。
回到岳林寺,才坐定。亞嬋推門進來,對布袋和尚道︰「師父,東瀛佛家派弟子數人前來雪竇寺和岳林寺。來已三天,一直住在雪竇寺。他們途經高麗國,在遼陽龍泉寺住了月余,到了洛陽白馬寺。然後,趕到四川峨眉山,去樂山凌雲寺,又趕到國清寺。本來打算先去天童或育王寺的。听說師父佛x ng極深,才先來雪竇寺,要求師父講經傳佛。听說師父外出未歸,覺得掃興。央求弟子派人尋找,非要見師父一面,而今師父恰巧回寺,正好與他們面唔,探討佛門各宗脈絡,師兄阿義派我來請,師父意下如何?」
「遠道各人來寺,應當熱情接待。至于講經傳佛,那是他們說的客氣話而已。修行念佛,不是說幾句空口白話出得了真果的。貧僧以為,慈悲積善,念佛積德,全在自身。沒有苦修之心,听人講佛成不了佛。況且,貧僧佛x ng未必深于他們,談不上傳佛。也罷,貧僧上雪竇山,與他們謀面。」
布袋和尚簡單吃點東西,在布袋里放進一些剩菜冷飯,由亞嬋、蔣摩訶和張阿毛等弟子陪同,前往雪竇寺。走到溪口武嶺墩,看見小廟里人來人往,香火很旺盛。他走進觀賞,發現里邊中堂上塑著一個胖和尚神像,神像禪坐在蓮花台上,布袋和尚一看就知道弟子蔣摩訶的意意,有意宣揚他的。對著眾弟子笑道︰「你們看,人們對我這樣燒香點燭,還不折剎貧僧?」轉身對蔣摩訶道︰
「是不是你的主意?蔣居士,這樣不好吧。貧僧是出家和尚,不是什麼大佛。佛祖釋迦牟尼,或觀音、普賢、文殊、地藏王等菩薩才可坐這個位置。我可得告訴你,人間香火不能隨意收受的。」
蔣摩訶點頭稱是,但改口道︰「師父,人心所向,弟子豈能制止?民之信仰,趨向人心,君王難以阻擋,弟子豈能干預?違民意,逆人心,膛臂當車。師父,他們願給誰點香,由他們去吧。」
「哪怎麼可以?貧僧是人,不是佛。他們把貧僧真的當成佛了。」
「是人是佛,天知地知百姓民知。師父呀,民間已將你的佛x ng、佛法和佛道視為彌勒大佛的真諦,唯你還未知之,以弟子之見,師父是人間彌勒,應受萬民擁戴。」
「弟子之言差矣,人與佛是有區別的。人未蓋棺,豈能定論?快將貧僧之像移掉。否則,貧僧于心不安。」
「此地正需擴建廟宇,待造一幢大殿後,將佛祖神像雕塑大殿里,兩邊再塑大佛神像。這可以了吧?」
亞嬋在邊上催促道︰「師父,快走吧,比尼認為師父是佛,理當受人間香火,這有什麼可說的?」
布袋和尚笑著對蔣摩訶道︰「離雪竇寺還有一段路程,攀登山道要好幾個時辰。以貧僧之見,先到蔣居士家坐歇片刻,填飽肚子再走。」
蔣摩訶求之不得,他連忙走在頭里,帶著師父的師弟們往家走。幾人才穿過一個小土包,迎面踫到阿義急匆匆跑來,朝布袋和尚揮手喊道︰「師父,可把你給盼回來了,東瀛客人等急啦,他們急著要走,弟子好不容易把他們留住,快上路呀!」
布袋和尚大笑道︰「知道了,先到你師弟家吃飽再走不遲。朝廷有法,佛家有道,吃飽飯才是王法與佛道。是吧?」
師弟幾人在蔣摩訶家里吃飽喝足後,打著飽嗝,向雪竇寺攀登。趕到寺院已是上燈時分。布袋和尚當即召見遠道客人。對方五六個人排著隊伍,個個矮墩墩,胖乎乎,圓頭大臉,滿臉油光光的,不象吃素念佛之人。布袋和尚見之,笑出聲來。對方領頭的稱「小田文清」。對布袋和尚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r 本話。布袋和尚一句也沒听懂。翻譯從門外進來。譯給他听,他才知道對方說他是聞名華夏的高僧,求他講經傳佛。布袋和尚連忙謝絕。他從未到過東洋,但他曾听養父張重天和各寺院里的老方丈說過。中國的東海外有個東瀛(即r 本國)。那里國人也信佛,佛是從中國接去的,有的說是唐朝大將軍薛仁貴征東,把佛的神像和佛經帶到高麗國(即朝鮮),逐步傳至東瀛。後來,東瀛佛家弟子追根問祖,派代表來中國尋找佛祖。有的說徐福東渡,帶幾千男女前往r 本,帶去不少菩薩,把佛傳到那里。不管怎麼傳說,反正r 本的佛是中國傳去的,佛的祖師在中國。因此,這次東瀛派代表走訪了大半個中國,從中找到一些佛經,各寺院也送給他們一些舍利。他們還從天台國清寺找到遠祖佛宗。準備走訪雪竇寺、岳林寺、天童寺、阿育王寺等地後,從鎮海港乘船回國。
布袋和尚熱情地接待了他們。他盡管沒有到過那里,但對東瀛有所了解。他早就得知,東瀛地處大海,人口越來越多,有限的陸地物資無法滿足人們供求的需要。不得不到周邊國家尋找資源,緩解國內資源危機。但在尋找和搜括他人財產中,自然受到對方制止,雙方難免出現械斗。械斗意味著屠殺,屠殺對佛家來說是無法容忍的,有損佛家形象。布袋和尚從這一視角觀察,專門講述慈善大度,愛護生靈、寬容待人,平等和好、互相尊重等佛家規則。並出手題寫《放生詩》贈給他們,題寫畢念道︰
「勸君勤放生,終久自壽長;
若發菩提心,大難無需救。」
他在《放生詩》旁邊又密密麻麻地寫了一首《戒殺詩》。請翻譯向對方作了詳盡解說。
「世間水陸與虛空,總屬皇天懷抱中;
試令設身游斧甑,方知弱骨受驚沖;
難得群生x ng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
勸君莫打三ch n鳥,子在巢中望母歸。」
翻譯向東瀛佛教弟子講述了兩首詩的主要意思。對方含著笑臉,點頭稱是。並要將布袋和尚題寫的條幅帶回國內,給本國政要人員觀賞。
站在邊上的蔣摩訶問道︰「師父,這首《放生詩》,弟子好象在哪里看見過,出于何人之手一直不清楚。好象是《彌勒佛放生詩》?師父,你遂意揀來送給他們,師父當真是彌勒菩薩不成?」
布袋和尚見問,大笑道︰「不管出于何人之手,眼前我手書,當然是我的詩作。此詩意為戒殺。不管屬于那個民族、種族、國家、地區的人都應和睦、平等、和好、尊重,不可開殺戒。我佛向來寬大為懷,容納百川,布施慈愛,解救生靈于痛苦之中,此乃我佛之願矣。」
布袋和尚與東瀛佛家弟子一直談到深夜。翌r 清晨,早早起來禪坐,他坐雪竇寺中兩顆白果樹間。那時,正逢夏末秋初,天氣悶熱,蚊蠅盤繞。他坐得多時,全身出汗,仍微閉雙目默念著。張阿毛手捏蒲扇,站在他的身後驅趕蚊蠅。發現師父身上無一只蚊蠅,不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清香,猶如檀香煙味四溢。他的身邊放著布袋、禪杖和一雙帶齒木屐。東瀛佛家「小田文清」,站在遠處朝布袋和尚觀望,見他練得執著,不便驚動,久站不離。他悄悄走上前,盯著那雙木屐,覺得奇怪。來雪竇寺前,他對布袋和尚曾作過了解。知道這高僧與人相處隨和,見人便笑,飯食過量,睡地無床,穿草鞋,肩禪杖,背布袋。腰粗肚大,臉圓目明,耳垂體胖,聲音宏亮。但他沒听說這位高僧愛穿木屐,且木屐底下留有小小的齒。覺得更奇,待等布袋和尚禪坐畢,在翻譯陪同下,走上前去詢問。
小田文清︰「高僧,這雙木屐何用?」
布袋和尚︰「當鞋穿。」
小田文清︰「天晴有布鞋,天雨有草鞋,木屐豈不多余?」
布袋和尚︰「世間萬物,有其用處,必有其無用之處;有其優處,必有其劣處;有其存之必要,必有其去之可能。貧僧這雙木屐,有其用處,又有其優處,有其存之必要,故不願丟棄。貧僧天晴雖有布鞋,天雨有草鞋;然而,不冷不熱天無鞋,總不能整天光腳吧。所以,做了一雙木屐,穿在腳上既涼快又舒服,取之山間竹木,質賤而用處見長,貧僧久穿不厭。」
小田文清恍然大悟,順手揀起木屐,比劃了一下。月兌下腳上長通布襪和鞋子,奇臭難聞。張阿毛連忙把手里的扇子在自己的鼻孔前用力扇了幾下。小田文清全然不顧,他把木屐穿在自己腳上,頓時覺得十分涼快、舒服,來回走了幾步,適宜合腳。他對布袋和尚笑笑,乞求道︰「高僧,能否將此木屐贈送給敝人嗎?」
布袋和尚連忙站起笑道︰「贈給你們每人兩雙,一雙穿著回國,一雙帶到國內,送給親朋。倘若你們喜歡,貧僧將加工木屐的手藝傳給你們。」
小田文清听後,不勝感激,當即將隨同的人員喊來,由翻譯說與他們听。幾個人都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們用過晨齋,跟布袋和尚學做木屐,經布袋和尚和他身邊幾個弟子耐心傳授手藝,不到一天時間,東瀛佛家弟子便學會制作木屐的技術,他們之中還有兩個用毛竹加工,做了幾雙竹屐準備帶回。
賓主正興高采烈交談,一個小彌陀急急忙忙跑進來,告訴布袋和尚,說大門口有一個人很不講理,直呼師父大名,硬要進寺院,值班和尚攔住,問其姓名,他啞巴一般,還動手打了僧人。布袋和尚听後覺得不對勁,忙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