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y n陽先生y 動刀十八羅漢試比槍
布袋和尚走到大門口,看見對方頭纏一塊方布巾,背後插把帶鞘大側刀,腰上纏根寬帶,腳穿一雙半新不舊的僧鞋。人長得十分清瘦,身上象猴子那樣不見肉,那雙眼楮十分y n沉,閃出凶狠的目光。嘴巴四周留著幾根稀疏的黃胡子,雙眼盯著布袋和尚,仔細打量片刻,躬身道︰「師父,還記得我嗎?幸虧今r 師父在寺。不然。趙某又闖大禍了。」
「阿彌陀佛,原來是y n陽先生趙施主,剛才是你叫門?你個堂堂漢子,為何與小彌陀一般見識,吵得難解難分?」
「趙某來此,專程拜望師父,問及那個小彌陀。他說不該喊師父大名,師父乃當今活佛,大名有何忌諱?」
「我道為何爭執,區區小事。好啦,別說了,哎,今天怎麼想到敝寺一走?」兩人邊說邊走進大門。
趙奢對布袋和尚道︰「師父,自從在奉化街頭敗你手下,趙奢無地自容,回家後,決意不再流落江湖。收拾行裝,告別親人,出家修行,算起來也有三個年頭了。才出家時,想拜你為師,心里猜測師父未必收留我等無用之輩。于是,投奔山西五台山寺院,邊念佛邊練少林武功。」
「如此說來,手藝到家,武術上身,告別師父,下山復仇嘍?」
「趙奢雖不才,但言之必信。與師父比試敗北後,自知不及師父皮毛,有心拜師學道。所以,心想師父,故此前來尋找。听說師父在岳林寺,我跑到那里,卻撲了空。幸虧踫到阿義,說你在這里,還陪同我一起,咱倆連夜登山,師父,找到你不容易,多虧阿義幫忙,我們走了個晚上,天亮才抵達門外。」
「阿義,人呢?你怎麼認識他?」
「這次在岳林寺認得的。他還在後邊走著。剛才進谷口,他遇見一位師弟,兩人似有什麼要事商談,故落在後頭,一會兒就到。」
布袋和尚將趙奢帶到大雄寶殿,與東瀛客人見了面。雙方作了一番介紹。然後,走出大殿,在殿外空場上相互交談。小田文清在武術上有些功夫,他看見趙奢背把大刀,一身武僧打扮。便盯住大刀,雙手發癢。悄悄地走到趙奢背後,待對方不備,「嚓」的一聲抽出背刀。那趙奢瘦得j ng明,瘦得機靈,早把小田文清的動作看在眼里,他見對方抽刀,猛飛一腳,正好踢在小田文清的右手腕上,大刀「當啷」掉在地上。趙奢眼快手捷,揀起大刀,順勢向對方頭頂劈去。布袋和尚大喊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趙奢听見布袋和尚聲音,方才留手。小田文清走到趙奢面前,握住他的雙手不放,翹起大姆指比劃,對他的武功和刀技贊不絕口。
卻說小田文清等人在雪竇寺,受到布袋和尚盛情款待。他們听取了布袋和尚講述中國佛教幾大宗及發展趨向。中國佛教源遠流長,她是東瀛佛教之發詳地,東瀛佛教乃中國幾大宗中細流支脈,僅中國佛教一點皮毛而已。把握東瀛佛教發展脈絡,必須從中國佛教開始研究。所以,小田文清一行,十分注重和搜集中國佛教各宗發展史,尋找佛經,以豐富東瀛佛教營養。尤其是布袋和尚的講經傳佛,他們听得十分認真。布袋和尚把多年聚集起來的佛經和偈文贈送給他們。還贈給木屐,教他們加工竹、木屐手技。他們與布袋和尚有點相見恨晚之感。他們在離開雪竇寺告別布袋和尚時。提出再收集一些佛經,央求布袋和尚派高僧護送。小田文清對布袋和尚毫不客氣道︰「來此求佛,得見高僧,教誨佛法,銘記心頭。今將回國,遠涉重洋,海上島嶼星羅密布,時有海盜出沒,請高僧派弟子隨去東瀛講經傳佛。」
這一下難住了布袋和尚。如果不答應他們請求,幾天來熱情接待付之東流。這些人不同于國內佛徒,有求必應才能收住心。但是,派誰去呢?去東瀛不是一兩天的事,也不是十天半月。長途跋涉,遠渡重洋,隔海過洋,說不定有去無回。但他又不好回絕。便大笑道︰「去人傳佛,自然是好,早晚要去的。何時動身再作考慮。」
「高僧弟子眾多,要求兩名足矣。」
趙奢瞪著眼楮,插嘴道︰「你們說去就去,沒那麼便宜。」幸虧他的話對方听不懂。小田文清等人以為趙奢願意去,友好地點頭發笑。布袋和尚拉了趙奢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說。他將小田文清等人送回僧房,找蔣摩訶、趙奢、阿義、亞嬋、張阿毛等弟子商量。布袋和尚認為隨同東瀛佛家弟子前往,是一次擴大我佛影響,弘法利生,傳佛講經的極好機會,但無法確定派誰去合適。除身邊弟子外,經他點化的舉目可見,尤其跟張阿毛長一起大的長汀十八弟子,已是佛法高深的十八羅漢。
向來忠厚溫順的蔣摩訶發現師父為難的樣子,獻計道︰「師父,這樣吧,誰願意去就派誰去。」
趙奢道︰「這不好,要是都想去或都不想去呢,又要難住師父了。」
亞嬋笑道︰「我若是個比丘不是比尼,我願意去。」
阿義道︰「傳經布道,不分比丘與比尼,說不定師父真派你去。我看,此次你去比較適宜。」
「師父,派我去吧。」張阿毛主動請纓。
長汀十八羅漢沖進門,叫道︰「師父,派我們師兄弟一起去。」
別看趙奢身上沒幾斤肉,火氣倒不少,他抽出鋼刀,往地上一擲道︰「都別嚷嚷了,派誰去,由它定。」
阿義道︰「師弟,此話咋講?」
「咋講。誰武藝高強,派誰去。再說,此次去東瀛並非作客,是傳佛講經,說不定踫到海盜劫匪,恕我說句不客氣的話,能不能平安到那里也說不準,古人雲︰騎馬上船三分命,七分老命天擺布。師父,我拿個準,比試一下,誰勝,派誰去,誰都沒什麼閑話。」
布袋和尚笑著點頭道︰「比武倒是個辦法。貧僧倒想看看,誰的武藝高強。」
邊上的弟子們都表示同意。
布袋和尚大笑道︰「比試要規定三條︰一不可刀槍誤傷,師兄弟畢竟是友好的比試;二不要興師動眾,弄得風風雨雨;三不能傷了和氣,選誰去都可以,往後,向各方傳佛講經的機會多得很。」
比試地點選在雪竇寺外的空地上,臨時搭了個小平台。布袋和尚請來寺里幾位高僧和小田文清東瀛朋友坐在台子中間,寺院里百來個僧人站在場外觀賞,參加比試的有幾十名,他們提著自己平時使用的手頭家伙,排成一列。只見手里大刀閃閃,銀槍耀眼,棍棒發亮,馬刀鋒利,寒劍出鞘,大有一觸接發之勢。那英俊少年十八羅漢,在張阿毛帶隊下,站在場地右側,一字兒排開,手執黑柄長槍,一s 黃卦僧服,一溜光禿頭皮,一樣高低個頭,一身高強武藝。比試還沒開始,虎視眈眈,雙手發癢,仿佛此次不是比武,而是出戰;不是與師兄較量,而是敵我雙方對壘交鋒。場地左側,站著j ng瘦細長的y n陽先生趙奢,他一手握刀,一手提起前襟,雙目睜圓,準備迎戰;在他邊上站著的是圓臉大耳鳳眼闊嘴的蔣摩訶,手拿一把青龍偃月鋼刀,刀光在陽光下閃亮。緊倚蔣摩訶的是手執雙龍寶劍的亞嬋,別小看她是一個女流,只見她頭繞長秀發,身束女士裝,手提雙龍劍,腳著軟花鞋,輕步如燕,待令出手。站在亞嬋身邊手拿三折鐵戟的是麻子阿義,雙手捧著三叉戟,張著嘴巴,挺胸昂首,威風凜凜。布袋和尚走到台上,在中間位置上坐定,場上氣氛之肅穆,場面之威嚴。如此場境,盡管布袋和尚再三交代不可聲張外傳,但上山砍柴、背樹、放牛、割草的人們自然趕來看熱鬧。他們從未見過這等陣勢。有的人趕緊山下,喊來親朋好友觀戰,不少設攤小販,不顧腰酸背痛,挑著貨物上山,比試場地四周人頭綴動。人們等待一場惡斗和廝殺。
先出場的是蔣摩訶,見他舉起大刀,舞動起來。接刀的是長汀村十八羅漢其中一個少年。只見那少年大喊一聲︰「看槍!」朝蔣摩訶猛剌,雙方槍來刀去,斗了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蔣摩訶畢竟老謀深算,他賣了個破綻,少年取勝心切,不知是計,挺槍直撲對方,蔣摩訶閃身,猛然反手,一刀過去,差點割下對方首級,對方翻身倒地。蔣摩訶抖動刀柄,大聲呼喊︰「誰敢再與我比試?」他正喊得起勁,又一個少年沖殺過來,對準他的喉頭出手一槍,邊上人嚇得直喊︰「居士小心!」蔣摩訶揮動大刀,只听得「 當」一聲響,刀鋒與長槍踫撞,散發出一綴火花。他猛轉身,抓過對方後脖衣襟,說聲︰「去!」少年飛出兩丈多遠,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掙扎著爬起。
蔣摩訶如此這般,把幾個少年都比了下去。大笑道︰「誰願出丑?」張阿毛見他的兄弟們敗在蔣摩訶手里,心中不服。他提槍在手,朝蔣摩訶走去,拱手道︰「師兄,看在師父份上,讓師弟一手如何?」那蔣摩訶大聲道︰「休得多言,比試場上無情份。」說罷,舉刀向張阿毛亂劈過來。張阿毛提槍接住刀鋒。只見張阿毛大聲呼喊︰「師兄休得無理!」轉身退了幾步,跳出圈子。觀眾以為張阿毛不是對手,無心戀戰,都捧著嘴笑。張阿毛槍柄著地,混身滾動,一時間天旋地轉,直逼對手,只見他跳躍翻身,從對方頭頂騰飛過去。手中的槍尖在蔣摩訶頭皮上輕輕一挑,蔣摩訶大吃一驚,身子晃動,差點跌倒。他來個收刀弓步,才站穩腳跟。張阿毛趁機又一槍挑去,對準對方前胸,蔣摩訶不知張阿毛虛晃一槍,抽刀防著前胸。那張阿毛急忙扭動身子,後翻回身,在蔣摩訶的後背橫剌一槍。蔣摩訶瘁不及防,雙退打抖,跌倒地上,連忙站起,丟刀認輸。
阿義雙手捧著三折鐵戟,「 哩啪啦」響起,向張阿毛叫陣,張阿毛虛步拱手,跳出圈子,施禮道︰「師兄,有禮了,師弟暫且歇息。」麻子阿義以為張阿毛膽怯,恥笑道︰「一個小兒,有何武術,走吧。」準備轉身。
亞嬋听得阿義如此無禮,尖叫一聲「麻子,別走!比尼與你決一雌雄。」
麻子阿義笑道︰「咱倆雌雄,場上人何人不知,哪個不曉?你敢向我叫陣。來,來,來」手舉三折鐵戟,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張著大嘴巴,真想吞下對方。亞嬋的雙龍劍架住三折戟,睜圓大眼楮,喊聲︰「去!」只見劍鋒寒光逼人,雙劍如飛龍搶珠,單劍如銀蛇繞柱,「忽喇喇」有聲,「嚓啦啦」神威,雙劍築圈防對手,飛劍出手擊鐵戟。阿義見亞嬋劍術不凡,一會兒以退為進,一會兒以進為退,左手戟擋住劍梢,右手戟纏住劍身,劍戟相察閃火光,折戟纏劍更出奇。兩人殺得x ng起,互不相讓,斗了八十回合,不分勝敗。各自跳出圈子,暫且歇息。
一直無人交手的y n陽先生趙奢,手提大刀,在場中表演起來。只見他弓步舉刀,如仰天觀月,跳步下刀,如海里撈針;飛步出刀,如鷹抓稚雞;騰步劈刀,如猛虎下山。布袋和尚看了也鼓掌,小田文清不停嘖舌。場上人更佩服得五體投地,無不夸其少林武功到家。趙奢表演了三十六套刀術,七十二種變法,仍不見有人叫陣,大聲發笑道︰「如此看來,非我趙某人莫屬。」他的話音未落,亞嬋提劍,飛身跳到趙奢跟前,施禮道︰「趙大師,初次相見,彼此比試,實在難得。來吧,看我如何收拾你。」趙奢冷笑,舉刀劈下,亞嬋雙劍架住利刀,兩般兵器,三件家伙叮當響,雙方交戰,左沖右突誰讓誰?他道他必勝,她說她奪冠;刀鋒寒風藏殺機,翻江倒海劈雙劍;劍光閃處風嘯聲,飛龍舞鳳制刀技。趙奢大劈大砍,亞嬋猛剌猛擊。雙雙恨斗拼殺,直殺得觀者喊聲陣陣,真拼得雙雙汗流如雨。布袋和尚發覺y n陽先生殺x ng未泯,刀法雖好直剌對方心窩,他連忙喝聲︰「兩位弟子,暫且歇息,待會再比試不遲。」
趙奢提刀責問︰「為何暫停?」他怒瞪布袋和尚。
布袋和尚再次宣布︰「武藝比試,不可傷和氣。」
剛才廝殺,趙奢仍不過癮,他在場上獨舞刀法,似乎天下無敵一般。麻子阿義發現趙奢武藝過人,實在太傲慢無禮,心里有些不服。他手提三折鐵戟,對趙奢笑道︰「師弟,今r 場上無人與你匹敵,師兄陪你玩耍幾回合如何?」趙奢听了阿義一句好話,心里氣消了許多,但他忘了「出家人不殺生」的佛規,提刀在手,橫瞪雙眼道︰「立下狀紙,失手殺人,不作追究。如若無此字據,今r 趙某不再比試了。」
阿義一听,心中點燃怒火。喊聲︰「江湖騙子,看戟!」說罷,拉開架勢,要與趙奢決一死戰。手中的三折戟飛舞,直逼趙奢。趙奢哪里看在眼里,笑道︰「麻子,你听著,你的點子再多也斗不過在下。」說畢,飛刀向阿義劈來,阿義連忙招架,擋住飛刀,喝道︰「姓趙的,你忘了,師父有話在先,比試不傷和氣,你將對手往死里劈,心存何意?」趙奢喝道︰「少廢話!看刀!」又一刀向阿義天靈蓋劈下。阿義退後,趙奢前挺。阿義出手纏住對方刀鋒,趙奢抽刀直剌對方心窩。亞嬋在邊上提醒阿義道︰「師兄,小心頭頂!」正在這時,趙奢的刀鋒果真閃電般從阿義頭頂砍下。阿義滑了一腳,跌倒在地,趙奢哪里肯放,刀又劈下來。幸虧阿義來個急滾身,刀砍在石塊上,砍得石頭火花四濺。眼看阿義一命將休。布袋和尚飛身,禪杖擋住刀鋒。又一禪杖過去,挑開趙奢手里大刀,刀飛出幾丈遠。趙奢以為布袋和尚這下子不會饒他,坐等斃命。布袋和尚大聲笑道︰「阿彌陀佛,弟子殺心至今未改,豈能修道念佛?」
布袋和尚用禪杖挑起趙奢丟落的大刀,丟給趙奢道︰「這點武藝,如此狂妄,倘若執掌天下,如何了得?再比試,萬不可傷了和氣!」
趙奢捉刀,拉開步子,仍然耀武揚威。張阿毛年輕氣盛,提槍對趙奢拱手道︰「趙師兄,手下留情,師弟向你學武藝來了。」趙奢對長汀十八小兒早有怨恨之心。當年在奉化街頭,被小兒們恥笑得無地自容。今r 相見,有點分外眼紅。他不顧布袋和尚再三提醒。出手架住長槍,兩人開局就拉開訣斗架勢。斗了十多回合,趙奢罵道︰「稚氣小兒,休怪趙某了。」阿毛架住刀,反唇相譏道︰「你個江湖騙子,今r 與你決一死戰。」頓時,場上刀槍飛騰起來。一個墊步飛刀劈對方,一個滾身剌槍制對手;一個要取對方首級,一個要割對方頭顱;雙方斗了百來個回合,斗得天旋地轉,殺得飛沙走石。觀者吶喊聲聲,掌聲雷動。只見趙奢使出輕功,提刀飛上雲天;豈知阿毛沖上高空,挺槍滾動剌對手。兩人在半空惡殺,飛回地面,仍然刀去槍來,不分勝負。小田文清看得眼花繚亂,跑到場上,當即喊道︰「兩位壯士,真神人也,別再斗了,高士廝殺,必有損傷,你二人武藝,有萬夫不當之勇。求高僧應允,同去東瀛,傳佛講經吧。」
第七十四回
洪郎潭師徒沐浴慧弟子識破天機
布袋和尚派趙奢與張阿毛跟隨東瀛客人前往,他們在奉化岳林寺暫住幾天後,一行人到達天童、阿育王寺拜訪,听取那里方丈講經。然後,從鎮海港乘船下海回國。在離開時,布袋和尚對趙奢和張阿毛兩弟子作了交代,將客人送回國後趕緊返回,在那里只可傳佛,不可授藝;學人之長,補己之短。專門對趙奢作了點化,吩咐他與張阿毛相倚為命。兩人上路時,跪伏于地,揮淚作別。
布袋和尚送走客人,回到岳林寺,禪坐在僧房里。麻子阿義站在跟前一聲不響。他禪坐畢,對弟子吩咐道︰「你隨貧僧這麼些年,一向忠誠,貧僧有你這樣的弟子,自感寬慰,r 後你的路程漫長,如遇不順心之事,不可c o之過急,多念幾聲阿彌陀佛,心便寬了,難事化有事,有事化無事。」阿義跪伏于地,點頭稱是,站起告辭。布袋和尚接著道︰「你等一下,貧僧還有話說。」
「師父,弟子听著呢。」
「牛百萬,他專心念佛,已出真果。雙眼復明後,更是念佛不停,一個狂妄之徒,修煉到如此程度,我佛之威,世人可見了。牛管家雖忠誠佛法,但有三心二意之歉,還未有真果。弟子多勸其靜心,修行需靜心,不可惦記家中。其父已經歸y n,惦記亦徒勞。」
「弟子一定把口信傳給他。」
「去吧。」
站在邊上的亞嬋見阿義出門,跪伏布袋和尚跟前道︰「師父,比尼一位師妹,久已不見,不知修煉如何?今y 去庵堂,與她相伴修行,一道念佛。師父,你看如何?」
「亦好,有盛有衰,任其自然;有聚有散,世事好辦。」
「師父自多保重,弟子告辭了。」她走到大門口,回過頭問道︰「師父,今r 比尼心靜不寧,未知是禍是福?望師父替我預測。」
布袋和尚笑道︰「福即禍,禍便福,修行念佛,去禍得福。」
亞嬋頓悟,叩三下頭,轉身出門,追趕阿義,二人一起回國清寺。
蔣摩訶從門外突然闖入,見布袋和尚禪坐,不敢驚動,悄悄站在門口,布袋和尚已經發覺。站起問道︰「你回溪口,還是回雪竇寺?」
「我什麼地方都不去,陪同師父。」
布袋和尚大笑道︰「不必了,你與我先去洪郎潭洗個澡,出家那天雪夜在洪郎潭洗的澡,打那以後,一直沒機會再去。今天,咱們該辦的事辦了,該說的話說了。到潭里洗下澡。怎麼樣?」
「師父,听說洪郎潭水深不見底,況且海水與山水交接之處,弄不好,被漩渦卷走,不好辦了。」
「那才好呢,不做菩薩做龍王。好啦,不談這些了,咱們洗了澡,回雪竇寺看看,含珠林旁邊松木被盜,你听說了沒有?兩顆最大的松樹不明不白地枯萎,被風刮倒,此不詳之兆。你說呢?」
「師父听誰說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道之不知,如何知道?」
布袋和尚捧出一套袈裟,荷杖掛袋往長汀村洪郎潭走來。迎面踫到張芸芸,她拉住布袋和尚道︰「哥,告訴我,阿毛跟你一起出家,他好嗎?」
「施主,貧僧沒說他不好。沒說不好,自然不會壞。」
「哎,人說。阿毛到東瀛去了,真的嗎?」
「你不是已打听跟你說的那個人了嗎?問他去,他比貧僧清楚。」
張芸芸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作罷,見布袋和尚提著衣服,知道他下河洗澡。便關心道「哥,衣服丟我這里,我幫你漿洗縫補。」
布袋和尚裝作沒听見似的,只顧自己朝前走,他與蔣摩訶走到洪郎潭旁邊,放下禪杖與布袋,朝東南拜了三下。這一拜不打緊,象山港白象山上那只白象j ng拜活過來,他想離開象山回到佛界。白象j ng一走動,整座山都浮動起來,海港兩邊奉化人和象山人以為鬧地震,翻箱倒櫃出逃,忙碌起來。
且說布袋和尚和蔣摩訶走到洪郎潭旁邊,他一下子鑽入深水,嚇得蔣摩訶高聲喊「救命」。布袋和尚來到海底,東海龍王九太子敖牙一見彌勒大佛光臨。連忙請他到下榻處歇息。兩人有說有笑,十分親熱。這時,正值漲ch o,海ch o如萬馬奔騰,席卷海底而來。奉化江兩岸濤浪滾滾。站立岸上的蔣摩訶以為師父被ch o水卷走,急得直跺腳。村民們趕來,提著竹竿、鐵耙、繩索等打撈。有幾個善水x ng的年輕人跳入洪郎潭,找了半天,浮出水面,都說水底下沒有布袋和尚。消息傳到張芸芸的耳朵里,她跑到洪朗潭旁邊,點起香火,邊哭邊朝著海ch o喊︰「龍王老爺,把我哥哥送回來。」她從上午喊到中午,再從中午喊到晚上。始終不見布袋和尚。
人們已經喪失了信心,蔣摩訶更是垂頭喪氣,那張忠厚的臉上留著淚痕。
張芸芸已經喊啞了嗓子,哭紅了雙眼。他兩人最後離開洪郎潭。撐燈時分,仍有不少人談論白天的一幕。人們為布袋和尚的溺水而難過。張芸芸還坐在灶頭旁邊獨自飲泣。突然,洪郎潭里發出潑水花的響聲。水潭旁邊的村民,從未听到有這麼大的聲音。膽小的人以為水鬼又出來抓別的人了,連忙關緊房門,鑽進被窩。有的點起香火,求菩薩保佑。當然也有膽大的,類似蔣摩訶和張芸芸,還有岳林寺里的一批僧人,他們仗著自己是佛,佛不怕閑神野鬼,佛法無邊,賽過鬼仙。有幾十名拜布袋和尚為師的弟子手拿長槍趕來,想跟水鬼決一死戰。他們走到潭邊,定神一看,布袋和尚光禿禿的頭皮被月亮照得分外奪目。他正在尋找袈裟,還不停的自語著︰「哎,才玩了一個時辰,太陽就下山了?喲,他把我袈裟拿走了,哪咋辦呢?」他坐在堤壩上,找他的布袋和禪杖,什麼都沒找到,他更焦急了。朝著村里喊︰「蔣摩訶,蔣居士,你在哪里?」
蔣摩訶與張芸芸躲在牆角邊觀察潭水里爬上來的是不是布袋和尚?他們听見喊聲,斷定是布袋和尚,才連忙回應道︰「師父,我在這里,你回來了,你從哪里回來的?」邊說邊朝洪郎潭跑。說著,急忙遞給他袈裟和草鞋,還有他寸步不離的布袋與禪杖。
「師父,你怎麼……哎……你到哪去了……你叫咱們找剎人……你知道嗎?我們都為你……」蔣摩訶激動得說不成句。
「哥,你這是怎麼啦?出家那天雪夜,你也這樣鑽入水底。你說說,水底里有什麼喲?哥,你真把我們嚇剎啦。哥呀,你都大把年紀了,怎麼喜歡與咱們鬧著玩,這好玩的嗎?人命關天哪!」張芸芸實在心痛而責備幾句。
布袋和尚反而哈哈大笑,穿上袈裟和草鞋,邊走邊痴顛似地唱起來︰
「要無煩惱要無愁,本份隨緣莫強求;
無益言語休著口,不干己事小當頭;
人間富貴花間露,紙上功名水上漚;
看破世情天理處,人生何用苦營謀。」
他邊唱邊笑,邊笑邊大聲唱著。蔣摩訶心里高興,不管師父怎麼象人們說的神經不正常,但他覺得師父才是世上少有的人。他越來越覺得師父有點叫人捉模不透,他的言行是離奇的,但很合情理;他唱的、說的、講的都是常人說不出,唱不出,講不出的。他敬重師父,愛惜師父,以至于他喜歡與骯髒的師父同住僧房。最近,他覺得師父更離奇了,他要探究師父是不是真正活佛?
那夜,蔣摩訶陪布袋和尚回到岳林寺,兩人坐了一回,蔣摩訶突然說道︰「師父,我知道,你在洪郎潭沒有洗澡。」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
「何以見得?」
「你臉上,背上,身上都沒察干淨。師父,我因為找你,也沒有洗。這樣吧,咱倆叫個小彌陀幫助燒點熱水,身上好好擦一下。你看如何?」
布袋和尚在水底里與敖牙玩著,確實來不及洗澡,被蔣摩訶猜準了。他笑道;「弟子言之有理,是得好好擦體了。」
蔣摩訶出去,先自己洗身沐浴,擦得十分干淨。然後,與兩個彌陀一起提著六大桶熱水走進布袋和尚的矮僧房。布袋和尚笑道︰「要這麼多熱水何用?」
「師父聖潔之身,久未洗滌,今晚好好擦洗。」說後,走了出去。
布袋和尚一人關在矮房里,先**香叩拜佛祖,口中念念有詞。然後月兌去袈裟,認真洗身。當他快擦洗好時,蔣摩訶從外面進來,拿起洗巾要給布袋和尚擦背,布袋和尚不讓擦。蔣摩訶道︰「師父,弟子跟你這麼些年,沒盡一點孝心,今r 給你擦下背拭拭身,算是沒有白跟師父一場。」
「阿彌陀佛,弟子對貧僧如此敬重,貧僧知足了。」說罷,轉過身讓蔣摩訶擦背。蔣摩訶手拿洗巾,發現布袋和尚背上長著一只眼楮,眼珠不住轉動,發出光芒,炯炯有神,瞧著蔣摩訶。嚇得蔣摩訶往後退了幾步,大吃一驚道︰「師父,你是佛,師父真的是佛嘛。」
布袋和尚知道天機已破,自己將不久于人世。對蔣摩訶大笑道︰「弟子慧眼識真人。貧僧知道弟子窺視已久,今r 被你識破。貧僧當去矣!」
蔣摩訶慌忙跪在布袋和尚面前道︰「師父果真是佛,弟子求師父傳授佛道,布施佛法,弘揚天下。」
布袋和尚扶起蔣摩訶道︰「起來吧,貧僧弟子滿天下,唯你窺視我真身,此乃佛緣,不失你我師徒一場。貧僧去後,弟子需關照師兄弟,囑他們不必因貧僧離世而傷心。要他們真心修行,好生念佛是貧僧之宏願。」
「弟子遵命就是!」說著,淚如雨下。
「不必傷心,天意不可欺,天命不可違。貧僧還有幾件事需料理,才與你等訣別,r 後,你好生修行,咱們可在九品蓮台相逢。」
「早知如此,弟子不該說出。」
布袋和尚大笑道︰「此乃天數,貧僧在人間宏法布道已盡。」
「師父,還有何事囑托弟子?」
「暫且不可外傳。弟子向來忠厚誠實,可繼貧僧傳佛。貧僧無東西相贈,只有一個布袋與這根禪杖贈汝,汝受之,為子孫世代衣冠冢。」
「待師父走後,弟子定然保存。」
「如此甚好。」
二人談到深夜,蔣摩訶見天s 不早,站起告別,心中悶悶不樂。布袋和尚大笑道︰「弟子此態,令貧僧不安。今我一走,不再受凡塵勞碌之苦,回到兜率宮,永享天年,豈不是好?弟子有所不知,此乃樂事。」
蔣摩訶仔細打量著布袋和尚,見他笑容滿面,紅光煥發,歡樂情懷。他受到感染,也露出笑臉。但是,笑容中仍帶有幾分憂傷與愁情。他走到門邊,回過頭再次問道︰「師父,還有什麼事囑咐弟子嗎?」
「明r 大早,隨貧僧回雪竇寺,有事相告。」
蔣摩訶點下頭,手捧著盡是淚水的臉走回僧房,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便起來,寫下一首《頌布袋和尚》詩。
「兜率宮中阿逸多,不離天界降婆娑;
相逢為我安心訣,萬劫千生一剎那。」
才丟下狼毫,天已微明,窗外傳來布袋和尚的叫喚聲︰「蔣居士,你來,人快來呀,貧僧有話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