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僕紀元 推薦好書《修羅道》第六章

作者 ︰ 趕回家回家

()第六章紅線

她的身體宛如水蛇一般躍起,手中兩柄匕首從尸體上拔出,帶起滿天血花,向聶隱娘纏繞過來。匕首化為兩團寒光,一左一右,封住了聶隱娘所有退路。聶隱娘全身真力都無法凝聚,暗自叫苦,眼楮余光一瞥,正好看到王仙客尸體邊上那只博山爐。上面火光熊熊,一鼎沸湯已經半干。聶隱娘躬身急退,一腳踢了過去。連爐帶鼎卷起一團火球,向謝小娥撲去。謝小娥怎會讓它擊到,手中匕首擲出,將爐鼎從中劈開!滾燙的香湯立刻在空中爆開,灑得漫天都是。謝小娥揮袖抵擋,總是免不了有一兩粒落在了手上,頓時燙出星星紅點。謝小娥狂怒,身形當中一折,聶隱娘只覺眼前一花,根本來不及躲避,她已鬼魅般附身上來,一把抓住聶隱娘的衣襟。謝小娥用匕首抵住她的眉心,雙手血污淋灕,臉s 猙獰異常︰「看你還有什麼手段!」她手上微微用力,刀尖已剜入聶隱娘的眉心,她一面輕輕轉動匕首,一面獰笑道︰「求我啊,求我就讓你死得痛快一點。」聶隱娘啐了一口,冷冷逼視著她的臉。謝小娥狂笑幾聲,猛地一刀,就往聶隱娘眼中刺去。聶隱娘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楮。突然,船身猛烈一震。一道緋紅的光芒沖破艙頂,直透而下!謝小娥一驚,猛然抬頭。只見一支三尺長的珊瑚枝,帶著燦爛寶光破空襲來!謝小娥來不及細想,扔開聶隱娘,將手中匕首往上一架。只听一聲脆響,那支鮮紅y 滴的珊瑚枝化為無數碎屑,散開滿天光暈,向謝小娥惡撲而下!謝小娥側身一讓,團團紅光登時爆散,勁氣到處,木屑亂飛,數寸厚的船身如蜂巢蟻穴,被洞穿大片窟窿。聶隱娘驚道︰「柳毅?」來人白衣微招,輕輕落到船板上,向聶隱娘點了點頭。謝小娥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冷冷道︰「你就是柳毅?你來這里做什麼?」柳毅笑道︰「來取刺青。」他一指聶隱娘︰「我留意她很久了,自然不能讓她死在你的手上。」謝小娥仔細打量著他,冰冷的目光似乎要把他整個人刺透,然而柳毅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一動不動。突然,謝小娥眼波如ch n冰破凍般化開,笑道︰「現在,還不到我殺你的時候。不如我們各取所需——我殺她,刺青歸你。」柳毅哦了一聲︰「難道你殺人不是為了刺青,只是為了仇恨?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恨她?」謝小娥向王仙客的尸體一指,咬牙道︰「她殺了我唯一的哥哥,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柳毅微笑道︰「既然這樣,我不妨成全你的心願,我可以把她交給你,只是本人向來不做虧本買賣,你還得加上別的彩頭。」只要肯還價,那就有機會可講。謝小娥也笑了笑道︰「你要什麼?」柳毅的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顯得有些y n沉︰「用另外兩枚刺青來換。王仙客一枚,你一枚。」謝小娥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頓時透出一片怒意︰「柳毅,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為我怕你?」柳毅淡淡道︰「都是傳奇中人,無所謂誰怕誰。只是我相信,如今動起手來,你在我手下不會走過十招。」謝小娥重重冷哼一聲︰「荒謬!」柳毅笑道︰「不信你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心。」謝小娥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沾滿鮮血的雙手,竟從掌心處透出一片青郁來!刺入王仙客身體的那枚血影針,在劇毒中淬煉過,從刺透心髒那一刻起,就將毒液帶入了每一滴血液。每一滴血,都化為劇毒的毒汁,滲入了謝小娥的肌膚。謝小娥驚怒交加︰「聶隱娘!」兩道怨毒的光芒宛如釘子一般刺入聶隱娘的身體。兩輪鬼火般的光芒透過昏暗的船艙,沉沉地壓在諸人心頭。突然,周圍的空氣一輕,她眼中神光仿佛在一瞬之間變為一柄雪亮的匕首,向聶隱娘刺來。她的速度並非特別的快,而是她的身法本身帶著濃重的鬼魅之氣,聶隱娘甚至沒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匕首已在眼前。聶隱娘想要躲閃,全身卻一陣酸楚,電光石火間,聶隱娘單膝跪了下去。唰的一聲輕響,匕首擦著聶隱娘頭頂的發絲掠過。謝小娥眉頭一皺,臉s 有些微微泛紅。這讓她在盛怒中的容顏仍然帶著難以言傳的嬌俏,她的身形卻宛如山中j ng怪一般,靈動之極,也狠辣之極。右手一招落空,左手五指一旋,另一柄匕首已然掣出,探出半個的身子如懸壁牽蘿般,瞬間從空中倒掛而下,向聶隱娘頭頂插去。第一招聶隱娘雖然勉強躲開,但情形之狼狽已不言而喻,第二招追擊而來,聶隱娘卻連側一下頭的力氣都沒有了。突然,一道銀光在她耳畔炸裂。謝小娥手中的匕首已被一枚鮮紅的珊瑚枝架住!銀光猛地一盛,鮮紅的碎屑飛舞,但那珊瑚枝仿佛極為柔韌,並未被削斷。謝小娥怒目向著柳毅,喝道︰「讓開!」手腕翻轉,向柳毅手臂砍去。然而她手中的銀光只是顫抖了一下,那枚珊瑚枝仿佛有著某種神奇的磁力,將她的匕首牢牢粘住,再也不復往r 的靈活。片刻之間,謝小娥手中已經變化了八種招式,卻依舊無法擺月兌珊瑚枝的禁錮。她眼中掠過一絲冷光,突然將另一只手上的匕首撤回,向柳毅斬落。就在此刻,一股極為森冷的內力,怒龍一般透過珊瑚枝,向她惡撲而來。謝小娥情知不妙,正要運動內力抵擋,胸口突然一陣刺痛!這股刺痛絕非來自外力,而是源于身體深處,仿佛一根毒牙,瞬息沒入心髒,痛徹神髓,完全不能抵擋!謝小娥全身真氣頓時一滯,剎那間,珊瑚枝上那股內力已然透體而過!謝小娥一聲痛呼,整個身子似乎都被擊得飛了起來,重重地落在船板上。她勉強要撐起身子,卻嘔出了大口鮮血。鮮血瞬間化為墨黑,淅瀝落下。她身前那片白s 的波斯地毯瞬間沾滿血污。謝小娥咳嗽了兩聲,縴細的身子在劇痛下瑟瑟顫抖,卻再也無法站起來。柳毅收起珊瑚枝,淡淡笑道︰「我提醒過你,血影針劇毒隨血攻心,你中毒後就應該躺到你哥哥旁邊,慢慢等死,而不是在這里不自量力地殺人。」謝小娥劇烈喘息著,抬頭望著柳毅,咬牙笑道︰「殺,為什麼不殺?」她猛地將目光轉向聶隱娘,蒼白的唇間爆出一串冷笑︰「我一刻不死,一刻就要殺了你,就算我死了,也要化為怨魂,跟你一生一世!」她眼中鬼火一樣的神光明滅不定,讓這本極為尋常的一句詛咒,也顯得無比真實。聶隱娘倚著船篷而坐,無力地搖了搖頭,她全身骨骼如破碎一般的疼痛,再無心去理會謝小娥的話。柳毅卻微笑著對聶隱娘伸出手去︰「我們又見面了。」聶隱娘冷冷看著他,讓他伸出的手空空地停在面前。柳毅的臉上依舊掛著友善的微笑︰「我們已經並肩戰斗過,難道你還不想做我的伙伴?」聶隱娘冷冷道︰「我只是不想被所謂的‘伙伴’出賣。」柳毅怔了怔,但瞬間,他笑容更加溫煦︰「我想你是誤會了。」聶隱娘厭惡地看了他一眼,道︰「沒有人比一個傳奇更了解另一個傳奇,你又何必遮遮掩掩?我和王仙客的行蹤,是你透露的。你和紅線,才是真正的伙伴。」柳毅眼中的神s 一變,但瞬間又已恢復正常。他嘆息一聲,搖頭道︰「你只說對了一半。我的確透露了你們的行蹤給她,因為我最初選擇的盟友是她。畢竟,她是我們中間武功最強的人。我本以為,她的武功與我的智慧結合,應該有相當的把握終結這個游戲。只可惜她完全不想與我合作,她似乎在這個游戲中玩得非常愉快……」他的眼中透出一絲難以言傳的痛苦,但隨即又微笑道︰「我第二個選擇的,是你。我是個j ng明的人,只做最有利的選擇,我希望你理解我的用心。」聶隱娘冷笑了幾聲︰「我當然能理解。你或許明天就選擇到了更大的利益,于是我這個伙伴,也就成了墊腳石。」柳毅搖頭道︰「至少現在,你是最好的。而且只要你足夠強,就會一直是,為什麼不給自己——也給我——一點信心?」聶隱娘淡淡道︰「我有信心,」她話鋒一轉︰「但我不和見利忘義的人做交易!」「可惜」,他遺憾地嘆息了一聲,笑容漸漸從那張清俊的臉上隱沒︰「那麼,我只能殺死你了。」他伸出的那只手依舊沒有收回,但另一只手中,已多了一條緋紅y 滴的珊瑚枝。「在我眼中,你是傳奇中最具實力者之一。所以,如果你不願意做我的朋友,我只能趁著這個機會殺了你,以絕後患。」他的語調依舊淡淡的,沒有一絲恐嚇的意思,但冷冷的殺意已隔空傳來︰「何況,你終究是我選定的人,我不想讓你死在別人手上。」淡淡笑容重新裝點在他清俊的臉上,而他卻將目光投向窗外。浪疾風高,一盞血紅的燈籠,隱約照出一葉扁舟的輪廓,正破開江面,飛速地向這邊駛來。柳毅緩緩道︰「看來,你們的打斗已經驚動了紅線,她馬上就到了,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一——」聶隱娘臉上毫無表情,默默地看著自己眼前的一雙手。一只空空的,不知是希望還是陷阱,而另一只,則已握滿了死亡的殺機。「二——」柳毅的笑容漸漸冷卻。「三——」話音未落,他伸出的掌中已多了一只手。聶隱娘的手。聶隱娘扶著他,緩緩地站起來,她蒼白的嘴角浮出若有若無的笑意︰「雖然我很討厭你,但我更討厭死在你手上。」柳毅托起她的手,躬身施了一禮,笑道︰「我保證你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側身將她向門口一讓︰「我們走吧。」聶隱娘輕輕甩開他,斜瞥了旁邊的謝小娥一眼︰「她怎麼辦?」柳毅笑道︰「她?留給紅線好了。」謝小娥霍然抬頭,盯著兩人,她的眼中充滿了怨毒之s ,看得聶隱娘心中一陣發寒,柳毅卻毫不在意︰「我想,等紅線剝下她的刺青時,我們已經逃得很遠了。」他投向謝小娥的目光冷如霜雪,似乎已經將她當作了死人。謝小娥卻突然咳嗽著大笑起來,這一笑牽動髒腑,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她也不去擦拭,只是緩緩拾起地上的那支青玉笛,放到嘴邊。她的手雖然有些顫抖,卻依然堅定無比,仿佛在大海中沉浮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聶隱娘心中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就見謝小娥y n森的眸子寸寸抬起,沾血的嘴角牽動,浮出一個詭異無比的笑容來。突然,一聲極其尖銳的笛聲破空揚起,宛如神鬼夜啼,瞬間撕開重重雨雲!謝小娥仿佛將剩余的生命都貫穿在這聲笛音之上,雙頰浮起兩團病態的殷紅,鮮血不住順著玉笛涌出,似乎隨時要將心嘔出來。仿佛在回答她的笛聲,長空中響起一聲極為尖銳的鷹唳!一只巨鳥從謝小娥的畫舫中展翅飛起,那只巨鳥仿佛是鷹隼一類,通體青蒼,碧綠的左足上系著一根血紅的絲線,看去醒目之極。隨著巨鳥越飛越高,那根紅s 絲線也越繃越緊,突然,一聲悶響,砰然斷為兩截!巨鳥直沖雲霄,再也沒有回頭,斷裂的聲音依舊回蕩在夜空中,那聲音是如此詭異,仿佛將人的心弦也一起崩斷。謝小娥濡血的雙唇微微抽動,緩緩吐出一個「死」字。聶隱娘愕然,就听柳毅斷然道︰「走!」拉起她的手,一掌擊破船板,兩人一起投入滾滾江水中。幾乎同時,一道奪目之極的劍光從兩人身後騰起,茫茫江面頓時被照得宛如白晝!怒濤洶涌,死亡一般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聶隱娘只感到一陣窒息。她的手上突然一緊,已被柳毅帶入了江水深處。震耳y 聾的爆炸聲在兩人身後響起,江面頓時籠罩在赤紅的火光下,水波翻起無邊巨浪,木船的碎屑凌空飛舞,宛如一蓬巨大的煙花。聶隱娘在數尺深的水下仍能感到熱浪灼人,無數股翻涌撕扯的亂流似乎要將人的身體生生撕開,她雖略習水x ng,但在這樣的水流中完全不能睜開眼楮,更不要說自救求生了。她一生歷經危險無數,卻都能靠著自己的力量安然度過,唯有此刻,所有的憑借都已失去,在這讓天地改易的威力面前,她也不過如同江中一塊最卑微的碎屑。好在還有柳毅。她只得牢牢牽著柳毅的手,隨他在波浪中潛行。過了片刻,感到水溫稍冷,她勉強睜眼,只見柳毅白s 的身影宛如游龍一般,帶著自己在水波下起伏穿梭,看去毫不著意,卻偏偏能從巨浪的罅隙中安然穿行而過。沒想到他的水x ng這麼好。聶隱娘只覺得屏住的呼吸已到了盡頭,柳毅回頭看了她一眼,帶著她向江面而去。聶隱娘一頭沖出水面,大口喘息著。過了片刻,她才發現河岸已在眼前,身後江面上的紅光也漸漸弱了下去,回頭向來處一看,赫然發現自己竟游出了那麼遠。而江心謝小娥的那艘畫舫,已當中裂為兩半,一半沉得只剩船頂,一半連同方才立身的烏篷船,被炸成了無數碎片,散落在江面上,還在烈烈燃燒。透過熊熊火光和澹蕩不止的波濤,可以看出y 沉的那半艘畫舫,切口異常平整,仿佛被人一劍劈開。那只鷹爪上的紅線到底牽動了什麼,為什麼會引起如此劇烈的爆炸?而如此凌厲的一劍,又是何人造成的呢?聶隱娘皺起眉頭。卻听柳毅嘆息了一聲︰「好險。」聶隱娘回過頭,她的臉s 依舊冷漠,道︰「什麼好險?」柳毅搖頭道︰「沒有想到,謝小娥竟然事先在自己的船上裝滿了炸藥,又將引線系在豢養的蒼鷹身上。這樣,就算她被人制住,卻仍能通過笛聲喚起蒼鷹,引爆炸藥,和敵人同歸于盡。萬幸的是,就在炸藥發動那一刻,紅線正好趕到,不由分說一劍劈出,將那艘畫舫劈成兩半。絕大部分的炸藥,還未引爆就沉入了江底。」他注目水波,聲音漸漸沉了下來︰「否則,這樣一船炸藥盡數引爆,休說她和紅線,就是我們也難逃粉身碎骨之禍。」聶隱娘的神s 更為凝重。柳毅所言極是,雖說只引爆了一小部分炸藥,若沒有他的幫助,自己也萬難逃生。傳奇中人的瘋狂,當真遠甚開始所想。在這如同煉獄一般的修羅鎮里,只靠自己一人的力量,真的能逃月兌其他人的殺戮麼?更何況,他們神秘的主人,或許正潛身在黑暗中,c o控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她看了看柳毅,目光不由猶豫起來。或許真的如他所說,只有聯合起來,才能求得一線生機?柳毅站在及腰的江水中,白衣如雲,束發散開,凌亂地沾在他風神秀朗的臉上,將他的神情映襯得y n晴不定。這個宛如畫中神仙的美少年,此刻默默佇立江中,似極了唐傳奇中那個為洞庭龍女仗義傳書的謙謙君子。然而,透過這森然的波光,他也不過是傳奇之一,一個殺人如麻,滿手鮮血的刺客;一個在修羅鎮中掙扎求存,不擇手段的人,一只螻蟻,一片塵埃。她鄙視他,但自己何嘗又不是如此?聶隱娘看著柳毅的眼神漸漸緩和下來,問道︰「那紅線和謝小娥呢?」柳毅沒有回頭,依舊注目遠方的火光,目光中透出一種濃濃悲哀︰「或許……或許已經同歸于盡了罷。」聶隱娘沉默了片刻,嘆息道︰「希望如此。」她不再看柳毅,涉水向岸邊走去。《紅線傳》傳奇本事唐潞州節度使薛嵩府上有位青衣名叫紅線,她善彈阮琴,又熟讀經史,薛嵩就讓她書寫來往的文件,稱為內記室。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想奪取薛嵩的領地,薛嵩听說後,r 夜煩憂。紅線察言觀s ,窺知到薛嵩的擔憂,笑著請命,願意為薛嵩分憂。紅線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飄然而去。薛嵩關門,忐忑地等待著。忽然就仿佛號角悲鳴,一葉承露而墜。薛嵩驚起,就見紅線已回到屋內。薛嵩急忙詢問,紅線取出一只金盒,道︰「田承嗣罪不當死,所以只取其床頭上的金盒以示j ng戒。」薛嵩大喜,派人將金盒帶給田承嗣。使者到的時候,正見到田承嗣合府都在搜尋金盒。使者用馬棰使勁敲門求見,田承嗣立即命人帶入,一見金盒,面如土s ,急忙隆重招待使者,大加獎賞,求使者帶信給薛嵩,他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薛嵩知道紅線是異人,極為寵信。但紅線卻不願繼續留在薛府,自請離去。薛嵩知道無法挽留,就大擺筵席,為其送別。席中清客冷朝陽獻歌雲︰「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薛嵩不勝悲痛,紅線也泣下沾襟。紅線裝醉離席,不知所終。非煙案︰紅線與聶隱娘極似。一樣的傳奇,一樣的神仙中人。第七章五s 桃林

河岸之上正好是修羅鎮的最東面,左依雄峻的大山,背靠浩淼的江水。眼前卻是一個小小的渡口。一排青竹扎成一座涼棚,下面豎著七條榆木削成的船樁,已經**大半,似乎很久沒有人使用過。過了渡口,再往前行,兩邊山石夾擠,道路越來越窄,一線天上,厚厚的藤蔓披垂而下,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只能模索著通過,又轉過一道大彎,突然眼前躍出一片銀光,只見月滿中天,照出遍地夭紅。眼前竟是好大一片碧桃林。此處碧桃分為絳紅,品紅,粉s ,白s ,淺碧五種,沿著一片緩坡徐徐鋪開,一眼望不見盡頭。五s 碧桃似乎雜亂無章地種在一起,又似乎遵循了某種莫名的規律,刻意排列著。濃密的桃株向緩坡延伸,連成一片,仿佛無數五s 的絲,被仔細地交織在土地上。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或許,從空中鳥瞰下去,就能發現這山谷中鋪陳的原來是一幅s 彩錯落的神奇畫卷。聶隱娘剛剛踏入桃林中,心中卻莫名一顫。她訝然抬頭望著花葉累累的桃株,心中涌起一陣奇異的感覺——仿佛這幅畫卷竟宛如水中的倒影,隨著她的踏足,輕輕顫動了一下,片刻間又已恢復原貌。她望向柳毅,似乎他也覺察出某種危險,正皺起眉頭,仔細查看身邊的碧桃。桃株枝繁葉茂,桃根盤結,卻絲毫看不出特殊之處。月s 更盛,一陣夜風起自桃林深處,滿天桃花瓣妃紅麗白,洋洋灑灑,落了兩人一身。突然,兩人眼前一花,只見花光月影中,五條黑影颼地從樹根下掠起,十只森綠的眼楮在夜s 中亮起,宛如墳間鬼火,幾次起躍就已不見蹤跡。聶隱娘斥道︰「站住!」拔步就要追上去,突然一枚桃枝橫掃過來,她不禁猝然止步,訝然看去,卻是柳毅擋在她面前。只見柳毅淡淡笑道︰「不必緊張,或許是附近人家養的貓。」聶隱娘冷笑一聲︰「附近沒有人家,而那些也根本不是貓。」她注目著黑暗深處那些蠢蠢y 動的黑影,一字字道︰「是狐。」柳毅拋開桃枝,淡然搖頭道︰「荒山野嶺,有狐也不奇怪。」聶隱娘道︰「不錯,荒山野嶺,有狐不怪,有大片的桃林也不奇怪。但你可曾見過五s 桃花開在一處?而桃根下又恰好棲息著五s 狐狸?」柳毅微笑點頭道︰「的確少見。」聶隱娘道︰「據我所知,除了黃狐產自中原,藍狐、赤狐、白狐、玄狐都是難得一見的異種,x ng情孤傲,絕難與他族相容。何況這幾頭狐狸體形健碩,毛s 老成,都應是一方狐族頭領,若無專人馴養,決不會同時聚在此處。」柳毅眼中透出贊許的笑容︰「聶姑娘好犀利的眼神,看來我果然沒有選錯。」聶隱娘的臉s 卻沉了下來︰「你在故意試探我?試探我有沒有資格做你的伙伴?」柳毅搖了搖頭,望著桃林深處道︰「剛到修羅鎮上,我就重金購下了此鎮地圖,知道桃林盡頭應該有一座山神廟。如果這些狐狸是出于人力馴養,我想它們的主人應該就在此廟之中。」聶隱娘不再答話,轉身向桃林中走去,柳毅拂了拂落在衣襟上的桃花,也跟在她身後。走了幾步,聶隱娘突然停下來,回頭問道︰「如果這些狐狸的主人也是傳奇之一,你會殺了他麼?」柳毅默然片刻,道︰「會。如果他想殺我的話。」聶隱娘嘆息一聲,不再說什麼,低頭拂開眼前的桃枝,從茂密的桃枝中穿了過去。隨著他們的前行,桃林的格局竟似乎有了改變,本來密不透風的樹林中竟顯出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伸向前方。而就在片刻之前,這里邊還根本沒有路。小路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出磷光一般幽微的s 澤,仿佛要把他們帶到某個不可知的地方,而莫名的危險,就在小道的盡頭等待著他們。聶隱娘和柳毅都發覺了這片桃林的異樣,但他們誰也沒有停下,反而沿著小路的指引,一步步走了下去。也不知在林中穿行了多久,小路仿佛到了盡頭,前面是一片濃厚的黑霧,從天幕中直垂而下,將前方的一切掩蓋起來。聶隱娘剛要止步,就听身後傳來一身微響,她心中一動,愕然回頭,身後卻空無一人。只是那條來時的小路已然不見,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桃枝桃葉,在月光下瑟瑟搖動。聶隱娘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只見眼前的黑霧竟在緩緩消散,月光滲透而下,照出一片花枝扶搖的光影,一座山石壘成的小廟漸漸從桃林深處凸現出來。此廟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年月,看上去破敗不堪,搖搖y 墜。廟頂的紅瓦已經變成暗黑s ,上面布滿了鳥跡和雜草。廟門上懸著的一塊薄木匾額,也已傾斜大半,黯淡的金漆題著三個大字︰「山神廟」。這三個字雖用史籀大篆寫就,書法卻十分粗陋,明顯出自鄉野庸手,然而,讓人驚奇的是,字上不知被誰打了一個巨大的紅叉,掩蓋住了本來的面目,並在一旁添上了「狐仙廟」三字。這樣一來,平庸之極的山神廟,就被人強行變成了狐仙廟。這看上去未免有點滑稽,但聶隱娘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皺眉望著不遠處的匾額,墨跡未干,顯出殷紅的血s ,仿佛剛剛題上不久。然而,小廟中全無人跡,供桌上也空空如也,並無半點香火供奉。朱紅s 的神龕上端坐著一尊神像,有真人大小,朦朧的月s 下看不清面貌,只有一襲白衣,白得耀眼,仿佛是剛剛穿上去的。聶隱娘將目光收回,眼前是一塊不大的空地,左面架著幾根粗大的雲杉木,架子下面是一口銅鐘。銅鐘足有一人高。鐘鈕上鑄著龍生九子之一蒲牢的雕像,造像樸質簡陋,也已經殘損大半。支撐銅鐘的雲杉有一根新被折斷,露出白花花的木屑。銅鐘失去支撐,跌落在土地上,綠跡斑駁的邊沿深深陷入泥土中,周圍荒草茂密,將銅鐘邊沿掩埋起來。柳毅仔細打量著那口銅鐘,目光漸漸落到銅鐘腳下的泥土上。土s 潤濕,幾塊石頭翻起在一旁,仿佛剛剛被挪動過。他眼中神光一動,向銅鐘走去。柳毅赤足踩在銅鐘周圍的泥土中,這些泥土松軟而且ch o濕,仿佛不久前這里才下過一場雨。他的目光從地面一一掃過,突然駐足,從銅鐘邊沿處拾起一撮泥土,輕輕捏碎,放在鼻端嗅了嗅。黝黑的泥土中摻入了暗紅的s 澤,散發出一股熟悉的氣息。那分明是血腥之氣。柳毅的面s 一沉,輕叩銅鐘道︰「里邊有東西。」聶隱娘怔了怔,也伸手在鐘上叩擊了幾下。銅鐘發出幾聲長短不一的輕響,東面鐘壁的聲音格外沉悶,仿佛那面鐘壁上真的倚靠著某種東西。她試著向外推了推鐘身,銅鐘卻紋絲不動。柳毅道︰「讓我來。」聶隱娘並不願意柳毅幫手,她搖了搖頭,伸手將那半截雲杉取下,插入銅鐘邊沿的泥土里,用力往上一撬。銅鐘發出嗡的一聲悶響,向一旁移開一條縫。刺鼻的**之氣伴著一團飛動的黑雲迎面撲來,嗆得人直y 嘔吐。聶隱娘本能地側開臉,手中卻不禁一松,銅鐘再次轟然落下。那團黑雲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煙霧般散了開去。月光下,聶隱娘愕然發現那竟是一群極小的吸血蚊,她來不及細看,目光緊盯住銅鐘挪開後的土地。青碧的泥土已染成暗紅,一截殘破的枯枝被壓在銅鐘的邊沿,似乎已被截斷。枯枝已經變成醬紫s ,發出濃濃的腐臭。月影朦朧,聶隱娘注視著那段枯枝,臉上漸漸變s ——那不是枯枝,而是一個人已然腐爛的手臂!柳毅也是一驚,再也顧不得其他,上前一掌將那口銅鐘擊倒。大股濁氣沖天而起,燻得人睜不開眼楮!一團人形的血肉失去了鐘壁的依靠,完全癱倒下來。這已經算不上一具尸體,它身體的每一處骨肉都被巨力搗碎,看不出一點輪廓。地面上的血跡已然變為駭人的黑s ,更為詭異的是,尸體被毀壞到如此不堪的地步,流血卻並不很多。柳毅搖了搖頭,對聶隱娘道︰「你認得出他是誰麼?」聶隱娘強行平復著自己臉上的驚懼,深吸口氣道︰「是裴航。」柳毅道︰「你怎麼知道?」聶隱娘並不答話,從懷中掏出一塊黑s 的石頭,小心地懸在尸體上方。她緩緩催動內力,向那塊石頭貫下,只听啪的一聲輕響,一枚五寸長的銀針透體躍出,緊緊粘在了黑石上。聶隱娘注視著那枚已變得墨黑的銀針,道︰「這枚血影針,是我親手打進他體內的,絕對不會有錯。」她頓了頓又道︰「這種粹毒的血影針毒x ng太大,我極少將它們留在敵人的尸體上,只是當時紅線來得太快,我還沒來得及收回。」柳毅搖頭道︰「如你所言,裴航的尸體應該還留在那間閣樓里,那麼到底是誰,把他搬到這里來,又毀壞成這個樣子?」「我不知道……」聶隱娘搖了搖頭,又皺眉冥思了一會,道︰「對方把尸體擺在這里,分明是想讓我們看到,可他又如何知道我們一定會來到這里?為什麼非要勞師動眾,把尸體放在銅鐘下?銅鐘、五s 狐、山神廟到底有什麼意義?」她長嘆了一聲,無力地抬起頭,仰望著清空的月s ,仿佛想從浩瀚夜空中找到答案。十年的獵殺生涯,她也曾布下一個又一個圈套,讓對方百思不得其解,最終束手就擒。然而如今,圈套里的,卻正是她自己。她也同樣只能無力地仰望青天,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皓月無語,冷冷地垂照時間,仿佛高高在上的神靈,悲憫人間的一切痛苦,但從不出手拯救。一股微風吹過,她心中莫名一動,幾乎是本能地回過了頭。她的臉s 頓時大變。被推在一旁的銅鐘鐘鈕上,殘破的蒲牢塑像依舊抓鬣飛揚,然而塑像的脖頸上竟被掛上了一只人臂長的玉瓶!玉瓶造型奇特,瓶身狹長,瓶底橢圓,宛如一枚拉長的水滴,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耀眼。然而,就在剛才,兩人推開銅鐘的時候,鐘鈕上分明空無一物!聶隱娘大驚,不由四下望去。桃林繁茂,重重樹影婆娑,仿佛將一切秘密都遮掩殆盡。柳毅的笑容也已凝固在臉上。敵人竟能如神出鬼沒,將這枚玉瓶掛在鐘鈕上,卻讓近在咫尺的他們毫無知覺,這是何等的可怕?如果敵人手中拿的,不是玉瓶,而是一柄長劍,一把巨斧呢?若敵人的目的,不是銅鐘上的蒲牢,而是他們兩人的脖子呢?柳毅四顧著空寂的夜s ,心中不禁涌起一陣莫名的恐懼與憤怒,恐懼是因為敵人的強大,憤怒卻是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這在他多年的刺客生涯中從未有過。或許和其他傳奇成員一樣,柳毅也一直不曾明白,主人為什麼會舍得毀掉這個江湖中最負盛名的殺手組織,舍得將這十二個各懷絕技的刺客垃圾般拋棄掉,但他現在開始明白了,因為在主人眼中,他們就是隨時可以扔棄的垃圾。他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還是個懵懂少年時,就已經接受過這種絕殺的訓練。那時,初通武術的孩子們,被無情地扔到荒島、森林、大漠上,也是這樣自相殘殺。就宛如苗疆煉制的蠱術,將一群蟲蛇放到密不透風的罐子里,互相嘶咬,只讓一個存活,而後將優勝者飼以心血,讓它成為殺人利器。那時,他沒有迷茫,因為他堅信,無論有多少人死去,自己必定會是最後走出絕境的那一個。只是如今……那些被養成的蠱蟲們,被再度聚集到了一起,而這次,主人不再想選出更優秀的蠱蟲,而只是想看著他們,在自相殘殺中化為一攤血泥。柳毅臉上透出一抹苦笑,仰頭凝望著四周被月光照得發蒼的山石,在這樣的絕殺中,他到底能做什麼?他的掙扎,他的經營,他的努力,難道不過只是給主人的游戲中增添一些花絮?月影搖曳,他感到自己多年來的信心,就如危危壘石一般,開始搖搖y 墜。這時,一只手放到他肩上。聶隱娘。柳毅回頭,兩人的目光交織在一起。從她的眼神中,他也能看出她的恐懼和迷茫,但連這些都掩飾不住的,是她心底深處的堅強,以及對同伴的鼓勵。那一瞬間,月光下的兩個人宛如被照得透亮,兩人史無前例地靠得如此之近。他伸出手去,他們的手再度握在一起,和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兩人真的失去了其他的倚仗,只有對方。十余年來,他們也是第一次感到,只有依靠合作,才有求生的機會。聶隱娘和柳毅漸漸冷靜,一同上前將玉瓶取下。瓶身瑩潔無瑕,卻通體渾成,沒有開口。沒有開口,當然算不上一個瓶子。柳毅皺起眉頭道︰「不是瓶子,那這又是什麼呢?」聶隱娘也搖了搖頭,寂靜的月s 如水,從兩人身上滑過,照得大地如降了一層銀霜。聶隱娘突然抬起頭,望著天幕中銀盤一般的明月,一幅微黃的圖卷在她腦海中徐徐展開,她失聲道︰「我明白了!」柳毅道︰「什麼?」聶隱娘道︰「這不是玉瓶,而是一只玉杵——搗藥用的玉杵!」她的聲音突然一顫,森然寒意無邊地從脊背直透上來︰「而這口鐘……這口鐘其實正是翻倒了的石臼!」柳毅的眸子開始收縮︰「你是說,裴航是被人放在銅鐘里搗碎的?」他不禁將目光投向自己手中的玉杵,這只玉杵如此j ng巧,怎麼可能搗碎一個人?柳毅搖頭道︰「不可能,裴航尸體上那些巨大的傷痕,若沒有沉重的凶器,絕難造成!」聶隱娘搖了搖頭︰「尸體的傷痕是如何造成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作出裴航被放入石臼搗碎的樣子。這只是一個暗示,一個象征。」柳毅一怔︰「象征著什麼?」聶隱娘咬了咬牙,從身上掏出一塊淡黃的人皮來。這正是裴航身上的那枚刺青。刺青上正是唐傳奇《雲英傳》中裴航在藍橋相會雲英的場面,裴航正微笑著接過雲英遞過的一勺瓊漿。畫面的下腳,一只白兔正握著玉杵搗藥,石臼卻不小心翻倒,一枚瓊枝正好被壓在石臼下。畫工清淡細致,襯著略黃的皮膚,真仿佛是夾在古卷中的一幅插畫,古老而靈動。聶隱娘的笑容有些苦澀︰「這就是凶手想要告訴我們的。」柳毅注視著她,道︰「殺死裴航的凶手,是你。」聶隱娘搖頭道︰「我只是他的一枚棋子,是他殺人的工具。」她重重地嘆息了一聲,聲音越發苦澀︰「我想,這只是第一步。他能讓裴航的尸體和他身體上的刺青吻合,也能同樣地對待我們——這才是這個游戲的真正樂趣所在。」柳毅沉聲道︰「你是說一切的殺局,都早已安排妥當,而安排這一切的人,正是主人?」聶隱娘無力地點了點頭︰「平心而論,主人要殺我們輕而易舉,但是他不想讓我們死得太快。他要的,是躲在暗處看我們自相殘殺,而後再把我們的尸體,擺成他想要的樣子。」柳毅默然了片刻,終于點了點頭︰「你所言極是,不過我想,主人的玩具還不止這幾件——這枚玉杵本來不該這麼輕的。」他的手突然一緊,只听砰的一聲脆響,玉杵裂為碎片,一個柔軟的東西跌落出來。那是一個骯髒的女圭女圭。布做的女圭女圭。由于被人強行塞進狹長的玉杵里,顯得有些變形,而它灰噩s 的臉上,卻生動逼肖地畫著一個人的頭像。聶隱娘一怔,禁不住月兌口而出︰「王仙客!」第八章任氏

月s ,如冰冷的流水般從兩人身上緩緩浸過。曾被修羅鎮上的瘋丫頭死死抱在懷中的布女圭女圭,不知何時,成了魔鬼的道具,又一次出現在他們眼前。上一次出現的時候,它畫著裴航垂死掙扎的臉。而這一次,卻是王仙客。寥寥幾筆,飛揚靈動,勾勒出王仙客死前那張痛苦而寧靜的面孔,栩栩如生。難道說,畫者不僅預料到了每個人死亡的次序,還身臨其境,親眼目睹了他們垂死那一刻的神情?這是怎樣的對手?聶隱娘的心宛如沉入了冰淵一般。她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布女圭女圭,絲毫沒有留意到,一株粉s 的碧桃,正緩緩地向她身後移動。只听柳毅喝道︰「小心!」破空之聲瞬間沖天而發,化為一條柔韌而凌厲的黑影,毒蛇一般向她劈頭抽來,那條黑影剛開始時只是黝黑的一道,片刻之間,竟已化身萬億,無處不在,將聶隱娘所有退路封死!聶隱娘大驚,猝然之間,一團銀s 的光芒起自她袖底,三十二枚血影針劃出道道彩光,同時向那黑影最盛處迎去。銀光黑影瞬間在空中糾纏在一處。然而,那萬道黑影突然寂滅,血影針頓時撲了個空,沒入後面的夜s 中去。聶隱娘方要松口氣,又一條極淡的黑影突然躍起,重重地向她胸口抽來。聶隱娘駭然變s ,勉強又打出一團銀光,然而這次黑影來得太快,她手中的銀光還未成形已被完全打散,電光石火間,那條黑影已觸上了她胸膛!這一r 來,聶隱娘先被紅線重創,又遭小娥追擊,真氣本就沒有完全運轉自如,更何況這一擊來勢凌厲之極,若真被它擊中,只怕難逃穿胸斷骨之禍!正在聶隱娘退無可退之時,一束紅光從她身邊破空飛出,和那條黑影撞在了一處,將黑影從聶隱娘胸前生生推開!聶隱娘側頭看去,卻是柳毅。只見他手中的珊瑚枝已將那黑影牢牢扼住,她這才看清,那黑影原來是一條長得出奇的九節鞭!而鞭的那一頭,卻隱沒在濃密的桃林中,看不清對手的樣子。相持片刻,柳毅手腕猛地一收,似乎要將對方從桃林中拖出。桃林中枝葉一陣顫動,幾s 桃樹竟似乎在一瞬之間交換了方位。柳毅不由一怔,手中略一遲疑,那條九節鞭竟突然發生了變化!凌厲柔韌之極的鞭身迅速變軟,片刻間已化為有形無質的影子,就要趁著婆娑的月影潛形而去!柳毅臉s 一變,拔身追去。就在他身形方起未起的瞬間,剛剛消失的那條黑影駭然從他身後的桃林中電sh 而出,化為一條狂暴凶猛的毒龍,迅捷無比地向他沖來!聶隱娘情知不妙,正要一把將他推開,只听空氣中傳來一聲尖利的嘶嘯,那條黑影突的凌空彎折,重重地抽在兩人身上!聶隱娘悶哼一聲,嘔出一口鮮血,就要倒下,柳毅手中的珊瑚枝生生折斷。情急之中,他將手中碎裂的珊瑚枝當作暗饗蠔謨暗睦創θ雋順鋈ャB?轂?て 埃?ク彌????醋Ъ鵡粢? 囊麓??枇ν?笤救ャ?br/gt;身後正是那座被改名換姓的山神廟。不知什麼時候,廟門中的燈火已經亮了,殿內黑洞洞的一片,卻隱約蠕動著幾條黑s 的影子,仿佛一只在夜s 中張開巨口的猛獸,等著獵物自投羅網。柳毅攜著聶隱娘撞門而入。他並沒有想太多,只要離那些詭異的桃株越遠越好。殿中燭光搖曳,塵土飛揚。柳毅立定身形,一手扶起聶隱娘,另一只手卻藏在垂下的長袖中。長袖低垂,血滴之聲卻如暗夜的更漏般,在寂靜的小廟中響起——他終究還是受傷了。柳毅扼住受傷的手腕,輕嘆道︰「好詭異的鞭法……」他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剛才我和他相持的時候,發現此人的內力並不強,若再堅持片刻,我保證受傷的就是他,然而,即便如此,他的長鞭擊來的時候,我竟完全不能阻擋……」聶隱娘沉吟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緩緩將目光投向那片五s 桃林︰「或許詭異的不是他的鞭法,而是這片桃林!」柳毅皺起眉頭︰「桃林?」聶隱娘點頭道︰「我們不是輸給了他的鞭法,而是輸給了他的奇門遁甲之術!」柳毅也將目光挪向桃林︰「你是說,他利用這片五s 桃林,布成了一個奇門遁甲的法陣?」聶隱娘道︰「是,在這個法陣中,我們看到的每一棵桃樹,每一塊石頭,都可能是扭曲過後的幻影,而它們的真身卻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就好像被水波折sh 過的木樁。利用這一點,法陣的主持者不僅可以改變我們看到的景象,也可以讓他的鞭子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擊出,讓我們防不勝防。這也就是五行遁甲術的力量。」聶隱娘臉上透出一絲微笑︰「老狐,遁甲,我想,我已經知道下一個傳奇是誰了。」「你知道?」柳毅若有所悟︰「莫非你拿到了此人的名卷。」聶隱娘點了點頭,道︰「不錯,擅長遁甲術的傳奇只有一個,我從看到五s 老狐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柳毅道︰「那你是否知道他現在在哪里?」聶隱娘冷笑道︰「現在我不知道,但方才他就端坐在廟中的神龕中!」柳毅愕然,猛地回過頭去。那朱紅s 神龕中的白衣神像果然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塊積滿灰塵的蒲團。然而更讓他驚異的是,那張小小的供桌上,突然多了一些東西!五頭狐狸!藍、黃、赤、白、黑,五頭老狐一字排開,蹲坐在神龕前。那五頭狐狸頭頸處毛發極盛,冉冉披垂而下,宛如五個長眉皓首的老仙,斜瞥著一雙碧眼,譏誚地看著神殿前的兩人。聶隱娘冷哼一聲,手中一叢雪亮的血影針就要出手!一聲淒厲的狐鳴響起,聶隱娘頓了頓,眼波正好停駐在手中的血影針上。針尖竟然反sh 出一道道幽冷入骨的碧光。聶隱娘一怔,雪亮的針尖,正好宛如一面面極小的鏡子,根根反照出狐眼的森森碧光。透過尖細的銀針,狐眼中碧波層層散開,竟宛如ch n冰解凍,化開無盡的天地。聶隱娘這一蓬銀針再也發不出去,卻似乎看得痴了。柳毅一皺眉,抬腳向地上的一枚竹筒踢去。竹筒上布滿塵土和蛛網,里邊還裝著十數支紅頭竹簽,仿佛是原來善男信女求簽所用。那竹筒砰的彈起,向對面的供桌飛去,只在空中一震,筒中的竹簽全部散出,急速向那五頭老狐插下。五頭老狐齊聲發出一聲長鳴,五團彩雲般從供桌上飛起,瞬間已散開在小廟的五個角落,竹簽一擊不中,盡數插入背後的紅漆神龕中,沒入足有數寸。柳毅還要追擊,只听身後破空之聲大作,那條鬼魅一般的九節鞭又已追擊而至!柳毅知道這九節鞭來得古怪,便不硬接,左足一點,向著廟中的朱漆紅柱後退去。只听啪的一聲裂響,大殿中木屑紛飛,九節鞭深深陷入紅柱中,柳毅趁機向另一根紅柱後退去。九節鞭猛地掣出,將一抱粗的紅柱撕開大半,向柳毅追擊而來。只見柳毅的身法極快,在幾支紅柱間來回游走。廟並不大,一共只有五根紅柱,柳毅仿佛化身白龍,在這五條紅柱中盤旋穿梭,隨時疾停、倒走,靈活之極。然而,他快,那條鞭影更快,他奇,那條鞭影更奇,無論他的身法怎樣變化,那鞭影都如靈蛇一般,隨時從不同的時間、不同地點探出,擊向他的要害,片刻之中,柳毅已數度涉險!他白s 的衣衫已被汗水濕透,凌亂的長發散開,看去前所未有的狼狽。千鈞一發中,他回過頭,向聶隱娘看了一眼。聶隱娘卻紋絲不動,只是全神貫注地盯住那五頭老狐。五頭老狐,正圍繞著小廟牆角,不停跑動。就听空氣中傳來一聲裂響,那條鞭影突然凌空出現,穿透紅柱,抽打在柳毅身上。柳毅一口鮮血嘔出,竟被擊得飛了出去,重重地跌倒在供桌上,供桌立刻被壓為碎片。聶隱娘怒喝道︰「出來!」一把血影針飛出,卻不是向著鞭影的來處,而是向著廟門的方向!這一蓬銀針幾乎傾注了她全部的力量,是她最後的賭注。若這都不能擊中敵人,那她就只有死!即便如此,她的出手依舊很穩、很有信心,因為她確信已經看清了敵人隱藏的方向!奇門遁甲之術雖然神奇,但並不是可以憑空而發,必然會有所倚仗。在桃林中,敵人的倚仗便是五s 桃花,而在這小廟中,則是五s 老狐。能破老狐,則能破這奇門遁甲之術。只听五頭老狐一起哀鳴,聶隱娘手中的銀s 光華如匹練一般展開,在神殿中一繞,直sh 向廟門而去!空中傳來一聲破碎般的脆響,匹練去勢一滯,疾停在半空中,不住旋轉。聶隱娘的臉s 變了。那團光華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托住,在他掌心飛快旋轉,然後慢慢停下來。啪啪幾聲微響,光華還原成一枚枚銀針,跌落在地上。每一枚銀針的落地之聲,都仿佛狠狠扎在聶隱娘心上。這蓬血影針共有十枚,是她所剩的全部了。九次脆響,宛如九聲催命的更漏。然而第十聲長久沒有響起。聶隱娘心頭一喜,總算有一針擊中了!而後,一滴緋紅的鮮血,宛如久違的雨露,從空空蕩蕩的月s 中墜落。鮮血在空中劃出一道淒艷的弧,然後跌入塵埃。一種極其輕微的脆響從暗夜中傳來,仿佛某種東西破碎了一般。一只縴細的手漸漸顯現。白玉般的皓腕上,一枚銀針直透而過。敵人只是傷了手腕。聶隱娘心中一緊,這十枚血影針中,有四枚淬煉過劇毒,其余則是無毒的。如果敵人中的是有毒的血影針,他們的噩夢就終結了;若不是,手腕上這點微弱的傷勢,實在起不到任何作用!一聲輕輕的嘆息,從廟門處響起︰「非要逼我出來見你們麼?」隨著這聲嘆息,一個窈窕的白s 倩影漸漸顯現在月光下。月光垂照在來人身上,聶隱娘不禁一怔。傳奇中的刺客,無論男女,容貌都可以算得上上之選,然而卻沒有一人能比得上她的十一。如果說,來人的美貌已宛如傳說,那麼完美無缺的面容只是這傳說中最平淡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她的眼波。她的雙眼如水晶般通透,眼底深處卻透出一絲淺碧的顏s ,仿佛波斯王朝皇冠上,最幽媚的寶石。哪怕她只漫不經心地看你一眼,也會讓你永生難忘。如果說看到她之前,聶隱娘並不屑于那些古美人傾國傾城的傳說,那麼看到她之後,聶隱娘還是不屑于,因為這些傳說比附在她身上,都是如此蒼白。她根本不是人間的女子。但她也不是天宮中聖潔的仙子,而是狐。是荒山野嶺中,一襲白衣,立于桃花之下,看著誤入山林的書生們,微微淺笑的絕s 妖狐。良久,柳毅從木屑中起身,嘆息道︰「你是誰?」白衣女子倚著廟門,微微一笑。她這一笑竟是如此動人,仿佛天地萬物都與之同笑︰「任,是主人給我的姓……」她略略一頓,秀眉微顰,這一顰,又仿佛天地萬物也與之同愁︰「但我並不喜歡,我喜歡的名字是碧奴。」聶隱娘從袖中掏出一張名卷,輕輕扔到地上,道︰「或許主人更希望我們叫你任氏。」任碧奴並不看地上的名卷,只翹起ch n蔥般的玉指,輕輕擦拭著手腕上的血痕,她的動作極為輕柔,仿佛自己也在憐惜那凝脂般的肌膚。等她擦盡了血痕,才微笑道︰「是的,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唐傳奇中的任氏。」她將目光投向中天上的月輪,嘆息道︰「狐在人間的使命,就是顛倒眾生,而不應該被紅塵愛y 顛倒。更何況她愛上的,是一個平庸的男人。為了這樣一個人,讓自己落得被獵犬分食,尸骨無存的下場,真是不值得。」她每說一句話,刺入她手腕的那枚血影針就向外突起一分,終于,啪的一聲輕響,血影針落到地上。任碧奴輕輕舒了一口氣,抬起雪白的長袖,在額頭上沾了沾。她的動作嫵媚之極,但聶隱娘只冷冷看著地上的銀針,針長四寸有七,針孔上並沒有赤紅的印記。正好是無毒的那種。聶隱娘有些憾然,淡淡道︰「任氏的使命如何我絲毫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你的使命是什麼。」「使命?」任碧奴眼中透出一絲迷茫,仿佛秋潭中最遠的那一抹煙水︰「以前的使命,是主人給我的,都已經完成;以後的使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而現在的……」她托著香腮,似乎思考了片刻,突然對著聶隱娘和柳毅嫣然一笑︰「就是取你們的刺青。」這倒早在預料之中。知道來人的目的,聶隱娘的臉s 反而緩和下來,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你取到了,又怎樣?」任碧奴眼波流轉,嫣然道︰「取到了,我會得到z y u。」聶隱娘冷冷看著她,道︰「你真以為殺死了所有人,主人就會給你z y u?」「不。」任碧奴的回答溫婉而堅決︰「主人什麼也不會給我——他已經不要我了,還有你們。」她這樣說,聶隱娘倒有些意外︰「哦,你早就知道?」任碧奴嘆息了一聲,輕聲道︰「唐傳奇中,任氏預測到了自己命中的劫難,但為了所愛的男子還是毅然赴死。我也一樣。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主人的目的,但我還是來了,卻不是為了任何人,而是為了自己。」柳毅似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抬頭道︰「莫非,你已經有了自救的辦法?」任碧奴碧眸微眄︰「有。」柳毅提起了一些興趣,道︰「不介意說說你的計劃?」任碧奴笑道︰「我是一個刺客,因此我自救的方法也只有一個——就是殺掉想要殺我的人。」柳毅哦了一聲︰「你想行刺主人?」他搖了搖頭︰「或許你還不知道主人的實力。」任碧奴微嘆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你們協助。」對方肯開口,真是再好不過,柳毅因失血而蒼白的臉上又透出溫文的笑意︰「怎麼協助?」任碧奴注視著他,秀眉若顰若展,柔聲道︰「傳奇中的人,都會在入門的第一天,听主人講荊軻的故事,他是我們刺客的鼻祖。而如今,主人好比秦王,我就好比是易水荊軻,提三寸之匕首,入不測之強秦,這叫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柳毅輕輕拍了拍掌︰「好一個紅顏荊軻。那你要我們作誰?秦舞陽?」任碧奴搖了搖頭︰「秦舞陽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而你們的用處,遠遠不止一個秦舞陽。」柳毅和聶隱娘幾乎同時問道︰「那又是誰?」任碧奴微微一笑,朱唇輕啟,緩緩吐出幾個字︰「樊——于——期!」話音未落,五頭老狐齊聲發出哀鳴,剎那間,那條漆黑的鞭影宛如鬼魅一般從她袖底月兌出,向柳毅兩人橫掃而來。聶隱娘、柳毅駭然,y 要月兌身退開,卻已然不及!兩人屢經大戰,內力損耗巨大,身法本已比平常慢了許多,而鞭影的變化又實在太快,竟仿佛從五個角落同時擊出,猝不及防間,兩人已被擊中!月s 中傳來一聲悶響,仿佛什麼東西蓬然破碎。一條淡淡的血影從兩人胸前劃過,就散得無影無蹤。兩人被擊得退開丈余,好不容易站定身形。他們勉強平復著凌亂的呼吸,查看彼此的傷勢,臉s 都有些沉重。這一次,他們雖然合力避過了要害,但也已經傾盡了全力,再也避不過第二鞭了!任碧奴低頭看著手中的九節鞭,搖了搖頭,似乎並不滿意這一鞭的效果。但瞬時,她臉上又聚起了動人的笑意︰「困獸猶斗,有什麼意義呢?傳奇中的每一個刺客,都應該高貴地死去,正如你們應該優雅地交出刺青,就像當年樊于期將軍交出他的頭顱一樣。」說著,皓腕微沉,那條黑s 的九節鞭又已抬起。柳毅緩緩站了起來︰「你錯了。我們的相助比刺青更有用。」他站得很直,一襲白s 的衣衫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耀眼,他的姿勢依舊高拔出塵,臉上也看不出重傷的痕跡——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為讓敵人相信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已經是暫時求存的唯一方法。「你們?」任碧奴斜瞥著他們,忍不住掩口笑道︰「你們連我都勝不過,去了主人面前還不是礙手礙腳?」她又指著柳毅道︰「你極力掩飾傷勢也沒有用,我非常清楚你們現在的狀況——我不用遁甲之術都能殺你們,和殺死兩條落水狗沒有什麼兩樣。」她說著,忍不住掩口笑了起來,這一笑竟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似乎天下再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聶隱娘心中一沉。任氏沒有說謊,她和柳毅的傷勢都極為沉重,如今的他們,已經完全沒有了反抗的力量。任碧奴笑夠了,才扶著廟門站了起來,她揮手拂了拂面前的蛛網,仿佛從空中摘去了一朵無形的花,盈盈舉步,向兩人走來︰「傳奇中沒有懦夫,你們何不勇敢一點,像樊將軍一樣,交出無能的生命,給真正的勇士得到一個面見秦王的機會?」她每逼近一步,聶隱娘的心都下沉一分,但她的目光卻更加沉靜,道︰「荊軻一個人,也未必能殺得了秦王。」任碧奴輕輕撫模著漆黑的鞭身,一如在撫模著情人的肌膚,輕聲道︰「或許你說得對,但我只信我自己。從十三歲到現在,我已經殺了七十三個人,其中有十個人,都能十招之內輕取我x ng命。但他們最後都死了,而我一共只傷了三次。這不過因為,我信我自己。一切天時地利,都只有在我的掌握下,才能變成有利的條件。否則,只是妨礙,永遠不可能幫我。」她嫵媚如花的臉上也閃過一絲冷光,但瞬間又已如ch n水般化開︰「現在,我需要你們幫我。」「——像死人那樣幫我。」柳毅和聶隱娘對視一眼,道︰「我知道如何才能見到主人,你想不想听?」主人神出鬼沒,能見到主人,這對于任碧奴而言,無疑是個巨大的誘惑,而只要她動心,聶隱娘和柳毅就還有機會。任碧奴卻淡淡道︰「不用費勁了,等我集齊了十一枚刺青,主人必定會出來見我。」她縴長的五指微微變化,五s 老狐又癲狂般地繞著三人,在廟中奔跑起來,淒厲的狐鳴在夜晚听來宛如鬼哭。任碧奴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微微側首,皎潔的月光照在臉上,她的神情婉媚中竟也有些肅然︰「我不會欺騙你們交出x ng命,請放心,到那時候,要麼我,要麼主人,都會為你們報仇的!」唰的一聲輕響,漆黑的鞭影破空而出!這一次,取向的正是兩人的咽喉。而此刻,聶隱娘手中已經沒有了銀針,柳毅也已沒有了珊瑚枝。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滿天鞭影中束手待斃!《任氏傳》傳奇本事長安有一人,名叫鄭六,一r 騎驢過升平北門,遇到三位女子,其中有一位穿白衣的容s 尤為秀麗。鄭六不禁心向往之,與白衣女子搭訕,那女子也不拒絕。鄭六跟她一起到了她住處,只見房屋修正,甚是華貴。女子置酒招待鄭六,並留鄭六歇宿。女子自稱為任氏,美艷豐麗,歌笑俱絕。鄭六不覺被其迷惑。任氏稱鄭六不便久留,天還未亮,就送他離開。鄭六見時候尚早,就坐在一家餅鋪里休息,順便跟主人閑談,問方才任氏所居之處是誰家的宅子。餅鋪主人卻說那宅子早就荒廢多年了。鄭六大駭,不肯相信。主人這才想起那宅子中住著一位狐仙,常誘惑男子同寢。鄭六心下驚異,不敢多說什麼。但他對任氏的美艷卻無法相忘,過了十余r ,偶然在西市衣鋪里見到任氏,鄭六連聲招呼,任氏卻以扇遮面,不肯回答。鄭六再見佳人,心中大喜,立誓賭咒,並不因她是狐妖而嫌棄,任氏這才與他相見,歡會如初。鄭六另外買了座宅子,與任氏同住,視之如妻室。後來鄭六因官赴任,想帶著任氏一起去,任氏卻無論如何不肯同行。鄭六再三懇請,過了很久,任氏才皺眉說有個巫師說她今年不宜西行。鄭六大笑,覺得這都是迷信妄言。不得已,任氏只好同行。當他們走到馬嵬時,正踫上一群獵戶。一只蒼犬自草叢中突然竄出,任氏大驚,化成狐狸狂奔,蒼犬狂叫著在後面追趕,鄭六悔恨交加,策馬在後連聲呵斥,奔走了一里多路,任氏死于蒼犬之口。鄭六傾囊而出,贖下任氏尸體葬下。回首看見任氏騎過的馬在路邊悠然吃草,任氏的衣服委頓在馬鞍上,鞋襪還掛在馬鐙上,正如一只蟬蛻。非煙案︰任氏當是《聊齋》中狐仙的原型,無論嬰寧還是青鳳,都能看出任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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