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蒼然猛然一踏,如投石入井,一大片波紋蕩散開去,已經站在了這廟堂之中,但黃石公卻仍被一股無形之力阻擋在外。黃石公心下驚駭,只是眼前此人之術,便可知道其修為猶勝于己。但修為心境到了他這個地步,雖然驚恐喜怒等身意尚在,卻已無大礙。
道玄神照,那可是傳說中靈神相合其後的入聖境界。縱然他從未見過,不能識得,但屋中這位暗神卻絕不會看錯了。
此時有機會親眼見到玄照之聖與暗神的交鋒,他是絕對不肯錯過的。黃石公微一猶豫,立時雙手連打印訣,四道明光翻旋一團,緩緩將身前打開一個黑漆漆的空洞來。黃石公猛地向前一沖,于間不容發之際,終于穿過壁障。但此時眼前,卻是如同一面巨大的鏡子一般,景象如夢似幻。黃石公暗嘆,知道此人實已到了法動身隨的極至,自己能破開的,只不過是外重罷了。如再想靠近,每進一步都會生出這樣一重壁障。除非能如蕭蒼然一般,完全窺破此法,否則自己便只能止步于此了,若不自量力強自再闖,恐怕反要被彈將出去。
前面蕭蒼然與一個黑衣人身影如水中倒影,波光搖蕩,卻也勉強看得清楚。黃石公當即凝聚五識,向內探去。
一陣極香的味道傳來,蕭蒼然只見一個身穿黑衣的光頭和尚正伏桌大嚼,而香氣卻是自桌上的一個小壇中散將出,蕭蒼然心中亦生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來。
他面前此人雖正吃的不亦樂乎,但在他神識所覺,此人卻似乎一動也未動。這種動與靜的兩種極端,似乎可將元神之識生生分撕為兩份。但蕭蒼然元神已然三分,雖然無礙,只是隱匿在魂境深處的虛識之意似是受到牽引,即將浮現。其右眼中漸漸寒芒跳躍,神識之中隱約有些低聲亂語令他神不思屬。
黑衣僧突然目露訝s ,道︰「居士好手段。」
蕭蒼然一面抵受隨話語傳來的y n森之力,一面問道︰「神僧如何稱呼?」
黑衣僧答道︰「貧僧無佛。佳客既來,何不坐下來一同共享佳肴。」
無佛!蕭蒼然對此人雖不甚了了,但黃石公聞之卻似晴空霹靂。無佛本是三知禪院中一位不出世的神僧,當今禪主無憂大師的師兄。黃石公雖對其所知不多,但百余年前,此人闖入幽冥界輪回獄,乃是曾與輪回王交過手的人物。雖然終究不敵,但卻在諸多神祇圍攻之下,仍能突圍而去。黃石公便是從當年此戰的參與者、同為九公之一的白發童子口中得悉這號人物,此人的神通極為厲害,輪回獄諸多神官無一能勝,這才迫得輪回王親自出手。
蕭蒼然面s 雖然未改,但心中卻是極為凝重謹慎。對方一股y n寒的氣機只在周圍巡梭,似是在等待蕭蒼然露出破綻。那寒意之中所蘊之力,深不可測。而蕭蒼然以玉衡玄黃鎮魂,真意峙如山岳。雖然只覺刺耳轟鳴之聲自四面八方而來,撲面卻化為一股y n寒之風,浸魂而入卻感一股躁熱,委實是不易抵擋。
這是一場無形的較量,自這黑衣僧出口相邀便已開始。蕭蒼然雖然應戰而來,到此處卻也與黃石公一般,不敢再有絲毫妄動。只是默默的探查思索著對方的底細,並在抗拒對方意勁之際,思索對策。
蕭蒼然縱然見聞不博,此時也已經明白,眼前此人比以往任何一個對手都要高深莫測。他雖然知道,虛魂中的無冥之炎或可抗拒對方這境則神通。卻也隱約知道,對方也正在蓄意迫他隱藏的虛魂之力顯現出來,無形之力如暗流漩渦。而蕭蒼然也漸漸抑制不住虛魂的躁動,只感天旋地轉,處于絕對的下風。
「在下听說佛門向來戒殺,又以素食為戒律,今r 高僧卻要以肉待客,真是稀罕事。」蕭蒼然道。
「心中有佛,世上無佛。世上有佛,心便無佛。你皆是我,我皆是佛。有即是你,無即是佛。嘿嘿,這起子啞謎,又干狗肉何事?放著如此美味不用,甚于置真經不顧,可是真罪過。」無佛慢聲道來,似嘆似笑。
蕭蒼然微微一笑,連向前三步,來到小案之前,撩袍與無佛對面坐下,自壇中撈起一塊肉納入口中,細細品嚼。稱贊道︰「確是如此。」
無佛眼現訝s ,似是贊賞般的一笑。想不到在他這化魂之法,竟片刻間便被這小子偷師了。蕭蒼然以真魂之意入局,其虛魂卻藏的結實,硬是讓無佛這專門針對虛魂的法術無力可施。無佛自問,離開此化魂之境,便無法施展這有無二意。雖知此人修為尚淺,卻也明白他已今非昔比。
當下問道︰「居士去而復返,可喜可賀。貧僧可以不再相擾,但卻也難如居士所願。」
蕭蒼然似是吃得興起,又撈起一大塊肉來。問道︰「高僧知道我的來意?」
無佛笑道︰「貧僧是在居士踏出昆侖山界之時,在居士虛魂上附了化鏡法印,此後居士行止,貧僧大都知曉。至于為何如此,卻要賣個關子了。不過居士放心,貧僧從未由此印c o縱過居士,此後也再無此能。」
蕭蒼然笑道︰「這些在下明白。神僧以暗神之術施于我身,但有些時候,在我身上的變化遠非神僧之術可知。比如我破去譚觀音分身那一指,是從何處學來。比如就在剛剛,神僧的法印消失了,這些大師自然是不會知道其中玄機的。」
無佛點頭道︰「不錯,但也不盡然。貧僧的法印,是被居士以無冥之炎焚化。但那一指道玄之術,貧僧卻是思量許久也不能明白。」
二人這一番對答雖然各自談笑自若,但卻又是一場唇槍舌劍。蕭蒼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硬以真魂之力坐在無佛身前,卻將虛魂藏在無數碎境之中,令其無法找到。無佛卻是盡力使其動用三虛魄力,從而感應其虛魂所在。蕭蒼然及時以無冥之炎焚滅了無佛的法印,並以言語試探無佛的深淺。其實在刑天靈血覺醒之際,無佛便失去了對蕭蒼然的感應,在無佛的眼中,現在這個少年同樣是高深莫測。但他還是從法印無聲無息的消失,從極少數的可能中想到了有此神效的無冥之炎,並反過來向蕭蒼然證實。
蕭蒼然沒有否認,概因這等神覺間的對話與較量,說謊未必奏效,更會為自己種下心魔。
蕭蒼然問道︰「神僧若非與我祖上有舊,便是受人委派,想必可以示下。」
無佛答道︰「貧僧乃靈尊聖皇座下十暗之一,此時妖暗兩族皆早已臣屬聖皇。現今與魔死二族,亦已在交涉之中,陛下希望邪族之主可主動率族歸順。介時以集五族之力,推翻仙族天庭,重敘三界大統。」
蕭蒼然听聞如此大的消息,不免心神劇震,黃石公更是駭得合不攏嘴來。
蕭蒼然此時心機,已然頗深。雖是震驚,卻不露聲s 。問道︰「小子雖有機會,卻未必便是邪族之主。神僧與我論此,不嫌過早麼?」
無佛一笑道︰「不早,不早。此時若說有可能坐上邪皇之位者,不外‘南北二斗’。若閣下位晉邪主,才有這翻請勸。若換作旁人,聖皇陛便不會有此舉。」
蕭蒼然心中一動,無佛之意,顯若是邪皇之位落入南斗之手,便沒有必要如此交涉。即是說南斗,或者說東靈教,與這不知哪里來的聖皇有不可調解的矛盾,很有可能會發起爭戰。若當真如此,答應他又有何妨。若有朝一r 要償與刑天之誓,這倒是一條可行之途。
拭了拭嘴角說道︰「此事倒也合我心意,不過名份一事,還需斟酌。」
無佛道︰「聖皇陛下只是要借重諸族之力,重改三界秩序,不會過問各族事務,更不會危及各主之位。」
蕭蒼然輕一拍案道︰「好,如托聖皇之福,在下坐上邪主之位,此盟可成。」
無佛如何听不懂他言下之意,當即也不拖拉,道︰「如此貧僧自願助北斗君一臂之力。」
卻突見蕭蒼然露出一個奇怪的微笑,隨即轟然間濤天寒焰撲面卷來。無佛哈哈一笑,大袖一揮,也是一股y n氣與之撞在一處。黃石公還在錯愕之際,人已被這勁力卷了出來。
黃石公與無佛同是神實大成,但神元深厚卻遠遠不及。暗神與真仙一般,證神之際亦有暗劫,渡過此劫,亦可化劫為造化,非邪神可比。而且暗族神通,舉世敬畏。此刻見了無佛出手,才知道其有資格與身為正神的輪回王交手,絕非僥幸。
蕭蒼然的身影帶著一道殘像,踉蹌跌出,面上卻是透著笑意。身子一穩,卻絲毫不停的向南而馳,遠遠道︰「謝大師的狗肉,告辭。」黃石公只得隨之而去。
無佛的化境之處,其中渾沌翻騰不止,有愈演愈烈之勢。突然間化境一顫,驀然崩散,星星點點青藍相雜的晶光彌漫如雨。無佛緩緩走出,搖頭苦笑著望向右掌中一絲墨焰,將其一握而熄。英俊的面龐老態突顯,一條眉毛剎時白透,雙眼中露出如聖僧大德般的慈悲之s 。
手捻一串瑩紅念珠,口中喃喃道︰「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這牢籠終是被打開了,我被囚在此上百年,此人終于還是來了。我知道你沒有怨我,我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為你等到他來。」
蕭蒼然與黃石公齊頭並進,如兩顆黑s 的流星,背後留下長長的余影。
蕭蒼然問道︰「前輩覺得此人如何?」
黃石公神s 一黯道︰「于我邪族來說,暗族並不可怕,只是這許多年來,我族被打壓至此,只有解去族禁,我與他方有一搏之力。」
蕭蒼然一笑道︰「他可不能算是暗族。」
黃石公訝道︰「哦?」
蕭蒼然道︰「他的神通確應是暗神神通,但其魂所修,本真分明,魂意不動如山,定是佛門神通。而且,在我前番到此之時,這里可不是地藏王廟。」蕭蒼然雖是侃侃而談,心下猶自驚疑不定,這和尚的幻術極為奇異,倒像極了幻海中那幻由心生的異像。若這是他的神通所致,那麼此人的實力必須另當別論。但蕭蒼然有一種直覺,似乎實情並非如此。
黃石公先前因被阻攔在外,所以看不到這一層。當下沉吟道︰「此人自稱靈尊座下十暗之一,那他極有可能來自下九獄。」
蕭蒼然已在先前與刑天的言下得知了一些,但終究還不甚詳細。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卷入了這場時歷萬載的爭斗之中。所以,多知道一些,絕沒有壞處。雖然是救人心切,但還是鎮定自若的向黃石公請教。
黃石公也心似明鏡,這位北斗君神通雖大,但年齒卻少,見聞自然遠遠不夠。當下也不做作,一伍一十地將他所知的來龍去脈都細細說來。
這場殺伐之起,其源頭直可上溯于太古。七聖天人因二帝之殞,悲怒難抑,率眾人與其時善惡所衍眾生展開了一場殊死之戰。這場持續數千年的戰爭之慘烈,悚人听聞,舉世生靈十去六七。就連七聖天如此神通,七位之中也有三位殞沒。此時雙方皆是傷疲已極,所余又都是修行高深者,相持不下,這才各自休養生息。
在此後的歲月之中,那眾靈之修才漸漸分為五個大族。以天生五行之靈為首的靈族,獨統靈法的魔族,專善虛力的暗族,最重魄力的邪族,獸魂凝丹的妖族,以及那在無數殺戮之中演化而來最神秘的死族,都r 益壯大。而人眾之中,也出現了一大批崇尚真陽之力者,自號仙族。
待到軒轅黃帝的時代,仙族的力量至為鼎盛,終于又爆發了大規模的戰爭。軒轅黃帝率仙族以一族之力,連敗五族。五族大部強者,在這一戰中歸墟。但卻有極少數最為強悍之輩,無法誅滅。在五族殘余奮死抵御之下,終于在天羅地網之中破開一條生路,退至幽冥界一隅。
五族之中,靈族的青龍玄武二尊並邪族七封邪皇與軒轅帝罷手言和。而後軒轅黃帝集結諸天之尊,取太初善惡二龍之骨,築建了一座善惡之門,將五族其余連同下九獄一同封印,至此三界一統。
而這一切一切,歸根結底還是道統之爭。而據黃石公所言,修行的最高境界,絕對不是獨修哪一門道統,而是靈神同元。靈修的道統之中,靈玄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門坎。因為只有修煉到靈玄期,才有資格開啟那更為玄奧的神境的大門。一般修道之士,即使可以在靈華境界的盡頭,成功將靈元轉化為神元而邁入神境,修為也會因不識靈玄而終生止步于神實境界,並且無法靈神同元施展而圓滿,其大成便是終點。
只有從靈玄期邁入神境,才可以同時上窺神境修行的第一階,神照期。此時靈神同元的狀態,自古便被大神通之士們稱為道境,這等修士也被尊稱為聖者。這個意義最為重大起點是為道玄神照,簡曰玄照。至于玄照之上,以黃石公的知見,便再無從知曉。但先前另有一人所言的四個字,卻是清楚的在蕭蒼然心中浮現,道寂神空!
蕭蒼然從如許人口中得詳了這般多方的印證,不但對這一切爭斗的由來有了相當完整的了解,也從而對自己的修為有了更深一步的認識。看來不但修靈可劃為數個時期,而修神同樣也是如此。只不過他心里很清楚,他此時決非旁人看來的玄照期。只不過自己際遇非常,所以才能同時運用靈元與神元,造成了現在這個效果,充其量只能稱作是偽玄照。
而他的實際修為,依然只是靈英初成。並且因為繼承了絕天禁法傳承,所以在這禁法的起步之際,便隱約進入了靈玄期。之所以神武三杰對他有靈極期的誤判,只是因為靈玄功法往往最低也需要靈極之元才能施展。此後修靈的進境,恐怕將比旁人難上百倍不止。現在雖有五識之劍j ng純的靈元可借用,卻是要以降低五識為代價。而七魄北斗神元雖然浩瀚如海,卻不能自生,若是強御而施,終有衰竭之時。七魄之中,真虛六魄都已被凝入二魂,唯有力魄在本魂駕馭之下,實力也頗為有限。
蕭蒼然暗自測度,眼下一行,恐怕再難像先前一般取巧撞運。若真與人交手,心中卻殊無半點把握。只是想起那幾人的身影,心頭登時熱了起來。
蕭蒼然修為在短短年余之間,一r 千里。但其心x ng,終歸也不過是那個弱冠少年。但這一切在黃石公等老怪眼中,反是難以琢磨。黃石公只覺蕭蒼然身上一股神機沛然而發,隨後再感覺到前方界陣處傳來的神念。
在黃石公的指引下,二人向黃石公所述的入口急馳。眼見不過四五十里之遙,蕭蒼然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大力撲面而來,不由得心下一驚。隨即才判斷出,這股大力的源頭,就在那地界的入口之處,而這源頭之人,定是一位純修力魄的邪神。只是此人神元顯然遠不及黃石公凝厚,為何竟會讓自己感覺到如此之強的震撼之感,實是不可思議。
蕭蒼然問道︰「此人是誰?」
黃石公嘆道︰「我邪神一脈唯一一位專擅力魄的邪神,掌空子鐵義。」
蕭蒼然微笑道︰「很不錯。」話畢身上卻轟然一股更強的神力爆散開來,幾乎是瞬息間便提到極巔。
黃石公與鐵義素來交好,對其極為看重,更是十分了解。鐵義也一直是黃石公的重要擁護者之一,今r 黃石公的計劃,鐵義是唯一完全知情之人,而他在此地等候,也是早便安排好的。
這里並非是斬狼峽,而是一處無名的荒野。黃石公與鐵義合力,在此地另行開闢了一個地界入口。二人早已商定,若是這個‘北斗君’應符卦象,黃石公便會引其從此處進入地界,因為斬狼峽的那處界門,此時已然被設下了埋伏。黃石公深知鐵義x ng格耿直,示出挑戰之意,只是想親自一試北斗之力。但他這般散開神力,不但看起來像是示威,恐怕還可能被讓有心人察覺。
兩道流星般耀眼的光芒猛然撞在一處,竟然沒發出半點聲響。鐵義近丈高的雄壯身軀被震得如一片落葉般飄出,蕭蒼然卻是身影回旋,向側後方那四條晶稜所布下的陣法投去,剛一站在那晶光所結的十字之上,晶稜同時寸雨碎裂。
「果然不凡,多謝。」蕭蒼然話音未落,身影早便消失不見
鐵義踉蹌落地,幾乎站立不住,左腿跪倒,急促的喘息。黃石公身影一閃,輕輕一指點在他的背上,鐵義立時噴出一大口血,氣息卻平復下來。
黃石公眼見那通界陣門隨著蕭蒼然的消失而崩毀,不知他是何用意,不由得緊皺眉頭。
問道︰「不礙事吧。」
鐵義盤膝坐倒,全身煙霧騰騰。喘息道︰「北斗君果然有通天徹地之能,幾乎並未發力,只靠神意反震,就破去了我掌空之力。依我看,總不會在眾位冥王之下。」
黃石公嘆道︰「你所窺見,至多不過他三成本領。」
鐵義應道︰「黃公高見,鐵義自是不如。如黃公此說,北斗君確是堪當大位。而且他行事豪放,比東靈教那些人鬼鬼祟祟的要強。」鐵義也知道自己相試此舉確是魯莽,但蕭蒼然不但沒有見怪,還謝他耗力開闢出這條穿界之途,是以鐵義對他頗生親近之感。
黃石公心中默默道︰「依他的修為來看,登上邪皇一位恐怕已成定局。但此人畢竟來歷莫測,于我邪族來說,還難言福禍啊。」眼見鐵義生x ng直率,這番話卻沒有對他說。
鐵義道︰「適才孔群來訊,斬狼峽一役,妖族鹿王被擒,待榜諸邪有六位當場身殞。其余二十余位,皆臣服于北斗君麾下。不過出手之人,倒有些奇怪,似乎與黃公您所演算略有出入。」
黃石公奇道︰「哦?是什麼人?」
鐵義一聲猛咳,一口黑紫淤血吐將出來,氣s 已顯復原。答道︰「是修羅域兩位大修羅使,十剎鬼刃與虛華鬼厲。此時這一行人,怕不已過了妖靈山,到了玄尊殿。」
黃石公瞳孔一縮,嘆道︰「諸亢到此時都沒有半點消息,本就讓人費解,這一舉怕是又增變數。不好,如此一來,我族內斗便可致覆亡之禍,哪里還用的著旁人來算計。快走!」
蕭蒼然迷迷茫茫間,緩緩蘇醒。只覺自己身軀飄浮在一個奇異之處,眼望是黑漆漆的一片。但隱約可以探覺到亂石叢布之中,一條空洞般的路徑不知通向何處。突然感覺胸中疼痛y 裂,這才想起方才鐵義那無與倫比的一拳來。
他察覺到鐵義那挑戰的神念同時,也立即想要以此人試試自己此時的修為。于是全力運轉力魄,純以這一魄之力,與鐵義一較高下。豈知兩拳相交,蕭蒼然之力如同落葉般,立即被鐵義那股大力一掃而空。而鐵義這股大力,更是直入神宮,轟然撞在蕭蒼然本魂之上。在此危急關頭,那干戚的無上戰意,也同時被其引發。
鐵義雖然可以輕而易舉的擊潰蕭蒼然的神力,但卻還遠沒有資格可以窺及干戚,只是其戰意神威,已將鐵義震傷。而蕭蒼然雖然僥幸,卻是在穿過陣眼之時,本魂月兌力,立時暈厥過去。蕭蒼然醒來之時才明白,這一次交手,其實是他敗了,而且是慘敗,潰敗。
蕭蒼然力魄之中的神元之厚,本來並不在鐵義之下,甚至還猶有過之。但他之敗,實在是輸在功法懸殊。鐵義以修煉力魄封神,從修煉至今,對力魄的運用實已是爐火純青,豈是徒有神元的蕭蒼然可比。鐵義的碎空勁力與蕭蒼然的神力甫一接觸,便幾乎在瞬間便將其解化得無影無蹤,甚至還反借了其三分神力,如摧枯拉朽般攻入他的元神。
若非有干戚這等逆天法器,蕭蒼然此時已在這一拳之下魂飛魄散了。
蕭蒼然調息一時,心下不由頗為自責,他何嘗不是總改不了這輕浮短視的x ng子,以致于又丟了x ng命。提起力魄所凝的斷劍,暗自發下誓願。「這是最後一次!」
「雖然此次吃了大虧,險些喪命,但卻並非一無所得。前番與祝子仁交手,干戚還可清晰的為其撼動。但此番這莽漢神力,竟然是絲毫不不能觸及我本魂,只有力魄受了些震動,看來是干戚對神通有一種特殊的抗拒之力。我此時魂意極為堅固,七魄又以劍凝形,卻是有一個大大的好處。敵手縱有神通可侵入我元神,但卻難以震散我魂魄,便是一時受創,恢復也極為迅速。」
「如此說來,我此時的抗力,應該非同一般。若再遇凶險,只要功法運用得當,該不會輕易便死。只不過再遇對手,當加十萬分的小心,絕不可再像剛才那樣情況未明之下,便與人對上一拳。不過此人的力魄神通確是堪稱絕倫,即使現在繼續與其交手,也是十分麻煩。」
「邪神一脈的功法絕非等閑,七脈之中神通各有絕藝,這已是必然。雖說不如真仙暗神,只不過是差在神元之上,當真拼死一搏,只要境界相同,也並非全無機會。」
「地界一行,還不知會遇到何等對手。如今我雖然神靈之元皆已齊備,顯然還遠遠不夠,卻是要好好的做一番準備了。樓前輩她們暫時應無大礙,這當口下,憑我空識錯落,應該用不了多久。」蕭蒼然細想先後與幾人交手的情形,又對比自身。只覺自己此時所具,戰力應足以匹敵神武門諸人,甚至在他們之上。但自己一來臨敵太少,二來功法不足,實際交手卻是屢戰屢敗。
他剛才故意震碎那穿界陣法,便是在為此時打算。一時間身魂俱靜,內外皆安。便要在這無人打擾的情況下,再悟玄功。
神元,其實並不神秘。它充斥于這三界之中,無處不在。若將整個三界比做汪洋大海,那麼神元便是海水。而這大海之中,一絲一毫的動蕩,都可喻為靈元。如游魚、如暗流、如漩渦、如光影。相較之下,靈元倒比神元更為變幻多端。
並非是神元不擅變化,而是它的x ng質決定,它必然作為一切靈動的基本。換句話說,一切靈動變化,只能在神元之中運用。若是有一塊空無神元的境界,那麼靈元也就無法存在。
這世間的神元,如是築世的基石,亙古難移。任何神通術法,都不可能將其取用。只有靈元生生不息,漸壯漸大。是以想修得神元,唯有從靈元之中化用而來。一切修行者邁入神境之中,其攝取的靈元都在緩緩的轉化為神元,更甚者還有特殊的功訣專為此而生。如此以神元之體行神元之界,無不如意,所以才稱神通。雖然變化不多,但其威力,卻是比靈境法術強大無數。
但這兩種特x ng若能合而為一,自然會更加強大。這道理說來其實淺顯易懂,但世間卻少有人能有這種機會可以參悟。此時蕭蒼然靈神並備,一全俱明,不多時便將這靈神之理豁然貫通。
至于他看到的那種如絲如彩的軌跡,其實便是靈神遺跡。而也正是因為他靈神同元,他才能有這般際遇。他三魂七魄之中,本來只能算是兩元並存,要想融合,還天差地遠。但刑天靈血的覺醒,卻是讓他的血魄兩元產生了真正的融合,一柄兩元相融的神兵,玉衡玄黃。蕭蒼然感覺的到,與遲後土的一戰,只不過驗證了此劍的強度。此劍的威力,他還遠遠沒有真正發揮出來。玉衡之妙、血魄神通、蒼龍之力、還有那祖器之威,任意一選,都可發揮出極大的威力,若是能融合一處
蕭蒼然在魂境之中無數次的演練,卻似乎始終都不得要領。雖是小有成就,但卻始終感覺有一個大大的缺陷。不由得暗嘆一聲,散去魂境,略做調息,睜開雙眼。
但就在此刻,卻覺七魄中所有神元竟是齊齊一聲轟鳴。仿佛是大洪決堤一般,自行涌動起來,北斗神元竟在此時此刻突然比以往強大了無數。並且,這還只是剛剛開始。蕭蒼然清楚的感覺到,若說神元正在變的更強,還不如說它們在‘蘇醒’!
蕭蒼然失聲驚道︰「這是?」
「境則嘛!。」一個尖細聲音從耳旁傳來,雖然話語平淡,卻在蕭蒼然耳旁如一個巨雷炸響。
以他此時的靈神之覺,居然有人能在如此之近而不被他察覺。蕭蒼然只覺汗毛倒豎,連忙散開神識。但任他怎樣搜尋,就是不得半點蹤跡。
「找不到吧,哈哈哈。」
蕭蒼然這次听的真切,這竟是一個孩童稚女敕之聲,語氣中顯得頗為頑皮。
蕭蒼然問道︰「你是誰?」
那孩子問道︰「你又是誰?」
蕭蒼然道︰「在下蕭蒼然。」
那孩子一陣歡笑,道︰「我听說有個什麼北斗星君的,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不會就是你吧?」
蕭蒼然皺眉道︰「正是。」
那孩子哼了一聲道︰「吹牛。人家北斗星君那麼大的人物,座下十八邪神、劍侍三仙侍奉左右,那是多麼威風。你這家伙居然被自己的神元嚇了一大跳,哪有這麼窩囊的北斗君。」
蕭蒼然一呆道︰「你說什麼?」萬沒有料到,竟然會有人冒充自己。一股荒謬之極的感覺同時,才又重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小道士了。
那孩子道︰「看你這呆頭呆腦的樣子,被我拆穿了吧。」
蕭蒼然沉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假的?」
那孩子笑道︰「真的就在我前面,那還有不知道的。這下你服了吧,你可乖乖的別跑,等我回來捉你。」
蕭蒼然多方巡視,終于在頭頂發現一塊石頭。這孩童之聲,便是從那石中傳出。蕭蒼然身影一動,已一把將那石頭抓在手中,定楮一看,赫然是一塊龜甲。一股股強勁的靈力似要掙月兌,但蕭蒼然焉能讓它跑掉。
將其緊緊捉住,喝道︰「還不出來。」
那孩子氣道︰「我根本不在這里,怎麼出來。想不到你捉迷藏還蠻厲害,你等我回來,咱們比比。」
‘原來竟是一件能傳動靈覺的法寶,這孩子竟能在極遠之處,通過此寶與我說話,這倒是不可思議。’
剛要再說,那孩子卻焦急的小聲道︰「不好,爺爺來啦,快幫我把衣服藏好。快快快!」
蕭蒼然听他如此慌張,不由面現喜s ,笑道︰「叫聲叔叔來听听。」
豈料那龜甲突地從他手中跳出,竟左右石壁上來回飛彈,眨眼的光景便蹦蹦跳跳的逃遠了。
蕭蒼然豈能讓它如此輕易的跑掉,左手一伸,電光石火之間竟想起聖閑莊中自己仿照張大明的手法,而對蘇凝眉施展的那式術法來。現在看來,那哪里是什麼術法,明明便是神通,且並非普通的神通,而是一種魂意神通。
蕭蒼然意念到處,神元化力而開,已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禁制之圈,將這龜甲鎖住。伸手一抓,便將其輕松的移到面前。
那小孩驚呼道︰「哈?你也會這個,你這壞家伙,快放開我。」
蕭蒼然道︰「小家伙,你再這麼沒禮貌,我就把你交給你爺爺。」
小孩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道︰「大人欺負小孩哇,不要臉,呸呸。」
蕭蒼然听他哭聲,倒也略覺心慌,道︰「我幫你藏起來可以,不過你要給我帶路,去找那個冒牌北斗。」
小孩一听,竟是立時道︰「好,那快藏起來先。」顯然前番的哭鬧只是裝腔作勢。
蕭蒼然搖頭苦笑,雙掌一合,將其攝入碎境。但就在此時,異變突起。這龜甲竟沒有如他意念一般進入碎境,而竟是直接進入了他的本境之中。
蕭蒼然雙目寒光一閃,魂意立回,全神嚴陣以待。五識之劍化做五道寒光,直奔龜甲而去。一連串的悶響之下,蕭蒼然元神一震,五劍盡數被彈開。而這龜甲,卻已沉沉埋入沙中。
蕭蒼然只覺其靈息全無,長舒了一口氣,卻不料這孩子的聲音又傳將出來,竟是在瑟瑟發抖道︰「這是什麼鬼地方,有鬼啊,好凶啊。」
蕭蒼然魂識回歸本境,只見一座沙雕浮立,竟是一座無頭的刑天沙像。此像以r 為眼,以臍為口,形象極為威武凶惡,蕭蒼然一見之下,也甚是敬畏,怪不得這小兒被嚇成這般。
但這沙雕的意念卻是在極快的消散,蕭蒼然感覺的到,刑天為了保護他,那滴傳承靈血中為數不多的意力,又一次大耗,心下頗覺歉然。
「不必多慮,趁此契機,凝聚本境規則」刑天的神念似是剛一傳到,便隨著沙雕的崩塌而消散了。
規則!什麼是規則,蕭蒼然在那四散的飛沙中,終于有所領悟。他的明悟,與旁人大不相同。諸人所見之規則,乃是已定之規,所知也僅止于不可更改,不可觸犯。但蕭蒼然所悟,乃是規則由何而來,如何而立,甚至如何破去!
規則即意志!任何一界的規則,都只能由其中的第一個意志來建立。想要破去,說來也簡單,只要有比那建立規則者更強大的意志即可。
蕭蒼然的魂境並非沒有規則,但他的意志,實在太弱,只能誕生境中形態,卻不能凝聚規則。一界規則的涵蓋之大,其實超乎想象,此界的組成,萬物之x ng,誕養生靈,變化之理,幾乎無窮無盡。但這一切的根源,也只是一個意志而已。
刑天之所以要蕭蒼然在此時凝聚本境規則,是因為這片龜甲。這片龜甲雖然看似輕小,但其上卻是蘊含了一股似萬古歲月般的氣息,其堅韌就連五識之劍也不能傷其分毫。這股歲月之痕與堅韌之感,是蕭蒼然極好的借鑒。
蕭蒼然與刑天心意相通,焉能不明。雙臂張開,深凝魂意,一字字吐道︰「絕天靈鏡!」此時眉間那絕天禁紋散發出一股絕大的光輝,將那龜甲收攝其中。
若是祝子仁見此情景,必然嚇得魂飛魄散。這是如他那孤衡一般的拓印之術,但此術卻不是以什麼法寶為媒,而是以自身的魂力施展,而其功效更是遠比孤衡更為全面自如。
蕭蒼然魂身一陣陣模糊,幾乎如風中殘煙,就要消散。此時雖然借助外力,但凝聚規則對于本身意志是一個極大的負荷。蕭蒼然只覺自己頭頂有一座萬仞高山,壓得他抬不起頭來,心神竟是一陣陣恍惚,難以凝聚意志。
雖只是片刻光景,在他而言卻如千萬年般的漫長。突地靈台清明,知道成敗便在一念之間,登時緊咬牙關。
「真虛二意,聚!」一黑一白兩道神光如同兩道閃電,轟隆隆聲中齊齊奔入他左右手。
「以我之意,化本境規則!」登時魂身之上一個氣泡般的光暈浮出,此暈瞬息之間便越漲越大,直鋪天蓋地的向四面八方散去。蕭蒼然仰面一聲長嘯,長嘯聲中,那光暈擴散之速猛然加快,幾乎是彈指之間,便轟然撞在界壁之上。
這一切幾乎剛剛完成,蕭蒼然便听到一聲響徹本境的劍鳴,他根本不用去看,那是玉衡玄黃的絕世鋒銳攜著無常劍意,正從身後來襲。而他面前,一身黑袍的虛識周身熾白的寒焰齊天之高,手中更提著一把流炎般的長劍,一步步向他踏來。
「還不是時候,退散。」蕭蒼然一聲悶哼,玉衡玄黃竟在他腦後一尺硬生生止住,劍意的的凜冽已然清晰無比。而撲面的寒焰,也在身前數尺之處被阻。但這二魂之意,卻是都是一股一往無還的氣勢,竟是在他語話規則之中,寸步未退。
蕭蒼然心中一驚,只覺他針對這二意所化規則,竟在被這真虛二意一分分改變。原來如此,這二意也是我的意志,也有改變我魂境規則之力。這二意之中,天生一股吞噬本意的宿命執念,確是極好的試煉對手。但這二意分明強似我本意,若非此時境則化成,我哪里有抵抗之力。這一切,刑天都算到了。
一陣飛沙如煙塵般向蕭蒼然右手聚來,化出干戚之形。他能看見真虛二意陌生的目光,也能听到他們魂中的嘶吼。
干戚揮舞之處,黑白兩道神光以數倍來時之速被擊出本境,只余一股極為不甘的怒意緩緩被收入本魂。干戚漸漸冰冷,蕭蒼然低頭看看手中血燕,似是看到刑天遠去的背影,眼中透出濃濃的悲哀。
這是刑天以自我毀滅為代價,將自己殘留不多的意力化入他的本魂,助他完整的凝聚本境規則。卻仍為他留下了這柄能夠使用三次的干戚。刑天為了讓他有更多的余地來應對危機,毫不猶豫的為這個傳承者而徹底消亡,竟沒有留下半句多余的話語。蕭蒼然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該如何應對,一片哀意隨著洶涌的神元散在了魂境的每個角落。
不單是本魂,真虛二魂之身亦同樣收束不住魄中神元,北斗七魂雖然分散三魂之境,卻是遙相呼應,連綿不絕。只有蕭蒼然本魂感覺的到,冥冥之中,這塊龜甲連同干戚一齊,也在發出無聲的共鳴。
蕭蒼然意念到處,沙海之中緩緩浮起一座巨大的石雕來。此塑聳天立地,其上流沙如瀑垂飛。遠遠看去,一個無頭之身右手提著一把巨大的奇異戰斧,左手卻按著一塊幾及身高的巨盾。此身以雙r 為目,開臍為口,腿作微弓,臂y 前揮,似乎充滿著無窮的力量。其仰天而咆,仿佛下一刻便要揮斧斬下。不過此時卻是一無聲息的凝立于彼,時而散發著血s 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