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嫡殺 051 黃金示好

作者 ︰ 紫白飛星

看著明華容的背影,白氏怒恨交加,剛想不顧一切先讓人將這賤人押起、給吃她吃點苦頭,驀地,一雙溫涼的手突然扶住她的胳膊︰「夫人,這是怎麼了?」

來人卻是許鐲。昨日她將桐影異常的舉動看在眼中,立即悄悄派人通知了明華容。她估模著這兩天白氏必生事端,但沒想到會發作得這麼快。當下明守靖和白氏在這邊鬧出的陣仗傳到她那邊,听說又牽連到了明華容,她便連忙過來探看。沒想到過來以後,明守靖和明華容已經走了,只有白氏母女還在原地。

打量下暖廳內的情形,見孫姨娘要死不活,桐影淚流滿面苦苦哀求卻無人理會,再看看白氏與明獨秀皆是一臉怨毒之色,許鐲頓時心下了然︰她的小姐,又贏了一局。

見她過來,白氏仿佛找到了依托之人一樣,立即死死抓緊她的手臂,恨聲道︰「你來得正好,快帶人去把那小賤人押進柴房,不許給火爐不許給食水,冷著餓上她三四天,看她還敢不敢那麼張狂!」

盛怒之下她極為用力,長長的指甲深深嵌進許鐲手臂里,令許鐲吃痛地皺起眉頭,卻不好說什麼。斟酌一下,提醒道︰「夫人莫急,听說老爺剛剛生氣了,到底是怎麼了?」

听到老爺二字,白氏總算找回了些許理智,想到明守靖失望震驚之極的眼神,神情頓時變得遲疑起來。

許鐲見狀,趁勢說道︰「外頭風大,況且又人多眼雜的。夫人,咱們回房去慢慢再說不遲,那樣更方便些。」

白氏一語不發,只點了點頭。許鐲便攙著她的手,主僕倆一起回了棲鳳院。陽春亦扶著明獨秀,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棲鳳院離暖廳頗有一段路,沿路被冷風一吹,白氏剛才發熱的頭腦清醒許多,不禁深深後悔不該再度與明守靖發生口角。而整治明華容之事,也只有暫且忍耐下。再想到今天皆因女兒的莽撞才生出這番事端來,她臉色不禁更加難看,腳下卻是步步生風,走得越來越快。

跟在後面的明獨秀隱隱覺出母親心情不好,不禁又添幾分委屈害怕。當她剛剛跨進暖閣時,便听白氏冷冷地說道︰「你們都去外頭守著,你——端起銅盆,到那邊站好!」

白氏從未這般神情淡漠嚴厲地對待自己,更沒有用這種口氣與自己說過話。明獨秀幾乎懷疑是听錯了,直到許鐲悄悄推了她一把,才又急又氣地喊道︰「母親!」

「我說的話你沒听見?!」白氏厲聲說道,目光森寒,沒有半分憐愛之意。

明獨秀咬了咬嘴唇,心不甘情不願地捧起裝滿清水的銅盆站到一邊。但白氏卻沒有立即發作她,而是重新換衣梳頭,又喝了一回茶,將貼身服侍的丫鬟也打發走,直將她晾了小半個時辰,才冷聲問道︰「知道錯了嗎?」

「女兒……」銅盆本就沉重,再加了那一盆水更是雪上加霜。明獨秀打小嬌生慣養,從沒拿過比茶杯更重的東西,抬了這半天,只覺得一雙手臂酸痛難當,額上也滲出層層汗珠。若不是怕母親生氣得更厲害,簡直想將銅盆砸到地上。

手上的痛楚讓她將原本還想賭氣的心思打消了,聞言低聲說道︰「女兒知錯了……女兒不該自作主張。」

「自作主張不要緊,可你也要十拿九穩了再出手!」白氏訓斥道,「看看今天你辦的是什麼事,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假借我的名頭讓孫氏去陷害那小賤人?上次我不是說過,我不日就會為她指親,將她一輩子都斷送了麼?你有一生的時間去看她的笑話兒,把她踩得連腳底的爛泥都不如,又何必再做這些無益之事?」

——你剛才不也想發落她麼?

被她一訓,明獨秀不服氣地想著,隨即紅了眼圈︰「我只是不忿!論姿容論才情論名聲,那小賤人哪一樣比得上我?可那天瑾王居然只顧著抬舉她,毫不理會我!後來連父親也偏幫她,連我被人作踐了也不管!那天顧潑婦明明是沖著她來的,結果我卻被她陰了一把,反代她受了打!這算什麼事?!我只是想讓她在瑾王面前出個大丑,讓瑾王知道我們明家的姑娘里誰才是好的!」

听著她的話,白氏起先還有幾分心疼,待听到後面,卻是又驚又怒︰「你怎麼知道瑾王那麼巧一定會過去?是不是你又搗了什麼鬼?」

「我……我寫信給大表哥,讓他設法將瑾王邀到醉白居,又讓孫姨娘務必帶那小賤人去醉白居對面的珠寶鋪子。一切本來天衣無縫,誰知道——」

「簡直荒唐!你知不知道你大表哥正要入仕,竟將他也卷進來,萬一他敗露了行跡,因此不見喜于瑾王,那你讓他以後怎麼辦?」白氏越想越氣,揚起手就想打人,但看著女兒梨花帶雨,楚楚動人的面龐,心中又是一片不忍,最終長嘆一聲,頹然垂下了手︰「你啊……你啊……」

明獨秀連忙分辯道︰「母親放心,我特地叮囑了大表哥,讓他不要露臉的。再說這事兒外頭的人都當是孫姨娘起意要害那賤人,絕對懷疑不到我們頭上來。而且看在外公的面子上,瑾王縱是知道了,也不會計較什麼的。」

這番話說得白氏心里的火消了一些,她再度嘆息一聲,讓女兒將銅盆放下,然後又將她拉到身邊坐下︰「你道我惱你什麼,我是惱你不知輕重緩急。上次難得請了瑾王來家里作客,最後卻出了那樣的事,已是白白浪費一次大好機會。你現兒就該一心一意準備臘八宮宴之事,想想該如何不著痕跡地討瑾王歡心。雖然有你外公在,但他也不能保證你嫁過去後,瑾王待你是只看面子情兒,還是真心實意對你好。說到底,縱有娘家助力,女人自己的前程,還是要靠自己去掙,只有抓住了相公的心,這一輩子才有保障。」

白氏還是第一次跟女兒談這些終身的話,明獨秀先還不由自主羞紅了臉,繼而眼楮慢慢放出光來,憧憬著將來與瑾王琴瑟合鳴的美滿姻緣,連手臂上的酸痛都不覺得了。

見她顯然是將話听進去了,白氏又道︰「你是金尊玉貴的人,將來又是王妃,那小賤人如何能與你相提並論?我正準備給她議親呢,你突然來插這一手,倘若敗壞了她的名聲,這親事還如何能定下?」

明獨秀當時沒想到這多,听到這里才真正覺出幾分後悔,連忙問道︰「母親,那你看現在這事兒還成嗎?」

白氏微微頷首,道︰「今兒這件事,既然有瑾王親自給那小賤人長臉,那末到頭來就是孫姨娘的不是。就算被人知道,也不礙著什麼。」

明獨秀這才松了一口氣。

打量著女兒猶帶淚痕的俏麗面龐,白氏再次告誡道︰「獨秀,在這府里敢刺著頂著我們母女的人,不用你動手,母親就會替你除掉她們。你的心思,只需放在瑾王身上便行。我希望你始終記得這一點,那也就不枉今日挨這一頓了。」

「是,女兒記著了——對了,母親,那小賤人為何會知道桐影拿了支珠釵去,莫非你院里有內鬼不成?」

白氏道︰「這點我也想到了,回頭我會好好清理一遍棲鳳院,將那些懷二心的殺才們統統處置了。」說這話時,她首先想到那幾個新添來補缺的人,全然未想到許鐲身上。

明獨秀點了點頭,又擔憂地問道︰「母親,今日父親好凶,你們又吵了一回架,這……以後你們怎麼辦呀?」

听女兒提起丈夫,白氏心中酸楚難當,但面上卻若無其事,冷哼了一聲,說道︰「無妨,橫豎那姓孫的狐媚子如今是不中用了,那個周氏又是個有氣的死人,也不怕你父親移情到誰身上。只要借著給那小賤人說親的機會,把她風風光光嫁出去,回頭我再服個軟陪個不是,你父親定會念著我的好,回心轉意,待我們母女如初。」

明獨秀立即釋然︰「還是母親高明。」

她卻沒有發現,白氏口中雖然說得篤定,眼神卻是一片迷惘,顯然這番話只說服了女兒,並沒有說服她自己。

——畢竟,連她自己想起明守靖近來的種種冷漠言行都難免咬牙切齒,在心中暗罵,又怎能指望明守靖能不計前嫌,一如繼往地待她呢?

不過,思量片刻,她還是自欺欺人地盼望一切如她所願。再怎麼說,那是與她相伴了十五年的夫君啊,多年感情,打斷骨頭連著筋,都是一家人,又怎麼會有隔夜仇呢?所以,明守靖一定會再度原諒她的。

疏影軒。

帳幔重重,寶錦迤地,將斜倚在黃花梨月洞式門罩架子床上的主人清姿掩去大半,只有一個影影綽綽的窈窕身影,教人看不分明,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小姐,老夫人打發了人過來,想讓你過去陪她用晚膳。」一個名叫落梅的丫鬟進屋稟報道。

她本是院里的二等丫鬟,青玉冷眼觀察幾日,見滿院的這些人里就數她老實本份,且不是家生奴才,而是數月前買來的,在府內無甚背景,便提拔了她進屋里伺候。落梅倒也沒辜負青玉的期望,乍然升了一等丫鬟,依舊小心謹慎,不妄議是非,替青玉攬了許多活計,讓她輕省不少。

隔著帳幔,傳來明華容特有的冷淡聲音︰「就說我今日精神不濟,明日再給她老人家請安。」

落梅剛要答應,卻見青玉走了進來,向她擺了擺手,她立時會意,無聲地告退出去了。

「小姐,老夫人恐怕是知道您今天受了委屈,想要安慰安慰您。您為何不去呢?」青玉有些不平地說道。今天的事兒許鐲都派三三來告訴她了,還提醒她說夫人和二小姐很是氣惱,說不定會提前發難,讓她們小心提防。

回想起剛才三三說的那些話,青玉額上不由又出了一層冷汗︰夫人當真歹毒,竟然讓孫姨娘在大庭廣眾之下污陷小姐偷竊。一旦坐實了這罪名,小姐的名聲就全毀了,今後還怎麼嫁人!

她正後怕心驚之際,只听明華容不緊不慢地說道︰「你且放心,我沒有事。只是她既擔心我,那听說我精神不濟,定然會覺得我被白氏欺負得狠了,會更加憐惜我。比起我此刻若無其事地去了,還不如等明天再去。讓她懸一夜的心也好。」

老夫人待她既非全然真心,她也樂得有時玩點手段,讓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份量重一些,再重一些,將來才有好戲可看。

而青玉听到這話,頓時也明悟了她的意思,不再相勸︰「既是這麼著,我就去打發了那人,再讓廚房給小姐送些清淡的飯菜來。」

「嗯,你去吧。」

過得一刻多鐘,青玉回來時,帶來的卻不只是飯菜,還有一只足足要四個人才能抬得動的紅木小箱︰「小姐,有家巧工齋給您送東西來了。」

巧工齋就是明華容白天去的珠寶鋪子,听說東西已經送來了,她笑了一笑︰不愧是瑾王的暗樁,辦事當真利落。

這麼想著,她起身下榻,吩咐道︰「打開看看。」

紅木箱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屋內所有人都本能地閉上了眼楮。原因無他,箱內折射的寶光實在太刺眼了。金光燦爛的黃金,明艷純粹的寶石,毫無暇疵的美玉……滿滿一箱珠寶,在絢麗的夕陽下折射出耀眼光芒,剎時間晃花了每一個人的眼楮。

青玉定了定神,少有地結結巴巴說道︰「這……這麼多!小姐,你買了這麼多東西,老爺會同意麼?」

見她對著這麼多名貴首飾還能想到這一點,明華容露出贊許的神情︰「不必擔心,這是瑾王送的,老爺定然無話可說。」

想到瑾王面對賠禮清冊時的表情,明華容不禁微笑起來,完美的唇形抿成一抹優美的弧度,襯著她秀致的容顏,滿屋的珠光寶氣竟似在剎那之間黯淡下去。

回明府這段時間以來,雖然每天都活在勾心斗角之中,但不可否認,條件確實比莊子上好了許多,明華容原本干瘦的雙頰,如今也已圓潤了幾分,讓她本就出色的輪廓比原先更加出挑。當下這麼一笑,立即讓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眾人再度花了眼,心中不約而同想到︰不施脂粉的大小姐這一笑,倒比成日嚴妝錦衣的二小姐還好看幾分。

明華容前世為天下首富陳家打理生意,過手的奇珍異寶不知凡幾,眼下這些珠寶雖然名貴難得,在她眼中卻也不過爾爾。當注意到抬箱子的四個婆子吃力的表情時,她眸光一閃。待眾人都退下後,她讓青玉將珠寶一件一件取出來,等箱子騰空後,果然在底下發現了可以移動的隔板。

揭開隔板,青玉再度大吃一驚︰「底下……底下居然還有黃金!」

原來,紅木箱最底下平鋪了一塊塊整齊的金磚,明華容掃了一眼,便知道這里約有一百金之數,無怪乎剛才那兩個人會抬得那麼吃力。

拿起金磚間平臥的一張彩箋,明華容展開後先看落款,不出所料,果然是巧工齋的掌櫃王司珍。而信中無非是些感謝的話語,感謝她沒有認真追究今天的事兒,這筆黃金,就權為謝禮。

以目前的比價,一百兩黃金,約模可以換得一千二百多兩白銀。這筆錢買巧工齋一個息事寧人,不算太貴,卻也並不便宜。而王掌櫃這般重金致謝,卻又不聲張,顯然是存了結交之意。

不過,自己並非什麼達官貴人,只是尚書府一介不得寵的大小姐,她這番苦心造詣,又是為了什麼呢?又或者,這是出自瑾王的授意?但他是巧工齋之主的事,明面上是沒有人知道的,自己縱然收了這份禮,也不會領到他的情。那這筆黃金,到底是……

明華容手指在一塊塊仿若小魚的金磚間劃過,沉思不語。片刻之後,她隨意揮了揮手,道︰「青玉,等吃了晚飯,你就把它們收起來吧。」

「小姐,要不我現在就收?」驟然多了這麼多貴重的珠寶,青玉的責任感油然而生,心道一定要好生保管才是。

「不急,吃飯要緊。」

青玉听話地點了點頭,便乖巧地過去盛飯布菜。打從來這里的第一天起,只要沒有外人,她們就是同桌而食,青玉從一開始的不安,到現在已經坦然習慣了。

剛將小菜一一擺上桌,屋側的軒窗突然被人一把推開。隨著一陣呼嘯而過的寒風,一道紅衣身影翩然而至︰「哈!別人以書下飯,以酒下飯,以花下飯,我們的明大小姐居然是以珠寶下飯,當真是財大氣粗啊!」

隨著一個意氣飛揚的聲音,一名俊美無儔的少年忽然笑吟吟出現在屋內。只是他聲音雖然好听,說的話卻足以讓心胸狹隘之人氣死,而不請自來的舉動更是讓人皺眉。

屋里突然多出個人,青玉嚇得差點尖叫起來,幸好明華容及時捂住她的嘴巴。

安撫地拍了拍青玉的背脊,明華容冷冷向來人看去︰「怎麼是你?」

------題外話------

每回寫到小雲出場就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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