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是個小鄉鎮,距離戰場只不過三十里之遙。
在確定這個情報屬實之後,我當機立斷,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遣高順與太史慈率領超過三千輕騎前去破敵,至于是一把火全部燒了,還是收為己用,就全憑他二人臨敵應變了。
高順、太史慈,都是沉穩持重之人,太史慈的勇武更是當世罕有匹敵,將奇襲糧倉這種小任務,應該不成問題。
吃罷了午飯,我估模著他們大概已經得手,便再次揮兵朝羲陽聚外的呂布軍團發動了攻擊。
昨天的一場激戰看似驚心動魄血肉橫飛,但殺敵數量並不算太多——呂布當時所率也都是輕騎部隊,被擊潰後我軍又沒有往死里追殺,大部分也都逃得x ng命。
但是……為什麼我渡過清河水之後又行軍接近一個時辰,卻仍然沒有看到一個敵兵?
「老孫!老孫!」越往前走,我心中越是不安,終于將孫文叫了過來,「你確定沒有帶錯路?」
孫文撓了撓腦袋,朝東打量了半天,這才狠狠點頭︰「過河之後,往羲陽聚方向也只有這麼一條大路,絕對不會走錯。」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個人都看不到?」我指著前方一望無垠的原野問道。
「呃?」孫文又一次放眼東望,「好像有人在啊主公。」
「哦?」我仔細朝動看去,果然看到了綽綽的人影,「全軍戒備!孫文,派兩隊人散開打探四周!」
「我親自去!」孫文在馬背上一拱手,馬鞭在坐騎臀上一掃,風一般掠了出去。
追命稍稍放緩了速度,引領著全軍朝東行進。
「他們過來了!」龐淯如臨大敵,身後一片弓箭上弦刀槍出鞘的脆響。
我手搭涼棚,凝神定楮一看︰「不忙,等我看看再說。」
東面部隊行進的速度並不太快,數桿大旗在半空之中迎風飄動。
「鎮西將軍馬。」
「涼州牧馬。」
我嘆了口氣,放下了左手︰「全軍停下,列隊歡迎。」
看到馬騰的這兩面大旗,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雖然已經豪取涼州、三輔、弘農和兩河,但頭上的帽子卻依然沒有更換——此時此刻,我當然不可能再把「西域大都護」的官職和「武功侯」的爵位再戴起來,現在我的身後只有孤孤單單一面「馬」字的大旗。
是不是該考慮給自己取個更加名正言順的名號了?
我搓著下巴胡思亂想著。
「主公,龐德將軍求見。」孫文勒馬兜了個圈,堪堪在我面前停下。
我點了點頭,又問道︰「馬涼州呢?」
「龐二爺沒說,屬下也不敢問。」他低頭答道。
「這樣啊。」我拍了拍雙手,將背後的飛星插入土中,自顧自驅馬朝來人迎了過去。
龐德的面龐依然那麼稜角分明,雙眉粗重平直,神情沉穩剛毅,一如一年之前,只是帶著明顯的憔悴之s 。
「德哥,好久不見!」我在馬背上朝他拱手。
龐德抬眼看我,眼中卻有迷茫︰「長公子。」
「連問一聲好都不願?」我苦笑著搖頭,「他怎麼樣?」
「他……他被呂布重創,至今仍在昏迷之中。」
「哦。」我側頭朝龐淯吩咐,「拜托張賁去看一看。」
龐淯微一低頭︰「是。」
「叮囑他盡力診治。」我又補充了一句。
「屬下明白。」他再次低頭,拍馬而去。
龐德眼神復雜地看著龐淯離去。
「他在營中?」我又問。
他確認地點頭。
「我……」我猶豫了片刻,還是開門見山,「我去看看他。」
龐德的眼神更加復雜︰「跟我走。」
我跟他雙馬並行向營地馳去︰「德哥,跟我走?」
毫無反應。
「跟我走,」我再一次向他發出邀請,「德哥。」
他仍然沒有出聲,只輕輕扭轉了脖頸。
我暗暗吁了口氣︰他依然這麼死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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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搭建的營帳中除了一張胡床幾乎再無任何物件。
胡床之上,有被有枕,還有馬騰。
緊隨其後趕來的張賁直接揭開了馬騰身上的蓋被。
只見老馬臉s 蠟白,呼吸時而懸若游絲,時而卻極其粗重,胸口被厚厚的繃帶纏了個里三層外三層,隨著張賁的輕撫,不斷地向外滲著一絲絲鮮紅。
「主要傷在胸口,肋骨斷了四根,」張賁蹙眉說道,「不過已經被人接好。」
「哦。」我點頭。
「流血過多,又引發了低燒,所以昏迷不醒。」他將被子重新蓋上,「當務之急,只有找個好些的安靜地方,好生休養才對。」
剛說到安靜,帳外就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
「屬下高順、太史慈,求見主公!」
我一揮衣袖,邁步出帳︰「情況如何?」
高順沉聲答道︰「屬下在瓦崗未曾遇到敵軍,但見地上車轍散亂,似是已經連夜撤走。」
「已經撤走?」我忍不住一怔,「呂布他會知難而退,這麼輕易就撤兵?」
「未必撤兵,」太史慈道,「屬下擔心呂布會將攻擊目標轉向皇甫嵩,便自作主張派了快馬向黎陽方向通報訊息,提醒皇甫嵩早作提防,事先未曾向主公請示,不知是否妥當?」
我擺了擺手︰「很好。還有其他消息嗎?」
兩個人一齊搖頭。
「你們先歸隊,我這里還有點事。」我反手撩起帳幕,踱步進去。
龐德正束手立在床前,一臉擔憂地注視著床上的老馬。
我向前走了幾步,低身伏下,仔細打量著馬騰的臉。
他的下巴胡須渣拉,顯然多r 不曾打理,眼角與額上的皺紋早已遮擋不住,臉頰的肌肉也無可避免的松弛下墜。
歲月終究在他身上刻下了重重的痕跡。
是否會有那麼一天,我也會像他一樣,臥床不起,任由兒孫在床前默然無語?
我在內心之中長吁短嘆感慨萬千了一番,終于緩緩開口︰「父親。」
「我終于看透了世界,看膩了大漢的天下,也想清了一些事情,于是我返回了中原。」
「我接收了你的涼州,爺爺n in i很好,鄒氏很好,依依也很好。」
「我佔取了三輔、河內、弘農、河東,任命了一些我以為不錯的官吏。」
「我擊退了呂布,也算為你報了仇。」
「你恐怕已經回不去隴城了,去洛陽,去保護你的大漢。」
「再見,祝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輕聲在他耳邊說完這些話,我長身站起,轉身看向龐德。
「德哥,跟我走。」我第三次向他發出邀請。
龐德艱難地搖頭,再一次拒絕︰「伯父待我恩重如山,此時此刻,我怎能離開?」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只用「將軍」、「州牧」、「大人」之類來稱呼老馬,今天又一次喊了一聲「伯父」,是在向我表示什麼態度?
我默默地點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也祝你好運。」
我轉身抬腳,準備離開。
龐德忽然又道︰「我讓甘寧去找你。」
我的身形微微一滯,而後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