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桃花嶺離開劉村不遠,也就六、七里地的路程,用不了多少時間,三人就遙遙可見了。說起來這桃花嶺在熙雎縣可是大大的有名,嶺上種養有近千株桃花,一到ch n來之際,一夜間千枝萬朵噴涌而出,燦若煙霞,宛如桃花仙境。嶺下又有一條丈把寬的清溪蜿蜒流過,明如玉帶。溪旁還有幾排婆娑的楊柳、上千竿綠s y 滴的翠竹,端的是個好地方。不過現下正是秋意漸濃的時節,衰草遍野,一付破敗景象。其實這桃花嶺本就是馮家的產業,原先只有兩三個馮家的下人在這里打理,馮家的人很少過來這里。這馮家的二少爺馮思德在演州府得了個參知的職位,又攀扯上幾個朝中的貴人,待要誠心邀請結納一番以便將來青雲之路,卻思家中沒有好的款待之所,這時想起這桃花嶺景s 甚美,就決議蓋座園子。這幾r 先派幾個下人過來清理一番,劉矮子正是那幾個下人之一,待籌謀妥當再大肆建園。待到來年ch n來桃花盡放之時想必也建的差不多了,正好邀請貴客前來賞玩。
三人過了清溪石橋,來到嶺下。桃花嶺此時清冷一片,人影杳無,那幾個下人也不知道哪里躲懶去了。三人按劉矮子的酒後透露給劉子浚的消息來到嶺西,嶺西清理得甚好,原先一人高的蒿草已被清理一空,露出光禿禿的植被。在嶺側一端有一片亂石堆,三人扒開一堆三角狀的石塊,露出一塊破木板子,揭開板子果見一個約半人高的洞口。
劉子浚說︰「果然是,那劉矮子倒沒有騙人,如何,我們進去?」
方生石和吳豐子想既然都來到這里了不進去一看怎麼行?劉矮子進去過都沒事,只要不莽撞相必也無大礙。
劉子浚點了支蠟燭,第一個彎著腰先進去了,接著吳豐子和方生石也相隨而進。入了洞口後洞里寬敞了不少,但山洞其實不深,盡管加上些彎道也不過七八丈深,很快就看到了盡頭。一路上三人睜大眼楮瞧著地面,結果不要說看見什麼寶貝,連枚銅板都見不著。莫不是埋在地里,可用木棍扒拉了好一陣子,一無所得。
劉子浚心下大怒,忿忿的說︰「囚攮的,這劉矮子竟然敢騙我?看我出去後不整死他。」
吳豐子也很是惱火,當場就要和劉子浚商議如何整治劉矮子。惟獨方生石見山洞盡頭有根暗紅s 的草有些古怪,就走過去看,嘴里還說︰「咦?你們看那是什麼?」
吳豐子、劉子浚一听以為方生石看見了什麼寶貝,也跟了過去。方生石到了暗紅s 草跟前,把草拔了出來,仔細端詳。吳豐子、劉子浚嘴里嚷著說︰「什麼寶貝什麼寶貝。」一齊都湊了過來。只听「刺啦」一聲,落腳的地面承受不了三人,突然塌了下去,三人腳下一空,全部掉了下去。
方生石只覺耳邊風起,身子直墜下去,心里一涼︰罷了,這次是十死無生了。然而只听連續「撲通」聲,三人竟都掉到一處水里。三人水x ng都不錯,待三人爬到岸邊看時,竟然是在一處深洞里,頭頂上有一處漏光sh 入,倒能瞧個明白。洞深約有二十余丈,洞里不大,大約只有兩三間房子般大小。邊上有一條一丈左右的地河水穿過,水還頗深,三人正是落在地河里,否則早已是粉身碎骨。三人濕碌碌的站在地河岸邊,原本劫後余生驚喜又冷卻了下來。這深洞簡直是封閉的,他們掉下的那個出口少說也有五六丈高,除非有根繩子落下來方可能爬上去。
劉子浚盡管身處絕地倒也不忘記饒舌兩句︰「我說呆子,上回就你一個掉到回風塔里,這次還是因為你掉了下來,看來你就是摔死的命。」
方生石听了只有苦笑,自己也覺得自己有夠晦氣。不過這次還有兩個倒霉鬼相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忽然吳豐子驚聲說︰「哎呀,你們看那里有個死人!咦,好象是個和尚。」
方生石和劉子浚看去,果然在一處石壁邊上靠著一付骸骨,骸骨上半遮蓋著一件藍s 的袈裟,隱隱閃著藍光。看那骸骨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但這袈裟卻依然奪目,可見必然是件什麼寶貝。三個人經過回風塔那一夜後膽子大了不少,都過去湊近了看。方生石注意到那骨頭是暗金s ,用手觸模感覺甚是堅韌,用手指相彈隱隱有金石之聲。吳豐子卻不管這些,一把扯起那件袈裟,喜滋滋的看個不住。劉子浚見吳豐子扯起袈裟後,下面露出三樣物件。一個缽盂、一串佛珠、一本書,劉子浚叫過兩人一起細看。方生石別的也就罷了,見有書就先拿在手里,見封面的名目寫著「金剛羅漢經」五個字,方生石雖然不甚喜歡看佛經,但也見過、听過不少,知道「金剛經」也翻看過,卻從未听說過有叫「金剛羅漢經」的。劉子浚先發現的見缽盂個頭大率先就拿起缽盂瞧個不住,而吳豐子拿的則是那串佛珠,那珠子不知道是用什麼做成的,非金非木,通體幽黑。
吳豐子突然叫起來︰「你們看這佛珠里好象有什麼東西。」
方生石和劉子浚都湊過來看,果然里面好象有什麼東西。象一股股黑氣在里面游走,甚是古怪。
吳豐子對二人說︰「不如我們砸開看看到底是什麼稀罕物事?」
小孩心x ng都有幾分好奇,而且想那是和尚的東西,應該不會不干淨。方生石和劉子浚自然也不反對。
吳豐子解開佛珠的結口,拿出一顆,擱在地上,然後找了一塊石頭。起初只是輕輕的敲打,怕太使勁把珠子砸個粉碎,誰知那珠子頗為堅硬,不得不漸漸加了力道,用力砸了幾下,才隱隱見有模糊的裂紋。劉子浚又找來塊更大的石頭遞給吳豐子,吳豐子卯足了勁用力一砸,只听「呲」的一聲,佛珠裂開,一縷縷黑氣從里面迸sh 出來,三人看得目瞪口呆,隱隱覺得好象闖下了什麼滔天的大禍。他們三個小孩子哪里知道,那和尚的佛珠叫鎮魂珠,專門用來收押那些不入輪回的孤魂厲鬼,只待以佛x ng壓制,漸漸消弭,壓制了數百年,魂魄羸弱,誰知道此時竟然被這幾個孩子放了出來。還好那鬼魂被壓制了數百年早已虛弱渙散,要重新結成魂體,還要費些時r 。
于是那黑氣迸sh 出來後,四下散開,竟然形成近百團黑氣,散發出陣陣y n寒之氣,而那一團團黑氣緩緩內斂,慢慢的要結成形體。
三人見狀冷不丁的都打了個哆嗦,心下都慌了起來,他們年紀雖小,但都隱約知道是什麼東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村里的老人最喜歡說這個了。方生石大叫一聲︰「不好啦,趕緊跑!」
吳豐子和劉子浚听了一愣,都問︰「往哪里跑?」
這倒把方生石問住了,這深洞里就那麼大點地方,四周都是堅壁,哪里有出去的地方?忙亂之下突然心中一亮,見那地河的水緩緩流動,心想或許河里就有出口。也不管有沒有了,死馬也要當成活馬醫,總比呆在這里十死無生的強,于是急叫︰「可能河里有出口,都到河里去。」說完,把手里的那本「羅漢經」往懷里一揣,憋了一口氣就跳到地河里去了。吳豐子和劉子浚見方生石跳到了河里去了,一個抓起缽盂,另一個扯過藍衣袈裟,都是舍命不舍財的,緊跟著也都跳到了地河里。
地河面上看上去水勢平緩,其實下面水流頗急,方生石在水中,雙手護首,身體放松,隨著水下暗流迅速前行,轉過兩處彎角,眼前漸有光明,沒一會兒的工夫,頂上一片大亮,方生石浮出水面,眼前一亮,只大口的喘氣。待氣息喘勻,才放眼四下望去,但見岸邊幾株萎敗的柳樹,數竿發黃的竹子,遠處有一座小石橋橫出水面,方明白已到了桃花嶺邊的清溪里,不由的心下大喜。游到岸邊,上了岸,見不遠處有一塊青石板,就坐到上面把身上的物件取出,放在石上晾曬,那本深洞里拿出的「羅漢經」雖然**的,頁面貼在一起,但經書的紙張頗佳,倒也沒有什麼損傷。然後見四下悄無一人,就把身上的衣服月兌了個干干淨淨,擰干了也晾在青石板上,待干了些再穿回身上,然後光著身子坐等吳豐子和劉子浚二人。沒多久,吳豐子和劉子浚也相繼浮出水面,只吳豐子隨水流漂得遠了些,然後都看到了方生石坐在一塊青石板上,于是都爬上岸到青石板處聚合在一起。吳豐子和劉子浚也象方生石一般月兌下衣服擰干晾曬。
方生石待他倆個妥當,就問︰「你們都沒事吧。」
吳豐子大咧咧的說︰「沒事,幾個小鬼能把小爺我怎麼著?」
劉子浚嘲笑說︰「沒事?咱們這位吳小爺剛才在里面我瞧著臉都綠嘍,現在在這里裝起大個來啦。」
吳豐子也不反駁,只嘿嘿一笑,三人都是這樣相互嘲弄慣了的。
方生石說︰「你們說咱們怎麼那麼晦氣?上回見了神仙、妖怪,這次連鬼都見著了。」
劉子浚說︰「也不算晦氣呀,上回弄了值上千兩銀子的物件,這次不是也撈了幾件寶貝?」
吳豐子卻說︰「這次只得兩件,待伙兒怎麼分?」
方生石說︰「不,三件,我這不是還有本經書?」
吳豐子和劉子浚齊說︰「那破經書算什麼寶貝,放身上還閑硌人,扔到大街上估計也沒人撿,你就踏踏實實自己收起來吧,到我們倆個死的時候,你能念上一遭超度一下,那就算值了。」說完嘿嘿的笑。
方生石听了無語,知道這兩個人讀書的本事實在不怎麼樣,見書就頭大,但重義有情,不過要是讓劉老秀才听到他們剛才的那番話非來一頓板子不可。
方生石說︰「這就兩件東西實在不好分,要不這經書還是算一樣,我拿著就是了。」
吳豐子說︰「你這話說得?好象我和劉傻子忒不地道一樣,這樣吧這兩樣東西算咱三個的,哪天換了錢,還是三人平分,你們說怎麼樣?」
劉子浚听了自然也不反對,方生石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三人正閑話間,不知不覺已步入黃昏時分,天邊雲霞似錦,一輪紅r 漸漸西下,紅s r 光映照得桃花嶺分外動人。方生石看著那沐浴在晚照下的桃花嶺忽然心下起了一絲的不安,而且越來越覺得心神不定,心想還是趕緊走吧。也不管晾曬在青石板上的衣物干了沒有,急急的穿上。
吳豐子見方生石神s 有點緊張忙問︰「怎麼了?」
方生石皺著眉頭︰「倒沒有什麼,只是感覺有些不好,還是盡快離開這里的好。」
吳豐子和劉子浚這時想起深洞里的那些鬼魂,不自覺的毛骨悚然,保不齊已經跑出了深洞也未可知,一想到這也覺得三十六計走為上,還是早些離開的好。他們兩個也急急穿好衣服,藏好東西,三人一起往劉村去了。
回到家後,衣服也早已一路風干,父母親倒也沒見有什麼不妥的,只問了幾句話又囑咐了一下,方生石就自回自己的屋子里了。方生石回屋子後,換了身衣服,見沒到晚飯時間且又無事,就拿那本「金剛羅漢經」翻看起來,看了一會,方生石思量,這確實是一本佛經,里面都是些佛典、佛理,與其他的經書並無二致,前面一半其實就是以前翻看過的金剛經,不過後面卻未曾見過,里面開首是段佛典,讀起來有些意趣。
經書上說,一r 佛陀法壇講經,法壇下一名叫多羅伽尊者在听經講時卻時常作痛苦狀。事後佛陀召問其緣故,多羅伽尊者說這兩r 身體隱隱作痛,自己卻怎麼也查不出是什麼緣故,還以為是修煉佛法不善的緣故,常自覺得心神不寧。佛陀以慧眼觀之,早知緣故,就以無上佛法神通,從多羅伽尊者體內骨髓中攝出一紫s 小蟲來,多羅伽尊者見之自然大驚,卻是不認得此蟲,忙恭問佛陀此蟲的來歷。佛陀說,此蟲叫紫甲魔,乃天生地養的一種奇蟲,喜食金石之物,宿居于金石之中,多羅伽尊者修行之所流金島是金石匯聚而成,天地滋養無數年,紫甲魔生養其中也就不足為奇了。多羅伽尊者又問佛陀,這蟲怎麼會鑽其體內?佛陀說,多羅伽尊者修行的是金剛伏魔金身法體,體逾金石,自然為紫甲魔所鐘,所以紫甲魔破體宿居于內。多羅伽尊者大驚之下向佛陀求取避解之法門,佛陀遂傳下「羅漢經」七篇,待修得七丈羅漢金身,自然可解。經書中這佛典故下就是密密麻麻的「羅漢經」七篇。
方生石粗略看了「金剛羅漢經」中羅漢經七篇,每篇都是晦澀難懂,不知所雲。方生石對佛學的本興趣不大,對這些所謂的功法修煉更是沒有什麼興趣,所以當母親叫喚吃晚飯時,就隨手往床上一扔,也就放于腦後了。不過算起來,這也是方生石第一本象樣的書,所以晚上還是把書放到床底下自己平常存放物品的小木箱里。得說明一下,一般非富貴人家的子弟是沒有書本的,不是沒有賣而是買不起,每天教授在講堂上講授,多數學生就在下面記錄整理,整理完了也就算成自己的書本了,方生石平r 在劉老秀才的書房里見有那麼多書卷,羨慕得了不得,象「金剛羅漢經」這種印制的書對于方生石來說可算頭一遭。
隨後幾天,方生石如同以往一樣去上學,倒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或許值得一說,吳豐子和劉子浚因心下惱怒劉矮子,于是設計狠狠害了他一遭,以至于劉矮子在家中躺了好些天,不過這一躺,倒是救了他一命。
那是離開桃花嶺的第九天,那天下了學,方生石和吳豐子回家路過村口的那座小酒肆,卻見一改往r 的冷清,聚了不少人在那里閑話。一陣風吹過來幾句話,讓方生石和吳豐子忍不住湊過去,靜靜的听。
「你們听說沒有,前些r 子馮家死人了!」
「怎麼沒听說?听說桃花嶺的那些人都死了個干淨。」
「是啊,我還听說那些人死得那叫一個嚇人,象是被抽干了似的,那叫一個慘!」
「不會吧,吳老七,你可不要信口瞎說。」
「怎麼不會?這話可不是我說,是馮六爺私底下說的,馮六爺可是馮府里的管事老爺,他說的還能有假?」
「該不是招了什麼邪祟?要不能死成這樣?」
「你還不知道?肯定是什麼邪祟作孽,要不這馮家這兩天請了那麼多的法師去做法事,連附近小覺寺的智明大師都請去了,不是邪祟是什麼?」
「哦?連小覺寺的智明大師都去了?看來那肯定是沒事了,那智明大師可是佛法j ng深的人。」
「j ng深個屁?听馮家人說,不到半個時辰就跑出來了,滿頭大汗,臉s 灰白的,看上去嚇得不輕,和那馮老爺說了幾句話,就一刻不停的回小覺寺了。」
「嘿嘿,看來他們馮家要在桃花嶺建園子,是難了。」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說。
「難說,這馮家有的是銀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罷休的,听說已經派人到外縣去請高人呢。」
「嘿嘿,這下子可有熱鬧看了。不過你們說會不會鬧到我們村子里來?」
「難說,這桃花嶺最近的村子是壟村,也就二里地,听那村里的人說雖沒有鬧到他們那里,卻也緊張得不得了,戶戶派人丁每晚值夜呢。」
……
方生石和吳豐子听著村里人的議論,不由面面相覷。又听了一伙兒,才悻悻各自回家。
自此後每r 下了學,總要到要古榕村小酒肆听上一陣子,小酒肆的人卻也越聚越多,有了新鮮事,而且還事不關己,這種虛熱鬧倒是很吸引人的。不過小酒肆的話頭越來越讓方生石和吳豐子听著心虛不已,畢竟里面的鬼魂的出現與他們有莫大的關聯,雖說那r 事想必也無人看見。听那酒肆里的人的話頭,這事怕是難善了了,因為一連三天听到的,都是馮家請來的附近的那些「大師」遭禍害的消息,一僧一道失蹤,一道重傷,一道輕傷。馮家的封賞由原先的五十兩銀子,增到五百兩銀子,增加了十倍,五百兩銀子可是夠一中戶人家十年花銷的了,馮家甚至已經有了請在演州城的玄真教的打算,不過不得已是不敢請的,畢竟那玄真教可不是那麼好請的。幸好的是,那些鬼魂似乎暫時還打定主意呆在桃花嶺,沒打算出來晃蕩,不然的話這起的禍就更大了去了。
方生石和吳豐子倒有心想瞧瞧這些個「仙師」們如何做法事捉鬼降魔,卻也沒那膽子,在那地方一旦被這些j ng怪牽扯上,可是要倒霉的,再者了保不齊讓那些鬼魂認出來,可不是好相與的,就算不是十死無生也是九死一生。他們也就只能在這里「關心」一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