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回答了嗎？」
覺得黎雅的喝法有點不妥，國王陛下按住了黎雅的手。
「我拒絕。」黎雅順勢松開了酒壇，再喝下去有點不妙，看看已經泛白的天邊，黎雅站了起來，「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這瘦弱的肩膀，可看不起一個人的寂寞。更何況……我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人，我……早晚都會離開的，陛下。」沖國王陛下笑笑，黎雅決定稍微回去睡一會兒。
國王陛下一愣。她難道沒發現自己的笑容有多落寞嗎？因為是錯誤，所以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里嗎？國王陛下拎起酒壇，也不在意是黎雅喝過的。
呵，真是個愛較真的孩子啊。她既然已經出現在這里了，就無所謂正確還是錯誤，至于以後會不會離開，那可就不是她一個人說的算的。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世事無常這個道理，就讓她好好體會一下吧。
國王陛下心情頗好，拎著酒壇踩著晨光，優哉游哉地離開了。
真是討厭呢，等一下還要跟笨蛋兒子們議事。要不要翹掉呢？他果然還是更適合戰場啊，那種讓人血熱沸騰心跳加速的感覺，唉，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體驗一次呢。
「黎雅！快——起——床！」
「唔……」黎雅翻個身，抱著被子蹭了蹭。
「……」
艾達嘴角抽了抽。雖然黎雅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很可愛，但是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她沒吃早飯，要是連午飯都不吃，那可不行。
更何況，殿下還在外邊等著呢，大有一種她不吃飯他就不吃的感覺。
「黎雅！」艾達伸手，動作迅猛地將被子抽走。
「唔……」黎雅的臉都要皺成菊花了，手無意識地在床上拍了拍，又抓了抓，什麼都沒找到之後，被迫睜開了眼楮，再一翻身，就看見抱著她被子的艾達。
「艾達……」黎雅揉揉眼楮，不情不願地坐起來，「干嗎啊？」
「什麼干嗎啊，」艾達苦笑不得，「太陽都曬了！起來吃午飯！」
「唔……不吃。」黎雅皺眉，想要搶回被子，奈何還沒睡醒，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不行！」艾達把被子丟在床上，然後去拖黎雅。
「艾達……別管我了行不行……」她是真的很困啊，她天亮了才睡的好不好？她還喝酒了好不好？
「不行！」艾達固執地非要拉黎雅起來。
其實她是很擔心黎雅，這樣一直悶在屋子里睡覺也不行啊。
「啊……」嘆一口氣，黎雅挫敗地垂下腦袋。她可以揍她嗎？可以嗎可以嗎？「知道了知道了，我起，我起還不行嘛。」
「嗯，快起。」艾達將衣服遞到黎雅手上。
「嗯？裙子？有褲子沒？」拿錯了吧？
「就這個。殿下說了，外面的人現在會認為你是殿下的側妃，所以還是穿得像樣點好。」艾達笑著看著黎雅。
「……」滾球！誰是你側妃啊！黎雅額角的青筋暴跳，「艾達，給你兩個選擇，給我換成褲裝，或者讓我在房間里自生自滅。」
「呃……」果然還是被殿下猜對了嘛。艾達撇撇嘴，從黎雅的衣櫃里幫她拿出平日里穿的衣服。
其實讓黎雅換女裝的主意是艾達出的。明明那麼漂亮，穿上女裝稍微打扮一下就是個大美人。艾達認為，黎雅之前之所以不愛打扮，是因為沒有見過自己打扮後的樣子，可是經過了昨天，她應該已經知道自己可以多美了，理應是愛穿女裝了的。可殿下就說那是不可能的。她就說試試也好，結果還是被殿下說中了。
不過為什麼呢？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是奇怪的孩子。
換上了衣服，洗了臉，黎雅瞬間清醒了，跟著艾達吃午飯去。
「看樣子，艾達沒成功呢。」兩個女人一出現，馬卡斯就笑了。
卡爾抬頭看了一眼，也笑了。
小野貓那麼好動，而且那性格就風風火火的，怎麼可能喜歡女人那種行動不便的衣裙。
「呿，她不是女人。」艾達白了黎雅一眼。
黎雅翻了個白眼。誰規定女人就一定要穿裙子了？而且你見過穿裙子的特種兵？
啊，午飯有她喜歡的湯。
「殿下，陛邊的女官來了。」
黎雅剛準備吃飯，薩恩就領著一個女人進來了。
黎雅側頭，就看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姿態端莊優雅。黎雅挑眉，這人的年齡跟辛迪王後差不多，呆在那個國王陛邊真的安全嗎？
「卡爾殿下日安，黎雅小姐日安。」那女官一進門，就恭恭敬敬地行禮，只是，給卡爾行禮是應該的，給黎雅行禮算是怎麼回事？
除了那女官，所有人都表現出驚訝，除了黎雅，所有表示出驚訝的都看向黎雅。
黎雅驚訝了一會兒，表情糾結了一會兒，然後淡定了。
「父王有什麼事？」見黎雅淡定了，卡爾就知道她想到答案了。
「陛下只是讓我來看看黎雅小姐的身體狀況。」女官笑著回答。
國王陛下要女官來看看黎雅的身體狀況？什麼情況？
「嗯，活蹦亂跳。」黎雅喝一口湯，含糊地說道。
「那麼，陛下請您去共進午餐。」
「噗——」黎雅一口湯噴了出去，因為偏了頭，所以馬卡斯的衣袖光榮中槍。
「父王讓黎雅去共進午餐？」卡爾眯起眼楮。
父王又在想什麼？不會是……卡爾的目光又移向黎雅。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黎雅趕忙搖頭擺手。
「你單獨見過父王？」卡爾皺眉看著黎雅。
「嗯，昨天晚上。」黎雅如實交代。
「昨天晚上？」卡爾疑惑。
「昨天晚上睡不著，我就在外廊坐著，然後陛下就來了。」還帶著一壇酒。為什麼在說這段話的時候有種陛下很疼愛她的感覺？
「準確地說是今天凌晨，日出之前。那個時候陛下突然離開寢宮，可是嚇了我們一大跳呢。」女官笑著說道。
「父王總是這麼任性，辛苦你們了。」卡爾嘆一口氣。
「自從幾位大人相繼離開之後，這個王宮里，陛下就是孤身一人了。所以殿下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多去陛下那里走動。」
國王陛下的女官是他曾經在戰場上救下來的一個小女孩，二十幾年里，她見證了國王陛邊的物是人非，對這位陛下的崇敬和心疼自然也比別人多上幾分。
「嗯，我現在就有時間。」說著，卡爾站了起來，走到黎雅身邊，向黎雅伸出手。
「嗯？」黎雅茫然了。干什麼？
「父王不是要請你共進午餐嗎？我也該盡盡孝道，去跟父王交流一下感情。」當真的看見一個人可以面無表情地用平板的語調說出這句話之後，黎雅只是淡定地抽了抽嘴角。
她覺得如果卡爾在這個時候擺出其他表情了，她才要震驚一下。
將手搭在卡爾的手上，黎雅借力站了起來。
她不覺得卡爾跟她一起去有什麼不好，反而在國王陛下無聊的惡趣味發作時可以幫她擋一下。
「陛下有交代，若是殿下想去的話，一同前去即可。」
雖然知道卡爾這里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但女官還是貼心地轉達了國王陛下的話，不然未經傳召就進入國王的宮殿，這可是不好的行為。
「艾達，抱歉了，午飯就……」黎雅不舍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
雖然對于她來說，這些東西都算不上是美食，但已經逐漸習慣了這里的食物，她清楚地了解到艾達高超的廚藝。所以此刻，她只能祈禱國王陛下那里的廚子水平跟艾達相近吧。
「沒關系，陛下的召見可怠慢不得。你別給殿下惹麻煩就行了。」艾達像是大家長一樣，幾乎每次黎雅跟卡爾一起出門，她都要囑咐上這樣一句。
黎雅撇撇嘴。她到底是做了什麼，讓艾達誤以為她只會闖禍啊？她的人品呢？她的人格呢？
「黎雅你就放心吧，艾達做的食物，我會替你全部吃掉的。」馬卡斯笑。
誰要你全部吃掉啊？！黎雅沖他齜牙。
女官微微挑眉，對黎雅孩子氣的舉動表示了一絲絲的驚奇。隨即釋然一笑。怪不得會讓陛下感興趣呢，原來是一位坦率的小姐啊。也是，陛下的身邊，最缺少這樣的人呢。
「那麼，請殿下和小姐隨我來，陛下還在等著兩位用餐。」
「嗯。」
「陛下，卡爾殿下和黎雅小姐來了。」
「嗯？卡爾果然跟著來了嗎？真掃興。」看著跟黎雅一起進門的卡爾，國王陛下嗤之以鼻。
黎雅挑眉。這是有多嫌棄他自己親兒子啊？明明今天早上還拜托她照顧他兒子來著。
黎雅乖乖地站在卡爾身邊，抻著脖子看向國王陛下面前的桌子。唔，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就是不知道吃起來會不會比艾達做得好。唔，她的要求越來越低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換誰吃了那麼長時間的未發酵面包和洋蔥豌豆湯，而且是只放了鹽偶爾加點芥末的湯，要求會變得跟她一樣低的。
現在她對胃唯一的犒賞就是石榴和美酒了，想起來就覺得悲哀。來這都兩個多月了吧？她就在餐桌上見著四回肉，至于魚，那是一回都沒有，她都快忘了海鮮的味道了，不，是已經忘得一干二淨了。
「父王日安。」
「陛下日安。」听見卡爾的問候，黎雅才想起來自己竟然忘記了禮儀。
真是麻煩啊，這野蠻的時代，什麼都不完善，唯獨尊卑禮儀是最完善的。
「還以為小野貓只能看見這滿桌子好吃的了呢。」國王陛下笑了笑，「打擾到你們吃午飯了吧？過來吃吧。」
黎雅立刻就走過去了。
一直拉著黎雅手的卡爾自然也被拉著走過去了。
「你們兩個是小孩子嗎？怎麼走路還手拉手？」國王陛下想要看兩個人羞澀的表情。
「還不是陛下這王宮的房子都長一個樣，我容易迷路。」羞澀？抱歉，首先她的「羞澀」存貨比較少，其次她並沒有覺得做了什麼需要羞澀的事情。
「嗯，黎雅容易迷路。」卡爾殿下表示，是這個樣子的。
國王陛下嘴角抽了抽。他看上的孩子，怎麼都在某方面有些缺神經啊？害得他少了不少樂趣。
「小野貓，回去睡得好嗎？」國王陛下勤勞地給黎雅盛了一碗湯。
卡爾瞄了那湯一眼。
「嗯，還不錯。可能是因為喝了酒吧。」黎雅道了聲謝，喝湯。
「小野貓倒是很能喝啊，我那一壇子酒可是藏了好久，結果被你一個人給喝得差不多了。」國王陛下又勤勞地給黎雅夾了一筷子洋蔥。
卡爾瞄了那洋蔥一眼。
「唔，陛下您那麼富有，還差這一壇子酒嗎？」黎雅看著洋蔥皺眉，然後全部撥拉到一邊去了，「況且，那酒是陛下自己帶來的。」
「呵。」國王陛下輕笑一聲，「這是剛剛做好的面包，你嘗嘗。」國王陛下再喂食。
卡爾瞄了那面包一眼。
黎雅接過面包，掰了一小塊，塞進嘴里。果然還是不好吃啊。
「哼嗯~卡爾怎麼不吃？」抿一口酒，國王陛下挑釁地看著卡爾。
看吧，這就是爹，爹敢做你不敢做的事情。
「父王不也沒吃嗎？」同樣抿一口酒，卡爾決定無視國王陛下幼稚的挑釁。
黎雅抬頭，左看看右看看。
嗯，不愧是父子，吃飯的時候都只喝酒不吃東西。
「殿下，如果您不想听艾達嘮叨的話，請認真、確實地吃完您的午飯。」黎雅嘴里叼著片面包，笑嘻嘻地看著卡爾。
國王陛下挑眉，有趣地看著兩個人的互動。
「……我只吃艾達做的。」卡爾頓了一下，然後別開視線。
「哼嗯~是嘛。要是您連酒也只喝艾達釀的，艾達一定會非常高興的。」黎雅三兩口將面包片解決掉，再換一片。
這里的面包唯一的優點就是口味眾多，大麥、小麥、燕麥、黑麥、玉米、大米什麼的，王宮的廚子們為了增加口味可是將所有的原料都用過了，雖然味道依然不怎麼樣。
「或者，我該跟艾達說，殿下決定以後少喝酒，所以讓她少釀點？」黎雅的笑容依然燦爛。
卡爾轉過頭來看著黎雅，抿嘴，死盯著黎雅。
黎雅才不怕這個呢，不如說事到如今，已經有點習慣了，更何況心虛的卡爾即使是盯著她看也看不了多久。所以黎雅一挑眉，伸手指了指卡爾面前的食物。
卡爾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盯著面前的食物看了一會兒，才開始吃飯。
國王陛下雙眼微張，有些驚訝，然後暗贊自己有眼光。
他昨天……不，是今天早上才說想讓黎雅陪著卡爾，黎雅果斷的拒絕還讓他對自己的預測稍微有點擔心，不過現在讓他看到這樣的場面，他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吧？
命運的軌跡早已被神畫好，一旦命運開始輪轉，一切的掙扎都顯得那麼無力，就像是被蛛網獵到的獵物，再怎麼掙扎，也掙月兌不開了。
黎雅說，自己是因為一個錯誤才來到赫梯，說不定，這只是神一時手滑，將她的命運畫成了意想不到的折線而已吧。她注定要在這個時間出現在赫梯的王宮，也注定要與他們這些人相遇吧。
命運，可以平淡如白水，看了開頭就知道結尾，無波折，不坎坷。命運，也可以詭異莫測，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擺在你面前的會是怎樣的選擇。
看來，他還是需要找大祭司再談一次。關于黎雅，他有太多好奇想知道的事情。
黎雅打了個寒顫，偷瞄了國王陛下一眼。
陛下，您笑得太猥瑣了，可以稍微收斂一下嗎？
「陛下，您也不愛吃飯？還真是跟卡爾一樣呢。」解決完卡爾，黎雅決定調戲一下國王陛下。誰讓國王陛下總是調戲她呢？看著陛下似乎也挺喜歡她的，不介意她反攻一下吧？
「……小野貓這是關心我嗎？」國王陛下一愣，然後曖昧地向黎雅拋了個媚眼。
「是啊，很擔心呢。」黎雅翻了個白眼，「您可是赫梯偉大的國王，您若是倒下了，得有多少人悲痛欲絕啊。」黎雅表情假的夸張，卻不會讓人厭惡，反而覺得很可愛。
「悲痛欲絕？小野貓你想多了，不會有誰悲痛欲絕的，他們只會擔心自己的利益是否會因為我的死亡而受到損傷，然後立刻擁立一個對他們獲得更大的利益有幫助的新王。」說這話的時候，國王陛下臉上依然是平日里戲謔的表情。
黎雅和卡爾都是一愣。
「不會的，父王。」擦擦嘴，卡爾誠懇地看著他的這位父親。
其實小時候，他十分崇拜這位父親，就是他這個看起來不正經的父親，與他的摯友忠臣征戰四方，換得了赫梯如今無人敢惹的帝國地位，他的父王無疑是強大的，即使是現在，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兄弟幾個，沒有人會超過他的父王。只是他從來都不知道，頭戴光環的父王心里竟然是這樣想的。
「卡爾，這些，你還明白的太少，我一直教你，你卻一直拒絕接受。無上的武力是可以鎮壓一切，但統治一個國家，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啊。」
第一次，卡爾從國王陛下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種名為慈愛的情緒。
「父王……」卡爾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堵得慌。
他以為他已經不需要父愛或者母愛了，可是當得到的時候，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能令他如此感動嗎？
「卡爾，你還不適合做一個王者。」
「是，父王。」
「黎雅……」
「打住，陛下還沒到需要交代遺言的時候。」突然間改變得沉重的氣氛讓黎雅有些不適應，「而且陛下放心，您是一位英勇的王，您的名字，會流芳千古，與這個帝國的輝煌共存的。」
「哈哈哈哈。」略微一怔，國王陛下開懷大笑，「流芳千古嗎？听起來也不錯啊。吃飽了嗎？吃飽了就回去吧，卡爾還有公務要做吧。」
「是，父王。告辭。」卡爾沒什麼可拖沓的，干淨爽利地告辭。
「多謝陛下的午餐，味道……還不錯。」黎雅甜甜一笑，跟在卡爾身後離開。
「瑪莎，她……很有趣不是嗎？」
「是的，陛下。」女官順應下來，「但是請陛下吃完您的午飯。您的兒子已經吃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