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兜帽,凱就從人群中擠了過去。
因為有熱鬧看,兩個小包子的腳步終于協調了,手拉手肩並肩,在人群中鑽來鑽去,跟其他的兩歲女圭女圭比起來,動作極其靈活而且具有技巧性。
「哎呦!」最後一步,伊爾斯沖過頭了,直接撞上了什麼硬硬的東西,然後一坐在了地上。
「……」艾米扶額,不忍直視。
「嗯?」被撞到的男人疑惑地一低頭,就看見坐在地上捂著鼻子的小不點,小不點的右手還牽了另一個正捂著眼楮的小不點,「怎麼?跟媽媽走散了嗎?」普拉美斯蹲子,模了模伊爾斯的頭。
「唔!」媽媽說過,頭頂是不能隨便讓人踫的,所以普拉美斯的手還沒能落下,伊爾斯就身體一扭,躲過了普拉美斯的大手,翡翠色的大眼楮瞪得溜圓,眼神中隱隱有些戒備和敵意。
看見這翡翠色的眼楮,普拉美斯一愣,兩個人影迅速從腦海中閃過。
不可能吧?那兩個人一個三年前就失蹤了,他被人從獄中救出之後一直在哈圖薩城中潛伏,就是想等著那個死女人離開的時候一起走,有可能的話就帶她來埃及,可是他在哈圖薩城愣是沒堵到人,就不明不白地讓人給跑了,找了三年,都沒找到。
而另一個,三年來一直在哈圖薩城中,若無必要,連王宮都不會出,據眼線回報,那個男人比以前更冷了,以前只是冷,現在,已經沒人能讀出他的情緒了。听說亞述的那個第一公主和赫梯戰神神廟的祭司王奧羅拉•伊修塔爾兩個人天天圍著那男人轉,只是,好像收效甚微啊。
他也考慮過要不要推波助瀾,幫那男人選個王子妃,但是考慮那男人現在更加深沉莫測的脾氣,普拉美斯還是沒敢在老虎頭上拔毛。萬一火燒埃及,他就是埃及的千古罪人了。
如此分隔兩地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會有孩子?湊巧吧,嗯,湊巧。
「怎麼?撞疼了?」普拉美斯好笑地看著虎頭虎腦的小不點。
還知道防備呢,真是有意思的一對姐弟。
「對不起叔叔,哥哥有點笨笨的。」放下擋著眼楮的手,艾米對普拉美斯甜甜一笑。
原來是兄妹啊……普拉美斯嘴角抽了抽。
「沒關系。」普拉美斯被艾米的笑容晃得又是一愣。
怎麼……就是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呢?
「叔叔,你們這是在干什麼?那個漂亮的姐姐是壞人嗎?」艾米將伊爾斯從地上拉起來,還貼心地幫伊爾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只是力道沒怎麼控制好,拍得伊爾斯齜牙咧嘴的。
「嗯?」普拉美斯回頭看了看被兩個士兵押著的女人,「為什麼這麼覺得呢?」
「媽媽說,只有壞人才會被軍人叔叔那樣押著,所以,如果不想被軍人叔叔抓住,就不能做壞事。」伊爾斯好奇地看向那個女人的方向。
「嗯,媽媽說的對。不過呢,這個姐姐沒有做壞事。」普拉美斯回頭看著那個看起來有些膽小的女人,一陣頭疼。
這女人是埃及的王後,是故去的法老圖坦卡蒙的遺孀,生性軟弱,是個只有威望卻沒有權利的王後,她的權利,全都被皇太後架空了。
自圖坦卡蒙法老故去之後,這位王後其實一直很安分,呆在王宮里,無事不出門,可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出逃宮外,害得他每天都要帶兵來一場你追我逃的游戲。
「沒做壞事?」兄妹倆對視一眼,同時歪著腦袋看著普拉美斯,兩人並肩而站,腦袋歪向兩邊,一模一樣的小臉上,唯獨顏色不一樣的眼楮眨啊眨,充滿了天真的疑惑。
「嗯,但是呢,這個姐姐不回家,還總是從家里偷偷跑出來。因為姐姐不听話,所以只能讓軍人叔叔把她抓回去。」普拉美斯試圖順便教育一下小孩子。
「那這個姐姐為什麼不回家呢?」伊爾斯翡翠色的大眼楮嘰里咕嚕亂轉著。
「呃……因為姐姐在家里不開心。」普拉美斯還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伊爾斯的小臉,嗯,手感不錯。
「不開心?」兄妹倆對視一眼,「那叔叔,我們可以去給姐姐說說話嗎?姐姐好漂亮啊。」
後邊裹著斗篷的凱扶額。
這倆小祖宗又想干什麼了?
「嗯,可以,去吧。」兩個喜歡漂亮姐姐的孩子而已,普拉美斯並沒有對兩個小家伙產生防備之心。
「漂亮的姐姐您好,我叫伊爾斯。」
「我叫艾米。」
兩個小家伙邁著小短腿晃晃悠悠地走到埃及的王後面前,甜甜一笑。
安可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蹲子,疑惑地看著兩個小家伙。
「你們好,你們……找我?」
「姐姐,那邊的叔叔說你不想回家,為什麼?」伊爾斯歪著腦袋發問。
「因為姐姐的家里既沒有愛姐姐的人,也沒有姐姐愛的人。」安可一愣,然後伸手模模伊爾斯的小腦袋,笑容有些苦澀。
「姐姐的媽媽不愛姐姐嗎?」艾米好奇。
「姐姐……姐姐已經沒有媽媽了。」
姐姐好可憐。兄妹倆對視一眼,共同得出這樣的結論。
艾米眼珠子轉了轉,拉過伊爾斯,在伊爾斯的耳邊小聲嘀咕幾句,伊爾斯想了想,又湊到艾米耳邊說了些什麼,艾米思考一下,然後點頭。
偏頭看看裹著斗篷的凱,艾米甜甜一笑。
凱的表情一僵,然後無奈地笑了笑。
扯下兜帽,凱往普拉美斯的方向走了兩步,確定自己被普拉美斯「偶然」看見之後,只瞬間就轉身,沒入人群。
他只是想試試,沒想到,普拉美斯竟然真的記得他。
「你們看好王後,我馬上回來。」
正好笑地看著兩個小不點跟王後聊天的樣子,普拉美斯突然覺得視線中出現了一個不太熟悉的身影,他隱約記得那人是黎雅當年撿回去的奴隸,剛想要叫住對方,卻看見對方轉身消失在人群當中,普拉美斯一著急,立刻追了上去。
「哥哥,這個就是長矛嗎?好威風啊!我能看看嗎?」小艾米突然傾身在安可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就走到一個衛兵旁邊,模著長矛的木桿,驚奇地感嘆道。
「怎麼?小丫頭喜歡這個?」一個女女圭女圭竟然會模著長矛發出如此感嘆,衛兵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是啊是啊,可是家里的那個,爸爸都不讓我踫。」說著,艾米不高興地撇撇嘴。
「是嘛,那這個給你模模。」衛兵覺得這小姑娘十分有趣,就應允了她的要求。
同一時間,伊爾斯小跑到另一邊的衛兵面前,做著與艾米大同小異的事情。
兩個人纏著兩邊的衛兵玩鬧著,不僅吸引了衛兵的注意力,還成功地將衛兵引開兩步,讓他們距離安可稍微遠了一點。
兩個小家伙在衛兵們之間竄來竄去的,帶著歡樂的氣氛,讓生活枯燥的衛兵們很快就跟他們玩作一團了,一會兒把這個舉高高,一會兒教那個舞長槍。
安可倒是沒想到兩個小不點真的能引開衛兵們的注意力,左右看了看,慢慢挪動腳步。
她其實並不是想要逃離王宮,她只是最近常想起圖坦卡蒙,所以有個地方想去,跟皇太後請示,皇太後卻堅決不許她出宮,所以她才偷偷跑出來的。她只是想去一次而已。
挪動的腳步越來越快,終于是挨上人群了,安可腳下一轉,鑽進人群撒腿就跑。
「喂!王後!王後跑了!」
安可最後這一下動作十分明顯,被一個衛兵發現了。
看著準備沖進人群抓捕的混亂衛兵們,伊爾斯和艾米對視一眼,突然毫無征兆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又嚇懵了周圍的衛兵,這一個停頓,安可就已經沒了人影。
「嗚嗚……媽媽!」伊爾斯一邊哭一邊蹬蹬小短腿,哭喊聲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慘烈的艾米都已經哭不下去了。
艾米嘴角抽了抽,狠狠踹伊爾斯一腳。
干嗎?伊爾斯擋在眼楮上的小肉手手指張開一條小縫,瞪著艾米。
別丟人了行不行?艾米翻了個白眼。
這叫入戲你懂不懂?跟哥哥學著點!伊爾斯鄙視艾米。
學你個頭啊!艾米又踹伊爾斯一腳。
喂!別以為你是妹妹我就總讓你啊!伊爾斯憤怒地鼓著腮幫子。
怕你啊?懶豬!
「你們去追王後,我留在這里看著這兩個小孩兒。」
衛兵中貌似隊長的某個人物被眼前的狀況整得焦頭爛額的,尤其普拉美斯還不在,場面這麼混亂,小孩兒的哭聲如此慘烈,都沒見著小孩兒的父母,看來是兩個自己出來玩的小孩兒,他也不能放著兩個小不點不管啊!
一听旁邊的人這麼說,兄妹倆同時停止內斗,繼續慘烈地哭著。
「呃……那個……」隊長雖然自告奮勇地留了下來,可連個戀人都沒有的他哪會哄孩子啊。
「嗚嗚……媽媽!我要媽媽!」伊爾斯繼續蹬腿。
小艾米的嘴角抽了抽,然後一邊哭一邊思考。
他們也不能就坐在這哭啊,這軍人哥哥萬一要親自送他們回家怎麼辦?而且,剛剛那個姐姐看起來笨笨的,能不能逃得掉啊?
小艾米越想越不放心,偷偷瞄了一眼手忙腳亂的衛兵,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就跑。
誒?搞什麼啊?伊爾斯被艾米這出整愣了,反應過來了,趕緊跟著爬起來跑了。
「誒?你們兩個去哪?別亂跑啊!」擔心的衛兵想要追上去,可擠出人群就已經看不見兩個小不點了,只能撓撓頭,表示無奈。
「喂,艾米!你怎麼突然跑掉了?都不告訴我一聲啊!」三兩下擦掉臉上的淚水,兩個小不點在底比斯城的小巷中跑來跑去的。
「我怎麼告訴你?用意念啊?」跟著黎雅在一起,總能學到些與眾不同的詞匯,「而且你不會看啊!看到了不會跑啊!笨死了!」
「喂!我告訴你,我可是你哥哥!」伊爾斯跟在艾米的後邊,不滿地嘟嘴。
艾米總是嫌棄他!哼!他要是不笨點,能凸出艾米的聰明嗎?這個不懂得知恩圖報的臭丫頭!
「知恩圖報」一詞,伊爾斯是跟黎雅學的,而「臭丫頭」,是跟科爾溫學會的。看,他多聰明!
「艾米,你要去哪?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伊爾斯左右看看,兩邊全都是陌生的景色,不禁有些擔心地皺眉,但是翡翠色的大眼楮里,卻沒有膽怯的情緒。
「媽媽說過,找不到回家的路就別回去了。」艾米不屑地輕哼一聲。
天天被媽媽丟在孟菲斯的大街上學著認路,早就已經身經百戰百煉成鋼了好不好,真是人艱不拆啊。
「……」伊爾斯撇撇嘴,媽媽是這麼說過,「不過你到底要去哪啊?」
「我記得那個笨笨的姐姐是往這個方向跑的啊,怎麼找不著了呢?難道拐了?」艾米停在一個十字路口,左看看右看看。
「艾米,我想,我找到那個笨姐姐了,只不過,她好像死掉了。」伊爾斯突然拍拍艾米的肩膀,指著他們右手邊的胡同。
胡同盡頭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個女人,正是跑到筋疲力盡的安可。
「走,過去看看。」艾米拉起伊爾斯的手往胡同里面走去。
「喂,艾米,還是別過去了吧?萬一她真的死掉了怎麼辦?」伊爾斯往後頓了一下,拉住艾米。
「死掉了就丟在這好了,怕什麼?」艾米翻了個白眼,使勁拉著伊爾斯走進胡同。
「好吧。」伊爾斯不情不願地跟上艾米的腳步。
艾米總是這樣,好像什麼都不怕的樣子,對什麼都好奇。可是他怕啊,他怕艾米受傷啊。媽媽說了,他是哥哥,要保護艾米,他要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可是艾米的性格跟媽媽一模一樣,好難管啊!凱叔叔,怎麼辦啊?
「姐姐,你還活著嗎?」艾米走到安可面前,蹲下,然後伸手戳了戳安可的大腿。
听見聲音,安可睜開眼楮,一副虛弱得馬上就會死掉的樣子。
「你們怎麼在這?」安可有氣無力地問道。
「來看看姐姐死掉沒有,若是沒死掉的話,就帶你回家。」伊爾斯蹲在安可的另一邊。
「回家?」安可皺眉。
「嗯,去我們家。姐姐要是不願意回家的話,就去我們家好了,我媽媽很厲害的,一定可以幫你解決麻煩的。」伊爾斯笑得開心又自豪。
「伊爾斯少爺、艾米小姐。」凱裹著斗篷,從胡同口走進來,「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啊,凱叔叔,你來的剛好,把這個帶上吧。」艾米眼楮一亮,指著安可,沖凱甜笑。
「凱叔叔,把這個帶上吧。」伊爾斯也指著安可,嘿嘿笑著。
凱皺眉,抬眼看向安可,就見安可一臉期待和祈求地看著他。
「我只想去一個地方,去過了我就會回宮,真的,絕對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凱繼續皺眉。帶她回去本身就是一個大麻煩。
「怎麼?不行嗎?凱叔叔……」艾米一扁嘴,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可憐兮兮地看著凱。
「……行。」作孽的女乃爸!
凱走過去,解下斗篷,罩在安可身上。
「王後忍耐一下。」打橫將安可抱起來,凱挑著不引人注意的小路往回走。
兩只小不點就腳步穩健地跟在凱的身後。
黎雅的訓練,在這種時候就突現出了它的作用。
「媽媽~我們回來了~」一回到店鋪,兩個小不點就迅速跑進後院,準確找到黎雅的位置。
「底比斯好玩嗎?」黎雅休息得差不多了,此時正在書房里繪制新商品的樣圖。
「唔……跟孟菲斯也差不多。」兩個小不點各自找了小凳子,搬到書桌邊,站上去,一左一右地趴在黎雅兩邊的桌邊,「媽媽又畫新圖了嗎?」
「嗯,怎麼樣?覺得哪個好看?」黎雅將之前畫好的圖依次排開。
「唔……只要是媽媽畫的都好看。」伊爾斯抬頭,笑得眼楮眯成了一條縫。
黎雅眉梢一挑,將圖紙疊好,放在一邊。
「說吧,又惹什麼事了?」這倆小混蛋,一拍馬屁就準沒好事。
「呃……沒有啊,媽媽,我們可乖呢。」艾米撇撇嘴。
「你們要是想自己解決,我也不介意。你們知道的,媽媽一直很鼓勵你們獨立處理事情的。」
「我們撿了個人回來!」一听黎雅這麼說,兩個小不點迅速地異口同聲簡潔明了地說明自己做了什麼。
「撿了個人回來?」黎雅好奇地抬頭,瞄向一直站在門口的凱,這才看見凱的懷里抱了個人,還是被斗篷緊緊裹住的人。
「是誰?」黎雅走過去,撩開斗篷的兜帽,發現是個女人,還是個已經睡著了的女人,頓時嘴角抽了抽。
「是……埃及的王後,圖坦卡蒙的遺孀。」
「什麼?」黎雅一驚,「怎麼回事?」
凱就簡明扼要地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給黎雅說了一遍。
听完了,黎雅扶額。
她就不該讓這兩只出去玩!就知道他們一出去準沒好事!
「人先找個地方安排下來吧。明天普拉美斯一定會帶兵搜城。」黎雅看著外面的天空,眯起了眼楮。
「唔……媽媽,我們是不是又闖禍了?」兄妹倆對視一眼,然後蹭到黎雅身邊,抓著黎雅的褲腿,眨著大眼楮一臉懺悔地看著黎雅。
「沒事。」黎雅揉揉兩個小不點的頭發,「有事媽媽頂著。」
普拉美斯嗎?他們之間還有一筆賬沒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