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就這樣讓她們離開嗎？」
「不然呢？」
絳綾閣的院門口，池晚妝背光而立，含笑目送著提燈遠去的眾人。
二夫人的話可謂是一針見血，銀釧和金媽媽兩奴僕哪里有膽量合謀殺害相府里的小姐？曹氏嘴上說的好听是授命于誰，但這個誰含射的是哪個人，意思可謂是不言而喻。
明藝面露不甘，低聲喃喃道︰「可剛剛只要再問下去，金媽媽和銀釧肯定會供出大夫人的。老夫人就這樣將人都帶了走，若是不給小姐您個公道，可怎麼好？」
池晚妝輕笑，淡淡回道︰「你覺得還真能給我什麼交代？明藝，你不明白，這兒是相府，附近相左的皆是京中的名門世家。不同于陸府里，哪位太太刻薄了晚輩就能直接懲處。府里的一家之主是當朝丞相，池家歷代官宦，哪里能傳出主母殺害子女的言論？」
「那小姐，今晚上都白忙活了嗎？」
明笙亦有些郁悶，要知曉先前只要稍有不慎，那如今被人算計百口莫辯的可就是自家主子了！大夫人下手這樣狠毒，如若送去給三小姐用的桂花糕不曾提前調換，那現在大小姐身上可就背負了人命。
這種罪名一旦沾身，饒是小姐有天大的本事，能否保住性命都是未知，更別提今後想要在府中有所作為了。
池晚妝轉身，望著替自己不平的兩婢子心有慰藉的回道︰「不會，老夫人心如明鏡，而且這相府里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紀妙緊跟著老夫人回了榮安居，池晚鳳跟在身後欲要進屋，常媽媽便伸手攔在了前面，勸言道︰「四小姐，您請回吧。」
「可母親……」她滿臉憂色。
方進屋的老夫人徒然轉身，沉臉責道︰「你一個年輕姑娘家，少跟著摻和這些。你母親這樣能干，我老婆子還能怎麼了她不成？！」
這語氣，說得是相當重了！
紀妙心里一個咯 ，側身揮手忙勸親女回去，「鳳兒，夜深了你先回去吧，娘和祖母說些事。」
池晚鳳從小就是眾星捧月般長大的，以前老夫人雖不理世事，對府中小姐不冷不淡，但這樣疾言厲色還是頭一回。她不由鼻間一酸，想起丫頭們說的她獨愛大姐的話，整顆心都被嫉妒佔滿。
憑什麼頂了個嫡長女的頭餃就了不得？在父親心里，自己才是他最疼愛的女兒！
然而，再別扭再不情願，池晚鳳終究是福了身告退。
而紀妙進屋後立即就跪倒在地上，神情真切道︰「老夫人，兒媳是冤枉的，今晚的事與兒媳無關，您可千萬別生了誤會。」
「誤會？」
老夫人重拍在幾面上，冷笑道︰「方才晚妝說金媽媽虐打晚雲的時候，她也哭冤枉；還有銀釧，當眾給晚妝奉毒茶，她也說誤會。但結果呢？晚雲身上的傷怎麼回事？銀釧屋里的毒藥又是怎麼回事？老大媳婦，你進府也有十余年了，雖說當初我並不怎麼中意你，但這些年可從不曾委屈虧待過你，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兒媳、兒媳沒有。」
紀妙早就想好了要死不承認，她終歸是相府主母，是有品級在身的誥命。就算眼前人是婆母，沒有十足的證據也不能奈她怎樣。
只是她這等態度，落在老夫人眼中便是死不悔改，氣得位上的人拂袖將幾上的茶碟都捋至了地上，「沒有？我為何要打發走老二媳婦，為何要帶你回來單獨問話，為何要讓人先將金桂家的和銀釧那小蹄子給關下去？她們可都是從你院子里出去的人，你想要推卸給誰？」
「老夫人……」
紀妙剛開口喚了聲，老夫人就氣急續罵道︰「你以為我年紀大了就好糊弄是不是？前不久你秘密派人去柳州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你竟敢在府里耍陰謀詭計。紀妙，你別真以為我做婆婆的動不了你！」
聞者臉色刷白，她果然知道柳州的事。
「我原念著你終究是晚妝的親姨母，再信任你一回，沒成想你居然心思這般歹毒。先是晚雪那孩子，再是晚雲，難道那幾個都不是我孫女嗎？晚妝是我讓人接回來的，你這是心里對我有話，是麼？！」
「兒媳不敢。」
「你不敢？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我瞧你膽子大得很！」
老夫人怒不可遏，氣得直喘息，嫌棄的挪過視線，顯然是都懶得再看她一眼。
「你計劃的真是好不周到，怪不得今晚上怎的要在我這久留，原是想金桂家的到這兒來報信。那邊剛差人害了晚雲，緊接著就讓婢子毒死晚妝，做成畏罪自殺，讓我就是想深究都沒地方入手，是不是？」
「兒媳沒有讓人綁了晚雲溺進水里，也沒有命令銀釧給晚妝下毒啊，這是真的，老夫人，兒媳不敢那。」
「你現在說這些沒用的話做什麼？今晚上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你心思那樣縝密，不如就說說該如何解決，總是要給大家一個交代的。」老夫人語氣陰寒，對她的辯解顯然是無動于衷。
紀妙揚起腦袋，臉色又驚又慌，想要再為自己說些什麼卻倍感無力，最後僅重復的反問道︰「怎麼解決？」
「動你確實不太現實，我們池家斷不能有個蛇蠍心腸的大夫人。你總嚷著不知情，我今兒就最後再縱你一回，不過你身下的那些個猖狂的叼奴，可是萬萬繞不得的。」
「老夫人，您、您是要動紀媽媽？」
紀妙一急，喊道︰「她可是跟著兒媳從娘家進來的，您要是處置了她，不就是明擺著今日的事與兒媳有關嗎？屆時相爺問起妾身，兒媳要如何作答？」
「那是你的事。再者，你以為我不動她，別人就能以為你置身事外了嗎？」
老夫人毫不留情，冷漠直言道︰「紀媽媽這些年陪在你身邊沒少造孽，再不處理了她，府里的下人還不都個個無法無天了去？就是你，縱容奴僕、虧待子女，這府里被你管治的竟是能鬧出奴大欺主、公然謀害主子性命等事，這家、你也別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