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驚華 第五十四章 殺妻休妻

作者 ︰ 夜夜笙簫

池相回了府,並未直接進內院,而是命人將妻子請到大書房來。

剛踏進院子,紀妙便察覺到了異常,不止是四周增添了許多護衛,而內庭的中央還擺著三座擔架,上面均蓋了白布。此刻天已黑,廊下的燈籠映照得這院子幽森可怖,她神色微滯,不由後退了一步,身後的桂枝忙扶住她,低聲的喚了聲「夫人」。

「這是怎麼回事?」紀妙望向望向旁邊的大管家池貴。

後者即上前兩步,面無表情的答道︰「回夫人話,相爺剛從二姑太太府回來,路上遇到行刺,這些便是刺客的尸首。」

「什麼?老爺遇刺了?!」

在這個妻憑夫貴的時代,不管是真情還是私利,紀妙自然是緊張丈夫的安危。徒然听到池相遇刺,當下就慌了臉色,視線望向緊閉的書房,急問道︰「那老爺呢?他有沒有事,可查清楚了是誰下的手?」

大管家池貴素來只听命池相,紀妙過去曾有意籠絡卻沒能成功,心中只道他頑固不化,然丈夫重用他,故而表面上不得不客氣相待。只是話落卻不抵心中憂焚,步伐徑自往廊上而去,但還不曾跨上石階,就被池貴攔在了前面。

「夫人請留步。」

遭人阻攔,紀妙橫目厲色,斥道︰「你好大的膽子,連本夫人的路都敢擋?老爺遇襲讓我過來,必然是有事要和本夫人說,你趕緊給退開。」

池貴渾身不動,依舊不冷不淡的回道︰「夫人錯了,相爺讓奴才請您過來,是要夫人認幾個人。」

「認什麼人?」

紀妙不解問完,似有了然的轉身望向幾座擔架。

「來人。」

隨著池貴揮手,便有護衛上前蹲身分別將幾具尸體上的白布掀開。

白布掀起,滿身是血的黑衣人猙獰死相即呈現在紀妙視線中,她顯然驚了下,錯開視線大聲喝道︰「池貴,你竟讓本夫人看這種不吉的東西?快蓋上!」

聞者不為所動,堅持道︰「請夫人上前。」

「好你個池貴,誰給你的權力這樣以下犯上?不要以為仗著身後有老爺就敢對本夫人頤指氣使!」紀妙高舉胳膊,然手還不曾落下,就听到身後傳來房門的開啟聲,她轉過身就見著滿臉嚴肅的丈夫。

池相身上僅著了件寬容的中衣,蒼白的面色陰郁冷漠,厲色的望著她言道︰「阿貴是奉我的令行事,我給他的權力又如何?」

「老爺?」

紀妙拖長了音調喚他,似是難以置信,不理解素來待她溫和依順的丈夫此時為何會如此冷面冷語。實際上,她本就在等丈夫回府,今兒在連永伯府里的事情鬧得太大,剛回來她就被老夫人喚到榮安居訓了一頓,正想著該如何跟眼前人解釋沒在外人前袒護池晚妝的原因,誰知這事還沒提就受了這樣的臉色?

她暗吸了口氣,走上台階柔聲詢道︰「老爺您沒事吧?方才大管家說您遇著了刺客,妾身甚為擔憂。」

「呵,你擔憂?」

池相冷嘲了聲甩動胳膊,卻因動作牽動了右肩上的傷,當下「嘶」的暗哼了聲。

然不等下人來攙扶,左手拽起跌下台階的妻子就朝幾座擔架前走去,他咬牙質問道︰「呵,我倒沒看出你這樣關心為夫的安危!」愣是不顧紀妙慌亂迷茫的眼神,直接用力將她推倒在地。

準備的說,是推倒在了幾具尸體身上。

「啊!」

紀妙驚呼了聲要從地上爬起,而隨她跟來的婢女奴僕剛準備上前扶她,但均被池相喝令退下,「誰都不準過去。」

許是因情緒太過激動,池相喘了幾聲粗氣。

適時,陸秀取了件外袍從書房內走出來,裊裊走過近池相的身替他披上,軟言軟語的勸道︰「老爺別生氣,這事還是且先听夫人如何解釋。」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

紀妙身上佔了刺客身上的血跡,頭上珠釵掉地,很是狼狽的剛爬起就見到陸秀,表情更是不可思議。她身為正妻,居然在一個妾侍跟前如此丟臉?且還是個尚未真正過門的妾侍?

這讓素來高傲的紀妙難以接受,她至今都不知丈夫身負刺傷,只聯想到方才他衣衫不整的走出,現兒又和陸秀兩人這般親昵,嫉妒的怒火被勾起,更是拋卻了往日的從容和端莊。

紀妙以為,丈夫如此待她的原因定是因為陸秀在從中挑撥,幾步過去抓起對方手腕厲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趕跑到老爺書房來使狐媚手段?是我平時待你太寬容了呢,還是你骨子里就如此**!」

「姐姐,您怎麼能這樣說我?」

陸秀早到幾步,剛替池相包扎傷口的時候亦听了些原委,知曉這回事大,紀妙很難難保,便想法趁機添油加醋。畢竟,以她出身美貌,要她給年長自己這麼大的池相做妾,如何能甘心?不過若能擊垮了紀妙,自己做丞相夫人,這份委屈便也算值了。

思及此,她兩眼驚懼,縴弱的身子不停顫抖,掙扎著求對方放開自己,話語嚶嚶低泣︰「夫人您弄疼我了,我只是來給老爺送湯,我沒有、真沒有。」

顯得格外的無助柔弱。

池相剛得了陸秀沒多久,這幾天夜夜宿在她屋里,年輕美貌的身軀極有活力,讓他迷戀,自是緊張得很。而此時紀妙和她站在一起,新歡舊愛的強烈對比之下,想起紀妙近來惹出的麻煩和眼前這副潑婦的德行,自然是偏向了溫柔依人的陸秀。

「紀氏,你莫要太猖狂了些!」

他走過去,推開妻子就將陸秀摟在懷里,「阿秀阿秀」的喃喃安撫不停。親自執起她的手檢查,而當目光觸及其被紀妙捏紅的手腕時,池相如刀的眼神射過去,罵道︰「心狠手辣,簡直是歹毒至極!」

陸秀順勢靠近池相懷中,表現得格外依賴,但身子卻不停的哆嗦,咬著唇委曲求全道︰「老爺,妾身沒事,您別怪姐姐。」

「老爺,你居然為了一個妾這麼對我?」

紀妙勉強穩住身子,一臉傷心質問,那望著陸秀後背的雙眼更是恨不得在其身上挖出兩個洞來。

這本是自己的丈夫啊,如今卻護著其他女人?

算是引狼入室嗎?

她真想大罵陸秀不要臉,賤人!

但理智告訴她,這種時候不宜再觸怒丈夫,于是她只能打感情牌,舉著帕子抹著眼眶念道︰「老爺,我嫁給你數十年,在池家兢兢業業,上孝順翁婆,恤關懷子女,我這是做錯了什麼,你要對我發這樣的火?」

「做錯了什麼?你還有臉說?!」

池相手中輕輕拍著陸秀的後背,瞪著妻子罵道︰「我把家交到你手里,是信任你能替我安好後院撫育子女,但你卻縱著你那些叼奴手下謀害府里的小姐,幾次三番氣壞了老夫人不說,還將府里弄得烏煙瘴氣。今日在連永伯府又是怎麼回事?晚妝她好好的跟你出去,在人前被人冤枉了你不幫著她竟還要她認罪?你可有念過我相府的名聲?」

「陳秀,是你說的?你可別忘了,沒有我,你哪來的今天!」

紀妙怒不可遏,凌厲譴責起陸秀,丈夫剛回府沒多久,要不是她說,怎麼會知道連府里的事?這妻妾矛盾相爭的把戲,紀妙亦是不陌生的,滿臉譏笑,嘲弄陸秀的愚不可及,就這樣想將自己拉下妻位,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只是,讓她感到失望的是,丈夫竟然信了。

以前,便是老夫人說自己犯了何錯,池相都將信將疑,會無理由信任自己。然而現在,他居然信了陸秀所言而來質問自己?

「姐姐,是老爺問起,我方說的。」

陸秀轉過身,但人依舊依偎在池相懷中,似乎沒了他的懷抱,她就無法生存。

而這種依賴的舉止,很成功的滿足了池相男人的成就感和虛榮心,這亦是他大大喜歡陸秀的原因之一。府中的幾個女人,紀妙是妻子,在府里專權彪悍了許久,完全沒了女人嬌柔的那面;其他的幾位姨娘則中規中矩的,加上都跟了他十余年上了年紀可謂是食之無味;而其他的貌美婢子,亦不過是諂媚討好,在床第間都不如陸秀。

他喜歡身前這人將全部交到自己手里的感覺,大掌攬過她的腰際,更是緊緊的納在懷中。

紀妙看得刺眼,直覺得胃都氣疼了,在心中不停暗罵定是陸秀在床上的那些不三不四手段哄得丈夫歡心,如今這都要做出寵妾滅妻的事出來。

「老爺,您可別犯糊涂,她不過是個卑賤的妾而已。」

池相在感受到懷中人又猛地一顫後,突然輕輕推開了陸秀,而後越過她走向紀妙。

在後者沾沾自喜時,他突然抬手就是一個巴掌狠狠的甩了過去,直將其再次打扒在了黑衣尸首身上。見紅腫了臉頰的妻子要起身,池相又抬腳踹過去,力道極大,後者頓時覺得腰間絞痛,翻了個身卻正對向那死去黑衣人瞪大不瞑目的眼珠。

「啊!」紀妙再次尖叫,雙手捂著眼轉頭爬起。

院子里的人都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池相的一系列動作幾乎就在瞬間,除了少有的幾個人,大家都不明白素來待妻有禮的相爺會出這麼重的手。

「老爺?您、您居然打我?」

紀妙雖說是紀公府的庶女,但自小也是養尊處優的小姐,嫁到池家後更是風光無限,何時受過這等辱打?她捂著臉又覺得腰疼,可憐身邊連個婢子都沒有,只能緊緊的盯著丈夫。

池相卻不為所動,他看向池貴,做了手勢道︰「讓她認認。」

「認什麼?」

紀妙這方回想到最初進院時的場景,當時池貴就告訴她是來認人的,而認的卻又是死去的刺客。

她方才被陸秀和丈夫的親近沖昏了頭腦,此刻清明過來,滿臉訝色的試探道︰「老爺,您以為這些刺客是我派去的?老爺,您怎麼會這麼想,妾身怎會害您?」

「夫人,請。」

池相一句話都沒說,只有池貴對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而這時,亦有護衛過去將幾個黑衣人的衣裳褪下,只見每個人的左臂上都有半片彎葉形的圖案。

正是紀公府隱衛的標志。

紀妙腦中「轟」的一聲,只覺得天崩地塌,搖頭不停辯道︰「老爺,這肯定是誤會,有人栽贓嫁禍給妾身和妾身娘家。」

許是因為這枚標志圖案,紀妙仔細辨別了下那三人的長相,有種極其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認識這些人,是派去承福寺殺池晚妝的殺人,怎麼反倒來行刺自己丈夫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亦明白若被冠上「謀殺親夫」的罪名,她亦不會有好下場,于是再顧不得尊嚴和面子,跪在池相腳邊央求道︰「老爺,妾身跟了您這麼多年,凡事都以您為重,怎麼會派人去刺殺您?這肯定不是真的,是有人在離間咱們夫妻間的感情,你我夫妻多年,一定要相信妾身,妾身是清白的。」

「清白?誤會?」

池相嫌棄的踹開拉著自己袍角的紀妙,居高臨下的冷冷道︰「我早已讓人檢查過,這些人身上的圖案刺在身上已有二三十年,斷不是近期才刺上去的。顯然,這些人是你們紀公府長期培養的死士,你說是栽贓嫁禍,那就是你的好弟弟紀公爺了?」

「不、不會是妾身弟弟的。」紀妙滿臉慌色,有口難辯。

每個家族都有忠貞不二的死士,他們便是當場被抓,亦不會出賣主子,而每次任務前都會在嘴中藏有毒藥,若是被擒或者失敗,服下那種特定的毒藥,亦能化除他們身上的紀家標志。

這樣的殺人手法,素來都是無所查證的,因為即便留下尸體,亦斷不可能讓敵人利用從而向主人家發難。她這回為了不留痕跡的除去池晚妝,以防萬一就向娘家要了資歷較深的殺手,臂上的圖案標志被查出年代久遠是情理之中。

但紀妙想不通的是,這幾人現在已經死了,標志卻還在?

這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還沒來得及服毒就被殺。

她做丞相夫人也有多年,丈夫平時身邊亦圈養了些能者隱衛,雖說武功不凡,但紀公府的殺手亦不是擺設,斷不可能三人都是如此情況。紀妙百思不得其解,是什麼原因讓他們在被殺前沒有服毒?

而池相見她這般面如死灰的表情,走到旁邊抽出護衛手中的長劍就抵向她的喉嚨,恨道︰「紀妙,為夫自認這些年待你不薄,你今日居然做出弒夫這等膽大包天的事來,我今日若不殺了你,我顏面何存?」

「老爺、老爺,妾身真的沒有派人刺殺您。」

院中燈火如晝,紀妙面色慘白,但見利劍抵在身前,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陸秀在邊上亦是嚇了一跳,她再怎麼都沒想到池相竟然會拔劍殺紀妙。她本還以為,兩人好歹同床共枕十多年,就算有紀家死士躺在這,但說不定會把責任推至紀公府身上,而對紀妙頂多就休書一份。

這亦是陸秀所期待的。

她的納妾禮還沒有辦,如若這時候相府沒了女主人,池相又這麼喜歡自己,保不準就娶她做正房了。

紀妙也是無比驚詫,她沒料到丈夫能這般心狠,會揚言殺她。

女人最大的弱點,便是輕信男人。

紀妙和陸秀無論平時如何心狠奸詐、自私自利,但都有個同樣的錯誤思維,就是高估了池相對女人的感情。紀妙太過自信,總以為她無論犯什麼錯丈夫都不會嚴懲自己,亦會一如過往的寬容她。

然而,池相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現在唯一在意就只有他自己。

只要不影響他的官途和危機他的性命,哪怕是涉及子女,他都可以小而化之。

可這回,有人動腦子在他的頭上,哪里還可能再縱容?

「你休要再狡辯,我早前就是因為對你太寬容,如今才讓你這般無法無天。紀妙,你真以為本相的夫人非你不可?這池家沒了你,日子就過不下去了是不是?我知道你善弄心計,卻沒料到你竟然要對付我,試問一個想要殺我的女人,怎麼可能再繼續留在我身邊?」

他的話音落下,看都不看紀妙一眼,提氣就要往前刺去。

紀妙驚呼一聲,「老、老爺。」

似乎連跑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直接攤在地上,而就在這時,門外有人稟道︰「稟老爺,紀公爺來了。」

「豐弟?」

紀妙的眼中重燃了希望,她從地上爬起就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自院外走來,她喜極而涕。

「姐姐?」

紀公爺紀豐三旬有余,華衣錦服的匆匆走了進來,他得了消息就立即趕來,見親姐衣發凌亂的坐在地上,上前幾步就扶她起身。他隨意瞥了眼那三具尸體,攙著紀妙安慰道︰「姐姐,莫要擔心。」

「豐弟,你姐夫要殺我。」紀妙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緊緊攀住他的胳膊。

池相見到紀公爺,冷哼了聲將手中長劍砸在地上,望著小舅子不發一言。

「姐夫,你僅憑三具尸體就想殺我姐姐,未免也太不將我紀公府放在眼里了?」

紀豐護著紀妙,見到她臉色的巴掌痕,滿是惱火的譴責道︰「我姐姐嫁給你這麼多年,對姐夫怎樣、對相府怎樣,想來您也心中有數。如今因為三個死人,又是拳打腳踢又是拔劍以對,難道姐夫就是這樣對待結發妻子的?」

「這事本相倒是要好好問問你們倆姐弟!」

池相都自稱了「本相」,顯然是不念及親戚感情。而在他眼中,紀公府雖還掛著功勛貴族之家,但早已是沒落貴族,紀公爺擔了公爵席位卻並無實權,紀家的後輩在朝中亦無建樹,故而根本就沒放在眼中。

他指著地上的三具尸體,逼問道︰「這可是你紀公府的人?你說不能定罪你姐姐,難道是你私下派來殺我而你姐姐不知情了?」

「姐夫,這其中必然有蹊蹺,咱們兩家多年交情,小弟哪有理由害您?再說了,你是我姐姐的夫君,她輔佐照顧您多年,又豈會有那樣的歹心?」

紀豐也不敢真得罪池相,他當初能承襲紀公府,能得到家中那位嫡母韓氏的支持,其中多虧了眼前人功勞。只是他就紀妙這一個姐姐,當年姐弟兩要在紀家眾多子女中出人頭地,相依為命的面對眾多風浪,更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他走過去,好言好語的勸道︰「小弟知姐夫現在是在氣頭上,不過你就算不看我和紀家的面子,但怎麼著我姐姐服侍你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她還替你生下了晚鳳和明杰這兩孩子,你現在一個沖動殺了我姐姐,以後要孩子們怎麼面對你這個做爹的?」

池相面色稍緩,他雖平時對府中子女並不如何關心,但因為過去信任紀妙的緣故,對池晚鳳和池明杰亦疼愛有加。

何況,他就池明杰一個嫡子,還盼著他能出人頭地替池家光宗耀祖,再說晚鳳這女兒亦不比其他庶女,是從小精心培育,準備將來送進宮做皇後的,更加舍不得她傷心。

紀豐見狀,知曉自己找對了關鍵,更是不停相勸,「姐夫,至于這三人,我紀家必定會給你一個解釋。」

池相冷著臉掠過紀妙,轉頭對紀公爺道︰「你隨我進書房。」語氣依舊是不咸不淡。

紀豐走至紀妙身邊,低語道︰「姐姐放心,我不會讓姐夫傷害你的。」

「豐弟,這事可真蹊蹺,該怎麼解釋?」紀妙剛剛是被丈夫拔劍相向的舉止嚇破膽沒了形象,此刻恢復平靜不由低問︰「你姐夫的性子我最了解,他要麼不過問,要麼就不會輕易松口。如今這樣待我,想來不會善了,這事還得多靠你幫忙勸勸。」

「別擔心,姐,你這會最該做的,就是趕緊讓人去學堂將明杰給喚回來。我雖然是紀公府的家主,但在姐夫眼中也素沒多少分量,我不確定能不能說服他,再怎樣你得留在相府里。明杰是他的親生兒子,聰明又機智,素來得姐夫歡心,讓他回來幫著勸勸,鐵定比你我有用。」

紀妙點頭,「是了,老爺最疼杰兒。」

紀豐轉身望了眼明亮的書房,沖對方點了點頭,安慰道︰「別擔心,除了這三具尸體,沒有其他證據,姐姐你抵死不認,這事就和你無關。你現在回院子是洗漱收拾下,等會姐夫必然還要再找你的。」

「豐弟說的是。」

院子里恢復寧靜,陸秀正躊躇不知該如何時,池貴突然從屋里走了出來,他笑著客氣道︰「秀姨娘先回去準備準備,老爺今兒心情不好,等會定還是去您那的。」

陸秀錢笑了笑,應了聲就離開。

她有些被池相怒容時的場景嚇到,對待發妻都能說殺就拔劍的?剛瞧著那氣勢,要不是說紀家來人,是斷然不會收回來的吧?那一瞬,池相肯定沒有想過紀妙的子女、亦沒有顧及情分,只是想斬殺一切可能害他的人。

因為今晚,陸秀對池相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她以前在柳州城里,听過最大的事就是毒打虐妻妾的,這種殺妻的,還真是前所未有。她突然迷茫了起來,不知這留在相府是對是錯,那個每晚和她纏綿的男人,會不會哪天也拔劍對向自己?

她心中越是不安,就越是覺得地位低下,沒有安全的保障。

紀妙是正妻,還有紀公府那樣的娘家做後盾都尚且如此,那自己呢?一個婢妾?

不!她不要這種任人魚肉的命運,她必須變得強大。

進了內院,她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轉向了絳綾閣的方向。

池晚妝和紀妙的過節那麼大,定是想除去她的吧?今兒白日時在外面她就和紀妙鬧了不和,現在有難得的機會,哪里能不通知她?

陸秀雖然討厭池晚妝,但在相府里兩人立場不同,一個是池相的女兒、一個則是女人,而自己沒有子女,更加不會有直接沖突。以前的池晚妝或許沒有本事,但現在的她今非昔比,更有老夫人做靠山,若是她過去煽風點火下,紀妙即使不死,這相府夫人的位置也不定能保住。

以方才紀妙看自己的眼神,陸秀確定及肯定,若她今日平安無事,自己必定不會有好下場。更何況,她終日因為那日和池明杰的事而擔驚受怕,就擔心哪日被紀妙得知真相自己就沒有活路。

而若是沒了紀妙這位正房夫人,池明杰一個沒娘的孩子沾惹自己父親的女人,他可是敢聲張?說不定,還要看自己的臉色行事。

陸秀越想越激動,總覺得紀妙不能留。

然而,等她到絳綾閣外的時候,卻听說大小姐不在,尚在榮安居。

陸秀生出猶豫,她可听說過以前三姨娘賈氏因為六小姐的事鬧到榮安居去打攪了老夫人而受了訓誡和責罰。老夫人現在對自己印象不錯,她還真不想去得罪她是,于是她思前想後,最終覺得去瓊琪閣。

這麼晚,池晚鳳顯然沒有料到陸秀會過來,她淡淡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四小姐,您還不知道,老爺要殺了夫人,您快去前院救救夫人吧。」

「什麼,我爹要殺了我娘?」

池晚鳳顯然大驚,她起身抓著陸秀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反正老爺說夫人要害他,都拔劍揚言要殺呢。」

因為池相不想驚動老夫人,故而這事並沒有傳到後院來,池晚鳳听後隨即亂了方寸,道得去替她娘求情。

陸秀忙抓住她,一臉好意的提醒道︰「紀公爺也來了,但老爺好似並沒有消怒,四小姐您過去有什麼用?這會子能勸住老爺的,想來就只有老夫人一人了。」

「祖母?」

池晚鳳似有為難,她知道老夫人不喜歡她娘,能去求麼?

最終,她也沒抵住陸秀的勸聲,不顧一切的跑向榮安居。

老夫人的屋子布置精致,方進門就是座黃花梨的十字欄桿架,一一,或貯有書,或設有銅鼎,或安置筆硯,或供花設瓶,安放盆景。池晚鳳驚呼著不顧婢女通傳闖進去,而在見到屋內情景時便僵在了原地,似是極不敢相信自己眼楮,祖母何時與大姐這般親密了?

老夫人和池晚妝並排坐在炕上,還握著她的手滿臉親善,這種慈愛與平時不同,直達到了眸底,兩人對視著說話好不融洽。

而她,則似很不識相得闖進來打攪了這一切。

听到動靜,位上的池晚妝轉身,面色微僵,沒有起身,淡淡的收回了視線。而老夫人笑意頓收,亦是格外的冷漠,甚至都不曾正眼看她,終還是她旁邊的常媽媽走過來詢問︰「四小姐怎麼來了?」

亦是在這時,池晚鳳方留意到屋子的正中央還跪著一個人。

而她的背影,卻極為熟悉。

「紀媽媽?」

怎麼會是她?

池晚鳳如何都沒想到,已經被驅趕出府的紀媽媽,現在竟然出現在了榮安居里。而看她那副顫顫巍巍的模樣,一副大難臨頭的神色,心中一個「咯 」卻來不及細問緣由,直接跪下來對老夫人求道︰「祖母,孫女求您救救我娘,爹要殺她。」

老夫人見到她本就不悅,听到這話都仍是無動于衷,在她心中,池相因為紀妙這媳婦曾多次忤逆自己,現在就算是鬧事,也不會怎麼大。

且她根本不願過問兒子屋里女人的事,再且方才紀媽媽的那些供詞還猶存于耳,導致她臉色一沉,哼罵道︰「你爹要是真有本事殺了你娘也算是長了出息!晚鳳,這麼晚我沒讓你過來怎的就闖了進來,我瞧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池晚鳳被訓得兩眼一紅,又因為急于親娘的安危,眼淚都急急流了出來。她心中只以為對方也是認定了那些刺客是娘派去殺的爹,故而不願出面搭救,于是忙解釋道︰「祖母,我娘不可能派人去刺殺爹的,這事肯定是誤會,求您救救我娘吧。」

「什麼?」

老夫人拍案而已,臉色無比驚詫。

池晚妝跟著起身,面色如常。

而池晚鳳根本不知老夫人還沒得到池相遇刺的消息,匆匆忙忙的就將陸秀告訴她的內容說了一遍,只在最後不斷替紀妙求情,「祖母,那些刺客雖說有紀公府的標志,但不一定就是我娘派去的,可能是其他人故意栽贓嫁禍,您可一定要給我娘做主。」

她們母女以前最大的依靠就是池相,但現在是池相要殺紀妙,池晚鳳除了求老夫人別無選擇。

畢竟,她亦覺得,老夫人會顧全大局,不可能真的讓相府傳出殺妻的傳言的。

但池晚鳳後面的那些話,老夫人早已沒听進去,她只記住了幾句話,紀家的殺人在今晚刺殺了自己的兒子,而池相還受了傷。她雙腿一軟,手撐住旁邊的案幾,差點就跌倒。

池晚妝忙扶住她,提醒道︰「祖母,您當心。」

「我倒是還正想找你那好母親來著,沒想到她是越發的膽大,不成,這事絕不能再姑息!」

老夫人就著池晚妝的手走下踏板朝門口走去,但沒幾步就被旁邊人喚住︰「祖母,這紀媽媽……」

池晚鳳已經從地上爬起,她很不解的問道︰「紀媽媽怎麼進府來了?這是……」似乎是想明了什麼,望了望池晚妝,又低頭看向不敢抬頭的紀媽媽,她身姿微晃。

而這時,老夫人已經下令,「讓人押著她一道過去,既然紀家的老爺也在,那咱們兩家就將事情都算個明白,也省得別人說我們冤枉了他們家女兒。」

常媽媽即吩咐了婆子將紀媽媽綁起來跟上,一行人匆匆趕去外院的書房。

池晚鳳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又見無人理會她,只能自行跟上。

而當她們到書房外時,湊見池相正送紀公爺出來,紀妙伴在旁邊,儀態與往常無異。

池晚鳳忙沖了過去,「娘,您沒事吧?」近距離觀察,這方注意到對方粉下半邊紅腫的臉頰,她望了眼旁邊的池相,心有怨言。

「沒事,還不快見過你舅舅?」

「舅舅。」

紀豐笑著沖她點點頭,「鳳兒真是出落得越發標致了,姐夫好福氣。」

池相沖他微微一笑,則去迎老夫人,「這麼晚,母親怎麼出來了?」說著瞥見旁邊的人,語氣微厲,「晚妝,你怎麼適逢祖母的,天這麼黑,若是路上摔著,你可擔待得起?」

「德兒,你莫要怪晚妝。」

老夫人替她說話,又擔憂的望著兒子,「听說你遇到行刺了?受了傷?嚴重不嚴重?」

紀妙和紀豐的臉色均是一凝。

池相亦感意外,「這事怎麼驚動了您?沒什麼事,母親不必擔心。」

「呵,不必擔憂?自從你三弟去了後,我就你一個親生兒子,我怎能不擔心?」老夫人任由池相攙扶,別有深意的望了眼紀豐和紀妙,再問道︰「是紀公府出來的刺客?」

「老夫人,這是場誤會,已經和老爺說明白了。」紀妙急急開口。

老夫人望向池相,不信的問道︰「真的嗎?」

「是的,是場誤會,母親里邊坐。」

紀妙便忙朝兄弟使了個眼色,「豐弟,我送你出去。」

「有勞姐姐了。」

瞥見他們姐弟匆忙要離開,老夫人制止道︰「慢著!」

在他們和池相的目光下,她喚了聲「常媽媽」,就有人將跟在最後的紀媽媽推了出來,她不顧眾人目光,望著池相言道︰「德兒,有些事你我被蒙在鼓里十多年,今兒個真相大白,你這媳婦可不能不姑息。」

見對方有話說,老夫人搶先又道︰「我不管你和紀公爺私下說了些什麼,但他們紀公府的人今日在外面刺殺你,他日保不準就直接沖進咱們相府來了。這事沒說個明白,可絕不能走,再且,當年晚妝的娘芙兒到底是怎麼去的、我們明峰又是怎麼掉到的水里,這些事可要你這好媳婦給解釋解釋。」

紀妙早在見著紀媽媽時就暗道不妙,現在听到老夫人這番話身子一軟,若非旁邊的紀豐支撐,馬上就是要倒地的趨勢。

她心亂如麻,卻只能隨著眾人進屋。

而到了屋里,紀媽媽同在榮安居時一樣,將當年紀妙在紀芙安胎藥中下藥、以及命人將大少爺池明峰敲昏丟到水里的過程都道了個清明。

池相大為驚訝,走過去朝著紀妙又是兩巴掌,「好你個賤人,居然這般的蛇蠍心腸!」

而紀妙就沖到紀媽媽身前,指責道︰「我待你不薄,若非你當初聯合金媽媽暗害晚雪,我也不會將你逐出府邸。你現在到了外面,這是收了誰的好處,要這樣誣陷于我?」

紀豐亦幫她說話,「老夫人、姐夫,你們可不能就因為這個奴才的一面之詞而斷定我姐姐做了這些事。她肯定是不滿被我姐姐逐出相府,所以故意報復。」

「求父親替故去的娘和大哥做主。」

這時候,池晚妝跪在了腳邊。

她進屋後,由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連著大家都快忘記原來這還有個大小姐時,她開了口。

不哭不鬧,只說了這麼一句。

老夫人忙讓常媽媽扶她起身。

「晚妝,我待你如親生女兒,你居然恩將仇報?晚妝,你怎麼可以……」

紀妙話沒說完,老夫人就喝罵制止了她,「給我住嘴,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一清二楚,要我老婆子將你以前做的那些好事當著你兄弟的面給說出來嗎?」

「這肯定是誤會,我姐姐不會做這種事的。」

「爹,我娘不會的、求您相信她。」

池相心中亦是五味雜陳,腦海中想著方才在書房和紀豐的對話,權衡利弊下最後只好請老夫人到了隔壁的屋子。

而等他出來時,手中握了份休書。

池晚妝已從地上爬起,她當然不滿意就這樣放過紀妙,到到了這一步她亦想再爭取一回,可腳步尚不曾跨出,就被老夫人握住了手。

對方的力道極大,她不得不轉頭。

老夫人沖她搖頭。

池晚鳳哭鬧無用,被池相命人送回瓊琪閣。

紀妙當晚就收拾了包袱跟紀豐回了紀家。

而回內院的路上,老夫人內疚道︰「晚妝,這事你爹有你爹的打算,只能是對不住你了。不過,現在讓她平安出了咱們池家的大門,將來你若實在想……還是有機會的。」

池晚妝沒有說話,直接回了絳綾閣。

不用人跟著,她打開房門剛走進,就留意到了窗前的那抹身影,她惱道︰「我的事,你自作主張,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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