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境大陸的天幕之下,終于慢慢安靜下來。
雨水漸漸的止住。血污和殺戮的氣息被雨水沖刷的干干淨淨。
此刻的雲境,又回復到當初的清淨。天空烏雲悄然褪去,淺藍s 的天空也開始顯出奇異的顏s 。一抹霞光穿透天與地,懶懶的灑在大陸的山脊上。一切都好似沒有發生過。火焰燃燒一般的紫s 雲霞映照著大地,默默的翻滾並無言的看著時間緩緩流逝。
森林里巨大的樹木依然寂靜無聲,只有嘲風緩緩的呼吸聲,騎鯨站起來,整理了一下白袍,遠遠的看著薔薇城,手輕輕撫模著嘲風堅硬的身軀,「什麼都沒換回來麼?」
薔薇城中,血腥的氣味已經變得非常黯淡,幾乎無法感受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庭院里,老人小孩都從地下出來,呼吸著z y u的空氣。生活又可以繼續下去。殘留的雨水從樹上滴落,打在寬闊的芭蕉葉上,濺起點點,然後輕輕滑下。
廣場上,藍山月,滿目血紅,黑s 的戰袍上沾滿了暗紅的血跡,粘滯濃稠,好似無法解開的鎖鏈。他沉重的呼吸著,已然無法動彈。染滿鮮血的雙目,直呆呆的看著淺藍的天空,又有無窮無盡的憤慨滋生出來,呼吸變得更加沉重,如同巨大的金屬長刀互相刮擦,一種破敗的聲音,充斥著廣場。「都是孽畜,都是該死的。」他的聲音低微,卻異常刺耳,無比肯定。他還試圖去抓住旁邊不遠處的長刀,卻發現雖然只有一臂之遙,卻是天涯海角。于是,又有新的憤怒生出。呼吸牽拉的疼痛遍布全身,卻渾然不覺。血,從身體里慢慢流出來,浸濕了身下的大地。藍山月,輸了。毫無懸念的輸了。
團長雖然已經衣衫襤褸,渾身是傷,但是他依然可以站立,依然還能戰斗。這樣便沒有了任何懸念。
薔薇城剩余的戰士在完成最後的清理。
外來的尸體被傳送出雲境,顯示了薔薇城足夠的尊重。卻沒有人能活下來。
托尼悄悄來到團長身旁,輕輕鞠躬。團長默然許久,輕輕點頭,「帶他走,他能讓世間平靜,少死點人。」
托尼走過去,扶起藍山月,撿起他的刀。兩人緩緩從團長身邊走過,三人俱無言。慢慢走到空間的通路,托尼用鑰匙打開黑s 大門,扶著老人慢慢離去,離開雲境的那一瞬間,藍山月無比吃力的回頭一瞥,又一次看見那淺藍的天空,老人如同衰老了幾十歲一般,急速的頹萎下去。只是眼楮中的血s ,慢慢消退,變得清明。最後,只留下一聲長嘆。長長的嘆息,在薔薇城中,並沒能傳遞很遠,便被輕柔的微風,吹散在雨後ch o濕的空氣之中,再也沒有蹤跡。
通過長長的甬道,外面的光亮越變越大,越來越亮。
慢慢走過聖伯多祿大殿那其實並不算寬大的殿內空間,並不需要很長的時間,即使是被人扶著,緩緩走出。可是,卻仿佛走過了整個人生。藍山月的心里,有無數的不甘,愧疚,憤怒。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把他全身的生機都榨干,似乎人完全的被抽空。近百年的努力。就這樣。換來三千具冷冰冰的尸體。雲境卻依然在。
藍山月就站在人j ng神崩潰的邊緣,似乎信仰強大的力量都不足以挽回。他低著頭,看著廣場方向順著大門涌進來的光線變得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刺眼。廣場的風,鼓動著非常犀利的氣息,吹進大殿,然後藍山月的表情變得非常奇怪。
兩人走到大殿的門口,在眼楮習慣了強烈的光線之後,藍山月的眼神突然變得呆滯,手開始輕輕的顫抖,嘴角有一點點欣慰的弧度。
而托尼的眉頭卻輕輕的皺了起來。他輕輕放開手,讓藍山月拄著自己的長刀站穩,然後緩緩後退回大殿,消失在光線背後的y n影當中。
廣場上。
全部是人。
從左到右。黑s ,紅s ,白s ,青s 。整齊劃一的衣甲和長刀。面甲下面是一樣熱切的眼神。
有風輕輕卷起一片葉子,在天空輕輕飄動。然後緩緩落在地上。忽然之間,藍山月有些恍惚。
這個時候。
黑s 方陣整齊的拔刀,單膝跪下。「北方大陸神衛團恭迎大統領,謝大統領賜予我等無上榮光!」
然後是紅s 方陣,拔刀,手拄長刀,單膝著地,「南方大陸神衛團誓死追隨大統領!謝大統領賜予我等無上榮光!」
然後是白s 方陣,同樣的單膝,低首,「西方大陸神衛團誓死追隨大統領!謝大統領賜予我等無上榮光!」
青s 衣甲也是洪水傾瀉一般,俯首,「東方大陸神衛團誓死追隨大統領!謝大統領賜予我等無上榮光!」
此時此刻,藍山月,老淚縱橫。扶住長刀的手一直在顫抖。他仰起頭,眼淚沿著臉上的皺紋肆意的流淌。他忍住傷勢帶來的劇痛,舉起長刀,指著天空,用力的擦掉臉上的眼淚,「四方神衛!我們還不夠強大,我們沒法打下這座沾滿神衛鮮血的孽城。但是我們會卷土重來!我們會再回來!」
整個廣場在這個聲音之後,都開始震動。
長刀輕輕的敲擊著胸甲。每個人的喉頭,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同樣的聲音,「卷土重來!」
「卷土重來!」
「卷土重來!」
「卷土重來!」
……
雲境中。殘破的白塔的塔基下。數百米的深處。
有廣闊的空間。
空間的zh ngy ng。一個石頭粗粗劈劃出的平台。上面有一個小小的盒子。黑s 的金屬盒子。
盒子上暗紅的血s 薔薇,泛著明亮的光芒,如心跳般閃動,越發強烈。因為它感應到了熟悉的規則在接近。然而卻無法接觸,讓它無比憤怒。
盒子三丈之外,有人從黑暗中現出身形。然而他身邊的空間已經變得極其粘稠,並且在慢慢的冷卻,把他陷在這空間和時間的陷阱中,無法移動。他的身體開始感覺到刺痛,同時,無法分離的靈魂在身體里也在尖叫。這種萬箭穿心的苦,一瞬間就可以把人擊潰。然而,黑影中的人,並沒有任何聲音和表情,他眼楮里只有三丈外的盒子。他在用全部的力量抵抗著陷阱中強大無匹的力量,但是他沒有退去的打算。一點一絲都沒有。他只有向前。或者死去。好像這就是他被生來這個世間唯一的意義。
時間在這里,流逝的極其的緩慢。
于是,這種折磨,苦楚尤其傷人。可黑影中的男人,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努力的靠近那個盒子。一絲一毫的慢慢靠近。然而,越靠近,陷阱的噬咬就越強烈。痛苦越發強烈。
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
一直到地下的空間,空無一人。石頭平台上空無一物。
突然有人拎著酒壺出現,下一瞬間,他已經坐在石頭平台上,毫無阻滯。
打開酒壺,輕輕喝了一口。
在空間石壁的y n影中,有人腳步無聲。走近石台。接過酒壺,喝了一口。
坐在石台上的團長輕輕嘆氣,「我想錯了。」
騎鯨的腳步無聲,也坐了下來。「我們都想錯了。」
團長拿過酒壺又喝了一口,輕輕說道︰「我以前以為是藍山月。但不是。不過也不是完全不是。比想象中要麻煩。」
騎鯨沉默了很久,說道︰「所以你放松禁制,讓藍宗介帶著裁決之劍回去麼?」
團長輕輕眨眨眼楮,說道︰「之前在南極,我就想看看會是誰。但是藍山月沒來。藍宗介也沒來。裁決之劍得來的太容易。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所以送回去給他也不要緊。反而能看清楚我們要找的人在哪里。何況,在禁制里被折騰了幾十年,藍宗介已經基本上是個死人。」
騎鯨依然沉默半晌,然後打破寂靜,「我看見了。但是藍宗介也不是。不過他也不完全不是。到底是怎麼回事?」
團長喝下一大口酒,喉頭燒的厲害,卻讓人心安。他說道︰「三毒。」
騎鯨眼楮輕輕的眯了一下,「我知道了。這樣來隱藏自己的氣息。的確聰明。不過這樣他的力量也會削弱。真的可惜沒能找到他。」
團長又嘆了一口氣,「是的。可惜了。付出這麼大代價都沒能找到他。不過也不算很糟糕。起碼知道了是怎麼回事。而且我知道了三毒在哪里。雲境這次重建需要些時間,我力量還需要繼續恢復。雲境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騎鯨稍稍低頭,「我知道怎麼辦。不過你還真的變了很多。戾氣都消失的差不多了。」
團長笑了,然後眼神灰暗,「只是沒到時候。你以為我幾百年來沒有憤怒麼?因為我一直在憤怒啊。她從來沒從那邊回來。只是如果我不能清醒,又如何去找她。」
騎鯨皺皺眉頭,「我明白了。你好自為之。這座城市已經被鮮血沾染的太多。這是最後一次。下次,我真的會發飆的。這也是我的城,別忘記了。」
「放心。」團長翹著腳,一大口酒灌了下去。騎鯨輕輕打了個響指,遠處的石壁上有黑影現出,嘲風在里面打開了通路。騎鯨一步數十丈。消失在團長眼前。
「你到底在哪里?」團長輕輕的,又嘆了一口氣。整個地下空間慢慢陷入無邊的黑暗和死寂。
……
雲境外,西方大陸神衛的本部。
藍山月躺在巨大的床上,周圍有很多的人環繞,金s 的光芒,形成柔軟的光束,波動著,輸入他的身體。他眼里清明。他心中火焰燃燒。
房間里的人們突然j ng戒起來,因為有黑影在床前出現。
黑s y n影憑空出現在房間里。
從y n影中,有人走出來,卻無法站立,跪倒在地上,渾身泛著吞噬生機的黑s 死氣,一股敗亡感,籠罩了整個房間。他努力試圖抬頭看看面前已經坐起來的老人。卻無法做到。他用盡全力舉起手中的黑s 金屬盒子,手上無數的傷痕讓人無法直視,而且無法想象,襤褸的衣衫下面會有多麼更加可怕的傷痕。他的頭發和衣服已經全部被鮮血浸透。血好似已經流干,因為只是黏黏膩膩的由衣服沾染到了房間里干淨的地面。
「父親……」只待說出這兩個字,他便再也支持不住,向前傾倒,在摔倒的那一瞬間,透過不知道是被血沾污還是本身便是血紅的雙眼,看到他父親欣慰的目光。于是便再無遺憾,倒在地上,生機斷絕。
屋外,雨一直下。
點點雨水,打在院子里的芭蕉葉上, 啪啪,有哭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