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換趁那名叫阿嬋的少女一愣的當口,手中渡塵劍自下而上一撩,只听「叮」地一聲,架在他脖子前的彎刀被他狠狠地撥了開去。他見一擊奏效,當下更是毫不猶豫,一轉身邁步便逃。
阿嬋在後反應過來,叫道︰「格里布花,都怪你,我的俘虜逃掉啦!」
屋頂上那人便是格里布花,他三十多歲,面目微白無須,和普通胡人大是迥異。格里布花哼了一聲,道︰「誰叫你里吧嗦地和他掰扯不清的,你若是及早給他幾刀,砍下他的雙手雙腳,他這會兒又怎麼會跑?」
阿嬋咯咯笑道︰「我要是照你說的辦,他逃跑是固然不成的,但也絕不會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如此一來怎麼還能套出他的話?」
格里布花道︰「這話倒也有禮。」
阿嬋道︰「既然有禮,你還不將他給我捉回來?」
格里布花沒有作答,只是突然揚手擲出一物,向金不換疾速拋去。此時金不換已經逃到數十丈外,心中還未來得及慶幸,便听到身後風聲颯颯,破空聲長鳴不停。他回頭一望,便見一塊黑不溜秋的東西自他身後sh 來,眨眼便至面門。金不換來不及躲避,只有握緊渡塵劍,奮力向上一個斜切,想要將那來襲之物切成兩半。
便听得「當」地一聲大響,金不換只覺得全身俱震,忍不住地蹬蹬蹬往後退了數步,雙腿一軟便即坐倒。而他的右臂更是麻木難當,抖抖索索的顫抖不止,手一松,渡塵劍月兌手而落, 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金不換屏住呼吸,強忍著沒有令胸月復中翻滾的氣血噴出口來。待得氣血稍平,他才伸出左手將渡塵劍撿了起來。他抬頭看去,只見那襲來之物靜靜地躺在身前一丈之外,他當是什麼寶物,卻是一方極為尋常的青s 瓦塊。
金不換嘴角露出一抹苦澀微笑,心道這次必死無疑。單是那胡女便能輕易的取了他的小命,此時又來了一個修為似乎比她還厲害的男人,自己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這二人殺的。他長嘆一聲,慢慢地站起身來。
他彎腰起身的剎那,一個圓滾滾地小筒從他懷中掉了出來。金不換定楮一瞧,原來是臨行前幾人約定傳號的焰火。他搖了搖頭,就算此時放出焰火,別人也來不及救援,若等別人趕到,自己已經被他們砍成十七廿八段,傳訊又有什麼意義?是以他任憑那焰火小筒在地上滾出很遠,也沒去理會。
少女阿嬋與那格里布花慢慢走近,阿嬋笑道︰「你滿嘴胡說八道,根本沒中我的媚術,我早就看出來啦。」金不換道︰「既然這樣,你為何不將我早早殺了?」
阿嬋道︰「因為你太有趣,一點也不像漢國其他武者。就以此時來說,其他人還敢戰上一場,你卻只顧得逃命,也不怕丟臉嗎?」
金不換道︰「有什麼丟不丟臉的?明知不敵就當抽身疾退,奮力拼戰妄自送了x ng命,那不叫勇敢,而叫愚蠢!」
格里布花點了點頭,贊賞道︰「不錯。你這人確實很有趣,很合我的脾氣,和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們比起來,實在是聰明的緊。你若不是漢國的修行者,我倒有些不忍殺你了。」
阿嬋白了他一眼,道︰「什麼聰明的緊,說白了不過就是貪生怕死而已。嗯,這倒確實和你挺像的。既然如此,我就不出手了,你將他殺了罷。動作快點,西城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
格里布花瞪了阿嬋一眼,似乎對她頗為忌憚,即便遭到如此明顯的嘲諷,竟然也不敢朝她發作,只是y n冷地說道︰「貪生怕死又怎樣,只要能活下來,總是好的。」
阿嬋吃吃笑道︰「那也未必。有時候死了未必是壞事,活著未必是好事。」
格里布花怒哼一聲,沒有接話,轉首對金不換道︰「我雖然欣賞你,卻留你不得,你最好不要反抗,免得到時候多受苦楚。」
金不換哈哈大笑,道︰「可笑,可笑!」
格里布花道︰「有什麼可笑的?」
金不換道︰「你要殺我,卻叫我不要反抗,天下哪有這般道理,難道不是可笑之極麼?」
格里布花冷笑道︰「我這是為了你好,既然你不領情,盡管出力反抗吧。」言畢,他猛地伸出右手,朝著金不換虛空一握,似乎要將他攥在手中。
格里布花一出手,金不換立即覺察到有五道無形氣流牢牢地箍在他的身上,將他緊緊地縛住。金不換下意識地用力一震,非但沒有將那些氣流震開,反而那些氣流越箍越緊,直y 將他全身骨骼勒地寸寸斷裂。他心下一驚,立即將全身武元凝于兩臂,他兩臂一晃,努力向兩邊撐去,卻如撐在幾道鐵索之上,絲毫不見效果。而那些無形氣流慢慢收緊,漸漸令他難以呼吸。
格里布花盯著金不換,看著他由于呼吸越來越困難而逐漸漲紅的面龐,道︰「我早提醒過你,你越是反抗,我便只能越是用力,我越是用力,你所受到的苦楚越深。桀桀,你說你這是何苦來哉?」
他的笑聲尖銳刺耳,猶如鬼魅。
金不換呼吸越來越弱,胸膛都要憋得炸裂開來,哪還有心思去听他說些什麼,更無力出口反駁。漸漸的,他覺得意識要模糊了,眼前的人影也模糊了,整個世界都清淨了。他知道自己已然瀕死,心中悔恨,惱怒,不甘,恐懼,諸般雜念紛至沓來,充斥著他的胸臆凝聚不散。他不禁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當他和老爹在大山中相依為命時,那r 子雖然清苦,卻極少有x ng命之虞。他又想到二丫,雖然她現在已不再用這個粗俗的名字,但在他心中她一直都是那個被他撿來的好姐姐。他想到了乾行宗,想到了道一等許多師兄,想到了王昆,想到了宋曉慈
這麼多的面孔,許多的往事看似極長,但在他的念頭里卻只是一瞬。另一瞬,他開始怨恨自己為什麼要學修行,若不學修行,此時他說不定還在乾行宗里挑水做些雜物。便在此時,一道青s 人影在他心間一閃而過,他想到了青衣。青衣傳給他一部無名功決,他第一層都沒能修煉完,現在就要送了x ng命,若叫青衣知道了,他豈不是要大呼可惜?
想到這里,第一層無名功決驀地顯現在他的腦海中。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大道萬千,紅塵滾滾,吾自取其一瓢飲。渡千載,守別離,人世再無生死意」
第一層功決走馬觀花一般很快默念完,突然,一式無名招法自功決後冒了出來。這一式招法一直被金不換忘在角落,向來沒有刻意注意于它,此時再見之下略覺稀奇,手上不免跟著練了起來。
無名招法並不難練,似乎如牧人趕羊一般極是尋常,即使以金不換瀕死彌留之際仍能輕而易舉的使出來。只見他身子微微前傾,右腳小小地邁出半步,腳尖著地,然後右手立于胸前,豎掌成劍斜指九天。而他的左手則負在身後,單掌虛握,左腳運起千鈞之力,牢牢踏足地下,凝勢待發。
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任誰也沒想到會是一式極厲害的招法。金不換一使出來,整個人的氣勢陡然一變。
原本垂死掙扎之人,此時氣勢如劍,銳利難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淵渟岳峙,凜然不凡不可侵犯!
金不換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種無可名狀的狀態,在他眼里,天地間的一切都變的很慢,很薄,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堪一擊。他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很真實,很強烈,令他躍躍y 試。
他忍不住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周。原本那些看不見的束縛著他的無形氣勁,此時在他眼中已經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五道氣勁猶如五條毒蛇捆在他的身上,一點點的向內勒緊。他看到自己的胸膛微微塌陷,听到自己臂骨,腿骨將要斷裂時發出的吱吱聲響,他微微一笑。
豎立在胸前的劍指向前一劃,一道淡金s 的劍氣透指而出,劍氣劃過無形氣勁,猶如利刃割肉絲毫無礙,五道無形氣勁俱是應手而斷。淡金s 的劍氣絲毫不停,只是一閃,便刺到了格里布花的眼前。
格里布花此時還處在驚愕之中。他眼睜睜地看著金不換即將斃命,心頭放松之極,所以根本沒想到金不換會破了他的束縛,並且給他送上一道劍氣。疏無防備之下,格里布花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應對之策,便被劍氣一下子斬在胸前。
格里布花一聲厲喝,硬生生地抗下這記劍氣而半步未退。清冷的月光下,只見他胸前的衣衫裂開一道一尺來長的縫隙,鮮血自縫隙中汩汩冒出,甚是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