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吃驚的看著奄奄一息的江燕語。昨天早上他還看見他——年青健康。現在這一切似乎就要離他遠去。那是他的兒子他的精血。看到他這個樣子他不該不被撼動。可他沒有。他的夫人就站在他身邊他的身後還站著林老太爺和他的女兒。林夫人站了出來。她知道江燕語在這個時候到這里來要做什麼。他下一刻會死，這一刻她也不會給他機會。她知道這一刻給了他機會將來也不會有人給她機會。她清晰記得她剛嫁到林家時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她不過是來光耀林太爺的品德的。事實是她在這個家里沒有親人沒有關心沒保障沒有安全隨時都會被掃地出門，她小心翼翼察顏觀色唯恐畏禍。這種日子她不要過，更何況現在她本不必在過那樣的日子。「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現在我要死了，你要成為她的親人照顧她。」「江公子與我老爺曾同朝為官如果江夫人需要照顧我們也會給予周濟。」江燕語並不看林夫人他看著林如海。林夫人很怕他這樣，他的眼神銳利且冷酷。任何一個人被他這樣看著都會受不了更何況是有愧于他的父親。所以她擋了過了。她剛剛用她和她女兒的命將這個男人逼了回來，她現在不能讓別人在把他搶走。就算也是人命也不行。「你要不要她？」「要或是不要！」「江公子林家是不會讓一個娼婦進門的。」「林如海！」沒有回應。林如海不敢回應，不論是江燕語的命還是他夫人的命他都不敢面對。他不知道在這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頭他面對自己的妻子情人兒子的時候怎麼會無解。他唯有沉默。當江映月開始逼他的時候他逃了回來，當他逃回來時他的夫人清楚告訴他︰她只有他，如果失去他失去這個家她唯有一死。她很愛他也很愛這個家。她一定會帶著他和她們的女兒一起死。他看著他夫人的眼神他清楚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可現在他看著江燕語，他又想起了那個「搭橋順母意，殺僧報父仇」的故事，他也是殺人的人。他現在只想躲起來！江燕語看到了他的躲閃。他居然笑了。鮮紅帶著暗紅的衣服，蒼白的臉帶上笑容說不出的可怖。「如果一個人非要一個出身，我希望是阿飛，他出現的時候滿足了我對父親男人所有的想象與要求。可惜我不是他的兒子，我的血液里流著跟你一樣卑鄙的血液。不過還好，現在它要流光了我終于可以遠離。這對一直想成為阿飛那樣的人的我實在太好了。」「紫藤幫我照顧母親。如果母親要他死，幫我殺了他。」「你努力活著！」紫藤看著江燕語。「如果他要殺人，你也不用怕，我會陪你一起死。」林夫人看著林如海。「我死了你嫁給阿飛好嗎？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歡你。他實在是比我好的男人。你不要為我這種人死了難過，但要記得我。」「他是很好，可我喜歡你呀。」江燕語再次醒來已不知道是多少天了，他的情況只比魏公子好一點點身上只有兩道傷可惜他並沒有那麼多兄弟姐妹。「我還沒死？」「紫藤喜歡你，不讓你死所以你活著。」「我還是靠那個人的血活了下來。」不無嘲諷。「不是他是我的。」江燕語一臉懷疑的看著他。「我的話你也不信了。」「不同的血液流到一起會凝成塊，身體也不會接受會出現寒戰，高熱和呼吸困難，我和七爺爺試過了。」「沒有血緣輸過血也不一過會死不是嗎？」阿飛淡淡的說到「反正你要死了，既然你那麼喜歡我就試了試。你沒死是不是說︰我和那個人的血液是一樣的？看樣子一個人要成為什麼樣的人跟他流著誰的血沒有多大關系。」「你為什麼會輸給荊無命？」「你說過荊無命是天下第一快劍。」「但你比他快，平時或許看不出來不是，但如果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你一定比他快。」「怎麼會？」「他不要命但你卻不想死，你會動用你身體里的每一份力量活下去。所以你勇敢堅強冷酷凶狠，我清楚知道就算我要殺你，你也會要我死。但我不明白荊無命用什麼方法讓你不想活了。他對準你頸動脈砍下去時是你的本能救了你，但你心口那一劍你卻連躲都不知道躲。你是分了神還是打算死。」不語。「我看著你長大。你是我教出來的。但我還是不明白一向努力活著的你怎麼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江燕語不能回答因為那是他心底最不願承認也不願讓別人知道的事。「我媽媽呢？我想讓她來照顧我。」阿飛看著他良久。「這兩天一直是紫藤在照顧你。」「她辛苦了，讓我媽媽來。」「她會傷心。」「為什麼？」「因為你想趕她走。」「怎麼會？」「在你最虛弱的時候你讓另一個女人來照顧你，縱然她是你母親。你為什麼要這樣？」「因為我們都變心了。」「她並沒有變心。」「她喜歡你。她自已或許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就睡在她身邊。你也很喜歡她吧。」「紫藤是個好女人我喜歡她就跟喜歡你一樣你明白嗎？她也是我的朋友晚輩。」「撒謊也是種本事，阿飛並不擅長。你也說了她是個好女人。對于一個女人你如何像喜歡我一樣喜歡她？」「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你因為她教訓我的時候。」「那你還放心把她交給我。」、「不放心，可她是好女人，你也是很好的人。我們總該公平些。其實我一直不確定我是不是可以讓她幸福。她對我母親說她比我大，我還沒老她就會容顏衰退。等她容顏開始衰退時我風華正茂一定有很多小姑娘喜歡我。到我不需要她的時候她就會走。她不會要我光明正大的娶她。我的母親同意了。我也覺得她說的有理。我開始對我和她之間充滿不確定。正好你來了。怎麼看你也比我讓人安心比我更合適。至少她不用擔心比你老的早。」「你母親告訴你的。」「我母親身邊有個小丫頭，我發現母親很多事都交給她做後就收買了她。她跟我說的。」「她是個好女人，你要娶她。」江燕語一笑︰「你娶她更好。」「好。」阿飛走出去，江燕語眼淚便流了出來，他蒙起被子。他已決定離開。帶著母親離開。不知什麼時候紫藤走了進來。她拉開他的被子看著他。他看起來很好除了有些蒼白並不沒什麼不對。「你要我嫁給阿飛。」「他比我好。」「我听你的嫁給阿飛。我懷孕了，你永遠也不能認。」江燕語乍然！如著雷電！「什麼時候的事？」「兩天前發現的，看到你滿身是血我昏了過去他們就找了醫生來看過，就發現我懷孕了。我會听你的嫁給阿飛這樣我的孩子才能有個好爸爸。」「你個壞女人，你怎麼能帶著我的孩子嫁給別人。」「你都要死了，但我的孩子非得有個父親才行。我一定會告訴我的孩子阿飛就是你的父親，你的父親就是了不起的飛劍客也不會提起你。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要跟他怎麼說你。你若被人殺了我還能讓他去給你報仇可你卻是自己不想活了這就沒辦法了。」「可我不知道你懷孕了。」「你不過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我是對你母親說過那樣的話，可我並不是不想和你地老天荒只是歲月無情我害怕而已。你為什麼不安慰安慰我讓我安心；為什麼不努力和我走到地老天荒？你沒有，你什麼都沒有做，你只是要把我推到另一個男人的懷里。現在你如願了我也覺得阿飛比你可靠的多。」江燕語失戀，紫藤甩了他。江燕語追出去，阿飛就在門外。他是否在等她？「紫藤我有話跟你說，你听我說完在走好嗎？」阿飛走了出去。「紫藤是我不好，你能在考慮考慮嗎？」「我已考慮好了。阿飛確實比你更穩定更可靠。」「我也挺靠的住的。只是我永遠也沒辦法像他們那樣了不起罷了。」「為什麼？」「我沒他們的氣度也沒他們那份心。荊無命說的對我劍沒有是非對錯也不分善惡，我的劍只為我自己。我的劍更像荊無命而不像阿飛。」「他憑什麼那麼說？」「荊無命並沒有跟我拼命他很沉的住氣。他沉的住氣，我比他更沉的住氣。」「這不好嗎？」「不好，因為有人等著我去救我拖不起。當我覺得他並沒有想殺我的時候我的劍便發揮不出全部的威力。若他要殺我，我保證可以殺了他而不是與他纏斗。其實我可以更快，我不是做不到。我是個自私的人。就算是為阿飛和你我也沒辦法拼盡全力。」「你希望我怎麼樣？」「別丟下我，你們若丟下我我這輩子就完了。」「你這樣一個人怎配的上我？」「前天朱小姐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你後就有去找荊無命拼命。在齊天閣的門口她攔了荊無命，她質問荊無命憑什麼無故殺人，居然要替你報仇。當時所有人都以為她瘋了，可她確實有對荊無命拔劍」「她怎麼樣了？」「她很好。」「荊無命沒有殺她？」「沒有。」那也是傳奇——荊無命殺人不奇怪不殺人才奇怪。他是不是也被朱女俠的俠義精神振撼？江燕語不得不佩服︰朱小姐比他了不起，她可以為他這樣一個朋友拼命；他是做不到的。她覺得朋友間就該如此也不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對于做不到的江燕語呢？這就是江燕語痛苦的根源，他明明是江燕語他明明成不了李尋歡明明成不了阿飛更不是朱小姐但他卻偏要成為？為什麼要強求？因為他們才是受人尊敬的人，人人都就要向他們看齊的嗎？他們是為人的標準嗎？是或不是？江燕語是不是被要求成為這樣的人？是，如果不是那阿飛花在他身上的十年又是為了什麼？阿飛有要求江燕語成為這樣的人嗎？有或沒有？這就是全部了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