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
齊國都城臨淄,風雲樓。
這風雲樓乃是臨淄城北面一所最為高峻的建築,共有七層,一二層為土石砌成,上面五層均為木梁雕鏤嵌插而成。玉砌雕闌,檐牙高啄,美輪美奐,樓頂上更是立著當今齊國君上齊閔王御賜的金鑄龍首,傲視東方,霸氣凌然。內里陳設j ng美,菜品高檔,坐于頂樓廂房,更是可以一覽臨淄城勝景,乃是當時達官顯貴、文人雅士時常光顧的場所。
然而這一天的臨淄卻和往r 不同,坐在風雲樓七樓雅間內飲著杜康酒的馮虛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些。他倚坐在窗欄上,這時候的他方才二十出頭,長長的頭發從臉頰兩側垂下,五官明淨,眉目凌厲,一身淺藍s 的秋蠶絲袍輕輕垂下,盡顯風度翩翩。極目遠眺,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高低錯落的屋舍橫鋪在風雲樓周圍,然而在這些人ch o之中有三個人卻顯得格格不入。
這三人均是西域匈奴的打扮,身披獸皮大衣,腳踏裘皮靴,腰系馭獸繩。這三人所過之處,齊國路人均側目繞行,唯恐不善,在洶涌的人ch o之中空出了一塊距離。這三人之中尤其是當中一名壯漢最為醒目,這大漢足有二人高,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此人便是年輕時的霸刀白潦。
這時候,從周圍圍觀的人群之中走出三名手持長矛的衛兵,其中似乎是番長的人上前示意讓這三名匈奴速速離開臨淄。
豈料話音未落,那名白潦便將右手伸到背後,掄起大刀,僅僅是這麼取出兵刃順勢向周圍劃了一道圈。就連刀刃還距離那三名衛兵數丈,卻見那三名衛兵仿佛胸口被重擊一般,紛紛倒地,圍觀者再無敢上前。
只有風雲樓上的馮虛注意到,在那把大刀揮出時,犀利的氣旋順著的刀鋒急速飛出,j ng準的擊中了三名衛兵。他淺笑著,看來這沉悶的臨淄城內總算有了一些樂趣。
那三名異邦來客徑直走進了風雲樓。
風雲樓一層,店前的旗幡上書寫著大大的「風雲」二字,店內雕花木欄和九支燭台,各式青銅飾物盡顯高雅,就連楠木桌椅也顯得與尋常酒店不同。店小二見這三名匈奴打扮的漢子入得店來,既不敢輕易留下,也不能草率趕走,只得悻悻的問道︰「三位客官來小店不知有何吩咐?」
其中身披狐裘,腰間系著數個布袋的中年漢子說道︰「听聞這風雲樓是這臨淄城內最為典雅堂皇的酒店,我們來這兒不是喝酒還能作甚。」雖然他站在白潦身邊顯得矮小,但是那皮衣下露出結實的胳膊,和堅如磐石的肌肉令店小二不由的向櫃台後挪步,不敢靠近。他便是二十年前的左問。
「喝酒好說,請三位客官在堂內坐下,我這就準備上等的好酒和下酒食材。」店小二麻利的說完,正準備退下,卻被左問又叫住。
「听說這風雲樓共七層,一二層是尋常百姓用餐,官兵文士可上得三四樓,而唯有達官顯貴才能上得五六樓廂房,那七樓雅間據說唯有獲得‘風雲令’者方可入內。」左問說著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伴,「呵呵,在那頂樓上可以一邊飲酒,一邊飽覽這臨淄城的風光,好不痛快。我們三人便要那頂層的包廂。」
這便是店小二擔心的地方,在那五層以上正有城里的君侯在用膳,豈能夠讓這三名莽夫入內,便推諉道︰「這,恐怕就有些困難了,頂樓的廂房里現在正好都有人。別說是三個人,就是添一雙筷子都有麻煩,這麼著吧,你看到三樓的行嗎?那兒的雅間環境清幽,正合適長途跋涉後好好休息。」
白潦听了,怒目圓瞪,整副面孔都猙獰起來,一拍店小二身前的櫃台,只听「 ——」的一聲。整個風雲樓大堂都霎時安靜下來,端坐的食客紛紛停下手中的筷子,跑堂的也紛紛停下腳步,只有熱氣騰騰的碟碗依舊冒著氤氳的香氣。白潦怒道︰「這堂堂齊國都城臨淄,我等三人這兩天來此,不僅沒有高人能夠與我過招,不管是皇宮侍衛還是丞相門客都沒有能夠挨住我白潦三招的人。你們不是倒地不起就是倉皇逃竄。沒想到現在卻恬不知恥的讓我等三人屈居下席,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大漠民族。」
他這麼一說,堂內的食客噤若寒蟬,不敢做聲,就連那坐在飯席上身穿青銅戰甲的壯漢也停下口中的咀嚼,生怕發出一絲聲響來。
這時候,三名來客當中另一位戴著貂皮帽,身披長及膝蓋斗篷的青年伸手握住白潦的手臂。「三弟,不要莽撞,當初離開大漠時是怎麼交代你的。」雖然他在這三人之中最為瘦弱,可此話一出,白潦竟然和听話的孩子一般,瞬間收起自己揮出的手掌,凶狠的表情也平靜下來。只見他手掌原本拍擊的櫃台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這名青年名叫池徹,在這西域三人中年紀排在老二,雖沒有左問深厚的內功修為和超凡醫術,也沒有白潦的天生神力和凌厲刀法,卻是這三人組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他長長的頭發遮住了一半的面孔,只露出一只深邃的眼眸,扁平頎長的鼻子和微微上翹的嘴角,讓人覺得這副面孔好似大漠之中的毒蛇一般。他向左問使了一個眼s ,又轉而對店小二吩咐道︰「五樓雅間,上等杜康,淄河活魚,十斤牛肉,幾味珍饈。」一字一句從池徹的嘴中說出,仿佛毒蛇在吐著信子般,讓人無法拒絕。
店小二听了連連點頭稱是。
左問、池徹、白潦三人說罷便順著大堂zh ngy ng的台階向五樓走去。左問對二人說道︰「今r 白弟與幾位孟嘗君門客交手,素聞這三千門客中不乏能人異士,卻沒有想到連個勢均力敵的對手都沒有,實在是叫人失望。我看明r 恐怕也不會有什麼收獲。」
話音未落,左問卻覺察到白潦似乎有些不對勁,這才注意到,他的身體正在輕微的顫抖,問道︰「白潦,你怎麼了?」
白潦也發現自己的身體正不受自己控制的顫抖起來,而且隨著他不斷向樓上走去,顫抖的也愈加劇烈。實在難以置信,如他這般強悍的身軀,縱是旁人使盡氣力向他擊出一掌他也依舊穩如泰山,卻不知為何會如此劇烈的震顫。
「是霸刀。」池徹咧著嘴輕笑道,「是它在震顫。」
三人這才注意到霸刀如同被注入了靈魂一般,正像被關在籠中的頑劣猿猴般不停的顫動著,想要從縛帶上掙月兌。白潦將背上的霸刀取下,緊緊握住,卻仍舊無法阻止霸刀的震動。就連見慣世面的左問也不由的嘖嘖稱奇,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池徹繼續說道︰「想不到霸刀也遇到了能夠與之共鳴的兵刃了,呵呵,想當年我的銀狐劍和龍雀刀發生‘刀劍共鳴’的場景實在蔚為壯觀。」
「刀劍共鳴?」白潦驚訝的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世上所鑄就的每一把刀都有與之向關聯的一柄劍彼此遙相呼應,就像那月老在男女之間牽的紅線一般,在冥冥之中指引著劍俠與刀客的相遇。這兩件兵器不僅威力相當,實力均衡,就連兵器的主人也均是不凡之人,如此看來你一直希望在臨淄找到勢均力敵的對手就在這風雲樓中了。」
听了池徹的話,白潦不由的j ng神起來,眉目間透出難得的興奮,緊緊的將霸刀握于手中。
三人已上至五樓,左問對兩人說道︰「既然酒菜已備,白弟也奔走了一上午,不妨用完餐再做打算。」侍者打開玄字一號雅間請來客入內,白潦這時候還哪管什麼酒菜,對著左問說了句,「待我打完再吃也不遲。」只見他頭也不回的,提著五尺大刀「騰騰騰」的奔上風雲樓六層,兩人听見頭頂的木板上傳來他沉重的腳步聲,將整棟大樓都震得轟響。
池徹一手將銀狐劍放于紅木餐桌上,一手將斗篷向身後一揚,翩然落座。笑道︰「我們還是先用餐吧,也好讓他見識見識中原的劍法,吃點虧對他來說或許是件好事。」
左問也解下藏有銀針和各式藥粉的包裹,握起酒壺便飲,三口下肚,一掃他這一路的頹氣,高呼好酒。問道︰「何以見得小白會吃虧呢,除了你我和族長手下的四名貼身護衛,他還沒有敗過。這一路東行來也未曾有與之匹敵的對手,雖然沒有絕世高手出現,但縱是有也未必能夠將小白打敗吧。」
「非也,」池徹舉杯,「中原武林藏龍臥虎,街巷深處、山林盡頭,又或是峰頂洞窟、深宮之內都有各種武功高強之人隱藏其間,他們之所以不輕易出手只是因為他們早已超然塵世之外,他們所追求的並非是江湖上的名聲。」
「也罷,待我們酒足飯飽後也去活動活動筋骨如何?」左問撕下一塊牛肉咀嚼起來。
「正合我意。」